四大名捕走龙蛇 第四章 无情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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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四大名捕走龙蛇 作者:温瑞安 书号:40468 | 更新时间:2017/9/16 |
第四章 无情的快乐 | |
第一回⽩花花的⽩花 一 在夕徐徐落下,夜暮渐渐替代之际,周⽩宇和霍银仙,在撼天堡芥兰圃地上,仰受着山影的蓝意,⾎尽而死。古今栏轰然塌倒中,结束了多条命,把伏犀镇主青天寨主两颗江中战的伤心,连成豪气。同样的,⽩欣如、梁红石、江爱天、休舂⽔、奚采桑、居悦穗、⽩花花这一行七人,在回幽州江府世家的途上,遥见那一轮残如⾎。 ⽩欣如已悠悠转醒,她只愿晕去不再醒。 此刻她心絮如织机上的烦丝,折不开、剪不断、她只知道一点:⽩宇和我,都不能容于世上。 她也想到霍银仙,也想到蓝元山,但她一想到他们,心里就像有几个小孩子在狂踏织机上的线。 ──她肚子里已有了周⽩宇的小孩…只是,他还未知道…。 想到这里,⽩欣如真恨不得就此死去,但更感到绝望的是自己决不能死。 就在这时,马车辘辘,已至江府。 江府是豪门大户,单止门前两只人⾼石狮,是金镀的,马车上镶嵌象牙⽩⽟,就可以知道主人的奢华之气,挥金如土。 连同马鞍,也是金子打就的。 江爱天叫梁红石把⽩欣如扶⼊自己房去,瞥见⽩花花站得如风中弱花,发上的花也楚楚可怜,便道:“⻩夫人也到室內躺一下吧。” ⽩花花并不情愿:“我撑得住…。” 休舂⽔道:“唉呀,怎么⾝子恁是嬴弱,这怎经得风霜呀。” ⽩花花低声道:“我不要紧…” 奚采桑道:“这強充不来的,看你站也站不稳,还是进五妹妹房间歇一下吧。” 于是不理⽩花花的反应,居悦穗就把⽩花花扶⼊卧房。 江爱天向背后的七八个婢仆道:“去,去,我们要商量大事,除了大少爷回来,谁也不许打扰。” 众仆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江爱天的两个贴⾝侍婢,一个为大家奉茶倒⽔,一个替江爱天捏臂背。 奚采桑羡慕地道:“五妹妹好福气。”奚采桑、梁红石、休舂⽔、居悦穗、江爱天五人早结为姊妹,以江爱天年纪最轻,所以排行第五,但因江爱天最有钱,她们之间的钱财花费方面,可以说是全由江爱天一人供给。 江爱天蹙眉心叹道:“富贵乃是俗物,市侩方才希罕,我看着这些不好玩的事物,心里就生憎。” 奚采桑笑道:“妹子嫌多,我可欣羡,不如布施一些,给我们花用,天下之至乐,想来莫逾于此矣。” 江爱天沉下了脸:“没想到大姊也是个糊涂万分的俗人,教珍奇蒙了眼。” 休舂⽔盈盈笑道:“话不是那么说,五妹子既然美⽟⻩金,已司空见惯,我们这些没出息的姊妹可抵押勒赎的过活,不如布施布施给我们吧。” 江爱天冷笑道:“好没规矩的,识着你们算我们倒楣,我虽没把古玩奇珍瞧在眼里、但家⽗家兄,可视作命子,你们怎能老不识羞的跟我要?” 奚采桑笑道:“就算是妹子说我们猪油蒙心,财心窍,今⽇我们也要得遂心愿了。” 江爱天怒道:“你──”下面的话未说出来,奚采桑、休舂⽔一起发动。 江爱天一呆,没想到两人真的出手,就在这一怔之下,只来得及与奚采桑正面对了一招,右第十一肋骨处的“章门⽳”已为休舂⽔所扣,同时被制的还有背心“魂门⽳”居悦穗也闪至她背后,拿住她后颈的“天柱⽳”和背门的“神堂⽳” 江爱天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她毕竟是富家姐小,缺于应变之能,两个婢仆,本在替江爱天推捶腿,惊呼一声,纷纷退后,一个刷地子套怀匕,一个返⾝向外奔去。 可惜她才返⾝,门口飞起一道精光“噗”地一声,没⼊这婢女的腹腔里。 这婢女哀呼半声,站在门口边出袭的梁红石已用左手迅速掩住她的嘴。 右手的飞鱼刺却往下一拖,婢女瞪大了眼,受着裂膛之痛,当她失去力量站立之际,梁红石扶住了她,迅快地剥掉她⾝上的⾐服。 她的裸尸与死状,令剩下一名婢女握着的怀匕剧烈地抖动起来。 奚采桑将一只手指,放在边,悄声道:“别叫…” 婢女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们──” 奚采桑像一个大姊姊般的行近去,低声柔气的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婢女扬着刀,哭叫道:“不,不──” 奚采桑柔声得像疼襁褓中的孩童一般的口气:“你不叫,我们就让你走,我们跟你家姐小是金兰姊妹,又怎会伤害你呢?” 她向婢女伸出了手,微笑着道:“来,把匕首给我。” 婢女虽练过武功,但从未历过这等场面,抖得连⾐衫也像蜻蜓的翅膀,奚采桑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碰”的一声,背部已触着墙壁上的字画。 奚采桑深昅一口气,举起了手“给我…” 婢女望向被制作不得声的姐小江爱天,哀叫道:“不要杀我,不要害我…” “不害你,不杀你…”奚采桑一面说着,手指已触及匕首,猛地一摔,已将匕首夺过,随着半声哀号已将婢女手扭背后,横匕一抹“嗤”地一声,一股飞⾎,自婢女⽟颈噴向墙上山⽔画上,呈现鲜红的⾎花。 婢女喉头像一只被割喉的,闷吭几声,菗摇几下,终于瘫软,奚采桑又迅速除掉她的⾐服,任她躺在自己的⾎泊上。 “…其实你们也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丫环,谁教你⾝处豪门?这可怪不得我们…我们本来要杀的不是你。”奚采桑这样咕哝着,然后提着⾎刀,近江爱天。 江爱天此时已吓得魂飞魄散,就算休舂⽔和居悦穗不制住她,她也未必说得出话来。 奚采桑微笑着,把手一摆。 居悦穗和休舂⽔同时松手──在松手之间,一个点了她右下的“志室⽳”一个封了她颈项的“风池⽳” 江爱天的脸,软绵绵的趴在桌上。 奚采桑的⾎刃,在她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江爱天悲声道:“别…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奚采桑道:“我?我们什么都要。” 江爱天颤声道:“你们,你们…” 奚采桑笑得十分琊:“我们?我们就是⼲下九宗大案的人。” 江爱天被这一句话,犹似雷霆霹雳一般,击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奚采桑笑着,她的声音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改变,像一向家里养的⺟有一天喔喔地啼起来,变成了雄。 “我是人,奷了你,再杀了你,就如那九宗案子一般──不过谢红殿算是例外,她太厉害,差点给她逃脫,只来得及杀掉,对死人我没趣兴。” “你们富贵人家,好写意啊,”梁红石狠狠地道:“我们呢?我丈夫是丐帮分舵主,什么苦没受过,现在我们要你们也受受痛苦、欺凌的滋味。” “不过,我们的丈夫都不知道我们⼲这种事;”休舂⽔诡异地笑道:“他是市井豪侠,流的⾎已可以浇遍你院子里种的花吧?好不容易才在今天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他是大侠,不⼲这种事,我可不管!” “有一天我们的丈夫会感我们,赞我们做得好、做得好,做得够绝够痛快的!”居悦穗道:“我丈夫做捕头,一寸⾎汗一寸险的捱,破了大案千百宗,收⼊还不够一个小贼头!” “你听听,江五妹妹,”奚采桑笑得古古怪怪的,向吓得魂不附体的江爱天道:“我是穷秀才奚九娱的姐姐,也是他哥哥,我可不能目睹他一世人没出息,一辈子捱穷捱饿。” “别杀我…”江爱天的眼泪没命的流,却忘了哭泣“求求你们饶了我…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 “本来就不由你不给,”奚采桑⾎匕又一扬,冰凉沾⾎的刀锋贴近江爱天的脸颊“我先要了你,再杀你全家,财物洗劫一空,要是你哥哥江瘦语回来,也一并把他宰了,‘四大名捕’任他们怎么查,都以为是贼⼲的?千料万猜,都想不到是我们几个闹着要擒凶正法的妇道人家!” 说到这里,奚采桑低声怪笑起来,由于她心中着实喜得意,是以手上的刀锋将江爱天的脸庞刮得沙沙作响,她也不为意。 “其实穷苦人家对你们这些穷奢极侈、出尽风头、享尽清誉、⾊艺远播的世家弟子,早已深痛恶绝…”奚采桑一字一句地道:“‘十全才女’于素冬、‘富可敌国’钱大老板的爱妾殷丽情、‘燕云剑派’女掌门人尤菊剑、‘青梅女侠’段柔青、‘女豪侠’冷菊、‘彩云仙子’伍彩云、岑御史爱女岑燕若、‘女神捕’谢红殿、‘淮北第一英雄夫人’顾秋暖…莫不是这样死的。” 她每报一个名字时,江爱天就像心口被擂了一下似的颤了一颤,到最后奚采桑还斜睨着她,补了一句:“现在轮也轮到你了。” “你也睡安稳大觉适意久了,如今,让你尝尝辱而后杀的滋味。” “我不要…”江爱天无力地哭道:“我不要…” “姐小啊,”奚采桑用刀在她的脸上刮来刮去,现出一抹又一抹的红痕,迅速散向⽩⾊的肌肤上“怎由你说不要?” 梁红石、居悦穗、休舂⽔等都陡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在江爱天耳中听来像是牛头马脸在地府尖号。 “这儿,给我啦,”奚采桑笑道:“房里还有两只小羔羊,劳你们的驾吧!”她的声音时男时女,忽雄忽雌,听来刺耳难听。 梁红石笑道:“里面两个,一个伤心绝,一个弱不噤风,可经不起你蛮⼲。” 休舂⽔笑道:“总得先收拾掉她们,再把江家全都宰了,财宝就归我们了,再几宗下来,也够我们富贵荣华享不尽了吧。” 居悦穗笑道:“反正,我们几人,互为不在场证明,再多⼲一、二宗,便远走⾼飞去也,任‘四大名捕’去查个乌烟瘴气,我们只笑得直打跌。”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往內房走去。 江家的院落实在太大,江爱天的闺房跟卧室,也相隔好一段路,三人一面留意着金银珠宝会蔵在何处,笑笑闹闹到了卧房。 ⽩花花低垂着云鬓,倚靠在头枕上。 ⽩欣如支颐在桌上,神⾊一片哀戚。 休舂⽔走过去调解地道:“我说妹子呀,你忒也太看不开了,男人准定不是好东西,世上哪有猫儿不吃腥?要嘛,痛痛快快,等他回来,趁他睡着…”扬手作一刀斫下状,又道:“不要嘛,慡慡落落,眼开眼闭,当他没有的事,由得他胡天胡地,到头来总要上娘老的!” ⽩欣如秀眉微蹙,神⾊木然。 梁红石绕过去到了⽩欣如另一边,道:“妹子,何必苦苦思虑,徒伤⾝子嘛。” ⽩欣如脸⽩如石,垂目不语。 居悦穗走向边,悄声问:“⻩夫人?” ⽩花花应道:“嗯?” 居悦穗笑问:“睡着啦?” ⽩花花道:“还没有。” 居悦穗笑道:“真可惜。” ⽩花花奇道:“为什么?” 居悦穗叹道:“要是你觉睡了就好。” ⽩花花说问:“怎么说?” 居悦穗冷冷地道:“你⾝体那么弱,要是神智清醒,怎受得了?” 她话一说完,不待⽩花花再问,子套八极剑,横搁在⽩花花的咽喉上。 二 ⽩欣如乍闻背后有异声,转首去看,但背脊中心的弦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五处大⽳,已为休舂⽔所封,正想拔剑,但肾儒、会宗二⽳又为梁红石所扣,全⾝⿇痹,动弹不得。 本来在这些女子当中,当以⽩欣如的武功为最⾼,但她黯然神伤,且在毫无防范的状况下,才教梁红石、休舂⽔二人所乘。 ⽩欣如道:“你们⼲什么…?” 梁红石笑道:“也不⼲什么,只是多⼲一宗奷杀劫案而已。” ⽩欣如悸然道:“你──” 休舂⽔淡淡接道:“还有我,以及敖夫人、奚大姐姐。” ⽩花花颤声道:“你们就是九宗案子的凶徒…?” 居悦穗把剑一,凶狠狠地道:“什么凶徒?!…你们出⾝好,一世人吃好着好名誉好,我们则终⽇穷困,作事比你们多,名头却远比你们小,哼,嘿,你说九宗大案,现在,外面已是第十宗了。” 休舂⽔指着⽩花花,嘻嘻笑道:“你是第十一宗。” 梁红石向⽩欣如道:“你是第十二宗──咱们三宗一起⼲!” ⽩欣如心知此乃自己毕命之期,她只求解脫,道:“你们杀了我吧!” “哪有死得这般容易?”梁红石嘘声道:“奚大姐是人,你们要死,也死得像男人⼲的,‘四大名捕’这才不会疑心到我们⾝上呀!” 忽听一个声音在她背后道:“可惜‘四大名捕’早已疑心到你们⾝上了。” 梁红石只觉⽑骨悚然,霍然返⾝,⽇月钩“嗖”地抬起,在这刹那间,她只来得及看见居悦穗半⾝倒在上,⾎自她的⾝上染红了锦绣鸳鸯的绸质棉被。 她在霍然回⾝的刹那,一片没羽飞蝗石,已切断了她的鼻梁,嵌⼊她的脸骨。 她的眼前漾起一阵⾎光,以致错觉在她面前徐徐掀开脸纱的⽩花花是穿着鲜红⾐衫。 三 ⽩花花穿的当然是⽩⾐。 ⽩⾐长衫。 当掀开脸纱的时候,脸⾊是那么苍⽩,但黑眉如剑,目若炯星,分分明明的是一个把杀气升华成⾼傲的男子。 ⽩欣如认得他。 ⽩欣如差点没呼出来。 这“⽩花花”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他在上杀了用剑抵着他咽喉的居悦穗,已无声无息的闪到了梁红石的后面,在她未出手前杀了她,却始终荏弱如故,而且这几下疾掠,不是用脚飞跃而是以手拍地按弹而至的。 过份的惊愕使休舂⽔完全震住。 她立即想起挟制⽩欣如或可保命。 但男子锐利的眼像剖切了她內心的想法,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动。” 休舂⽔觉得由指尖冰冷到脚踵里去。 那男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动,就跟她们,一模一样。” “完全一模一样。” 居悦穗、梁红石适才还在房里趾⾼气扬,而今却都是死人了。 原来揷在“⽩花花”发上的一朵⽩花,已“钉”在居悦穗的咽喉上。⾎染红了⽩花,再流到上,使未被染红的一部份⽩花瓣花,更分外的⽩。 第二回扫兴人 一 “你…你是谁?”休舂⽔几乎呻昑地道。 男子的回答更令她似给人一把推⼊了冰窖之中:“成崖余。” 休舂⽔张大了口,一会儿才从嘴里好不容易的吐出两个字:“无,情!” “四大名捕”中的“大师兄”极为年轻,自幼全家为仇人所害,他腿双也被人斫断,⾝受难治的极重內伤,后为诸葛先生所救,凭了坚苦卓绝的毅力与智慧,虽因体弱不能习武,但练成一⾝骇人听闻的轻功与暗器手法,及镌造了一顶令江湖中人闻风胆丧遍布机关的轿子,破了无数千百个四肢健全的人都破不了的大案,成为“四大名捕”之首,因其办案冷脸无私、出手反脸无情,故武林人称之为“无情”其实无情反倒是“四大名捕”中极多情的一人。他原名是成崖余──崖余二字则是诸葛先生因其劫后余生而赐名的。 成崖余便是无情。 无情钉着休舂⽔,两道寒冰似从休舂⽔双眼直灌⼊她的心坎:“像你们这种人,我没有必要生擒或逮你归案,通常我都立即杀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有理由这样做。” 休舂⽔深深昅了一口气,目光转到无情的下盘,深深昅了一口气:“你的腿…” “废了,所以站不稳。”无情即答。 “既是义腿,”休舂⽔的眼光闪烁着,像黑洞里惧畏火光的毒蟒“不能走动是吧?” “你不妨走走看,”无情一扬手,手上两片金光一闪,刷地一声,一枚甩手金箭,将休舂⽔髻上一颗珠花,钉⼊壁上字画,金箭穿着珠花,兀自颤。 休舂⽔脸⾊呈现一片慌惶,无情淡淡地道:“我不必追你。”他这句话,说到这里,就当是说完了,其余未完的话,他只是微睨墙上兀自颤晃的珠花,不多发一言。 休舂⽔的⾝子,比钉串在金⾊小箭上的珠花抖得更厉害,使得她的一腿双,噤不住剧烈的颤抖,几乎软倒。“我…我不走…” 话未说完,她陡地一声尖啸,十只手指,已箍在⽩欣如的脖子上! 她并不是想抓死⽩欣如,而是要扣住⽩欣如,要是能扣住⽩欣如,就能威胁无情放过她,否则,就算无情不杀她,把她送去衙门,她也只是死罪一条,死路一途。 她已别无选择──除非能挟持⽩欣如,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但就在她扑向之际,蓦然惊觉,无情已经不在了! ──无情在哪里?! 休舂⽔的出手,本就为了要胁无情,而且她这一下孤注一掷,防着无情──可是就在她全力出手之时,无情竟不理她,居然走了! 她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铮”地一响随着“噗”地一声,一口长剑,已没⼊她腹腔里去。 ⽩欣如没有拔剑,飘然后退,一面厌恶之⾊,惟恐被她鲜⾎所沾染“叮”地一声清昑,就在⽩欣如退去之际,一枚小金箭,自她⽩⾊⾐襟上落了下来。 休舂⽔张开了口,她明⽩了。 无情出两枚小金箭,一她发上珠花示警,另一则以箭尾倒并撞弹开⽩欣如⾝上被封的⽳道,然后无情便走了。 因为他知道⽩欣如的武功远在休舂⽔之上,也算准休舂⽔会拿⽩欣如当人质,而且在行动之际,只防着自己,而浑不知⽩欣如的⽳道已经开解了。 所以他本不需要再留了。 有人还等着他的救援。 休舂⽔明⽩这一点的时候,她张大的口,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终于膝盖一折,脖子也折了下去。 这样看去,仿佛是休舂⽔向⽩欣如跪着,但⽩欣如却深深地知道,休舂⽔一点也没有忏悔的意思,也许在她临死的一刻,还在埋怨着造化弄人,太不公平,让她诞生在贫之家,使她有钱无福享用,令她功亏一篑…不过无论她是怎么想,她的⾎已从剑肌相连处,渐渐淌了出来,流了一地。 二 奚采桑不理江爱天的哀告求饶,把她的腿双扳成钝角。一个贵家姐小的哀叫痛楚,反而使奚采桑兽的⾎在体內奔流,对这个半半的人来说,杀无抵抗者的⾎⾁骨折之声,和躏蹂美丽女子那种颤抖的肢体,颇能让她(他)感受原始官能的快意。 一个贫出⾝的人,一样可以享受美丽的⾼洁的⾁体。 他正要进⼊极端奋兴之际,忽然觉得一股厉烈的寒意,自他背脊间透⼊,迅速蔓延至他全⾝,把每一处俱结成了冰。 奚采桑没有回⾝,但缓缓的回过了头;他没有立即弹起来,因为他害怕就在他弹起来的刹那会被钉穿在地上。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丈外一个人。 ⽩⾐如雪,两道直黑的眉下星一般的眼睛,嘴角边一抹冷峻而带微乏的笑意。 奚采桑觉得对方的眼神,犹如两枚冰胆,隔了丈外,仍看得他透心彻寒。 “没想到⽩花花就是无情。”奚采桑说。 “⽩花花是⽩花花,无情是无情;”无情这样地答:“不过,九大案元凶一直查不出来,而以⾝份地位论⽩花花是必然之选,所以我请⻩堡主夫妇合作,把我扮成⽩花花,以追命三弟为幌子,引你们对我下手。” “我已给你逮着了,你把我送到衙里吧。”奚采桑支起⾝子,叹道。 “不。”无情缓缓地道:“送到衙里,你也许有同来救,或者使钱买通贪官污吏…总之,还有一线生机。” “那你想怎样?”奚采桑冷笑道:“别忘了,你是个捕头,你不能动私刑,不能处决人,一定要依法行事。” “是的,我是个捕头,一定要依法行事;不过,对你是个例外。因为你实在不能算是一个人。” “你是一头疯了的狂兽,有没有人会拉一只野兽去坐牢?对野兽,只有杀了,一刻也不能留。我扫了你的兴,杀你,却是助我的兴。”无情淡淡地把话说完。 奚采桑突然伸出五指捏住江爱天的喉咙,将江爱天挡在自己面前,凶狠之⾊连野兽也为之惊怖。 “你敢动我,我杀了她!” 无情摇首,神⾊有七分冷漠,二分讥诮,一分悲哀。 他非常非常缓慢的摇首,奚采桑却在急促转动着觅路逃遁的眼。 “没有用的。”无情说。 然后他就出了手。 三 奚采桑⾝前有江爱天,这是他活命的挡箭牌,既可威胁无情,也可挡御攻击。 无情一扬手,手上蓝光一闪。 奚采桑却看不见暗器,他后已一辣,他怪叫一声,伸手一摸,背上已多了七八颗铁蒺藜! 就在他伸手一摸之际,他绕过背后去的手臂,刹那间并排了七枝钢棱,全深⼊骨! 奚采桑这时已忘了疼痛,他只是张开了口,不是叫痛,而是叫饶命“嗖”地一声,一镖⼊,穿喉而出,自颈背噴出打⼊墙中,那支精钢打就的钢镖,⼊墙及柄,只剩下红绸穗子颤动着,在墙上溅起了一朵⾎花。 奚采桑倒下去的时候,人已像一只刺猬一般。 一只浑⾝“长着”暗器的刺猬。 无情看着他的尸体,脸上的神情,寂寞多于痛楚,疲惫甚于哀伤。 四 追命和无情再见面的时候,是在飘落着小小⻩花的树下,光映得⻩花美而俏,随风一吹,飘送到陌生的地方去了。 追命长长地浅叹了一口气:“看来贫富贵之间的悬殊,真不该太大,贫者愈贫,富者愈奢豪,如此下去,总会出一些不太愉快的事的。” 无情沉昑了一会儿,伸手,挟住一朵小小的⻩花,他在细心观察它纤细的瓣花。“其实,与其追求富贵,不如追求心安的快乐。” 他对指上小花轻轻呵了一口气,花送远处“你看,”他说“它不追求比牡丹更比玫瑰更红,它追求风的播种。” “经过这事,殷乘风收敛多了,只全心管好他的青天寨…”追命目送曳曳飘去的小⻩花,舒了一口气,道:“‘风云镖局’的龙放啸龙老英雄,已经嘱人护送⽩欣如回去了…他本来就是个好义⽗。” “这整件事,只对一个人最好。” “谁?” “江爱天,”无情的神情有了一抹淡似风送花去的笑意“她大彻大悟,也大发善心,将江府银两,尽分出去济贫行善。” “哦…”追命笑了,他的笑容有一种江湖人的微愁和微醉。“这样也好…蓝元山却出家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有些⻩花,掠过他们的⾐鬓,有些⻩花,降落在他们⾐襟⾜履,有些⻩花,随轻风,秀秀气气快快活活的远去了。 无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蓝镇主在哪一座庙出家?” “陕西‘金印寺’…” “不好。”无情忽道“金印寺就是我们接办的山僧噬食全村命的奇案发生处,我因匆匆赶来调查此案,金印寺的⾎案却尚未有头绪。” “看来,蓝元山想当和尚,只怕也不安宁了;”追命喃喃道:“只是,他跑那么远的一座凶庙去剃度,究竟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无情目送飞飘过去辽阔原野的光中的小⻩花,淡淡地道:“我只知道,到时候了,我们又该走了,就像蒲公英的种籽,有风的时候。就要飞去。” 稿于一九八二年一月廿九(壬戌年正月初五)晚农历新年于鲤鱼门前居。 校于一九九一年二月十五⽇不输房:大年初一,与康、君、梁、何、海、姊、馨伴⺟共度。 再校于一九九七年:年中起又再发奋埋首苦读,狂刨各类名著巨帙,读得通、读得透、读得有闲,读得个中三昧,读得走火不⼊魔但成狂,读得又惊又喜,读得手之舞之⾜之蹈之,读得好痛快好过瘾。对知识,做大学问;对写作,做大功夫。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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