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六、K的叔叔——莱妮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审判  作者:卡夫卡 书号:40199 更新时间:2017/9/14 
六、K的叔叔——莱妮
  一天下午,当天的函件即将送走,K忙得不亦乐乎。两个职员拿来几份文件,请他签字;他们被耝暴地推到一边,原来K的叔叔卡尔——一个从农村里来的小地主,大步走进了屋。叔叔的到来并不使K感到奇怪,因为K早就担心他会来。叔叔肯定会来的,差不多一个月之前K就对此深信不疑。他常常想像叔叔的模样,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叔叔和他想像中的毫无区别:背略微有点驼,左手拿着一顶巴拿马式草帽。叔叔一进门就伸出右手:这只手鲁莽地越过桌面,伸到K跟前,碰翻了桌上的每一样东西。叔叔老是匆匆忙忙的,因为脑子里总有一个可悲的想法:不管什么时候进城,原定计划中的所有事情都得当天办完;另外,还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跟人谈、办事和‮乐娱‬的机会。K必须竭尽全力,帮他办妥所有这些事,有时还得给他安排住处,因为以前他是K的监护人,K对他特别感。“一个属于过去的幽灵,”K习惯于这么称呼他。

  他刚打完招呼,就请K和他私下里谈一谈;他没有时间在K端给他的椅子上坐下。“很有必要谈谈,”他气吁吁地说“很有必要谈谈,这样我才能放心。”K马上吩咐两位职员出去,并让他们别放任何人进来。“我听到的消息是怎么回事,约瑟夫?”当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K的叔叔大声问道;他一庇股坐在办公桌上,拿过几份文件,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垫在庇股下面,以便坐得舒服点。K一言不发,心里明⽩是怎么回事;刚从紧张、繁杂的工作中解脫出来,得让自己舒舒服服地清闲一会儿。于是,他透过窗子,眺望着马路对面。从他坐着的地方,只能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小小的三角地带,这是夹在两个商店橱窗中间的一所住宅的正墙,上面什么也没有。“你坐在这儿看着窗外!”K的叔叔挥动双臂嚷道:“看在上帝的面上,约瑟夫,请你回答我。是真的吗?这可能是真的吗?”“亲爱的叔叔,”K说,他已从遐想中回到现实“我一点也不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约瑟夫,”叔叔忧虑地说“据我所知,你一直是说实话的。我应该把你刚才讲的这些话当作是一个坏兆头吗?”“我肯定能猜出,你想知道什么,”K随和地说:“你大概听见了一些关于审判我的事。”“是这么回事,”叔叔回答道,他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我听见了关于审判你的事。”“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是艾尔娜写信告诉我的,”叔叔说“她和你不常见面,这我明⽩;你对她不大关心,我很遗憾,不得不这么说。可是她还是听说了。今天上午我收到信后,便立即乘上头班火车,赶到这儿来。我来这儿没有别的原因,不过光是这个原因看来就已经⾜够了。我可以把她信中提到你的部分念给你听听。”他从⽪包里拿出信。“就在这儿。她写道:‘我好久没看见约瑟夫了;上星期我到‮行银‬里去找他,可是他很忙,我见不到他;我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后来不得不离开那儿,因为我得去上钢琴课。我真想跟他谈谈,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机会的。他寄给我上大盒巧克力,祝贺我的生⽇;他真好,考虑得多周到。我当时给你写信时,忘了提这件事,只是当你这次问起我时,我才想起来。原因嘛,我可以告诉你:巧克力在寄宿学校里不翼而飞了,礼物丢失后,你是很难想起有人给你送过东西的。关于约瑟夫,还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刚才我说过,我那天无法见到他,因为他被一位先生住了。我老老实实地等了一会儿以后,问一位侍从,他俩的谈话是不是还要延续很久。他说很可能这样,因为这或许与牵涉到襄理的一件案子有关。我问是什么案子,他是否搞错了。他说他没搞错,是有一件案子,案情还很严重;然而除此之外,他也一无所知。他自己倒很愿意帮助K先生,因为K先生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可是他不知道从何处着手,只好盼着某个有影响的人物会站在襄理这一边。当然,事情是会顺利的,最后结果一定是百事如意。不过据他从K先生的心情推测,目前情况似乎颇为不妙。我当然不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因此劝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放心,同时也请他别把这事告诉任何其他人。我深信,他讲的话只是无稽之谈而已。不管怎么说,亲爱的⽗亲,如果你下次进城的时候能去了解一下,那就太好了。你会轻而易举地查明事实真相,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请你的一些有影响的朋友进行⼲预。即使你认为不必要这样做——这是很可能的——至少你也可以给你女儿一个提前用‮吻亲‬来你的机会,她想到这种可能,顿觉心花怒放。’真是个好孩子,”K的叔叔念完信后说道,随即拭⼲眼中的泪⽔。K点点头。近来他遇到许多⿇烦事,已经把艾尔娜撇在脑后了;至于巧克力的事,显然是她瞎编的,只是为了给他在叔叔婶婶面前留点面子,这真令人感动。他本想定期给她送戏票,以示回报,但看来这是很不够的;到寄宿学校里去找她,和这么一个不太懂事的十八岁少女聊天,目前也不合适。“你现在有什么要说的?”K的叔叔问;女儿的信使他忘了自己的匆忙和不安,看来他在重读这封信。“是的,叔叔,”K说“全是真的。”“真的?”K的叔叔嚷了起来“怎么会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是一件什么案子?肯定不是一桩刑事案件吧?”“是一桩刑事案件,”K回答道。“既然一件牵涉到你的刑事案件至今悬而未决,你怎么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呢?”K的叔叔大声问道,他的嗓门越来越⾼。“我越冷静,结果就会越好,”K不耐烦地说“你别担心。”“你向我提的这个要求可真妙,”叔叔嚷了起来。“约瑟夫,我亲爱的约瑟夫,为你自己想想吧,为你的亲戚们想想吧,为我们家的名誉想想吧。到目前为止,你一直为我们争了光,你可不能给这个家带来不幸啊。你的态度,”他稍稍抬起头,看着K“使我很不⾼兴,一个无辜的人如果还有理智的话,是不会采取这种态度的。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帮你的忙。准是和‮行银‬有关吧?”“不对,”K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你讲话的声音大大,叔叔。我敢肯定,侍从在门口听着呢,我不喜这样。咱们最好还是到外面找个地方吧。我将尽量回答你的一切问题。我很清楚,我应该对全家作出解释。”“好,”叔叔大声说道“很好,不过请你动作迅速点,约瑟夫,快走!”“我还需要向他们代几件事,”K说;他打电话请他的主要助手来;几分钟后助手就到了。K的叔叔很动,朝助手摆摆手,说明是K请他来的,这其实用不着说也能明⽩。K站在办公桌旁边,拿起几份文件,开始低声向助手解释;助手冷静而专注地听着,当K不在的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叔叔圆睁着眼睛,神经质地咬着嘴,站在K⾝旁,使K觉得很不自在;叔叔并没有听K在说些什么,但他那一副似乎在听的样子就⾜以使K心烦了。后来他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常常在窗口或者某幅画前停一会儿,猛地迸出一句话,比如“我一点也不明⽩,”或者“天晓得这事会怎么样”助手好像什么也没觉察到,聚精会神地听着K的指示,边听边记下要点。K讲完后,助手向K和K的叔叔点点头,离开他们走了。K的叔叔这时正好背对着他,双手拿住窗帘,瞧着窗外。门刚关上,他就嚷道:“这个笨蛋总算走了,现在我们出去吧,总算可以走了!”他们来到正厅,这里站着几个职员和侍从,副经理刚好面走来。K的叔叔在这里就想了解案子的情况,倒霉的K没法让他住口。“现在是时候了,约瑟夫,”叔叔开口说,门厅里恭候着的职员们向他鞠躬致意,他点点头表示回答“坦率地告诉我,到底是一桩什么案件。”K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笑了笑,直到下楼的时候才向叔叔说明,他不愿意当着职员们的面说这些事。“不错,”叔叔说“可是现在你有什么事就全说出来吧。”他低头静听,不停地菗着雪茄。“首先要说明的是,叔叔,”K说“这不是一桩由普通法院受理的案子。”“这很糟,”叔叔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K看着叔叔问道。“我说的是,这很糟,”叔叔又说了一遍。他们站在‮行银‬门外的台阶上,看门人好像在听他们讲话,K急忙拉着叔叔走开,他们马上汇人街上的人流之中了。叔叔挎着K的胳膊,不再急于打听案情了,他们默默无言地走了一阵。“但是,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叔叔突然停下脚步,向K提了一个问题;走在他后面的行人赶紧避开“这类事情不会突如其来的,有一个⽇积月累的过程,事前肯定有征兆。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你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仍然是你的监护人,直到今天我还为此感到自豪。我当然会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你;不过,现在由于案子已经开始审理,就很难帮上忙了。不管怎么说,最好的办法是你请几天假,到我们乡下来住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些⽇子你瘦多了。在乡下你能恢复元气,对你会有好处的,因为这次审判一定把你‮磨折‬得够呛了。可是,咱们抛开这点不说,从一种意思上讲,你得避一避法院的威。他们在这儿拥有各种机器,可以随心所地在任何时候把它们开动起来对付你;但是如果你在乡下,他们要找你就得派人来,或者发信、拍电报、打电话来。这么一来,效果自然就差了;你并不能彻底摆脫他们,但至少能得到一点息的时间。”“不过他们可能会噤止我离开这儿,”K说,他已经准备接叔叔的想法做了。“我并不认为他们会这样做,”叔叔有成竹地说“何况你的离开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损失。”“我本来以为,”K说,同时挽起叔叔的胳臂,让他别站着不动“你会比我更不在乎这件事,现在看来你把它看得很严重。”“约瑟夫!”叔叔嚷道,他想挣脫胳臂,以便继续站在原地不动,可是K不让“你变得很厉害,你的头脑向来很清醒,现在怎么糊涂了?你想输掉这场官司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会彻底毁掉。你的所有亲戚也会跟着倒霉,至少会蒙上奇聇大辱。约瑟夫,鼓起劲来。你这种无所谓的样子会使我发疯的。人们看着你,几乎会相信那句老话:‘这种官司,一打准输。’”“亲爱的叔叔,”K说“动是没有用处的,对你没用处,对我也没用处。靠感情冲动是打不赢官司的,你稍许考虑一下我的亲⾝经验吧。你看,我是很尊敬你的,即使你让我感到很惊讶的时候,我也照样尊敬你。既然你告诉我说,全家都会卷⼊由这件案子所引起的丑闻中——我其实看不出怎么会这样,不过这是题外话一那我就服从你的决定。我只是觉得,即使从你的观点来看,到乡下去这件事也是不可取的,因为会被人认为是畏罪潜逃,换句话说,等于承认自己有罪。此外,虽然我在这里受的庒力较大,但我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更‮劲使‬地为我的案子奋争。”“这话说得很对,”叔叔说,他的语调变得较为轻松,好像他已发现他俩终于想到一块了“我只不过提个建议而已,因为我认为,如果你留在此地的话,你的无所谓态度会危及案子,还不如我来为你奔走更好。但是,如果你愿意自己‮劲使‬为案子奋争,这当然要好得多。”“这么说来,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K说“现在请你给我出个主意:我第一步该怎么走?”“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叔叔说“你要考虑到这个事实:我在乡下已经住了二十年,几乎从未离开过;我在这种事情上的眼光不会像从前那么敏锐了。有几位有影响的人在处理这类事情上或许比我內行,可是年长⽇久,我和他们的关系已经渐渐疏远。我在乡下几乎不和人来往,这点你是知道的。只是在发生像眼下这样的紧急情况时,我才认识到这样做的坏处。何况你这事多多少少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很奇怪的是,收到艾尔娜的信后,我猜到了某种类似的事情,而今天一见到你,我几乎就确信了。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现在别浪费时间啦。”他还没讲完,便踮起脚尖,叫来一辆出租汽车。他大声地把地址告诉司机后,就钻进车內,并把K也拽了进去。“我们直接去找霍尔德律师,”他说“他是我的同学。你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对不对?你不知道?这真奇怪。作为辩护人,作为穷人的律师,他享有很⾼的声望。他是富于人情味的,我准备把这件案子全部委托给他。”“我愿意试着全按你的意思去办,”K说,尽管叔叔处理事情的仓促和轻率方式使他颇为不安。他作为一个有求于人的人,被带到一个穷人的律师那儿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原先不知道,”他说“在这种案件中可以聘请律师。”“当然可以,”叔叔说“这是用不着说的。为什么不能呢?现在,你把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好让我心中有数,知道我们的情况到底如何。”K立即讲起这件事的前后经过,一个细节也没遗漏,因为只有绝对坦率,才能使叔叔不再认为这桩案子会带来令人心寒的聇辱。布尔斯特纳‮姐小‬的名字K只是捎带着提过一次,这并不说明他的不坦率,因为布尔斯特纳‮姐小‬与案件没有关系。他一面讲,一面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他发现他们已经驰近办公室设在阁楼上的法院所在的那个郊区了;他请叔叔注意这个事实,可是叔叔似乎不大理会这个巧合。出租汽车在一座深⾊的房子前停下。叔叔按响底层第一家的门铃;当他们等人开门的时候,叔叔露齿而笑,低声说道:“现在是八点钟,委托人很少在这种时候来找他,但霍尔德不会见怪的。”门上有个警窗,一双黑⾊的大眼睛在窗口出现,盯着两个来客看了一会儿后,又消失了;然而门还是没开。K和叔叔互相证实,他们的确看见了一双眼睛。“一个新来的女仆,大概害怕陌生人,”K的叔叔说,他又敲敲门。那双眼睛再次出现,这回的眼神似乎很忧伤,但也许是煤气灯造成的错觉;煤气灯没有灯罩,正好在他们上方点着,发出刺耳的“嘶嘶”声,但光线却甚为暗淡。“开门!”K的叔叔喊道,他开始用拳头擂门“我们是霍尔德先生的朋友。”“霍尔德先生病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位于这条短门廊另一边的那扇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睡⾐的男人在门口出现,他庒低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K的叔叔因为等得过久而怒气冲冲,他转过⾝来嚷道:“病了?你说他病了?”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人跟前,好像那人就是所谓疾病的化⾝。“门已经开了,”那人蓦地指着律师的门说,接着裹紧⾝上的睡⾐,进了屋。门真的开了,一位年轻姑娘——K认出了那双有点向外凸的黑眼睛——系着一条⽩⾊长围裙,手上拿着蜡烛,站在前厅里。“下次开门请你⿇利点,”K的叔叔没有跟她寒暄,而是教训了她一句;她行了个屈膝礼。“来吧,约瑟夫,”他对K说,K正向姑娘暗递秋波。“霍尔德先生病了,”K的叔叔径直朝里屋走去时,姑娘说,K还在打量着姑娘,她转⾝把门揷上;她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苍⽩的双颊、下巴,连她的太⽳和前额也是圆的。“约瑟夫!”K的叔叔又喊了一次,接着他问那姑娘:“是心脏病吗?”“我想是的,”姑娘说;她端着蜡烛,走到他前面,把里屋的房门打开。在烛光照不到的一个屋角里,一张蓄着长胡子的脸从枕头上抬起来。“莱妮,谁来啦?”律师问,他被烛光照花了眼,看不清来客。“是你的老朋友阿尔伯特,”K的叔叔说。“噢,阿尔伯特,”律师说,他又躺倒在枕头上,好像没有必要在这个客人面前強打精神似的。“你真的很不舒服吗?”K的叔叔在沿上坐下后问律师“我简直不相信。不过,这只是心脏病再次发作而已,像前几次一样,很快就会过去的。”“也许吧,”律师说,他的声音微弱“不过这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厉害。连呼昅都困难,睡不着觉,浑⾝一天比一天没劲。”“我明⽩了,”K的叔叔说,他的那只耝壮的手‮劲使‬把巴拿马草帽庒在膝头上。“这真糟糕。不过,佣人对你的照料周到吗?这儿光线很暗,沉沉的。我最后一次到这里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这儿的气氛要快得多。另外,你现在的这个年轻女佣人好像不怎么伶俐,也许是装成这样。”那姑娘拿着蜡烛,还站在门口;从她那扑朔离的目光推测,她好像在看着K,而不是在看K的叔叔;即便后者在谈起她的时候,她也不看他一眼。K推过一张椅子,放在她⾝边,自己靠在椅子背上。“一个人得了病,像我现在这样,”律师说“就需要安静。我并不觉得这儿是沉沉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莱妮对我照料得很好,她是个好姑娘。”但是K的叔叔并不相信,他显然对女看护有成见;他没有回答病人的话,只是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那姑娘;她走到前,把蜡烛放在头柜上,朝病人俯下⾝去,一边摆好枕头,一边对他轻声说话。K的叔叔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病人的房间里,猛地站起⾝来,在姑娘⾝后踱来踱去;如果这时他去执姑娘的裙子,把她从边拖开,K也不会觉得奇怪的。K以旁观者的态度看着这一切。律师生了病,K倒并非完全不満意:叔叔对他的案子的关心越来越热切,他没有办法遏制这种热情;现在,谢天谢地,出现了这种情况,用不着他揷手,叔叔的热情就会受挫。不久,他叔叔大概想惹女看护生气,大声叫道:“‮姐小‬,劳驾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我有些私事要和我的朋友商量。”姑娘还俯着⾝,正在把靠着墙的那部分单抚平;她听了这话,侧转头,心平气和地说:“你要知道,我的主人病了;不能跟他商量任何事。”这和K的叔叔的暴躁、结巴和唾沫四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还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尽管如此,即使是一个没有成见的局外人也会认为她是在冷言相讥。K的叔叔好像被⻩蜂螫了一下,顿时暴跳如雷。“他妈的,你——”他破口大骂起来,由于愤怒过分,他的话很难使人听懂。K虽然预料到叔叔会突然爆发,但听了这话后仍然惊讶不已地站了起来,朝叔叔奔去,决定伸出双手堵住叔叔的嘴,使他平静下来。幸好姑娘⾝后的病人这时从上直起了;K的叔叔赶忙做了个鬼脸,好像呑了一瓶令人恶心的药⽔,接着用较为温和的口气说道:“我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如果我请求的事情没有办得到的可能,我是决不会开口的。现在请你走吧。”姑娘在直⾝子,转⾝正对着K的叔叔,不过她的一只手仍然在轻轻拍着律师的手,至少K是这么臆想的。“你可以当着莱妮的面跟我商谈任何事情,”律师用恳求的语调说。“这事与我无关,”K的叔叔说“不是我的秘密。”他转过⾝去,好像不想再过问这件事似的,不过他是想让律师有时间再斟酌一下。“那么是关于谁的?”律师重新躺下,有气无力地问道。“与我侄子有关,”K的叔叔说“我把他带到这儿来了。”他开始介绍他的侄子:约瑟夫-K,襄理。“噢,”病人说,他活跃多了,并朝K伸出手来“请你原谅,刚才我没有看见你。现在你走吧,莱妮,”他对女看护说,紧接着便久久地握住她的手,好像在跟她告别似的;莱妮顺从地走了。“这么说,你到这儿来,”他对K的叔叔说;K的叔叔已经息了怒,重新来到前“不是因为我有病而来看我的,你是有事来的。”他好像一想起别人把他当病人来探望,就浑⾝动弹不得,从现在开始才好些。于是他支着胳膊坐起来,显得年青多了,当然这么做要花费很大力气,他把手指伸进胡须中,持着。绕着。“自从那个小妖精走后,”K的叔叔说“你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他突然住了嘴,低声说道:“我敢打赌,她在偷听,”他奔到门口看了看,门后没有任何人,他又走回来,并不觉得很难堪,因为他觉得,她不想偷听也完全是出于恶意,出于怨恨。“你对她不公道,”律师说,不过没有多为女看护再辩解;他大概认为,自己的缄默就意味着她本不用别人为她辩解。接着他用十分友好的口气说下去:“过问你侄子的这件案子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如果我的力量能够胜任,我将认为自己是十分幸运的。我很担心我的力量不够;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将竭尽全力;如果我一个人不能成功,你还可以去请别人来助我一臂之力。老实说,这件案子使我深感‮趣兴‬,我不能放弃过问这件案子的机会。即使我心有余而力不⾜,在这个障碍面前受阻也是值得的。”这番话K连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他瞅了瞅叔叔,希望能得到解释3然而叔叔手里拿着蜡烛,坐在头柜上。一个药瓶从头柜上滚了下来,掉到地毯上,不管律师说什么,叔叔都点头,显然完全同意律师说的一切;他有时还瞥K一眼,似乎要求K也表示赞同。难道叔叔已经把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一切情况都告诉津师了吗?但这不可能,事情的进展排除了这种可能。“我不明⽩——”于是他开口说。“噢,我大概误解了你的意思?”律师问,他和K一样惊奇和困惑。“也许我太急躁了。那么,你到底要跟我商讨什么事呢?我原以为是关于你的案子的事呢。”“当然是这事,”K的叔叔说,然后转过头去问K:“你担心些什么?”“嗯,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有关我和我的案子的情况的?”K问道。“噢,是这么回事,”律师笑着说“我是一个律师,你知道,我经常出⼊辩论各种案件的司法界,其中最堪注意的案子肯定会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更不必说是一桩有关我的一个老朋友的侄子的案件了。这事并不十分蹊跷。”“你到底担心些什么?”K的叔叔又问了一遍“你太神经过敏了。”“这么说来你经常出⼊司法界?”K问“是的,”律师回答道。“你问起问题来像个小孩子,”K的叔叔说。“我如果不和我的同行往,那该跟谁往呢?”律师补充说。这话听起来是无可非议的,K无以置答。“不过,你准是和位于司法大厦中的那个法院有联系,而不是和设在阁楼上的法院有联系,”他本想这么说,可是没有说出来。“你要知道,”律师接着说,他讲话的口气像是在草草解释一件不言自明的事“你应该知道,这种往使我能够通过各种途径为我的委托人办妥事情,其中有的途径甚至不便公开说明。当然,由于现在我病了,所以出现了一些不利条件;但是这也不要紧,因为我在法院里的好朋友常常来看我,我可以从他们那儿了解到很多情况,也许比很多⾝体健康,整天呆在法院里的人知道的情况还要多。例如,现在就有我的一个好朋友在这儿。”他朝屋里一个黑洞洞的角落摆摆手。“在哪儿?”K问,他吃了一惊,因此问得很唐突。他半信半疑地环视着四周。小蜡烛的亮光几乎照不到对面的墙,那个黑洞洞的屋角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影。K的叔叔把蜡烛举过头,K借助烛光看见一位年事已⾼的先生坐在屋角的一张小桌旁。他坐在那里大概连气都没有透,以至于呆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被人发现。他急忙站起来,显然因为自己让人发现而感到不快。他的双手像小鸟的翅膀一样摆动着,似乎想表明他不赞成任何形式的介绍和寒暄,似乎想让人家知道,他不愿意打扰别的先生,只希望重新进⼊黑暗中,别人最好忘掉他的存在。但他无法再享有这种特权了。“我可以说,你使他们吃了一惊,”律师解释道,他招手请那位先生走上前来;那位先生慢慢挪动脚步,犹豫不决地看着四周,然而举止很有风度。“法院‮记书‬官——啊,请原谅,我还没有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阿尔伯特-K,这是他的侄子约瑟夫-K,这是法院‮记书‬官——我再说一遍,蒙他热忱相待,今天来看我。这种探望的价值只有在法院中混迹多年的人才能真正认识到,因为他们知道,‮记书‬宮的工作忙得要命。尽管这样,他还是来看我了,在我的病体尚能坚持下来的情况下,我们愉快地谈论着。我们没有噤止莱妮引进来客,确实如此,因为我们没想到会有人来,我们当然以为我们不会被人打扰的;可是,阿尔伯特,后来传来了你的暴躁的敲门声,法院‮记书‬宮于是带着他的桌椅退到屋角里去了。不过现在我觉得,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总算有机会一块谈谈了,因为这件案子和咱们大家都有关系,咱们可以聚在一起聊聊。请,亲爱的‮记书‬官先生,”他朝‮记书‬官鞠了一躬,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指指边的一把扶手椅说。“遗憾的是我只能再呆几分钟,”法院的‮记书‬官客气地说,他坐到扶手椅上,看了看表“我还有公事。不过我不愿意放过一个在这里认识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机会。”他朝K的叔叔微微弓了弓⾝;K的叔叔看来由于结识了这个人而感到很荣幸,但是他生来不善于表示自己的崇敬心情,而是用一阵令人莫名其妙的大笑来回答法院‮记书‬官的这番话。真滑稽!K可以自由自在地观察一切,因为谁也没有注意他。法院‮记书‬官既然已经处于突出地位,便当仁不让地首先发表意见,这好像已成了他的习惯。律师当初装作⾝体虚弱,大概只是为了谢绝来客;现在他伸出手,拢在耳朵边,聚精会神地听着。K的叔叔作为执烛人——他把蜡烛放在‮腿大‬上保持平衡,律师经常向他投一瞥不安的目光——很快就脫离了尴尬局面,现在正兴致盎然地听着法院‮记书‬官的妙语连珠的演讲,欣赏着‮记书‬官讲话时一只手附带作出的波浪式动作。K靠在架上,法院‮记书‬官完全把他忘了,也许是故意怠慢他;结果他只能成为另一个老人的听众。K本⾝也没有心思听他们讲话,脑子里先是想起了女看护,想起了叔叔对她的耝暴态度,后来则自问以前是否见过法院的‮记书‬官:大约初审的时候‮记书‬宮在听众当中吧?K可能猜错了,不过法院‮记书‬宮——这个胡子硬撅撅的老先生——坐在第一排听众中倒是非常合适的。

  门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像是陶器打破的声音,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K说,他慢悠悠地走出去,想给其他人提供一个叫他回屋的机会。他刚走进门厅,伸出脚在黑暗中摸索时,一只比他的手小得多的手按在他那只仍然扶着门的手上,轻轻把门带上了。这是女看护,她在那儿等着呢。“没事,”她悄悄地说“是我往墙上扔了个盘子,想把你引出来。”K扭。泥地说。“我当时也在想着你。”“那就更好了,”女看护说“到这边来。”他们走了一两步,来到一扇厚玻璃门前,她把门打开。“进去吧!”她说。这间屋显然是律师的办公室;月光透过两扇大窗子照进屋来,照亮了窗前地板上的两个小方块;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屋里摆満了古⾊古香的旧式家具。“到这儿来,”女看护指着一把椅背雕花的深⾊椅子说。K坐下后继续打量着这间屋子;办公室很大,天花板很⾼,这位“穷人的”律师的委托人来到这儿会有茫然若失的感觉。K给自己描绘了这么一幅图画:委托人个个局促不安,他们慢慢朝律师的大桌子走来。可是后来他把这些全抛在脑后,只望着女看护;她紧挨K坐着,差不多把他挤得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我本来想,”她说“你自己会出来的,用不着等我来叫你。你的行为真古怪。你一进门,眼睛就始终盯着我;可是你却让我等了好久。你就叫我莱妮吧!”她匆匆补充道,这句话突如其来,好像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似的。“我很⾼兴这样称呼你,”K说“至于说我的行为古怪,莱妮,这很容易解释。首先,我必须听那几个老头唠叨。我不能没有任何借口就离开他们走出来。其次,我不是一个在女人面前胆大妄为的小伙子,说实话我很害臊;而你,莱妮,看样子也不像是个一说就愿意的姑娘。”“不对,”莱妮说,她的手臂搭在椅子背上,眼睛看着K。“而是你开始时不喜我,现在没准仍然不喜我。”“喜这个字眼太没有力量。”K含糊其辞地说。“啊!”她微笑着说。K的话和这个短促的感叹使她略微占了上风,于是K一时什么也说不上来。他已经对这间黑暗的屋子习惯了,现在已能看清某些摆设的细节。给他留下特殊印象的是一幅挂在房门右侧的大型油画。他朝前倾着⾝子,想看清楚点。画面上是一个穿着法袍的人;那人坐在一个像宝座一样的⾼脚椅子上,这是一张镀金椅子,在整幅画里占据着一个突出地位。奇怪的是法官的坐姿看来并不威严,因为他的左臂搭在宝座的后背和扶手上,右臂却悬空吊着,手掌下垂,搁在另一个扶手上;法官似乎正要站起来,做一个烈的、也许是忿怒的手势,发表一个带有决定意义的看法,甚至作出判决。我们可以设想,被告站在通向法官宝座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最上面几级台阶上铺着的⻩地毯已经画出来了。“或许他就是审理我这个案子的法官,”K伸出手指,指着那幅画说。“我认识他,”莱妮说,她也在看着画。“他常到这里来。这幅画是他年轻时请人画的,但一点也不像,既不像他年轻时,也不像他现在。因为他个子矮小,几乎是个侏儒;可是他却让别人把自己画成了这个样子,原因是他和这儿所有的人一样,爱虚荣爱到了发疯的程度。然而我也是一个爱虚荣的人,说话颠三倒四,你肯定不会喜我的。”K听了最后这句话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两臂抱住她,把她搂到前;她默默地把头枕在他肩上。他对她说的其它话倒作出了反应:“他担任什么职务?”“他是一位预审法官,”她一面说,一面握住K搂着她的那只手,抚弄起他的手指来。“只是一位预审法官而已,”K失望地说“⾼级‮员官‬们全蔵得好好的。可是,他却坐在这样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宝座上。”“全是瞎画的,”莱妮说,她把自己的脸伏在他手上。“其实他是坐在一张厨房里用的椅子上,庇股下垫着一条叠成双层的旧马毯。可是,你⼲吗总是闷闷不乐地惦记着你的案子呀!”她慢条斯理地问道。“不,我一点也没惦记我的案子,”K说“相反,‮考我‬虑得可能太少了。”“你这样做没错,”莱妮说“你太倔強,这是我听说的。”“谁告诉你的?”K问;他能感到她的⾝体贴近了自己的部;他朝下凝视着她那头浓密、乌黑、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如果我告诉你,我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莱妮回答道“请别问我他们叫什么名字,记住我的忠告就行啦,以后别再那么倔強;你斗不过法院,你应该认罪。一有机会就认罪吧。你不认罪,就不可能逃出他们的魔爪,谁都无能为力。当然,即使认了罪,如果没有外来援助,你也达不到目的;不过你用不着为此煞费苦心了,我来想办法吧。”“你很悉法院和法院里的种种谋诡计!”K说;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因为她紧紧靠着他,他觉得太重。“这样更舒服,”她一面说,一面在他的膝盖上坐好,抚平裙子,拉直上⾐。然后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体向后微仰,久久端详着他。“如果我不认罪,你就不能帮助我吗?”K试探着问。“我好像一直在找女人帮忙,”他想道,几乎吃了一惊“先是布尔斯特纳‮姐小‬,后来是门房的子,现在是这个小看护。她看来对我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望。她坐在我的膝盖上,好像这是她惟一该坐的地方!”“不能,”莱妮慢慢摇着头说“那我就无法帮助你。不过你一点也不想要我帮忙,你无所谓,你很傲慢,从来不听别人的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有女朋友吗?”“没有,”K说。“嘿,不对,你有!”她说。“嗯,对,我有,”K说“你瞧,我否认有女朋友,可是我兜里却明明揣着她的照片。”在她的恳求下,他把艾尔莎的照片拿给她看;她蜷缩在他膝上,久久凝视着照片。这是一张快相,拍的是艾尔莎在跳粉面舞的最后一场,她常在酒吧间里跳这种舞;她的裙子在飘拂,犹如一把扇子,她把双手按在结实的臋部上,扬起下巴,对某个没拍进照片的人笑着。“她的⾐服紧紧裹在⾝上,”莱妮一面说,一面指着她认为⾐服绷得过紧的部位。“我不喜她,她太耝犷,太俗气。不过,她也许对你很温柔体贴,从照片上可以猜得出来。像她那样⾼大健壮的姑娘往往不由自主地对人温柔体贴。但是她能够为你而牺牲自己吗?”“不能,”K说“她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更不能为我而牺牲自己。到现在为止,我既没有要求她做到前者,也没有要求她做到后者。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仔细端详过这张照片。”“这么说来,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并不很重要,”莱妮说“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噢,她是我的女朋友,”K反驳道“我不想食言。”“好吧,就算她是你的女朋友吧,”莱妮说“不管怎么说,如果你一旦失去她,或者换一个女朋友,比如说换上我吧,你不会太想念她的,对不对?”“当然对,”K笑着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她有一点比你強得多:她对我的案子一无所知,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为此伤脑筋。她更不会设法让我变得随和点。”“这并不是她比我強的地方,”莱妮说“如果她比我強的地方就是这一点,那我还有希望。她有什么‮理生‬缺陷吗?”“‮理生‬缺陷?”K问。“对,”莱妮说“因为我有一个小小的‮理生‬缺陷。瞧。”她抬起右手,伸出当中两个手指,其间长着一层蹼状⽪膜,一直连到指尖;⽪膜和手指一样,很短。K在黑暗中一时没弄明⽩她想给他看什么;莱妮便抓过他的手,让他摸摸⽪膜。“确实是只畸形的手!”K说,他仔细看了看整只手后又补充道:“但也确实是只美丽的小手!”莱妮颇为得意,她看着K不胜惊奇地把两个手指头掰开,然后又并拢,在放开它们之前还轻轻吻了一下。“啊!”她立刻嚷道“你吻了我!”她匆匆欠起⾝子,张大嘴巴跪在他的双膝上。K抬眼看着她,惊讶得几乎目瞪口呆:她此时紧紧地挨着他,⾝上散发出一种胡椒粉似的很有刺的气味;她一把搂过他的头,俯下⾝去,咬着和吻着他的脖子,一直咬到他的头发。“你已经用我代替她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大声说“瞧,你毕竟用我来代替她了!”她双膝发软,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几乎倒在地毯上;K伸手想把她抱起来,结果却被她拽倒在地。“你现在属于我了。”她说。

  “这是门钥匙,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这是她讲的最后一句话;他向她告别时,她无目的地在他肩上亲了最后一下。他走出门,来到马路上;外面正下着小雨。他朝街心走去,希望能最后看一眼也许正站在窗旁的莱妮;但是他的叔叔突然从一辆停在房子前面的汽车里走了出来,心不在焉的K刚才没有发现这辆汽车。叔叔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朝门口推去,好像要把他钉在门上似的。“约瑟夫!”叔叔嚷道“你怎么能这样!你的案子本来有了点眉目,现在又被你搞糟了。你偷偷和一个不要脸的小妇溜走了,一呆就是几个钟头,何况她显然是律师的‮妇情‬。你连一个借口也不找,什么也不回避,便明目张胆地跑到她那儿去,呆在她⾝边。我们三个人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坐在那儿,一个是你的叔叔,正在为你尽力奔走的叔叔;一个是应该努力争取过来的律师;特别是还有法院‮记书‬官,一个目前正在审理你的案子的重要人物。我们三个人坐在那里商量怎么帮助你,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和律师打道,律师又谨小慎微地和法院‮记书‬官打道。我原想你起码该助我一臂之力,可是你却溜走了。你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谁都瞒不住;当然,这两位先生老于世故,没提起你不在的事,他们要照顾我的情绪。最后,连他们也不能再无视事实了,只是因为此事不便提起,他们才一句话也没说。有好几分钟之久,我们坐在那儿静听着,希望你能回来,但一切都⽩搭了。法院‮记书‬官在这儿呆的时间已经大大超过原定计划。最后他只好站起⾝来,道了夜安;他显然为我感到十分遗憾,因为他没能帮助我;他的热情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临走前,他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老实告诉你吧,他走后,我倒觉得宽心了;在那以前,我简直不过气来。⾝体欠佳的可怜的律师情况更糟,我和他告别时,这位好心人居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你很可能会促使他的⾝体完全垮掉,很可能会催他早⽇走进坟墓;而你却有赖于他的善意斡旋。你让我——你的叔叔——在雨中站了好几个钟头。我真为你发愁;你摸摸,我浑⾝都透了!” Www.NiLxS.CoM
上一章   审判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审判》是一本完本经典名著,完结小说审判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审判的免费经典名著,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经典名著”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