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风声 12-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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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柳林风声 作者:肯尼思·格雷厄姆 书号:40062 | 更新时间:2017/9/13 |
12-荣归故里 | |
天快黑了。河鼠面露奋兴而诡秘的神⾊,把伙伴们召回客厅,让各人站到自己的一小堆军械前面,动手武装他们,来接即将开始的征战。他⼲得非常认真,一丝不苟,花去了好长时间。他先在每人间系一⽪带。⽪带上揷一把剑,又在另一侧揷一把弯刀,以求平衡。然后发给每人一对手,一警。几副手铐,一些绷带和胶布,还有一只杯子、一个盛三明治的盒子。獾随和地笑着说:“好啦,鼠儿!这让你⾼兴,又于我无损。其实我只消用这木,就能做我该做的一切。”河鼠只是说:“请原谅,獾!我只是希望,事后你不责怪我,说我忘带什么东西!” 诸事准备就绪,獾一手提着一盏暗灯,一手握着他那大,说:“现在跟我来!鼹鼠打头阵,因为我对他很満意。河鼠其次;蟾蜍殿后。听着,小蟾儿!你可不许像平时那样唠叨,要不,一准把你打发回去!” 蟾蜍生怕给留下,只好一声不吭地接受指派给他的次等位置,四只动物便出发了。獾领着大伙儿沿河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他突然攀住河岸,⾝子摆动几下,进了一个略⾼出⽔面的洞。看到獾进了洞,鼹鼠和河鼠也一声不响地进了洞。轮到蟾蜍时,他偏要滑倒。扑通一声跌进⽔里,还惊恐地尖叫一声。朋友们拽他上来,把他从头到脚匆匆一过,拧了拧⾐服,安慰几句,扶他站起来。獾可真火了。他警告蟾蜍说。要是下次再出洋相,准定把他丢下。 他们终于进了那条秘密通道,真正踏上了突袭的捷径。地道里很冷,低矮狭窄,暗渐,可怜的蟾蜍噤不住哆嗦起来,一半由于害怕前面可能遇到的不测,一半由于他浑⾝透。灯笼在前面,离他很远,在黑暗中。他落到了后面。这时,他听到河鼠警告说:“快跟上,蟾蜍!”便猛地往前一冲,竟撞倒了河鼠,河鼠又撞倒了鼹鼠,鼹鼠又撞倒了獾,引起一阵大。獾以为背后遭到了袭击,由于洞內狭窄,使不开,便子套手,正要朝蟾蜍击。等真相大⽩后,他不噤大怒,说:“这回,可恶的蟾蜍必须留下!”蟾蜍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另两只动物答应,他们将负责照看好蟾蜍,让他好好表现,獾才消了气,队伍又继续前进。不过这回换了河鼠断后,他牢牢地抓住蟾蜍的双肩。 就这样,他们摸索着蹒跚前行,耳朵竖起,爪子按在手上。 最后獾说:“咱们现在差不离到了蟾宮底下。”忽然,他们听到低沉的嘈杂声,似乎很远,但显然就在头顶上,像有许多人在喊叫,呼,在地板上跺脚,用拳头捶桌子。蟾蜍的神经质的恐惧又袭上心来,可獾只是平静地说:“他们正闹腾哩,这群⻩鼠狼!”地道这时开始向上倾斜,他们又摸索着走了一小段,然后,嘈杂声忽又出现,这回很清晰,很近,就在头顶上。“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他们听到呼声,小脚掌跺地板声,小拳头砸桌子时杯盘的丁当声。“瞧他们闹得多哟!”獾说。“来呀!”他们顺着地道疾走,来到地道的尽头,发现他们已站在通向配膳室的那道活门的下面。 宴会厅里的喧嚣响声震天;他们没有被听到的危险。獾说:“好!弟兄们,一齐劲使!”他们四个同时用肩膀顶住活门,把它掀开,依次被举了上去。他们来到了配膳室,和宴会厅只隔着一道门,而敌人正在狂作乐,毫无觉察。他们从地道里爬出来时,喧闹声简直震耳聋。 后来,呼声和敲击声渐渐弱了,可以听出一个声音在说:“好啦,我不打算多占你们的时间,”——(热烈鼓掌)——“不过,在我坐下之前,”(又是一阵呼)——“我想为我们好心的主人蟾蜍先生说一两句好话。我们都认识蟾蜍!”——(哄堂大笑)——“善良的蟾蜍,谦恭的蟾蜍,诚实的蟾蜍!”——(尖声哄笑) “我非过去揍他不可!”蟾蜍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再坚持一分钟!”獾说,好不容易才稳住蟾蜍。“大伙儿都做好准备!” “我给你们唱一支小曲儿,”那声音又说,“这是我为蟾蜍编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接着,那个说话的⻩鼠狼头子就吱吱喳喳尖着嗓子唱起来—— “蟾蜍出门上大街 得意洋洋寻开心…” 獾直了⾝子,两手紧紧摸着大,向伙伴们扫了一眼,喊道—— “到时候了,跟我来!” 他猛地把门推开。 好家伙! 満屋子的尖叫、吱喳、嚎啕! 四位好汉愤怒地冲进宴会厅,就在这可怕的一刹那,发生了一场大恐慌,吓得魂不附体的⻩鼠狼们纷纷钻到桌子底下,没命地跳窗夺路而逃,⽩鼬们哄哄地直奔壁炉,全都挤在烟囱里动弹不得。桌子东倒西歪,杯盘摔得粉碎。力大无穷的獾,络腮胡子倒竖,手中的大在空中呼呼挥舞;脸⾊沉严峻的鼹鼠抡着木,⾼呼令人胆寒的战斗口号:“鼹鼠来了!鼹鼠来了!”河鼠间鼓鼓囊囊塞満了各式武器,坚决果敢;奋不顾⾝地投⼊战斗;蟾蜍呢,由于自尊心受伤而发狂,⾝躯涨得比平时大出一倍,他腾空而起,发出癞蛤蟆那哇哇的怪叫,吓得敌人⽑骨悚然,手脚冰凉。“叫你唱‘蟾蜍寻开心’!”他大吼道。“我就要拿你们寻开心!”他向⻩鼠狼头子直扑过去。其实他们才四个,可是那些惊慌失措的⻩鼠狼觉得,整个大厅似乎満是可怖的动物,灰⾊的、黑⾊的、棕⾊的、⻩⾊的,怒吼狂叫,挥舞着大巨无比的。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恐怖地尖叫着,跳出窗子,窜上烟囱,四面逃窜,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躲开那些可怕的。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四个朋友在大厅里上下搜索,只要一个脑袋露出来,就上去给它一。不出五分钟,屋里就扫一空。惊恐万状的⻩鼠狼在草地上逃窜时发出的尖叫声,透过破碎的窗子,隐隐传到他们耳中。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敌人,鼹鼠正忙着给他们戴上手铐。獾劳累了一场,靠在大上休息,擦着他那忠厚的额上的汗。 “鼹鼠,”他说,“你是好样的!劳你抄近道出去,瞧瞧那些⽩鼬守卫,看他们都在⼲什么;我估摸,由于你的功劳。咱们今晚不致受他们扰了。” 鼹鼠马上跳窗出去。獾指示另两个扶起一张桌子,从地上的残渣中捡出一些刀叉杯盘,又叫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食物,拼凑出一顿晚饭。“我需要吃点什么,真的,”他用惯常的平平常常的语气说,“动弹动弹,蟾蜍,活跃起来!我们替你夺回了宅子,可你连块三明治也没招待我们呀。”蟾蜍心里有些委屈,因为獾没有像对鼹鼠那样赞扬他,没有说他是好样的,战斗得很英勇。因为他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特别是他冲那⻩鼠狼头子直扑过去,一子将他打到桌子那边去了。不过,他还是和河鼠一道四下里搜寻,不一会,他们就找到一玻璃碟子的番石榴酱,一只冷,一只还没怎么动过的口条,一些葡萄酒蛋糕,不少的龙虾沙拉。在配膳室里,他们发现了一篮子法式面包卷,一些啂酪、⻩油和芹菜。他们刚要坐下来开吃,就见鼹鼠抱着一堆来复,格格笑着从窗口爬进来。 “据我看,全结束啦,”他报告说,“那些⽩鼬本来就惊惶不安,一听到大厅里的叫嚷动声,有的就扔下来复逃之夭夭。另一些坚守了一会儿,可当⻩鼠狼朝他们奔来时,他们以为自己被出卖了。于是⽩鼬揪住⻩鼠狼不放,⻩鼠狼拼命想挣脫逃跑,互相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狠揍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多数都滚到了河里!现在他们不是跑了就是掉进河里,全都不见了。我把他们的来复都弄回来了。所以,那个方面,全妥啦!” “太好了,顶顶了不起!”獾说,嘴里塞満了⾁和葡萄酒蛋糕。“现在,鼹鼠,我只求你再办一件事,然后就坐下来和我们一道吃晚饭。我本不想再⿇烦你,可托你办事,我能放心。我希望对我认识的每个人都能这样说就好了。河鼠若不是一位诗人,我会差他去的。我要你把地板上躺着的这些家伙带到楼上,命他们把几间卧室打扫⼲净,收拾妥帖。叫他们务必扫底下,换上⼲净的单枕套,掀开被子的一角,该怎么做,你知道的。每间卧室里备好一罐热⽔,⼲净⽑巾,新开包的肥皂。然后,要是你想解解气,可以给他们每人一顿拳脚;再撵出后门。我估摸,今后没有一个家伙再敢露面了。完事之后,就过来吃点这种冷口条。这可是头等美味。我对你非常満意,鼹鼠!” 好子的鼹鼠拾起一子,把他的俘虏们排成一行,命令他们“快步走!”把他的一小队人马带上楼去了。过了一阵子,他又下来,微笑着说,每间房都准备好了,打扫得⼲⼲净净。他又说:“我用不着揍他们,总的来说,我想他们今晚挨揍挨够了。我把这话告诉他们,他们表示同意,说再也不扰我们了。他们很懊悔,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深感歉疚,说那是⻩鼠狼头子和⽩鼬的错,又说如果今后可以为我们出力,将功补过,我们只消言语一声。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面包卷,放他们出后门,他们就一溜烟似的溜啦。” 说罢,鼹鼠把椅子拉到餐桌旁,埋头大嚼起冷口条来。蟾蜍呢,到底不失绅士风度,把一肚子嫉妒抛在一边,诚心诚意地说:“亲爱的鼹鼠,实在谢谢你啦,感谢你今晚的辛苦劳累,特别要感谢你今早的聪明机智!”獾听了很⾼兴,说:“我勇敢的蟾蜍说得好呀!”于是,他们天喜地心満意⾜地吃完了晚饭,立刻上楼,钻进⼲净的被窝,觉睡去了。他们安安稳稳地睡在蟾蜍祖传的房子里,这是他们以无比的勇气、⾼超的韬略和娴地运用夺回的。 第二天早上,蟾蜍照例睡过了头,下楼来吃早饭时,晚得不成体统。他发现,桌上只剩下一堆蛋壳,几片冰凉的发⽪了的烤面包,咖啡壶里空了四分之三,别的就没什么了。这叫他来气,因为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自己的家呀!透过餐厅的法式长窗,他看见鼹鼠和河鼠坐在草坪里的藤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两双小短腿在空中踢蹬,分明是在讲故事。獾呢,他坐在扶手椅上,聚精会神在读晨报。蟾蜍进屋时,他只抬眼冲他点了点头。 蟾蜍深知他的为人,只好坐下来,凑合着吃一顿算了,只是暗自嘟囔着,早晚要跟他们算帐。他快吃完时,獾抬起头来,简短地说:“对不起,蟾蜍,不过今天上午你恐怕会有好些活要⼲。你瞧,咱们应该马上举行一次宴会,,来庆祝这件大事。这事必须你来办,这是规矩。” “嗯,好吧!”蟾蜍欣然答道。“只要你⾼兴,一切遵命。只是我不明⽩,举行宴会为什么非得在上午不可。不过,我这个人活着,不是为自己过得快活,而只是为了知道朋友们需要什么,尽力去満⾜他们,你这亲爱的老獾头哟!” “别装傻了,”獾不⾼兴地说。“而且,不要一边说话,一边把咖啡嘬得吱吱喳喳响,这不礼貌。我是说,宴会当然要在晚上举行,可是请柬得马上写好发出去,这就得由你来办。现在就坐到那张书桌前,桌上有一叠信笺,信笺上印有蓝⾊和金⾊的‘蟾宮’字样,给咱们所有的朋友写邀请信。要是你不停地写,那么在午饭前,咱们就能把信发出去。我也要帮忙,分担部分劳务,宴会由我来办。” “什么!”蟾蜍苦着脸说。“这么美好的早晨,要我关在屋里写一堆劳什子的信!我想在我的庄园里四处转转,整顿整顿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摆摆架子,痛快痛快!不⼲!我要,我要看…不过,等一等,当然我要⼲,亲爱的獾!我自己的快乐或方便,比起别人的快乐和方便,又算得了什么!既然你要我这么办,我照办就是。獾,你去筹备宴会吧,随你想预订什么菜都行。然后到外面去和我们的年轻朋友们一道说说笑笑,忘了我,忘了我的忧愁和劳苦吧!为了神圣的职责和友谊,我甘愿牺牲这美好的早晨!” 獾疑惑地望着蟾蜍,可蟾蜍那直率诚坦的表情,很难使他想到这种突然转变的背后,会有什么不良的动机。于是他离开餐厅,向厨房走去。门刚关上,蟾蜍就急忙奔书桌去。他一定要写邀请信,一定不忘提到他在那场战斗中所起的主导作用,提到他怎样把⻩鼠狼头子打翻在地;他还要略略提到他的历险,他那战无不胜的经历,有多少可说的呀。在请柬的空⽩页上,他还要开列晚宴的余兴节目。他在脑子里打着这样一个腹稿: 《讲演》 ——蟾蜍作 (晚宴期间,蟾蜍还要作其他讲话) 《致词》 《学术报告》——我们的监狱制度——古老英国的⽔道——马匹易及其方法——财产、产权与义务——荣归故里典型的英国乡绅。 《歌曲》 (本人自编) 《其他歌曲》 在晚宴期间由词曲作者本人演唱。 这个想法,使他大为得意,于是他努力写信,到中午时分,所有的信都写完了。这时,有人通报说,门口来了一只⾝材瘦小⾐着槛褛的⻩鼠狼,怯生生地问他能不能为先生们效劳。蟾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瞧,原来是头天晚上被俘的一只⻩鼠狼,现在正必恭必敬地巴望讨他的心哩。蟾蜍拍了拍他的脑袋,把那一沓子邀请信塞在他爪子里,吩咐他抄近道,火速把信送出去。要是他愿意晚上再来,也许给他一先令酬劳,也许没有。可怜的⻩鼠狼受宠若惊,匆匆赶去执行任务了。 另三只动物在河上消磨了一上午,喜喜谈笑风生地回来吃午饭:鼹鼠觉得有些对不住蟾蜍,不放心地望着他,生怕他会是一脸愠⾊、郁郁不乐。谁知,蟾蜍竟是一副盛气凌人、趾⾼气扬的样子。鼹鼠不噤纳闷,感到其中必有缘由。河鼠和獾,则会心地互换了一下眼⾊。 上午饭刚吃完,蟾蜍就把双爪深深揷进兜,漫不经心地说:“好吧,伙计们,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吧,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说罢,就大摇大摆朝花园走去。他要在那里好好构思一下今晚的演说內容。这时,河鼠抓住了他的胳臂。 蟾蜍立刻猜到河鼠的来意,想要挣脫;可是当獾紧紧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臂时,他明⽩,事情败露了。两只动物架着他,带到那间通向门厅的小昅烟室,关上门,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他俩都站在他前面,蟾蜍则一言不发地坐着,心怀鬼胎、没好气地望着他们。 “听着,蟾蜍,”河鼠说,“是有关宴会的事。很抱歉,我不得不这样跟你说话。不过,我们希望你明⽩,宴会上不搞讲演,不搞唱歌。你要放清醒些,我们不是和你讨论,而是通知你这个决定。” 蟾蜍知道,自己落进了圈套。他们了解他,把他看得透透的。他们抢在了他头里。他的美梦破灭了。 “我能不能就唱一支小歌?”他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不行,一支小歌也不能唱,”河鼠坚定地说,尽管他看到可怜的蟾蜍那颤抖的嘴,也怪心疼的。“那没好处,小蟾儿;你很清楚,你的歌全是自吹自擂,你的讲话全是自我炫耀,全是全是全是耝鄙的夸张,全是全是——” “胡吹,”獾⼲脆地说。 “小蟾儿,这是为你好呀,”河鼠继续说。“你知道,你早晚得洗心⾰面,而现在正是重敲锣鼓另开张的大好时机,是你一生的转折点。请相信,说这话,我心里也不好受,一点不比你好受。”蟾蜍沉思了良久。最后,他抬起头,脸上显出深深情动的神⾊。“我的朋友们,你们赢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的要求很小很小,只不过是让我再尽情表现和发挥一个晚上,让我放手表演一番,听听那雷鸣般的掌声,因为我觉得,那掌声似乎体现了我最好的品德。不过,你们是对的,而我错了。从今以后,我一定要重新做人。朋友们,你们再也不会为我脸红了。唉,老天爷,做人真难哪!” 说完,他用手帕捂住脸,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 “獾,”河鼠说,“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狠心狼;不知道你感觉怎样?” “是啊,我明⽩,我明⽩,”獾忧郁地说。“可我们非这样做不可。这位好好先生必须在这儿住下去,站稳脚跟,受人尊敬。难道你愿意看着他成为大伙儿的笑柄,被⽩鼬和⻩鼠狼奚落吗?” “当然不,”河鼠说。“说到⻩鼠狼;那只给蟾蜍送信的小⻩鼠狼,碰巧被咱们遇上了,真够运气的。我从你的话里,猜到这里准有文章,就菗查了一两封信。果然,那些信简直写得活现眼。我把它们全没收了,好鼹鼠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室里,填写简单明了的请帖哩。” 举行宴会的时间快到了。蟾蜍一直离开朋友们,独自躲到他的卧室里,这时还坐在那儿,闷闷不乐,苦苦思索。他用爪子撑住额头,久久地凝想。渐渐地,他面⾊开朗起来,脸上缓缓露出笑意。然后,他有点害羞地、难为情地格格笑了起来。末了,他站起来,锁上房门,拉上窗帘,把房里所有的椅子摆成一个半圆形,自己立在正前方,⾝子涨得鼓鼓的。然后,他鞠了一躬,咳了两声,对着想象中的兴⾼采烈的观众,放开嗓子唱起来。 《蟾蜍的最后一支小歌》 “蟾蜍回来啦! 客厅里,惊慌万状, 门厅里,哀号成片, 牛棚里;哭声不绝, 马厩里,尖叫震天。 蟾蜍回来啦, 蟾蜍归来的时候, 碎窗破门而⼊, ⻩鼠狼遭追击, 纷纷晕倒在地。 当蟾蜍回来的时候! 鼓声响咚咚! 号角齐鸣,士兵呼, 炮弹横飞,汽车嘟嘟, 当——英雄——归来! 呼呀——乌啦! 让人人⾼声呼, 向备受尊崇的动物致敬, 因为这是蟾蜍——盛大的——节⽇!” 蟾蜍歌声嘹亮,唱得热情洋溢,感情充沛。一遍唱完,又从头唱了一遍。 然后,他深深叹了口气,很长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然后,他把发刷浸在⽔里打,把头发从中分开,垂在面颊两边,用刷子刷得平塌塌、光溜溜的。他开了门锁,静静地走下楼,去接宾客们。他知道,他们一定都聚集在客厅里了。 他进来的时候,所有的动物都⾼声呼,围拢来祝贺他,说许多好话赞美他的勇敢、聪明和战斗精神。蟾蜍只是谈淡地笑笑,低声道:“没什么!”或者换个说法:“哪里,正相反!”⽔獭正站在炉毯上,对一群贵客描述,假如他当时在场,会怎样做。看到蟾蜍,他大叫一声跑过来,甩开两臂,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要拉他在屋里英雄式地绕场一周。可是蟾蜍温和地表示不屑。挣脫了他的双臂,婉转地说:“獾才是出谋划策的主帅,鼹鼠和河鼠是战斗的主力军,而我,只不过是行伍里的一名小卒子,⼲得很少,可以说没⼲什么。”蟾蜍这种出人意外的表现,使动物们大惑不解,不知所措。当蟾蜍一一走到客人面前;做出谦虚的表示时,他觉得,自己成了每位客人深感趣兴的目标。 獾把一切安排得尽善尽美,晚宴获得了大巨成功。动物们声笑语不绝。可是整个晚上,端坐主位的蟾蜍,却始终双眼低垂,目不斜视,对左右两侧的动物,低声说些无关痛庠的客套话。 他偶尔偷瞄獾和河鼠一眼。这时,他俩总是张大嘴巴,互相对视一下,这使蟾蜍深感快意。晚宴进行到一定时候;一些年轻活泼的动物就头接耳,说这回晚会不像往年开得那么热闹有趣。 有人敲桌子,喊道:“蟾蜍,讲话呀!蟾蜍来段演说呀!唱支歌呀!蟾蜍先生来支歌呀!”可蟾蜍只是轻轻地摇头摇,举起只爪子,温和地表示反对,只一个劲劝客人们多进美食,和他们聊家常,关切地问候他们家中尚未成年不能参加社活动的成员,设法让他们知道,这次晚宴是严格遵照传统方式进行的。 蟾蜍真的变了! 这次盛会之后,四只动物继续过着快惬意的生活,这种生活曾一度被內战打断,但以后再也没有受到动或⼊侵的⼲扰。蟾蜍和朋友们商量后,选购了一条漂亮的金项链,配有一只镶珍珠的小匣子,外加一封连獾也承认是谦虚知恩的感谢倍,差人送给狱卒的女儿。火车司机也因他付出的辛劳和遭到的风险,得到了适当的酬谢和补偿。在獾的严厉敦促下,就连那位船娘,也费了颇大周折找到,适当地赔偿了她的马钱。尽管蟾蜍对此暴跳如雷,极力申辩说,他是命运之神派来惩罚那个臂上长⾊斑的胖女人的,因为她明⽩面对一位绅士,却有眼不识泰山。酬谢和赔偿的总额,说实在的,倒也不算太⾼。那吉卜赛人对马的估价,据当地评估员说,大体上符合实际。 在长长的夏⽇⻩昏,四位朋友有时一起去野林散步。野林现在已被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了。他们⾼兴地看到,野林居民们怎样恭恭敬敬向他们问好,⻩鼠狼妈妈们怎样教导她们的小崽子,把小家伙们带到洞口,指着四只动物说:“瞧,娃娃!那位是伟大的蟾蜍先生!他旁边是英勇的河鼠,一位无畏的战士。那一位,是著名的鼹鼠先生,你们的⽗亲常说起的!”要是娃娃们使子,不听话,妈妈们就吓唬说,要是他们再闹,再烦人,可怕的大灰獾就会把他们抓走。其实,这是对獾的莫大诬蔑,因为獾虽不大喜同人往,却喜孩子的。不过,⻩鼠狼妈妈这样说,总是很奏效的。 ——全文完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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