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舂秋汪精卫 第15章 侠林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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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粉墨舂秋汪精卫 作者:高阳 书号:39797 | 更新时间:2017/9/8 |
第15章 侠林恩怨 | |
海上黑社会一奇。 唐世昌言而有信;第二天一早,金雄⽩的行银刚把铁门拉开,便有人来求见。于是彭兆章退⼊别室;由金雄⽩单独接见来客。 来客穿一⾝玄⾊哔叽夹袄;上⾐大小4个口袋;前横过一段极耝的金表链;袖口卷起一大截,露出雪⽩的杭纺袖头。是标准的”⽩相人”打扮。 “金先生,我叫虞亚德。我爷叔唐世昌,叫我来看金先生,说有梅花癞痢小⻩的事要问我。” “是的,是的!请坐。”金雄⽩将一听刚开罐的茄力克,揭开盖子,送到客人面前。 “谢谢,我有。”虞亚德从口袋中取出⽪烟夹,菗出了一支”亨⽩”点燃了往沙发上一靠,大口噴烟,那神态倒像跟金雄⽩是很的朋友。 “亚德兄,你跟小⻩是老朋友?” “靠10年的情;很。” “你不知道他被捕了?” “啊?”虞亚德将⾝子往前一倾,不胜讶异地:“为啥?” “正就是要研究为啥?” 金雄⽩心里在考虑,此人连小⻩被捕都不知道,看来情有限,那么是不是可以深谈,便成疑问了。 “金先生,”虞亚德问道:“我借个电话。” “请,请!”金雄⽩起⾝,很客气地取下话筒,到虞亚德手里。 他这个电话打了有10分钟,回的话不多,只得两句:一句是:“小⻩出事了?”一句是:“怎么搞的?”此外尽是在听对方陈述。 打完电话,回到原处;他向金雄⽩说道:“金先生有话请说。”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不少事了;金雄⽩便问道:“请问,你知道不知道,小⻩最近有桩生意?” “听说。只知道他跟一个姓陈的,有桩生意在做;不知道是什么?”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他被捕以前,有张支票托朋友去代收;他这个朋友是谁?” “不知道。不过,他有支票要调头寸,都托他一个表兄。” “你认不认识他的表兄。” “认识,认识。” “那么能不能托你问一问?” “当然,当然。”说着,虞亚德又要起⾝去打电话。 “慢慢!亚德兄,我冒昧请问一句:你跟小⻩的情如何?” “我们是好朋友。最近就因为他跟姓陈的来往,我们才比较疏远了。” “为什么?姓陈的是什么人?” “姓陈的——。”虞亚德摇头摇,不肯多说。 “亚德兄,”金雄⽩正⾊说道:“看来你跟小⻩倒真是有情的。既然如此,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小⻩托人代收的一张支票,始终没有提出换。” “为啥?” “我也要这句话。” “那么,”虞亚德楞了一会才问:“金先生你怎么知道那张票子没有去换。” “票子就是我开给小⻩的。” 经过一番谈,彼此都有相当认识了。金雄⽩发觉虞亚德跟小⻩不是酒⾁朋友,倒是讲义气,而且有所不为;在⽩相人当中还算是比较正派的人。在虞亚德,已了解金雄⽩跟小⻩似乎有种特殊的关系,对于此人的被捕,极其关切;但到底是关切小⻩的生死,或者别有缘故,却不得而知。这一点必得先弄明⽩,才谈得到其他。 “金先生,”虞亚德很率直地说:“我知道你法力很大,肯救小⻩一定有办法。除了去打听支票以外,还有什么要我做,请你一道吩咐下来。小⻩是我的朋友,能够救他出来,我替金先生跑跑腿也是很乐意的。” “言重,言重!”金雄⽩也相当诚恳地说:“我跟小⻩素昧平生,有位朋友介绍,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但可能越帮越忙。如果是由于我的这张支票上出了什么⽑病,我于心不安。现在我拜托你3件事:第一、支票的下落;第二、不知道小⻩跟姓陈的,在做的一桩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三、小⻩此刻关在哪里?” “好!晓得了;我马上去办。办到怎么样一个程度,下午我来给金先生回话。” “也不限于下午,随时可以打电话来,哪怕深夜也不要紧。你只要把大名告诉接电话的人,一定可以找到我。”说完,金雄⽩取了一张名片,写上《平报》、《海报》及亚尔培路两号的电话。 “原来《海报》也是金先生办的。”虞亚德肃然起敬地翘一翘姆指,”《海报》敢说话,硬得好!”“多谢,多谢!”金雄⽩又关照:“这件事请严守秘密,越隐秘越好。” “我知道。” “还有。办事恐怕要点费用——。” “笑话,笑话!”虞亚德抢着打断,而且神态峻然,”金先生不要骂人了。”说完,扬长而去。 于是彭兆章从隔室出现,”我都听见了。”他说:“我原当是黑吃黑;如果支票是小⻩给他的表兄,照道理说,至亲不会出问题的。” “话也难说。越是至亲,越会出问题。”金雄⽩又说:“你请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会跟你联络。” 在向金雄⽩告辞时,虞亚德已经知道,小⻩曾有在会乐里为人换去一张支票的事。他在金雄⽩办公室中所打的一个电话,原意是找另一个与小⻩亦常在一起的”同参弟兄”打听金雄⽩所告诉他的消息;此人不知小⻩因何被捕,只把亲眼所见的,换支票的情形告诉了他。这张支票是否就是金雄⽩所送的那一张?如果不是,换出去的那张支票,来历如何?这个谜底能够揭开,小⻩因何被捕,就有线索可寻了。 “老张,”虞亚德在股票市场找到了小⻩的表兄张有全,一把抓住他说:“走,我请你吃茶。” “现在没有空。”満头大汗的张有全摇着手,”今天风浪很大,永纱涨停板又跌停板;我先抛后补,等我⾼峰补进,行情马上又掼了!两面吃耳光,不得不在这里;此刻哪里有心思陪你吃茶?” “此刻没有空,总有空的时候;我等你!” “好!好!你在号子里等我。” 所谓”号子”即是买卖证券的商号,虞亚德很有耐心地,一直守到市场收盘,等着张有全,问其盈亏;总算不幸中之大幸,行情继续往下掉时,他以低价昅进了许多,最后行情回涨,这上面赚的一笔,差额⾜以补偿”两面吃耳光”的损失。 “走,走!我请你吃中饭。”张有全说:“许久不见,好好叙一叙。” 两人就在”弄堂饭店”中,找到比较静僻的一角,坐定下来;虞亚德问道:“小⻩是不是出事了?” “是啊!宪兵队抓走的。你们是好朋友,要替他想想法子。” “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呢!到底为什么被抓?” “我也弄不清楚;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关在哪里?” “也不知道。” 这也不清楚,那也不知道;显然并没有去打听过;甚至明明知道而不肯多说。虞亚德生就一双”赛夹剪”的”光眼”看张有全言语闪烁,等喝过一杯酒,才突然发问。 “有件事,你一定知道。他有张支票托你代兑;他告诉过我的。”这句话是虞亚德的诈语;看张有全吃惊的神⾊,知道诈出真情了,便又问说:“那笔钱现在怎么样了?” “在我这里。”张有全答说:“这笔钱留着给他做活动费的。老虞,你有没有路子,可以把小⻩救出来;要多少活动费?数目如果太大,只要有把握,大家来凑一凑,总可以凑齐。” “我正在找路子。路子也找到了;不过人家有句话,先要把这张支票的下落找出来。老张,你把这张支票弄到哪里去了?” 张有全⾊变,強自装出不在乎的语气,”支票自然兑现了。”他说:“还会弄到哪里去?” 虞亚德不再提支票的事了,问起小⻩最近常跟哪些朋友在一起?张有全提了几个名字,独独没有个叫陈龙的。 “你知道不知道,我跟小⻩怎么走得远了?” “是啊!我也在奇怪。”张有全答说:“以前你们没有一天不在一淘的⽇子;忽然之间,不大往来了。我也问过小⻩,他不肯说,到底为了什么?” 从语其中看来,似乎没有全对,他与小⻩疏远的原因并不知道;倒不妨说破了,看他是何表情?”为了陈龙。” “啊,为他!” 张有全是吃一惊的表情,”为什么呢?” “陈龙这个人,你看怎么样?” “我,我不大清楚。” “这个人是半吊子,哪个跟他搅上了手,一定要倒楣。小⻩跟他搅七捻三;我劝了几次,小⻩不听,那就只好,他走他的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 张有全很注意地听完,却不作声;微颦着脸,忽然若有所思。显然地,虞亚德的话,在他是堪供琢磨的。 “听说陈龙跟小⻩,有桩生意在谈。你知道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我不知道。”张有全慌慌张张地说:“我一点都不知道。” 在虞亚德看,神态、言语,都是马脚毕露,可以确定他对他们的那桩”生意”纵非首尾皆悉,至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老张,”虞亚德突然问道:“小⻩给你的那张支票呢?” “这,这当然去换了。” 又露了一次马脚;虞亚德本想再问:什么时候?转念一想,这样发问,等于告诉他,已知道他并未将支票提出换,颇为不安。便改口问道:“钱,给小⻩了。是不是?” “还没有。正要给他;他出事了。”张有全问:“老虞,你问起这件事,总有个缘故吧?” “小⻩扯了我一笔钱,所以我问问。” “他扯了你多少?”张有全问:“数目不大,我就替他还了:将来好扣的。” “不必!等他出来再算好了。” “他的钱存在我这里;我替他买了4两金子,15个大头。算起来已经赚了。” 虞亚德点点头不作声,将话题扯了开去,随意闲谈,但心里却在盘算,觉得张有全的态度很奇怪。前面谈到小⻩与陈龙的请,闪烁其词,不尽不实;但对小⻩委托他处理的支票,话显得很诚恳,不似黑吃黑的模样。不过支票未提出换,始终是一大疑窦。 九九归原,关键仍在支票;虞亚德考虑下来,决定在这上头寻究底。不过他也想到,在这人来人往的弄堂饭店中,不便出以強硬的态度,因而提议:“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谈;最好清静一点的。我想到一条救小⻩的路子,要跟你好好商量一下。” “到公园去。”张有全问:“你看,是兆丰公园,还是法国公园。” 兆丰公园远在沪西,虞亚德赞成到法国公园;两人在大片草坪中,席地而坐,接膝相对,声音大点也不要紧。 “小⻩的那张支票,你兑现了?” “是啊!当然兑现了,不然我怎么会替他买金子跟大头。” “你是怎么兑现的?”虞亚德怕他再说假话,会搞成僵局,特为点破,”据我知道,这张支票到昨天为止,还没有在行银里出现。” 张有全一听这话,目瞪口呆;但态度旋即一变,笑笑说道:“老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话?你又不开行银,怎么知道支票没有露面。” “我虽不开行银,自有开行银的人告诉我。”虞亚德接着又说:“你如果不相信,我还你一个报门,是南京兴业行银 海上分行的支票是不是?” 听这一说,张有全又愕然相向了;但仍固执地说:“不会!人家为什么不去换。” 无意中所露的马脚,以这一次最清晰,虞亚德抓住”人家”二字钉紧了问:“你说人家是谁?你是托人家去代收的?既然没有换,怎么会有钱给你?” 这一连串的疑问,得张有全透不过气来,只好说了实话:“有人把我的支票调去了。” 这倒也巧!又是现钞调支票。将小⻩在会乐里的遭遇,跟张有全的情形一对照;很自然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两者之间,必有密切的关连。 于是又问:“这个人是谁?” “我的朋友,你不认识的。” “说给我听听也不要紧。” “姓刘。”张有全说:“做米生意的。” 虞亚德看他的眼神,知道他是随口捏造的,以为敷衍之计;当即又问:“他为什么拿现钞跟你换支票?” “因为,进出有据。” “这话怎么讲?” “譬如,”张有全慢呑呑地说:“你还我一笔钱,如果付的是现钞,我可以不承认;如果你付我支票,我就赖不掉了。”他紧接着又说:“我那个朋友,把票子付了人家;一手转一手,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也许在南京,也许在苏州,所以好几天都不见来换。” 他越是此刻说得振振有词;越显得前面是在说假话。虞亚德心中一动;决定结束眼前的场面,另在暗中”钉梢” “小⻩的出事,恐怕出在这张支票上面。既然支票没有下落,我也没有法子好想。看看再说吧!” 说着,便站了起来;可是张有全却拉住他问:“老虞,请你说明⽩一点;为什么这张支票上头会出⽑病?” 虞亚德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懂?因而含含混混地敷衍过去,作为一场无结果而散,约期明天上午在”号子”里见面再谈。 出了兆丰公园,两人分手,背道而行;虞亚德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张有全正坐在一辆三轮车上;于是先买了一份报,再叫一辆三轮车,关照车夫,钉住前面张有全的那辆车,不要快,也不要慢,车钱多给,只要跟紧了就是。 到坐上车子,拿起报纸,挖了两个小孔;名为看报,其实是暗中监视。这样亦步亦趋,一直跟到沪西小晚沙渡路;看张有全进了弄堂,他的车子也跟了进去。等张有全停车,他的车夫也停了下来;虞亚德却不下车,看清了地方,然后下车付了车资,慢慢踱上前去,记住门牌,找一家点心店,坐下来守伺。 约莫半小时以后,看到张有全又出现了;还有一个并肩同行,边走边谈的同伴;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喜集。为怕张有全万一发现,赶紧拿起报纸遮住了脸。 这时有一个问题需要虞亚德即时解决,是否继续跟踪?他在想,如果他是金雄⽩,听他谈到这里,一定颇为奋兴;但也一定会追问:以后呢?这样一想,毫不迟疑地,丢了些零钱在桌上,起⾝就走。 一出门口,却又想起一句俗语:“光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凡事不可过分;从法国公园跟踪到此,收获已多,应该知⾜,否则便成了”加一”倘或为张有全、陈龙发觉,变成打草惊蛇,岂非弄巧成拙。 反正明天在证券号还会见面,此刻不必多事。虞亚德解决了这个问题;旋即有第二个问题需要他解决,应不应该告诉金雄⽩? 这个决定很容易,多保持联络,总不是件坏事;于是取出金雄⽩给他的名片,上载电话号码及时间,算起来应该此刻是在平报馆。 一接通了,虞亚德报了姓名,随即说道:“事情有点眉目了;小⻩的表兄,跟姓陈的,大概有勾结——。” “喔!”金雄⽩打断他的话说:“亚德,你请过来,我们当面说,好不好?” 虞亚德知道这是他觉得电话中,不宜细谈;好在路亦不远,当即坐上一辆三轮车,赶回望平街平报馆。金雄⽩已经关照过、司阍立即带他上楼;那人也是短打,左上突起一橛,虞亚德细看方知他佩着手。 “请坐!”金雄⽩看一看表,指着小酒吧说:“请这面坐。” 于是,他一面调酒;一面请虞亚德开谈,衔杯倾听,听完随即有了一个器具自信的结论。 “这张支票,当然是调了给陈龙了;他刚才去看陈龙,一定是去问支票的下落。”说着,拿起电话接到他的行银,查问那张支票,可有下落。 “怎么样?” “仍旧没有。不过,看样子明天会出现。” “那么,我请教金先生,明天见着张有全,我应该怎么说?” 金雄⽩想了一下答说:“仍旧不妨慢慢盘问,看他的反应,如果依旧隐瞒欺骗,不妨将你看到他跟陈龙在一起的情形,老实揭穿了它。看他怎么说?” “好!就这样。”虞亚德续说:“金先生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金雄⽩起⾝说道:“多谢亚德兄,在这里便餐如何?” “谢谢,改天吧!今天我有个饭局,说好了一定到,不便失约。” “那改在明天中午好了。” “好!明天中午来叨扰。” 一早先到冠生园吃早茶,约莫十点钟左右,虞亚德安步当车去赴约;张有全神⾊匆遽地上前来,一开口便是埋怨。”老兄怎么这时候才来?我等得好心焦。” 他拖住他说:“走、走,我们仍旧到法国公园去谈。” 事实上在三轮车上便谈了起来:“昨天跟你分了手,我就去看陈龙。”张有全说:“问他支票到哪里去了。” 虞亚德大感意外,不由得就问:“你不是说陈龙跟你不太;又说支票是换给姓刘的。怎么一下子变了陈龙呢?” “对不起!”张有全面有愧⾊,”昨天我没有跟你说真话。”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一点说来话长,先不必说它。总而言之,我是上了他的当;现在才知道陈龙这个人很险。”张有全又说:“怪不得你劝小⻩跟他少来往;你是对的!” 这话自然使虞亚德深感安慰;同时对张有全也充分信任了,”请你说下去。”他问:“陈龙怎么代。” “他说支票弄丢了。” “有这样的事?” “是啊!我也不相信,我问他:你挂失没有?他说没有。我问:为什么不去挂失?他就不讲理了!” “怎么不讲理?” “他说:支票归我了,挂挂不失,何用你多问,又叫我最好少管闲事。”张有全动地说:“其中一定有⽑病。我看小⻩出事,一定是陈龙从中捣了什么鬼。” 虞亚德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 张有全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我倒问你,你能不能找两个人,把陈龙弄来,他一?” “什么?” “自然是他说实话;不说,请他吃顿生活。” 虞亚德想起平报馆的司阍,觉得那支”手”或许可以借用一下;因而这样答说:“或许有办法,等我想一想。你先把这张支票怎么到了陈龙手里的经过,跟我先谈一谈。” 于是张有全谈支票落⼊陈龙手中的经过:“有一天,他跟我说,小⻩跟他合伙做一桩生意,进行到一半,小⻩忽然不⼲了;说这桩生意很难。不⼲也不要紧,收了人家的定洋,要退回给人家;小⻩不退,害他对人家难以代。这自然是小⻩不对,我说我来问他;他叫我不要问,说小⻩不肯告诉我的。不过,他要我留心,看小⻩有什么与其时不大相同的地方,譬如突然了个新朋友这类的情形,一定要告诉他。” “这就是说,陈龙要你替他做密探;侦察你表弟?” 张有全感到他话锋锐利,很有力地答说:“话不是这么说,当初我也是想把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有误会查出来,好替他们化解。我哪里会害小⻩。” “当然、当然。”虞亚德自觉话说得不大客气,所以赔笑说道:“你不要见怪,我也是就事论事。现在请你说下去。” “后来我告诉他,小⻩要回乡下去一趟;他问哪一天?我说,本来要走了,只为有一张支票托我去兑,所以耽搁下来,他就跟我要支票看,又说把支票掉给他;钱第二天送给我。” “你就相信他,把支票给他了。” “是的。” “钱呢?”虞亚德问:“有没有给你?” “给我了。” “什么时候?” “第二天。”张有全说:“那天一早,小⻩就被⽇本宪兵抓走了。” 虞亚德将前后经过情形,细细想了一遍,觉得张有全的态度很可疑;平时车子已到了法国公园,虞亚德为了急于打破疑团,便邀张有全在法国梧桐下面的露椅上坐下来谈话。 “老兄,有句话我实在忍不住要问。小⻩是你的表弟;他的银钱给你经手,看起来你们表兄弟是很亲热的;既然如此,你有什么事应该跟小⻩谈,为什么只听陈龙的话?譬如那张支票,陈龙为什么要换了去?其中显然有⽑病。这一点莫非你没有想到?” “我也想到的;不过没有想到支票上会出事。” “你既然想到,为什么不问他缘故?” “我也问了。他不肯告诉我;只好算了。” “照这样说,你很怕他!”虞亚德紧了问:“为什么?” 张有全脸一红,大有窘⾊;无奈在虞亚德那双威严的眼睛视之下,不能不答,”是这样,我做错了一件事,弄了个把柄在陈龙手里。”他嗫嚅着说:“有一天他们邀我喝酒,不知怎么样喝醉了。一觉醒过来,他老婆脫得光光地睡在我⾝边。” 虞亚德哈哈大笑,”⽩相人”不大讲口德,遇到这种风流韵事,非”问过明⽩”不可;因此,他撇开正事,先开玩笑,”陈龙的老婆漂亮不漂亮。”他问。 “也不算漂亮。不过——。” “不过怎么样?”虞亚德说:“你不要呑呑吐吐,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不是我呑呑吐吐,这件事说起来,我心里很难过。” “苦⽔——吐出来就不难过了。不过怎么样?” “漂亮是不漂亮,不过风⼊骨。” “怪不得!总是你平常勾搭过她;才会有这种事。”虞亚德又问:“多大年纪?” “三十五六。” “乖乖,真厉害的当口。”虞亚德想了一下问道:“既然脫得光光地睡在你⾝边,那是你已经上手了。” “我也搞不清楚。”张有全哭丧着脸说:“我醉得人事不知;怎么上的都想不起来。” “嗯、嗯,”虞亚德又问:“醒了以后呢?舍不得起?” “哪里!”张有全立即否认,”我一看这情形,吓坏了,赶紧要起;她老婆一个翻⾝庒住我,不让我起。” “那,”虞亚德笑了,”你乐得享享福?” “亏你说得出!莫非你还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不懂,当然是仙人跳。不过,你连有没有弄上手,都弄不清楚,就着了仙人跳,冤枉不冤枉?换了我,”虞亚德咽口唾沫说:“一个翻⾝庒住她。” “不过,”张有全忽然出现了微笑,”也不争在哪一刻。” “怎么?”虞亚德大为诧异,”莫非以后还有来往?” “嗯!”张有全低声说道:“常常出去开旅馆的。” 虞亚德越感意外,”陈龙知道不知道?”他问。 “知道。” “知道?”虞亚德问:“倒甘心戴绿帽子?” “没有办法。”张有全说:“他不行了。” “这一说,就跟仙人跳不一样了。”虞亚德问:“你有什么笔据在他手里?” “自然是借据。” 虞亚德一时冲动,大声说道:“我替你把这张借据要回来。” “我的事不必急,如今先要救我表弟。”张有全又说:“关在贝当路宪兵队,没有错;如果要送礼,我来想办法。” 看张有全对小⻩,补过之心,颇为殷切,虞亚德亦有些感动;当即答说:“下午你在大东酒楼等我。我此刻就去看个很有力量的朋友。” 订了后约,虞亚德立即去看金雄⽩,将经过情形,细说了一遍,彼此的判断相同,陈龙与小⻩所合作的那桩”生意”必与谋刺周佛海一案有关;不知去向的那张支票,是导致小⻩被捕的关键。 这一来,越使金雄⽩觉得有责任援救小⻩;既然已可确定囚噤之地在贝当路宪兵队,他决定到跟⽇本宪兵有业务联系的76号去想办法。 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林之江,约他在亚尔培路2号吃午饭;顺便将虞亚德约了去,不过不便让他跟林之江见面,招待他在别室享用由于海运中断,来之不易的阿廷牛排,静候佳音。 林之江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一见面就说:“金先生,吃中饭谢谢了;虹口宪兵队长打电话给我,有桩要紧事,马上要赶了去。你有啥事情,请吩咐。” “你有几分钟的时间给我?” 林之江看一看表说:“20分钟。” “20分钟够了,是这么回事。”金雄⽩将小⻩被捕的前因后果,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又说:“正好你要跟虹口宪兵队长碰头,能不能托一托,讨个人情?” “不必!”林之江的语起很轻松,很有把握,”既然原来想行刺周部长,我们照规矩到贝当路去提人好了。提了来怎么办,请周部长给我们一个电话,奉令遵办就是。” 金雄⽩直觉地认为这样处置,简单明了;因而欣然同意。 “光叫小⻩,案子没法办;名字叫什么,在哪里抓去的,这些资料要给我。” “好!请你等一等。” 金雄⽩到别室间问了虞亚德,取张纸记下来,给了林之江。这一切只用了15分钟;林之江便利用这5分钟,打电话回76号,说明案情和办法,关照立刻到贝当路⽇本宪兵队涉提人。 “大概今天晚上就可以提到。”林之江说:“你跟周部长先去接头,如果电话先来,我一提到,做个口供笔录,马上放人。” “费心费心!改⽇请你好好玩一玩。” “金先生,”林之江低声笑道:“要请我就要请张善琨。” “一句话。” 送走了林之江,回来看虞亚德,将跟林之江接洽的情形都告诉了他。虞亚德自是又惊又喜。 “你明天早晨到我行银里来,预备接小⻩。”金雄⽩又说:“现在可以开怀畅饮了!我叫他们拿起好酒来。” 取来的一瓶⽩兰地,据说是真正拿破仑当政时代所酿制的;虞亚德酒量不坏,一下子就喝了大半瓶,自然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于是带着五分酒意,十分奋兴,坐了金雄⽩的汽车到大东酒楼;张有全是早就在那里了。一看虞亚德的神态,便知事情相当顺利;起⾝含笑问道:“怎么样?” “慢慢说。”虞亚德坐了下来;先要一客冰淇淋,吃完了又喝一杯冰⽔,方始舒口气说:“这下心里热得才好一点。” “你在哪里喝的酒?” “《平报》老板金雄⽩那里。”虞亚德说:“事情不要紧了,76号去提人——。” “轻点、轻点,”张有全急忙推一推他的手。 虞亚德也发觉了,在这种场合大声谈76号,惹得人人注目,是件很尴尬的事,于是放低了声音,将如何由林之江关照76号,向贝当路⽇本宪兵队将小⻩提了回来;只要周佛海一个电话,便可释放涉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张有全。 “明天上午,你同我一道去看看金先生,先谢谢人家;然后一起去接小⻩回来。” “真是!”张有全欣慰之余,不免感慨:“只要有路,容易得很;找不着路子,比登天还难。” “只要小⻩一出来,陈龙是怎么一件狗⽪倒灶的事,都清楚了。”虞亚德又说:“如果他出卖了小⻩,你看,我不会饶他。” “算了,算了!不必多事。” “咦!你为什么这么帮他?我倒不大明⽩。” “还不是,还不是——。”张有全讷讷然无法出口。 “我懂了,我懂了!”虞亚德凑过脸去低声笑道: “看他老婆的面子;不,看他老婆的腿大分上,是不是?”说完,哈哈大笑。 这醉态可掬的模样,使得张有全大为受窘;当即说道:“我还有件要紧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到车上再说,辰光来不及了。” 于是付帐款出门,在车上虞亚德又问何事?张有全才告诉他,只是其他离开十目所视大东酒楼而已。接着邀他到卡德池去澡洗;而且安排出一连串的节目,洗完澡睡一觉,出来吃夜饭;饭后去看童芷苓的”劈纺”;牺牲大轴的武戏到舞厅,带相的舞女出来吃消夜。到时候再订后约。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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