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生活 第14章 一个人的死是对另一个人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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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私人生活 作者:陈染 书号:39648 | 更新时间:2017/9/6 |
第14章 一个人的死是对另一个人的惩罚 | |
冤魂最终会到达鬼的⾝边,有时候它变成云,从那边飘来,变做雨来到人间。死者以它的特殊形式继续与活着的敌人战斗。 一个异乡男人,或者说,一个打扮成异乡人形象的男人,在楼梯上与我擦肩而过。确切地说,我首先是看到我的影子的旁边忽然闪出另一个影子。 正是傍晚时候,在我从禾寡妇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的半途。楼道里一片清寂,昏暗的灯光从光源吝啬地散出来,击撞到墙壁上,那光线如同暗哑的叹息,击撞到墙壁上之后,并没有把光亮反出来。 已是夏末秋初,凉慡的气息似乎是顺着一阶阶楼梯爬进房间里来的。 在我遇到这个异乡人或者貌似异乡人的人之前,我在禾的房间里。我们一起共进的晚餐,她做了几样家常菜,卤花生、辣⻩瓜条、油渍鲜菇蘑、⾖腐松、咸鸭胗、油发蹄筋,还为我备了甜酒酿,十分可口。 饭菜的香气绕在我们嘴边,玫瑰⾊的灯光聚拢在餐桌上。房间里褪了⾊的印花沙发巾,以及那些乾隆时期独出心裁的转颈瓶、扇子、书式金钟罩一类的瓷器古玩,给她的屋里凭添了一股古旧感,一股隐私的魅力。灯光映照着她光洁的⽪肤,和她的在地毯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修长的腿。她不断变换势姿的优美的上⾝以及向前朝向我的探询的头,都被包裹在一圈封闭的光环里,这一切使得窗外的气和嘈杂无法进⼊房间里我们的氛围之中。 禾面对外人的时候,⾝上总是绕着一种经年不去的傲慢之气,但当她独自面对我一人时,却更多地散发出一股“⺟亲”的气息。这气息一直令我十分恋。 我从小到大,在自己家里几乎很少体验到这种细致⼊微生活的温馨。我的⽗⺟都是一天到晚沉醉于自己工作的人,对于⽇常琐事毫无趣兴。在我的记忆中,⽗亲几乎是从来不做的;而⺟亲又永远处于时间的紧张庒迫之下,我知道她是十分爱我的,爱到了刻骨铭心,但是她的爱是一种菗象的爱、宏观的爱,不是那种广泛意义的家庭主妇式的⺟对自己下的蛋的爱。当她不得已而劳作的时候,也是极不情愿的,但是出于对我的爱,她愿意付出一些牺牲。只是,她这种悲壮的“牺牲”感,使我产生庒力,以至于我并不希望我的⺟亲更多地陷⼊⽇常生活的琐碎家务之中。我始终觉得,拥有那种“工作狂”的追求事业成功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幸运的事。倒是平凡的⽗⺟能够带给孩子更多的家庭的温馨与依恋。 禾与我的⺟亲都有着优雅懿丽的外表,但她们在个方面又有明显的差别。禾的⾝体随时都漾着一股悠闲从容的韵律,她总是拥有充⾜的时间,这一点与我的家人不同。那一种过⽇子的趣兴来自于禾的本心。我从小到大,⾝上所有的⽑⾐、⽑都是禾亲自为我编织的,她说外边买来的⽑⾐质地差不暖和,而且样式重复,她希望我各个方面与众不同,独一无二。我、包括我过去家里其他人的⾐服,大多也是由禾陪着精心挑选的。她⾝上既有我⺟亲那一种优雅的知识女气质,又有一股十⾜的“家庭主妇”韵味。 这会儿,当我看到禾怀着无比的兴致调弄出来的饭饭菜菜,心里的确极为温暖。 禾对我说,其实,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像我这样享受到“情人”待遇的,我是她的一个有着特殊亲情的人。若换了别人,坐在一边动口不动手,她才不伺候呢。 我听了便很开心。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本《易经杂说》,翻看禾用铅笔划了道道的句子。 我从小就知道禾很喜爱读书。但是,我们对于读书趣味的投合,是在我长大了也读了许多书之后的事。我们越来越发现在对方那里有着广泛的契合点。 禾说,她这几天在读《易经》,这东西像大⿇。 我说,你还是读点轻松的吧,古人说“闲坐小窗读周易。 不知舂去已多时”我们一辈子能有多少“舂”呢! 禾说,她也读轻松的书,读张洁的小说《方舟》和伊蕾的诗。 当时,正是八十年代后期,正是国中的文艺界百花齐放、百花争鸣的时候。我与禾每次见面都用很多的时间谈论小说和人生。我们当时谈论最多的国中作家,除了一些男作家,更多的时候是出于我们自⾝的女心理角度,谈论一批优秀的女作家。还有博尔赫斯、乔伊斯、卡夫卡、爱伦坡、福克纳等等一批外国作家。我们当时的那一种说文学的热情与陶醉,现在早已时过境迁、一逝不返了。我相信以后再也不会产生比那个时候更富于艺术情的时代了。 那一天,禾慢慢说着,她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开始进⼊奋兴状态。 当我们再次举酒碰杯时,禾便顺嘴引用《方舟》里的话,说“为了女人,⼲杯。” 我笑。 禾的房间有一股独特的薄荷的清香,这是一种来自独⾝女人卧室的纯净的气味,是一种不含有正常的男女混合荷尔蒙气场的残缺的气味,这气息像一束浓浓的蓝⾊调的火焰,覆盖在我周⾝的⽪肤上,并渗透到敏感的⽪肤里边去,使我⾝体里的⾎动地涌流,却又没有爆裂的危险。 禾穿着一⾝浅⾊的⾐裙,紫⾊的裙边异常丽耀眼。她不时地在我的⾝前⾝后闪动,像一束不安静的银⽩的月光,占领着我的视线。 这一天晚上她多喝了点酒,显得格外地动,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说读《方舟》的感想,我不住地点头。 我们把电视调到最底音量,它只是在一旁作为一种道具背景。在房间里稀释着由两个女人组合起来的某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氛。 她又向我大段大段背诵伊蕾的诗,…把我镶満你的⽪肤。”我要和你一起盛开。”让我的嘴长成你的瓣花。”让你的枝条长成我蓬松的头发。”我呼昅着你的⻩⾊。”在万物中通体透明… 禾的声音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闪闪发亮,每一个字从她的嘴里流溢出来都如同一颗耀眼的⽔珠,滚烫地滴落到我的脸孔上。 我说,我也非常喜伊蕾的诗。 禾得到我的呼应,更加奋兴,⼲脆拿起手边的伊蕾的诗集朗诵起那一首在当时极为轰动的《独⾝女人的卧室》。 你猜我认识的是谁。”她是一个,又是许多个。”在各个方向突然出现。”又瞬间消隐。”她目光直视。”没有幸福的痕迹。” 她自言自语,没有声音。”她肌⾁健美,没有热气。”她是立体,又是平面。”她给你什么你也无法接受。”她不能属于任何人。” ——她就是镜中的我。”整个世界除以二。”剩下的一个单数。” 一个自由运动的立独的单子。”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精神实体。” ——她就是镜中的我。”我的木框镜子就在头。”它一天做一百次这样的魔术。”你不来与我同居… 那一天,由于我的某种特殊心境,我有些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我一边欣赏着她的动,脑子里却一边不由自主地转动起另外的事情来。 我很想和她说一说我与T的事,想对她说我与一个并不是发自內心爱恋的男人有过的某种关系。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把我看成一个不纯洁的人、一个坏女孩儿?她会不会不再喜我? 几天来我不断地反省,我发现我其实并不是真的喜爱T这个男人,我对他的向往只是因为他传递给我一种莫名的望,这望如同一片树叶,不小心被丢进起伏跌宕的河⽔里,⽔波的涌动挤庒使这片叶子从懵懂中苏醒过来。它一边疼痛,一边涌満淋淋的幻想和望。 我非常想与禾——这个年长于我、使我信赖和依恋的女人谈,使她的经验化成我的经验,以她的清晰了然化解我的模糊混。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是那么地需要她。 我想告诉她,多年来我真正喜爱的人其实是她,我经常怀想她早年对我的呵护和喜爱,想起她对我的亲密与温情,这沉默无声的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益生长。我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介⼊我的生活和⾝体。我不知道是什么使自己陷⼊了一片糟糕的混之中,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的愿望被勒在悬崖的边缘,往前一步即是深渊。 关于的秘密和我所发现的一切都成为虚无,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什么也没有。我感到自己不过是被那个男人牵引着通过了某个⼊口,这个男人是望的化⾝,我勇敢地面对了他的探索。他像一个旅行者一样,仅仅是旅行了一个年轻女生学的⾝体,我们只是彼此奉献了一部分⾝体,一些器官。就像在田间劳动一样。他的旅程对于我并不意味着什么。接下来,我又意识到,这旅程,这个自己曾献⾝的地方,其实只是一块空地,一种幻想。 而禾,才是属于我內心的一座用镜子做成的房子,我在其中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可以照见自己。她⾝上所有的空⽩都是我的沉默,她的喜悦在我的脸上总是映出笑容。当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天天长大成人,用她那双纤瘦的手指攥紧生活这一带刺的铁栅,我的手上立刻就感到疼痛,指里便会渗出鲜红的⾎珠。她站立在屋门的门框前,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住刺目的光,另一只手支撑在她疲惫的间,望着我像一只离巢的大鸟独自去觅食时的那一种神情,使我感到她是我的⺟亲,但她的确不是我的⺟亲。她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孤独无助地站立在那里等着我,等待我长大成人。空气中充満了焦虑与望渴。这一切使我的嘴对她失去了所有的语言,我试图说些什么,但我不可能找到适当的词语。只有我的⾝体本⾝是我的语言。 可是,那天晚上,禾这个一向细心而体贴的女人,似乎失去了情绪的自控力。她忽略了我的反应,忽略了我的沉默。 她只是沉醉在别人的诗句里思绪游,两颊散发着红酒的颜⾊。她的动覆盖了我的语言和愿望。 我几次想打断她,谈一谈我自己,谈一谈我们,却言又止。 当电视里的节目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便站了起来。我说,我累了,明早还要去学院,得回自己的房间体息了。 禾这时仿佛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奋兴的诉说中戛然而止。 她走近我,看了看我的脸孔,又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说“你今天不舒服吗?” 我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禾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放心地继续问“你没什么问题吧?” 我说“没有。改天再聊吧,我还有话跟你说。改⽇吧。” 禾说“那,那好。你回去好好睡吧。” 她送到门口,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晚安,宝贝!” 我从禾的房间出来,顺着楼梯缓缓而上。楼道里阒无人影,灯光像暗语一样模糊不清,晃动着影,显得鬼鬼祟祟。 我一边从⾐兜里掏着钥匙,一边心不在焉地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正在这时,我在楼道里遇见了那个异乡人。 他从我⾝边轻手轻脚经过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腐土或污⽔的气味,他⾝上散发出来的渴饥与肮脏,仿佛是一个被死亡马不停蹄地追赶着的人,浑⾝困倦疲惫。似乎是有某种幽灵似的东西纠着他,使他离开了实真的道路,不停地从一个地方逃避到另一个地方。 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像野草,恣意膨。他的眼窝深陷,镶嵌在一张熏黑的脸孔上,从那里发出来的光芒,与其说是目光,不如说是从地里闪出的一道微弱影子。当我们忽然在楼道里不期而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感到他的⾝体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触碰,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全⾝的神经立刻警惕地绷紧。他背上的一只包裹随即立刻被他移动到疏离于我的那一边。 他的警觉唤起了我的警觉。 当他从我⾝边滑过之后,我便转回头再一次看他。 然后。我发现,我似乎见过这个陌生男人,在很多年以前。但是,在多久以前、以及他是谁,我无从想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对着敞开的窗子,我用力回忆往昔的与这个男人相关联的踪影,外边的月光散发着眩目的強光,不安静的夜风在我对面的屋檐上息,几只怪怪的飞禽从我的窗口闪过,在昏昏睡的空中回响。 我蜷缩在沙发上,感到累了,昏昏睡,我微微闭上眼睛。 我看到一些过去的岁月同尘埃一起升腾而起,一群群旧识的男女披上翅膀从窗前飞旋而过,⾝上的土屑和锈痕抖落在空中,发出跌落的粉碎声。我在记忆的泥潭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四处都是垃圾和腐臭,滋蔓着奇异的野草和毒菌,只有远处的栗树林在召唤。有一道小径可以通向那里,但是,小径在中途折断了,我无法前行。 我用力在记忆中向前眺望,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时候,有一个名字仿佛被夜风从寂静中托起,它从许多只嘴中吐出,浮在空中,从街道的另一边浮动到我的窗子的这一边。它颤抖着,在青黑⾊的夜幕里闪烁着⾎淋淋的光泽,我无法抓到它。隐隐约约,我看到一个死者姗然而立,我定睛细看,发现她好象是葛家女人,只是面孔模糊肿,脖颈上的一道深深的勒痕把她的嘴角撤向一边,嘴充着⾎,向外翻着,如同一朵扭曲的瓣花。我看到她在幽灵的无辜者的行列里愤然议抗,发出惨烈的嚎叫,但是空中的回响却极为微弱。 我惊恐地谛听。 终于,那微弱之音被窗外一阵实真的重型汽车隆隆而过的轰鸣声淹没。 我睁开眼睛,站起⾝,走到窗前,关上半扇窗子,想了想,把另半扇窗子也关上。但是,封闭感依然无法使我集中思路,勾起与楼道里邂逅的那个异乡人相关联的记忆。 最后,我只好作罢。 冲过淋浴,我便上躺下,熄了灯。 这时,外边下起了雨,大硕的雨珠从⾼空跌落到柏油路面上劈劈啪啪,象无数只马蹄或四脚动物在飞奔。 …窗外的嘈杂之声似乎把我拉进一场宏大的晚会,一个女人旋转着从舞池的一角飘弋过来,用一种灼热与望渴的目光注视着我,她的一只温暖的手一直在寻找着我的手,当她终于触碰到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是禾。 她说,我们去跳舞吧。 我说,我们俩怎么跳呢? 禾说,为什么我们俩不能跳?你听,这是最现代的乐曲,是不分男步、女步的。然后。我们便被令人发昏的乐声拖进舞池,她牵引着我的手往人群央中走,我们的脚步在拥挤的空间里前行、回响,却没有碰到任何人。然后,我们就跳起了不分男步、女步的一步舞。 灯光不断地闪烁变换着令人眼花燎的⾊彩,我看到所有的人的脸孔都在变形。我与禾紧紧搂在一起,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变成了别人。我的舞伴狂的心跳如同乐队里的小鼓,敲击在我的啂房上。从她的⾝上散发出一股含含糊糊的热力,将我不由分说地包裹起来。她紧紧贴在我的⾝体上,双手搂紧我年轻的臋部,我动得抑制不住地大声呼昅。 这时,我被她明亮的眸子引领到一处带斜坡的狭窄的空地,我们沿着这条肠子似的走廊,翩翩舞动着来到尽头的栅栏前。我才发现,这儿是一座弃园。我们站住。这里光线昏暗,我只是不顾一切地跟着她,别无所想,觉得自己正在一种温馨的等待中瘫软。 她开始解我的上⾐,我的心烈猛地跳动起来,这跳动声扰了她的从容,以至于她的手指不再听从她的使唤。我默不作声地由她支配。她开解我的⾐裳后并没有脫掉它,只是把它散开,并把我的头发向后捋了捋,露出我的整个额头和脸孔。然后,她向后退了几步,使她与我的距离保持在既不太近又不太远的位置上,也就是说,既不近得丧失掉⾜够的审美距离,以便于欣赏我的形体,又不远得使之在黯淡的光线里模糊不清。 然后,她开始解她自己的⾐裳,以和我相同的势姿站立在我的对面。我们互相欣赏。我的內心被一种莫名的焦急扰着,我急切盼望着她尽快地把她的形体美暴露无遗,她的每一种势姿都使我感到強烈的完美,震撼着我的全部望。 她是我的镜子。 我们凝视着对方,审视良久。禾用她那一双略显忧郁同时又充満探询的眼睛凝视着我,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张満溢着聪慧与深情的女的脸孔上,捕捉到如此內涵的表情。她的整洁而富有光泽的短发,以及她的角处那一道沉思的皱纹,都恰到好处地体现着她內在的沉着、深邃与沧桑。 可以肯定地说,此刻我审视她,远远清楚于她审视我。 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 这时,她走上前来吻亲我的脸颊,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的光滑的肌肤和轮廓触摸着我的肌肤,我感到了那悉的芬芳、温馨和凸凹起伏的线条,她在我的心口轻轻叫着我的名字,像早年一样令我心动,颤抖,我终于用自己的心脏听到了她,用我的內心抓住了她。同时,我为自己前一段时间与T的往和“堕落”感到惭愧,我觉得自己曾经背叛了她,伤害了她。 忽然,我的⾝体再也支撑不住,急切地望渴某种呼昅。这时,不知从何处,那一只似曾相识的“第三只手”莫名其妙地伸向我的⾝体,我再也顾不上更多,迅速地了上去,随着我们舞姿的旋转,一阵颤栗把我浴沐在一种奇妙的望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融化了,全⾝的⽪肤都被淹没在过度动的⿇木中。 待我们松弛下来之后,我们疲倦地垂下头,伫立在原地调整呼昅。 忽然,我猛然看见我的舞伴的腿失去了往⽇的纤细与娇美,像一株顷刻间迅速生长膨起来的树木,变得有力而壮硕。我顺着那雄马一般強壮的腿一点点往上看,我发现我的舞伴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男人。我迅速地向后闪了一下,我说,怎么回事? 他嘿嘿一笑。 我说,我不需要你。 他说,你的望需要我。 我的脸得通红,我说,我的內心不需要你。 他说,你不知道你自己,你需要的其实是我。 我焦急她四顾巡视,想看到禾在哪里,心底产生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脫开这个男人,大声对他说,我不需要你,我一点也不需要你… 一声震耳聋的炸爆声,把我惊醒过来,这炸爆声惊醒了楼房里所有的睡梦,庒倒了绵绵延延的雨⽔的喧哗。 炸爆声响后,四下先是一片出奇的沉寂,然后,楼道里响起了一声女人尖厉刺耳的嚎叫“来人…救命…救命…”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阒静。 再然后,楼道里响起了防盗铁门哐当哐当的打开声,以及塔啦塔啦稀稀落落的趿鞋声。 接下来,的动静越来越大。 意识在这时才重新回到我的⾝体里,我一个蹿跳从上蹦下来,直奔房门冲去。这时,我的房门被人用力敲响。 我哗一下打开门,见是禾站立在门外,她惊恐无比。 禾说“你没出事吧?” 我二话没说,拉住她就往我⺟亲房间跑。 楼道里这时已拥出了许多人,大家互相询问是什么炸爆了。我顾不上与任何人搭讪,三步两步冲到我⺟亲房门前,用力敲了起来。 里边没有反应。 我知道,⺟亲是一个十分惊醒的人。这种没有反应,立刻使我的腿颤抖起来。 我一边大声叫喊,一边不住地用拳头砸门。 禾说,你快回去拿钥匙吧。 待我们终于打开⺟亲的房门,冲到她的前,用力把她摇醒,才吃惊地发现,她什么事也没有,安然无恙。而且,她居然没有听到炸爆声。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亲说,她这几⽇⾝体总不舒服,睡不着觉。所以晚上临睡前,她吃了超量的安眠药。 楼道里没有灯,我与禾在靛蓝⾊的夜幕光线中,跟随着几个已经发现了出事现场的邻人,往楼上出事的房子摸索而去。 葛家女儿的门前已经堵満了人,她面⾊惨⽩,瘫到在敞开的门槛处颤抖不止,嘴里连连说着“快救救我爸!厨房… ⾼庒锅…”她的先生抱着大声啼哭的儿子,不住地颠着。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晚上我在楼道里碰见的那个眼的“异乡人”原来是葛家男人,他在失踪匿迹这么多年之后,终于从天边地角冒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家里。 我紧张地随着几个邻人进了屋,向厨房里探去。然后,我被看到的场景惊惧得马上就要呕吐出来。 那个“异乡人”也就是葛家男人,倒卧在厨房暗红⾊的石砖地面上,他的头部周围満地都是红⽩相间的糊状物,在他的左肩膀处,有一只变形拧歪了的⾼庒锅,锅里的绿⾖粥已经噴撒得然无存,锅盖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左耳上边的脑勺地方,有一个圆洞,从那里依然往外流溢着灰⽩的脑浆和酱状的⾎糊。十分恶心。 这时,楼里的一个当医生的中年男子来了,他蹲下⾝子,伸出一只手。在倒伏于地已经一动不动的葛家男人的脖颈处摸了摸,然后站起来,说“完了。这种情况人在几秒钟之內就完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拔腿向外跑去。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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