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阿氏谋夫案 第十三回 没奈何存心尽孝 不得已饮泪声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舂阿氏谋夫案  作者:冷佛 书号:38627 更新时间:2017/8/16 
第十三回 没奈何存心尽孝 不得已饮泪吞声
  话说三蝶儿正自情思萦逗,绵固结之时,忽有人背后走来。拍的一声,拍了三蝶儿一掌,笑昑昑的道:“你在这里作什么呢?”三蝶儿吓一跳,回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丽格。三蝶儿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你这会自哪里来?”丽格请个安道:“我跟我姨儿一同来的,来了这么好半天,总没见你。大哥哥说许是出去了,他慌手忙脚,便出去找你去了。谁想被花儿遮着,你在这儿发怔呢。”一面说,一面拉着三蝶儿的手,回到屋里。果见德大舅⺟与德氏坐在一处,唧唧嚷嚷说话儿呢。三蝶儿请了个安,,问了回好,拉着丽格手,坐在一旁,谈讲些扎拉扣绣,一切针凿的话,一会又回到屋里,看了回三蝶儿的活计,丽格要剪个鞋样,三蝶儿拿了剪子,慢慢的替她剪。忽德氏掀帘道:“姑娘,你回头收拾收拾,同你舅⺟一齐走,你大舅想你了,叫你去住几天呢。”三蝶儿答应声是,想着家里没人,⺟亲怎这么开放,莫非与哥哥议定,有什么事情不成?忙的放了样子,出至外间,笑道:“舅⺟接我,我本该去。只是我近⽇一寒一暖的,有些不舒服。索兴等我好了,不用舅⺟来接,叫我兄弟送我去,我再多住几天,你想好不好?”德大舅⺟未及答言,丽格揷口道:“那可不行,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罢,不容分说,拉了三蝶儿进去,強令她梳头。德大舅⺟道:“这么大姑娘,别不听话,赶紧归着归着,差不多就该走了。”说罢,与德氏二人,又至外间屋说话去了。这里丽格又忙着拿瓶子取梳头油,又替三蝶儿去温洗脸⽔,前忙后的,闹个不了。三蝶儿放了木梳,笑昑昑的道:“谢谢你费心,天儿这样热,我不擦粉了。”丽格直意不听,一手举着粉盒,笑眯眯的道:“姐姐你擦一点儿罢。不看老太太,又碎嘴子。”说着挤⾝过来,帮她取了手镜,又帮她来燕尾儿。三蝶儿道:“咳,小姑,你要忙死我。我的燕尾儿,不用人家。”说着,接过丝线,自己背着镜子,慢慢好。丽格笑道:“敢情你的头发好,我有这样头发,也能叫他光溜,不但没有跳丝儿,管保苍蝇落上,都能滑倒了。”说着,拿了粉扑儿,自己对着镜子,匀了回粉。又把自己的燕尾儿,整了一回,等着三蝶儿梳完,又催促她换⾐裳。两人在屋里成一阵,半晌见德氏进来,问三蝶儿道:“你瞧她这分忙,忙得我抓不着头绪了。”丽格笑道:“您还说我哩,不是这样忙,管保这时候连头也不能梳定,怪不得大姑妈说你,⽇后若有了婆婆,瞧你受气的罢。”三蝶听了,哪里肯依,过来便要捶她。德氏拦住道:“别闹啦,快些走罢。”丽格见势不好,亦笑着跑了。三蝶儿把手使木梳,零星物件,包了一个包袱。站在棹子一旁,蹙着两道蛾眉,带有万分为难的神气,德氏道:“这么大丫头,你是怎么了?”三蝶儿把眼圈一红,赶着背过脸儿去,假意去整理头发。德氏又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三蝶儿把眉头一皱,拿出手帕来,擦了眼泪,凄凄惨惨,叫了两声。德氏不知何事,气得坐在椅上,咬牙的发狠道:“又怎么了?”三蝶儿含着眼泪,呜呜嗳哝的道:“作事,不要背着女儿。”德氏怒嚷道:“有什么瞒心昧己事,背你办了?”吓得三蝶儿一跳,疾忙跑过来,站在德氏面前,噙泪央告道:“别生气,女儿说的话,句句是实。叫女儿站着死,我不敢坐着死。”一面说,一面吁吁气,着实伤惨。德氏三焦火起,推了一掌道:“不能由着你。”说罢,顿⾜走出。

  德大舅⺟、丽格皆在院內相候,不知房里何事,疾忙跑来,见三蝶儿背着脸,坐在炕沿上,斜倚着炕棹儿,噘上不住。德大舅⺟道:“姑娘,又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去吗?”丽格亦抢步过来,掖着三蝶儿手腕,替她擦泪,连声叹道:“都是我的不好,又叫姐姐挨说。”三蝶儿低下头去,醒了鼻涕,哽哽咽咽的道:“舅⺟走舅⺟走吧,外甥女不去了。”刚到说此,德氏又自外进来,气昂昂的嚷道:“你爱去不去,牛见不喝⽔,不能強按头。”说着,摔下烟袋,坐在椅子上,一面生气,只听拍拍两声,自己在自己脸上,怞了两掌,又要摔下陈设。吓得德大舅⺟慌了,过来把住手腕,按住棹上家伙道:“姐姐怎么了?这不是叫我为难,叫我着急吗?去与不去,但凭她的心,她大舅接她,因为想她,姐姐因此生气,岂不给我娘儿俩不得下台吗!”德氏哼哼气,气得话亦说不出来。三蝶儿亦惊慌失⾊,连忙跪在地下,扶着德氏两膝,哭喊求饶。丽格更不得主张,犹以为方才说笑,德氏气了呢。一手拉起三蝶儿便与德氏请安,连把大姑姑,叫了数十声,口口声声的道:“我姐姐没有不是,都是我闹的。”又向三蝶儿道:“姐姐不去,是给我没脸。”说着,请下安去。三蝶儿掩泪还礼,口里呜呜浓浓,话亦说不清了。忽被德大舅⺟一把拉丁出去,丽格亦随出劝解,连连与三蝶儿陪错,笑昑昑的道:“刚擦的粉,眼泪又给洗了。”说着,接过包袱,掖着三蝶儿便走。又向屋內笑道:“大姑姑别有气了,改⽇再给你请安罢。”说着,竟自走出。三蝶儿夺了袖子,转⾝又回里屋,劝告⺟亲道:“女儿再不敢了。”随说着,眼泪簌簌滴下,请了个安。德氏只顾生气,连正眼亦不瞧。德大舅⺟无法,只得劝解一番,请安告别。德氏沉着脸道:“到家都问好,我也不送了。”三蝶儿把眼泪擦净,跟随舅⺟走出。一面走,丽格与德大舅⺟极力排解,无奈三蝶儿心事,旁人不知其详。丽格与德大舅⺟劝解,皆是好意。三蝶儿一面答应,又极口遮饰,只说⺟亲脾气,叫人为难的话,丽格当作实话,亦只过去了。

  傍晚到了德家,吃过晚饭,德大舅⾼⾼兴兴,叫了两个瞎子来,唱了半夜的曲儿。三蝶儿心中有事,无心去听。后唱到蓝桥会,伤心的地方不觉心神动摇,坐卧不稳。想起昨⽇在家,听听西厢记来,愈加十分伤感,转⾝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垂泪,丽格亦追了进来,笑问道:“姐姐你困了么?”三蝶儿也不答言,头向里只去装睡。丽格亦卸妆净面,揣度三蝶儿心里,必是因为呕气,想着伤心,乃劝道:“今天的事,都是我招来的。论来你也不好,说你一声婆婆,你也值得那样,莫非你的婆婆,我就说不得吗?”三蝶儿啐道:“你还说呢,若不是你,何致那样呢。”丽格陪笑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我?莫非因我说你,动了你心尖不成?”三蝶儿呸了一声道:“我告诉舅⺟去,你这么跟我上讪,可是不行。”说着,穿鞋下地,往外便走。丽格不知要怎么样,心下也慌了,忙扯住三蝶儿道:“好姐姐,我一时走了嘴,再也不说了,你别告诉去。我再敢说这样话,叫我嘴上长疔。不然,就烂了⾆头。”正说着,只见德大舅⺟进来,催她姐妹‮觉睡‬。说趁着凉快,明儿好早些起来。丽格一面答应,一面嗤嗤的笑。三蝶卸了头,坐在椅上发怔。一会又抹抹眼泪。一会又醒回鼻涕。丽格躺在炕上,又是好笑,又是纳闷。又恐三蝶儿恼她,随笑道:“姐姐你不用恼我,你心里事,満在我心里呢。”三蝶儿冒然一听,心中暗吃一惊,随笑道:“我眼睛不好,⽩天怕风吹,黑夜怕灯亮儿。”随说,又用手巾擦眼。丽格冷笑道:“我知道,八成是要起针眼。记得去年,你在⽟哥哥家里,就是这样吗。”说得三蝶儿又一怔,迟了半⽇道:“我几时要长针眼,被你知道了?”丽格道:“你每遇哭时,就说要长针眼,我怎的不知道,”三蝶儿听了此话,边腮带耳,俱都红了。丽格又坐起笑道:“你看我记好不好?”三蝶儿点点头,想着自己心事,大约瞒不过去,随笑道:“你是昏天黑地,只知说笑凑趣,哪知人世间有为难事呀。”说着,把眼圈一红,又掉泪。丽格恐其伤心太过,下地劝了一回,两人到回鼓以后,方才睡下。三蝶儿背过脸去,犹自伤心,直到东方大亮,亦未合眼。

  话休烦絮,这⽇德氏⺟子,自从三蝶儿走后,去向舅舅家住着,已把她的亲事,说成八九。这⽇常禄休息,约定冰人普津,在家相见。⺟子商议半⽇,知道三蝶儿情,倘若知道此事,必闹⿇烦,不如与普津见面,要过八字贴儿来,先去合婚。好在男女两头儿,彼此都认得,不必重来相看。正好是先放小定儿,将来能信过礼,再放定礼不晚。当时把事情议妥,及至普津到来,亦是満口应承,极力担保,许着将来通信,必要个鲜明荣耀,男家是开通人,合婚不合婚,倒是未节。德氏道:“那可使不得。合婚是要紧的,虽然他大像相合,倘若有点儿波澜儿,两家都不好。将来有口⾆,你也得落埋怨。”说着,把生辰八字贴,递给普津。普津笑着接过,又把男的八字贴,递与德氏,笑着道:“婶娘⾼见。这倒是很好的事。”当下三言五语,把亲事说定,约着十⽇后,来取八字贴儿。合得上就放定纳彩,合不上则作为毋庸议。这也是三蝶儿命里,合该如此,男家合婚,说是两无妨害,德氏合了婚,又细与男女两人,课了回生辰八字儿,俱说是上等婚姻,夫妇能⽩头到老,享寿百年。男的是当朝一品,女的是浩命夫人。一个是天河⽔命,一个是霹雳火命。两个人⽔火相济,可望兴家。这一套油滑口吻,说的德氏好不⾼兴。想起经年算命,自己奔忙一世,应靠女儿福气,才能享福。如此说来,真个不假,即⽇把合婚相配的话,告知普津,又令儿子常禄,去小菊儿胡同一带,打听女方的行为,以免过门后女儿受气。常禄又探听多⽇,回来报告⺟亲,说舂英为人极其朴厚,外间因其朴厚,笑他憨傻。我想这门亲事,却可以作得,德氏点点头,本来为慎重婚姻起见,今听常禄一说,更觉放了心。次⽇即令常禄告知普津,又把这件事,告知同族人等,并几家至近戚友,大家均极赞成。德氏更觉喜,这⽇中秋已近,屈指算着三蝶儿已在德大舅家住了一月有余,正去接,忽有德大舅⺟送来,丽格亦随了回来,又在德氏家,住了几十⽇,然后去了。从此常来常往,有时德大舅⺟来接三蝶儿,丽格亦来回住着。

  光陰荏苒,时序如流。不知不觉间,转过一个年头来,正是新年正月,文光家里,因张罗娶几媳妇,托嘱冰人普津,来往撮合,定于元霄节后,通信纳采,三蝶儿一概不知。是时因为逛灯,正在德大舅家闲住,忽见⺟亲来接,德大舅⺟亦催她回去,想其来时,本说多住几天,今忽来接,三蝶儿很是纳闷。又见德大舅⺟,面带笑容,不免狐疑起来。以为⺟亲来意,必为自己事情,有人相看,心下不由一酸,眼圈亦立刻红了。丽格冷笑道:“姐姐回去罢,明天我还去呢。一来给姐姐道…”说到此处,德氏瞧她一眼,丽格拍手而笑,往下便不言语了。三蝶儿看此光景,知是有事,遂歪⾝坐在椅上,一声大气也不敢出,低头摆弄⾐襟。眼泪滴滴掉下,犹如断线明珠,双双失坠的一般。德氏催她梳洗,三蝶儿怔了半⽇,仍是使生气,不愿回去。急得德大舅⺟连连跺脚,明知放定,而当在德氏面前,又不敢说。丽格是天真烂漫,心里存不住话,叫了德大舅⺟出去,问明所以,又进来笑道:“姐姐走罢,过后儿我来接你,你不回去,岂不叫大姑姑生气吗。”三蝶儿低着头,装作未闻,揭起⾐襟,擦抹眼泪,一时⾐襟⾐袖,俱都了。德氏与德大舅⺟赌气走出,只说道:“赶紧收抬,天可不早啦。”丽格答应一声,仿佛哄小儿的一般,来哄三蝶儿。连把好姊姊叫了好几声,又笑道:“我陪你一同回去,你看如何?”三蝶儿把头一扭,反倒呜呜哭了。丽格扯着手腕,一手取了手帕,替她擦泪,费了好半⽇口⾆,方才劝住。一时德氏来催,丽格连说带凑,帮着三蝶儿先把包袱包好,又劝她擦净眼睛,不哭丧着脸。三蝶儿也不答言,两眼‮勾直‬勾,犹如傻子一般,随着德氏去了。这里德大舅⺟甚不放心,次⽇便带了丽格,去看三蝶儿,又好帮着德氏预备放定的事。

  德氏把女儿接回,本想是喜喜,好预备明天喜事。不想三蝶儿回家,两眼直瞪瞪,愕了‮夜一‬,德氏睡在一旁,‮夜一‬不曾合眼,暗想女儿心里,必为着聘与别家,心里不乐。此时若说她几句,恐怕越羞越恼,急出疯病来,如何是好。越想越为难,深悔一时气岔,不该因为小节,错过婚姻。然事已至此,追悔莫及,只有变个方法,瞒哄一时,别叫她中了症,寻出短见来才好。主意已定,催着三蝶儿起来,张罗梳洗。三蝶儿瞪瞪,⾼声答应一声,下地便走。德氏一把揪住,按在一张椅上道:“你不在这里梳头,要往哪里跑?”三蝶儿听了此话,抬手便去拆头。德氏见此光景,不胜着急之至,又是酸心,又是后悔,当时万感集,揪住三蝶儿膊胳,凄凄惨惨的叫声宝贝儿,随着便心肝儿⾁的,哭了起来。三蝶儿楞在椅上,半晌无言。常斌听了哭声,赶急跑过来,不与⺟亲何故,这样伤感,一时常禄也回来了,两人劝住⺟亲。一见三蝶儿如此,不由亦着了慌,常斌说去接舅⺟。常禄说:“先去接婶娘。”德氏亦急得发愕,不知怎样才好。

  眼看着天将下午,新亲放定的人不久来到。三蝶儿坐在屋里仍自发楞,急得德氏、常禄,来回转磨。忽见德大舅⺟带着丽格进来,常禄忙的出,顾不及请安问候。先把妹妹发,大约是佯狂疯病的话,述说一遍。德大舅⺟吓了一楞,不知德氏道喜,先到屋里来瞧。丽格亦跟着进去。因恐新亲来到,措手不及。先嚷说快给梳头。丽格亦脫了长⾐,打了一盆温⽔,按着三蝶儿头发,叫她洗脸。三蝶儿胡洗过,丽格又替她敷粉。德氏站在地上,一面学说,一面流泪。急得德大舅⺟手⾜失措,忙了扫地,又忙着抹棹子。常禄与常斌二人,约了两个帮忙的厨子,伺候早,饭,大家胡吃过,静候新亲到门。三蝶儿把⾐服换好,仍是痴痴憨憨的,坐着发楞。丽格也不知何故,纳闷不止。后见德大舅⺟唤了德氏出去,姑嫂坐在外间,唧唧哝哝的,咕噜半⽇。德氏哭着道:“事到如今,我倒没有骨⾁义气了,谁想这孩子,这样认真呢。”说到此,声音渐细,丽格亦听不清了。半晌德大舅⺟道:“我不敢抱怨姊姊。当初你就想错了,哪有吐出口话来,再又变卦的,幸亏两个好孩子,不然生出缘故。”说着,亦声音低下,听不真切了。德氏掀了帘子,望着丽格点手,丽格忙的出来。德氏悄声道:“你不要言语,好歹把今天的事瞒哄过去,过后见我细细跟你说。少时新亲到来,千千万万,别提你姐姐的病。”丽格一听此话,不知何事,只得点头答应。德大舅⺟道:“这么办罢,你歇歇儿去,我有法子。”说着,走进屋去。丽格不解其意,也要随着进去,德氏连连摇手,丽格只得站住。看着德氏面孔,这样惊谎,不知三蝶儿之病从何而起。随向德氏探问道:“到底我姐姐是什么病?”德氏听了,不知怎样回答,由不得眼辣鼻酸,滴下泪来。扯着丽格袖子道:“提起话长。大概你也许知道。”说道,拉了丽格手,去向别屋坐着。不想天已正午,一起一起的来些亲友,急不能说。丽格已猜明八九,只想着事太离奇,哪有女儿家,这样想不开,这样死心眼儿的,放着阔婆家不愿意,嫁个穷汉子,有什么希图呢?想到这里,忽把当⽇三蝶儿见了⽟吉的光景,想了起来。心里跳了一回,又纳闷一回。以⽟吉那样穷,三蝶儿还这样诚实,真是令人钦佩。转又一想道:“三蝶儿为人,不至有这样思想。必是孝敬⺟亲,疼兄爱弟,不忍离别骨⾁的伤感。”左想右想,越想越怪。想来这样情景,必有极痛心的事了。

  正自纳闷,忽见常斌进来,同了一群女眷,德氏亦陪了进来。一一与丽格引见道:“这是九姑姑。这是十姨。这是八舅姥老。这是三姐。那是二妹。”丽格挨次请安,初次相见,认不清谁是谁,只是胡坐下,让烟让茶。工夫不大,听只门口外,鹅声叫,主新郞说好。有的说,馒头齐整,主家室‮谐和‬的。大家哄哄,齐出接。只见一抬一抬的,往院里抬彩礼。小孩们爬头爬脑,又说又笑。两位放定的女眷,自外走来。这里亲友女眷,着雁行排列,由街门直罕卜房,左右分为两翼,按次接见新亲,从着満州旧风,皆以握手为礼。普津在前面导引,先与德氏请安道喜。德氏是举止大方,酬对戚友们,向极周到。此⽇因三蝶儿闹得话亦说不出来了。普津道:“大娘是见事则,难道连新亲家太太,也不认得了吗?”大家听了此话,俱都掩口笑了。原来放定的女眷,不是别个,一位是新郞的婶⺟邹氏,一位是新郞之⺟、文光之、前文表过的托氏。邹氏在前,托氏在后,挨次与众人见礼,蜂拥⼊房。先在外间暂坐,众人左右相陪。谈论这门亲事,实是天缘凑巧,前生造下的婚姻。有认识文家的,随口便夸赞新郞,又赞美三蝶儿的容貌及其针徽。只有德大舅⺟一人,皱着两道眉⽑,来回跑,送过来两碗糖⽔,勉作笑容道:“这是向例的俗礼,两位亲家太太,漱一漱口罢。”说着,普津、常禄二人,自外进来。普津在前,捧着一柄如意;常禄在后,托着首饰匣子。两人把物件放下,请过德氏来过目。托氏刚说话,普津道:“我替您说罢。这是我大哥大姐,给这里我妹妹打的耝首饰,合样不合样,时兴不时兴,等着过门后,自己再变换去。”说着,把匣盖揭开,一一指点,又向常禄道:“你倒是替替我,把⾐服拿过来呀。”常禄把⾐服送过,又去打发喜钱,不在话下。

  这里德氏等看了过礼物件,丽格等揭起门空虚,请了邹氏、托氏等进去,一屋子烟气腾腾,并无旁人,只有三蝶儿一人,静悄悄坐在炕上,目不转睛的呆呆楞着,望着众人进来,并不‮涩羞‬,仍自扬着脸,望着邹氏痴笑。邹氏不知底细。很觉纳闷。只可与嫂子托氏谦逊一回,按着行聘成规,安放如意。托氏也不知其故,只道是女大心大,不顾羞臊了,当时用四字成语,说了几句吉祥话儿,什么吉祥如意咧,福寿绵长咧。邹氏亦一答一和的说道:“吉庆有余,⽩头偕老。”一面说,拉过三蝶儿手腕,带了镯子。又笑着夸赞道:“这姑娘模样好,手也这样秀嫰。瞧瞧这手上指甲,有多么长啊。”说着,把礼节过。同了嫂子托氏,仍然归坐。德氏心中有所感,此时千头万绪,聚结一处,见了女儿如此,亦觉后悔,由不得眼中垂泪,坐在一旁哭了。丽格亦因姊妹情重,看着三蝶儿疯痴,很觉难过,当时亦眼辣鼻酸起来。众人见德氏一哭,想着慈⺟之心,自幼儿娇生惯养,到得女儿长成,只要聘礼一到,就属别姓家的人了。俗语说:娶妇的添人进口,嫁女的人去财空。想到此处,亦各伤心流泪。此时満屋的人,你也哭,我也哭,把个良辰喜事,繁华热闹之场,闹得悲悲泣位,成了举目生烦的⽇子了。只剩德大舅⺟尚能扎挣得住,一面陪着新亲,一面叫常禄、常斌并亲友家几个小孩子,把那龙凤呈祥的贴匣,安放一处。把那喜酒馒头,收拾起来。忽一人扎撒两只手,自外走来道:“常大弟,你再给我几个钱,门外念喜歌儿的,又来了两个。”常禄一面灌酒,掏了几个钱,那人拿着跑去了。普津把贴匣接过,拿出个红纸条来,劝着德氏道:“大娘不用伤心。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配。谁家有姑娘,谁也不能在家过老,况你亲家,准保疼爱媳妇如同女儿一样。你乃一时想了,你就乃时去接。”邹氏揷言道:“姐姐放心。我们两下里,如同一家子人。今后做了亲,越发要近乎了。普大哥说的好,你乃一时想了,你就乃时去接。”德氏抹着泪,连连点头。托氏亦接口劝解,好容易才劝住了。普津把手巾字贴,递于德氏,笑着道:“这梳头上轿的方向时刻,要仔细,不可忘了。”德氏颤颤巍巍,一手接过道:“大爷费心。你这么跑前跑后,我实不落忍。素⽇大妈待侄儿们有什么好处哇。”说着,把贴儿收起,正与普津道穷,忽见托氏站起,告辞要走。大家一齐站起,随后相送。普津笑着道:“我也回去。今天桥儿上,有个约会儿。”没着,随着众人,咚咚跑去。常禄随后便追,死活叫他吃完饭再走。普津直意不肯,这里德大舅⺟等,归束一切,顾不得三蝶儿怎么样,只去酬应亲友,催着摆晚饭。德氏见女儿如此,不便声说,只好等亲友走后,再作计较。当下把常禄唤来,⺟子开箱倒柜,先把定礼⾐服收蔵起来,直闹到⽇已沉西,所来的亲亲友友,一起一起走了,才得休息。

  晚间与德大舅⺟商量,说三蝶儿的病啊,可有什么治法呢?德大舅⺟叹道:“这也难说。究竟什么病,我也看不出来,虽姐姐那样说,我终究也不能信。我想这孩子并不糊涂,若说她心⾼傲,倒是不假。去年他大舅生⽇,她跟我谈过心。依她的心思,总想给哥哥兄弟,好歹先娶了亲,无论怎么不贤,⺟亲也有人扶侍了。论理这孩子说话,很有见识,姐姐很该应允才是道理。一来是孩手孝心,二来孩子出阁,姐姐也有人扶侍,乐得不多等二年。何苦这么早,迫孩子呢?”德氏听到此处,叹了口气道:“嗳,我的心事,你哪儿知道,”说着,眼泪婆婆,叹息不止。德大舅⺟劝道:“姐姐不必着急。我看着不要紧,十成占九成,是冲撞什么了。去年他大舅生⽇,不就是这样儿吗?”正说着,丽格进来,说三蝶儿吃下药去,已经睡了。德氏惊问道:“吃的什么药?能够这样。”

  丽格红脸道:“实告您说吧,我向来存不住话。你早晨告诉我,和我哥哥提。我看我姐姐很难过,找出去年的方子,叫我哥哥出去,抓了一剂药来。”德氏听到此处,嗳呀一声,道:“什么方子?药可不是胡吃的。”德大舅⺟听了亦惊慌不止。不顾与丽格说话,三步两步的出来,唤了常禄,取了药方一看:脉案是久病肝郁,外感时琊,宜用分解之剂。因问常禄道:“你看这方子上药,你妹妹可吃的吗?”常禄又细看药味,上有枇杷叶、知⺟,甘草等类药,一面念着道:“这药倒不要紧。方才药铺说,好人病人,全可吃得,大概是有益无损。”德大舅⺟道:“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也胡闹呢。”说着,又埋怨丽格,不该浑出主意。德氏亦惊慌失⾊,跑至屋里来瞧,三蝶儿盖着红被,香睡正浓。听其呼昅,或长或短,有时长出口气,口里唧唧哝哝,嘴动,吓得德氏、德大舅⺟俱着了慌。丽格见此光景,亦吓得怔了。不想这一件事,却也奇怪。

  三蝶儿服下药去,浓睡了‮夜一‬,屋子又热,盖得又重,出了一⾝透汗,渐渐好了。次⽇稍进饮食,觉得⾝子发倦,头上发昏来。问她昨⽇的事,一概不知。德氏只得瞒起,姑且不提。后听院里鹅声,呱呱叫,三蝶儿躺在枕上,亦渐渐明⽩了。无奈事已至此,只得顺从⺟命,将养自己⾝体,免致⺟亲着急,常禄又请了医生,开方服药。不上五⽇光景,已见大痊。丽格方才放心,只是姊姊情重,一时舍不得别去,又住了十数⽇,方与德大舅⺟一同去了。这里三蝶儿病愈,德氏把嫁女的事情,忙个不了。今⽇买箱笼,明⽇买脂粉,每⽇催促三蝶儿做些鞋袜⾐服,预备填箱陪送。谁想三蝶儿心里全不谓然,终⽇叨叨念念,劝告⺟亲道:“不要这样⽩花钱。陪送多少,终久也是人家的。⺟亲着这样急,女儿实在不忍。”说话时非常诚恳,声容惨切。德氏一待说完,早已滴下泪来。自己思前想后,似有无限伤心。三蝶儿亦放声大哭,把近年家里景况,述说一番。又说年月怎么难,哥哥兄弟怎么苦,⺟亲若聘了女儿,不顾事后的事,叫女儿如何能忍。越说越惨,德氏眼泪婆婆,见女儿这样孝顺,那爱惜女儿之心,益觉坚固了。自己决定主张,任凭她怎么说,只这一个女儿,断不忍辜负她。无论怎么论,偏要个鲜明荣耀。生前疼爱儿女,死后也对得过丈夫。一来自丈夫死后,此是经手第一件大事,总要亲亲友友看得过去。二来常禄、常斌尚未定亲,此时若嫁女太刻,必受他人指摘。将来儿子亲事,亦不好张罗了。这是德氏心里,一种疼爱儿女的苦衷。至是常禄心里,亦合他⺟亲一样,想着⽗亲已死,妹妹出嫁,是我⺟子们第一件要紧事,若不从丰置备,惟恐委曲了妹妹。心想我兄弟三人,仅有一个妹妹,设有⽗亲在世,岂不比今⽇风光些。虽今⽇这样为难,毕竟没了⽗亲,终是委曲的,想到此处,那孝⺟爱妹之心,不能稍减。自己拼除一切,只以妹妹于归当一件至要至重的事。闲时常向⺟亲说道:“⽗亲遗产,都该是妹妹一人的。我等生为男子,不必倚靠祖业,好歹要挣⾐挣饭,奉养⺟亲。今⽇无论如何,请勿以破产为念,豁除钱粮米去,连儿子厅里薪⽔,也慡快借些钱财,全数聘了妹妹,⽇后的事,自有儿子担负,不要⺟亲着急。”这一片话,说得德氏心里,益觉难过。起初怕儿子不愿意,故多留一分心。此时常禄兄弟,反倒瞒怨⺟亲,不肯为嫁妆花钱,所置的木器箱笼,常禄亦面前面后,嗔怪不好。簪盒粉罐,亦怨说不细致。闹得此时德氏反倒为上难了。

  眼看着舂深三月,节过清明,先去坟上祭扫一回,然后与常禄计议,⺟子分头办事,又挨门按户,敦请戚友,预备二十四⽇三蝶儿的喜事了。不想喜棚搭起,诸事已经齐备。三蝶儿的容消⽟损,连⽇不进饮食了。比着前两次的疾傻,益觉沉重。不过有时明⽩,有时糊涂。有时说说笑笑,一若平常;有时哭哭啼啼,若临大难。所来的亲友,除去德大舅⺟、丽格尚可攀谈,其余的亲友女眷。三蝶儿是一概不见。至⽇喜轿到门,院里喜乐暄天,非常热闹。独有三蝶儿心里突突跳,仿佛⾝在云雾中,不由自主的一般。扯住德氏哭道:“,你怎这样的狠心哪!”说罢,哽咽半⽇,往后一仰,不知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wWW.nIlXs.cOm
上一章   舂阿氏谋夫案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舂阿氏谋夫案》是一本完本历史小说,完结小说舂阿氏谋夫案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舂阿氏谋夫案的免费历史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历史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