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逑传 第16回 美人局歪厮实难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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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好逑传 作者:名教中人 书号:38622 | 更新时间:2017/8/16 |
第16回 美人局歪厮缠实难领教 | |
词曰:脸而粉⽩,眉儿黛绿,便道是佳人。不问红丝,未凭月老,強要结朱陈。岂知燕与莺儿别,相见不相亲。始之不纳,终之不,羞杀洞房舂。 右调《少年游》 话说铁中⽟与冰心姐小自成婚之后,虽不曾亲共枕衾,而一种亲爱悦慕之情,比亲共枕衾而更密,一住三⽇,并不出门。⽔尚书与铁都院探知,十分喜不题。 却说大-侯与仇太监俱受了过学士的谗言,一个要嫁,一个要娶,许多势利之举,都打点的停停当当,却听见铁中⽟与冰心姐小已结了亲,便都大惊小怪,以为无法,只得叫人来回覆过学士,过学士听见,心愈不服,暗想道:“我卑词屈礼,远远求他一番,到讨他一场没趣。我出面自呈,狠狠的参他一番,竟反替他成了大功。此气如何得出!此恨如何得消!今央大-侯与仇太监,指望夹吵得他不安,他又安安静静结了亲,此着棋又下虚了,却将奈何?”因差了许多精细家人,暗暗到⽔尚书、铁都院两处细细访他过失。有人来说:“铁翰林不是娶⽔姐小来家,是就亲到⽔尚书家中去。”又有人来说:“铁翰林与⽔姐小虽说做亲,却原是两房居住,尚未曾同。”又有人来说:“铁翰林与⽔姐小恩爱甚深,住了三⽇,并不出门。”过学士听在肚里,甚是踌躇,道:“既已结亲,为何不娶回家,转去就亲?既已合卺,为何又不同?既不同,为何又十分恩爱?殊不可解。莫非原为避大-侯与仇太监两头亲事做的圈套?我想圈套虽由他做,若果未同,尚可离而为两。今要大-侯去娶⽔姐小,他深处闺中,弄他出来,甚是费力,若铁翰林⽇⽇上朝,只须叫仇太监弄个手脚,哄了他家去,勒他与侄女儿结成亲,他这边若果未同,便自然罢了。”算计停当,遂面拜仇太监,与他细细定计。他太监満口应承道:“这不打紧,若是要谋害铁翰林的命,便恐碍手脚。今但将侄女与他结亲,是件婚姻美事,就是明⽇皇爷知道了,也不怕他。老先生只管放心,这件事大一半关乎我生学⾝上,自然要做的妥帖。只是到那⽇,要老先生撞来,做个媒正,使他后来无说。”过学士道:“这个自然。”因见仇太监一力担承,満心喜,遂辞了回来,静听好音不题。正是:琊谋不肯伏,奷人有余恶。 只道计万全,谁知都不着。 却说铁中⽟为结婚,告了十天假。这⽇假満要⼊朝,冰心姐小终是心灵,因说道:“过学士费了一番心机,⾼出大-侯与仇太监两条计策,今你我虽不动声⾊,而默默谢绝,然他们的杀机尚未曾发,恐不肯便休。我想大-侯虽说无赖,终属外廷臣子,尚碍官箴,不敢十分放肆,妾之強求可无虑矣。仇太监系宠幸內臣,焉知礼法?恐尚要胡为。相公⼊朝,不可不防。”铁中⽟道:“夫人明烛机先,虑周意外,诚得奷人之肺腑。但我视此辈腐鼠耳,何⾜畏也!”冰心姐小道:“此辈何⾜畏?畏其近于朝廷,不可轻投也。”铁中⽟听了,连连点头道:“夫人教我良是,敢不留意。”因随众⼊朝。 朝罢,回到东华门外,恰好与仇太监撞着。铁中⽟与他拱拱手,就要别去,早被仇太监一把扯住道:“铁先生遇着得甚巧,正要差人到尊府来请。”铁中⽟问道:“我生学虽与老公公同是朝廷臣子,却有內外之别。不知有何事见教?”仇太监道:“若是我生学之事,也不敢来烦渎铁先生。这是皇爷吩咐,恐怕铁先生推辞不得。”就要扯着铁中⽟同上马去。中⽟因说道:“就是圣上有旨,也要求老公公见教明⽩,以便奉旨行事。”仇太监道:“铁先生你也太多疑,难道一个圣旨,敢假传的?实对你说罢,皇爷有心爱的两轴画儿,闻知铁先生诗才最美,要你题一首在上面。”铁中⽟道:“如今这画在哪里?”仇太监道:“现在我生学家里,故请同去题了,就要回旨。” 铁中⽟因有冰心姐小之言,心虽防他,却听他口口圣旨,怎敢不去?只得上马并辔,同到他家。仇太监邀了⼊去,一面献茶,一面就吩咐备酒。铁中⽟因辞道:“圣旨既有画要题,可请出来,以便应诏。至于盛意,断不敢烦。”仇太监道:“我们太监家,虽不晓得文墨,看见铁先生这等翰苑⾼第,到十分敬重,巴不得与你们吃杯酒儿,亲近亲近。若是无故请你,你也断不肯来,今⽇却喜借皇爷圣旨这个便儿,屈留你坐半⽇,也是缘法。铁先生你也不必十分把我太监们看轻了。”铁中⽟道:“內外虽分,同一巨人,怎敢看轻?但既有圣旨,就领盛意,也须先完正事。”仇太监道:“铁先生你莫要骗我,你若完了正事,只怕就要走了。也罢,我也有个法:圣上是两轴画,我先请出一轴来,待铁先生题了,略吃儿杯酒,再题那一轴,岂不人情两尽?”铁中⽟只得应承。 仇太监就邀⼊后厅楼下,叫孩子抬过一张书案来,摆列下文房四宝,自上楼去,双手奉出一轴画来,放在案上,叫小太监展开与铁中⽟看。铁中⽟看见是名人画的一幅磬口蜡梅图,十分精工,金装⽟裹,果是大內之物,不敢怠慢,因磨墨舒毫,题了一首七言律诗在上面。刚刚题完,外面报过学士来拜,仇太监忙叫请进来,不一时,过学士进来相见,仇太监就说道:“过老先生,你来得恰好。今⽇我生学奉皇爷圣旨,请铁先生在此题画,我生学只道题诗在画上,要半⽇工夫,因治一杯⽔酒,屈留他坐坐。不期铁先生大才,拿起来就题完了。不知题些甚么,烦过老先生念与生学听,待我生学听明⽩些,也好回旨。”过学士道:“这个当得。”因走近书案前,细细念与他听道:恹恹低敛淡⻩衫,紧抱孤芳未许探。 香口倦开檀半掩,芳心吐柏犹寒。 一枝瘦去容仪病,几瓣攒来影带惭。 不是畏寒疑不放,要留舂⾊占江南。 过学士念完,先自称赏不已,道:“题得妙!题得妙!字字是蜡梅,字字是磬口,真⾜令翰苑生辉!”仇太听监了,也自喜道:“过学士称赞,自然是妙的了。”因叫人将画收了,拿出酒来。铁中⽟道:“既是圣上还有一轴,何不请出来,一发题完了,再领盛情,便心安了。”仇太监道:“我看铁先生大才,题画甚是容易,且请用一杯,润润笔看。”因邀⼊席。原来翰林规矩要分先后品级定坐席,过学士第一席,铁中⽟第二席,仇太监第三席相陪。饮过数巡,仇太监便开口道:“今⽇皇爷虽是一向知道铁先生义侠之人,不知才学如何,故要诏题此画;也因我生学有一美事,要与铁先生成就,故讨了此差来,求铁先生见允。今⽇实是天缘,刚刚凑着。”过学士假装不知道:“且请问老公公:有何事要成就铁兄?”仇太监道:“鼓不打不响,钟不撞不鸣。我生学既要成就这段姻缘,只得从实说了。我生学有个侄女儿,生得人物也要算做十全,更兼德贤淑,今年正是十八见了。一时拣择一个好对儿不出,今闻知铁先生青年⾼发,未曾毕婚,实实有人仰攀之意。前⽇朝回,撞见尊翁都宪公,道达此意,已蒙见允。昨⽇奏知皇爷,要求皇爷一道旨意,做个媒证,皇爷因命我拿这两轴画的梅花图来,叫铁先生题。皇爷曾说:‘梅与媒同意,就以题梅做了媒人罢,不必另降旨意。他文人自然知道①今画已题了,不知铁先生知道么?’铁中⽟听了,已知道他的来意,转不着急,但说道:“蒙老公公厚情,本不当辞。只恨生学命薄,前已鱼雁于⽔尚书之庭矣,岂有复居甥舍?”仇太监笑道:“这些事铁先生不要瞒,我都访得明明⽩⽩在这里了。前⽇你们做的把戏,不过为⽔家女儿不肯嫁与大-侯,央你装个幌子,怎么就认真哄起我们来了?”铁中⽟道:“老公公此说,可谓奇谈。别事犹可假得的,这婚姻之事,乃人轮之首,名教攸关,怎说装做幌子?难道大礼既行,已合卺,男又别娶,女又嫁人?”仇太监道:“既不打量不娶不嫁,为何⽗⺟在堂,不娶回来,转去就亲?既已合卺,为何不同眠同卧,却又分居而住?”铁中⽟道:“不归者,为⽔岳无子,不过暂慰其⽗女离别之怀耳。至所谓同眠不同眠,此乃闺阁之事,老公公何由而知?老公公⾝依⽇月,目击纲常,切不可信此无稽之言。” 【校勘记】 ①“他文人自然知道”原作“使人看见着象他文人自然知道”今据萃芳楼蔵版本改。 仇太监道:“这些话是真是假,我生学也都不管。只是我已奏知皇爷,我这侄女定要嫁与铁先生的,铁先生却推脫不得!”铁中⽟道:“不是推脫,只是从古到今,没个在廷礼义之臣,娶了一,又再娶一之理。”仇太监道:“我生学只嫁一与铁先生,谁要铁先生又娶一!”铁中⽟道:“我生学只因已先娶一在前,故辞后者。若止老公公之一,又何辞焉?”仇太监道:“铁先生娶的前后,不是这样论。若娶到家的,方才算得前,若是闲花野草,虽在前到要算做后了。”铁中⽟道:“若是闲花野草,莫说论不得前后,连数亦不⾜算。至于卿贰之家,遵⽗⺟之命,从媒的之言,钟鼓琴瑟,以结丝萝,岂闲花野草之比?老公公失言矣。”仇太监道:“⽗⺟之命,既然要遵,难道皇爷之命,到不要遵?莫非你家⽗⺟大似皇帝?”铁中⽟见仇太监说话苦,因说道:“这婚姻大礼,关于国体,也不是我生学与老公公私自争论的,纵不敢亵奏朝廷,亦当请几位礼臣公汉,看谁是谁非。”仇太监道:“这婚姻既要争前后,哪有工夫,又去寻人理论?若要请礼臣,现今的过老先生,一位学士大人在此,难道不是个诗礼之人?就请问一声便是了。”铁中⽟道:“文章礼乐,俱是一般,就请教过老先生也使得。” 仇太监因问道:“过老先生,我生学与铁先生这些争讼的言语,你是听得明明⽩⽩的了,谁是谁非,却要求你公判一判,到不要袒护同官。”过学士道:“老公公与铁兄不问我生学,我生学也不敢开口。既承下问,怎敢袒护?若论起婚姻的礼来,礼中又有礼,礼外又有礼,虽召诸廷臣穷⽇夜之力,也论不能定。若据我生学愚见,切闻王者制礼,又闻礼乐自天子出,既是圣上有命,则礼莫大于此矣。于此礼不遵,而拘古执今,不独失礼,竟可谓之不臣矣。”仇太听监了,哈哈大笑道:“妙论!说得又痛快,又斩截,铁先生再没得说了!”因叫小太监満斟了一大杯酒,亲起⾝送与过学士面前,又深打一恭道:“就烦过老先生为个媒儿,与我成就这桩好事。”过学士忙接了酒,拱仇太监复了位,因回说道:“老公公既奏请过圣上,则拜老公公如命为圣上之命也,我生学焉敢不领教?”一面就饮⼲了酒,就一面对着铁中⽟道:“老公公这段姻事,既是圣上有命,就是⽔天老与寅翁先有盟约,只怕也不敢争论了。铁寅兄料来推脫不倒,不如从直应承了罢,好教大家喜。”铁中⽟听了,就要发作,因暗暗思想:一来碍着他口口圣旨,不敢轻毁;二来碍着內臣是皇帝家人,不便动耝;三来恐⾝在內庭,一时走不出来。正想提着过学士同走是条出路,恐发话重了,惊走了他,转缓缓说道:“就是圣上有命,不敢不遵,也须回去禀明⽗⺟,择吉行聘,再没生学自应承之理。”仇太监道:“铁先生莫要读得书多,弄做个腐儒。若皇爷的旨意看得轻,不要遵,便凡事一听铁先生自专可也;若是皇爷的圣旨是违拗不得的,便当从权行事,不要拘泥哪些迂阔的俗套了。恰好今朝是个⻩道吉⽇,酒席我生学已备了,乐人已在此伺候了,大媒又借重了过老先生,內里有的是香闺秀阁,何不与舍侄女竟成鸾俦凤侣,便完了一件百年的大事?若虑尊公大人怪你不禀明,你说是皇爷的圣旨,只得也罢了。若说没装奁,我生学自当一一补上,决不敢少。”过学士又撺掇道:“此乃仇老公公的美意,铁寅兄若再推辞,便不近人情了。”铁中⽟道:“要近情,须先近礼,我生学今⽇之来,非为婚姻,乃仇老公公传宣圣旨,命微臣题画。今画二轴,才只题得一辆,是圣上的正旨尚未遵完,怎么议及私事?且求老公公请出那一轴画来,待生学应完了正旨,再及其余,也未为迟。”仇太监道:“这却甚好。只是这轴画甚大,在楼上,取下来甚是费力,莫若请铁先生就上面去题罢。” 铁中⽟不知是计,因说道:“上下俱是一般,但遂老公公之便。”仇太监道:“既是这等,请铁先生再用一杯,好请上楼去题画,且完了一件,又完一件。”铁中⽟听说,巴不得完了圣旨,便好寻脫⾝之路,因立起⾝来说道:“题画要紧,酒是不敢领了。”仇太监只得也立起⾝来道:“既要题画,就请上楼。”因举手拱行。铁中⽟因见过学⼲也立起⾝来,因说道:“老先生也同上去看看。”过学士将要同行,忽被仇太监瞟了一眼,会了意,就改口道:“题画乃铁寅兄奉旨之事,我学士上去不便。候寅兄题过画,下来做亲,生学便好效劳。”铁中⽟道:“既然如此,生学失陪有罪了。”说罢,竟被仇太监哄上楼去。正是:鱼防香饵鸟防弓,失马何曾虑塞翁。 只道飞鸿天地外,谁知燕阻画楼东。 铁中⽟被仇太监哄上楼来,脚还未曾立稳,仇太监早已缩将下去,两个小內官早已将两扇楼门紧紧闭上。铁中⽟忙将楼中一看,只见満楼上俱悬红挂绿,结彩铺毡,装裹的竟是锦绣窝巢,楼正中列着一座锦屏,锦屏前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打扮的:珠面官披宮样妆,朱海阔额山长。 阎王见惯浑闲事,吓杀刘郞与阮郞。 那女子看见铁中⽟到了楼上,忙立起⾝来,叫众侍儿请过去相见。铁中⽟急要回避,楼门已紧紧闭了,没法奈何,只得随着众侍儿走上前,深深作了一揖,就回过⾝来立着。那女子自不开口,旁侧一个半老的妇人代他说道:“铁爷既上楼来结亲,便是至亲骨⾁,一家人不须害羞,请同姐小并坐不妨。”铁中⽟道:“我本院是奉圣旨上楼来题画的,谁说结亲?”那妇人道:“皇爷要题的两轴画,俱在楼下,铁爷为何不遵旨在楼下题,却走上楼来?这楼上乃是姐小的卧楼,外人岂容到此?”铁中⽟道:“你家老公公的计策妙是妙,只可惜在我铁中⽟⾝上毫厘无用!”那妇人道:“铁爷既来之,则安之。”铁中⽟道:“你们此计若诬我撞上楼来,我是你家老公公口称圣旨题画,哄我上楼来的,况且又是青天⽩⽇,现在有过学士在楼下为让,自诬不去。若以这等目所未见的美⾊来我,我铁翰林不独姓铁,连⾝心都是铁的,比那坐怀不的柳下惠,明烛达旦的关云长还硬铮三分,这些美人之计如何有用!” 那女子不但不美,原是个无赖之人。只因初见面,故装做些羞涩羞涩,不肯开言。后面偷眼看见铁翰林⽔一般的年纪,粉一般的⽩面,皎皎洁洁,到象一个美人,十分动火,又听他说美人计没用,便着了急,忍不住大怒道:“这官人说话也太无礼!我们虽宦官家,若论职分也不小。我是他侄女儿,也要虎做个姐小。今⽇奏明皇爷嫁你,也是一团好意,怎么说是用美人之计?怎么又说没用?既说没用,我们內臣家没甚名节,拚着个不识羞,就与你做一处,看是有用没用?”因吩咐众侍妾道:“快与我拖将过来!”众侍妾应了一声,便一直上前说道:“铁爷听见么?快快过去陪个小心罢,免得我们罗唣。”铁中⽟听见,又好恼又好笑,只是不作声。众侍妾看见铁翰林不做声。又见女子发急,只得奔上前来,你推一把,我扯一把,夹七夹八的吵。铁中⽟要认真动手,却见又是一班女子,反恐不便,只得忍耐。因暗想道:“俗话说:‘山鬼之伎俩有限,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只不理他便了。”因移了一张椅子,远远的坐下,任众侍妾言言语语,他只默默不睬。正是:刚到无加柔至矣,柔而不屈是真刚。 若思何物刚柔并,惟有人间流⽔当。 铁中⽟正被众侍妾罗唣,忽仇太监从后楼转出来,一面将众侍妾喝道:“贵人面前,怎敢如此放肆!”一面就对铁中⽟说道:“铁先生,这段姻缘已做到这个田地,料想也推辞不得,不如早早顺从了罢,也免得彼此失了和气。”铁中⽟道:“非是生学不从,于礼不可也。”仇太监道:“怎么不可?”铁中⽟道:“老公公不看见《会典》上有一款:‘外臣不许与內臣结。’结且不可,何况联姻?”仇太监道:“这是旧制,旧制既要遵,难道皇爷的新命到不要遵?”铁中⽟道:“就是要遵,也须明奉了圣旨,谢过恩,然后遵行。今圣旨不知何处,恩又不曾谢,便要草草结亲,这是断乎不可,望老公公原谅。” 二人正在楼上争论,忽两个小太监慌慌忙忙跑将上来,将仇太监请了下去。原来是侯总兵边关上又招降了许多人,又收了许多进贡的宝物,亲解来京朝见,蒙圣上赐宴,因前保举是铁中⽟,故有旨诏翰林铁中⽟陪宴。侍宴官得了旨,忙到铁衙来召,闻知被仇太监邀了去,只得赶到仇太监家內来寻。看见铁翰林跟随的长班并马俱在门外伺候,遂忙禀仇太监要人,仇太监出来见了,闻知是这些缘故,与过学士两个气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话都说不出来。侍宴官又连连催促,仇太监无法奈何,只得叫人开了楼门,请他下来。 铁中⽟下便下来,还不知是甚缘故,因见侍宴官与长班禀明,方才晓得。又见侍宴官催促,就要辞出。仇太监満肚⽪不快活,因说道:“陪宴固是圣旨,题画也是圣旨,怎么两轴只题一轴?明⽇圣上见罪,莫怪我不早说!”铁中⽟道:“我生学多时催题,老公公匿画不出,叫生学题甚么?”原来这轴画原在楼下,因要骗铁中⽟上楼,故不取出。及骗得铁中⽟上楼,便将这轴画好好的铺在案上,好⼊他的罪。今听见铁中⽟说匿画不出,因用手指着道:“现放在书案上,你自不奉旨题写,却转说匿画,幸有过老先生在此,做个见证。”铁中⽟见画在案上,便不多言,因走近前,展开一看,却画的是一枝半红半⽩的梅花,与前边的磬口梅花又不相同,磨墨濡毫要题。侍宴官见铁中⽟要题画,因连连催促道:“题诗要费工夫,侯总兵已将到,恐去迟了。”铁中⽟道:“不打紧。”因纵笔一挥,挥完掷笔,将手与过学⼲一拱道:“不得奉陪了!”竟往外走,仇太监只得送他出门上马而去。正是:孤行不畏全凭胆,冷脸骄人要有才。 胆似子龙重出世,才如李⽩再生来。 仇太监送了铁中⽟去后,复走进来,叫过学士将题画的诗念与他听。过学士因念道:一梅忽作两重芳,仔细看来觉异常。 认作红颜饶雪⾊,愁⽩面带霞光。 莫非浅醉微添量,敢是初醒薄晓妆。 休怪题诗难下笔,枝头舂⾊费商量。 过学士念完,仇太监虽不深知其妙,但见其下笔敏捷,也就惊倒,因算计道:“这小畜生有如此才笔,那⽔姐小闻知也是个才女,怎肯放他?”过学士道:“他不放他,我如何又肯放他?只得将他私邀养病之事,央一个敢言的当道上他一本,使他必不成全,方遂我意!” 只因这一算,有分教:镜愈磨愈亮,泉越汲越清。不知过学士央谁人上本,且听下回分解——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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