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02回 钟儿圆慧出家 梁武帝金銮听讲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禅真逸史  作者:清溪道人 书号:38617 更新时间:2017/8/16 
第02回 钟爱儿圆慧出家 梁武帝金銮听讲
  诗曰:削发技缁作野僧,止因多病⼊空门。

  无缘歌舞三更月,有分修持一卷经。

  诵梵罢时知觉路,参禅静里悟无生。

  偶逢武帝求贤诏,引向金銮面圣君。

  话说钟子远听得伽蓝案前一声响,急抬头看时,见一个老鼠在琉璃上偷油,见了人跳将下来,不偏不斜,却好跳在签筒上,将签筒扑倒,响这一声。子远思量道:“这寺里伽蓝甚有灵感,不如将这事求一签,问爱儿出家,⽇后成得功否。”就跪在伽蓝案前,通诚求一灵签,以卜凶吉。求得第二十四签,子远看时,签上四句诗道:枯木逢舂月至秋,他乡遇故喜相投。

  求名问利虽成就,未若禅林更好修。

  子远看了诗,正合其意,甚是喜,坐在门槛上念诵。只听得有人叫一声:“钟施主,为何大侵早到我敝寺中闲坐?口里念些什么?”子远回头看时,却是管园的矮道人。子远慌忙起⾝道:“阿公,要见你阎长老说话,有烦转达。”矮道人笑道:“我去。”即忙进去。不移时,阎长老出来,子远到方丈里坐下。智觉问道:“钟老丈久矣不到敝寺中来,今⽇甚风吹得到此?”子远道:“小子不为别事,就是师⽗⽇昨到舍诵经,相小儿无寿,说有什么计较可救,今⽇特造宝刹求教。”智觉道:“一向看令郞容貌,是一孤相,在俗门中,惟恐寿薄;若空⼊门为僧,必成正果,又且可以延寿。这便是救他的方子。虽如此说,只恐你夫二人未必割舍。”子远道:“小子正为这事而来。适间问伽蓝求一签在此,请看一看。”智觉看罢道:“不必说了,这一签是上吉的,只怕施主心下恍惚。若出家时,必有收成结果。”子远道:“有何恍惚?既承师⽗美意,肯收留小儿,即选吉⽇送来。”智觉道:“施主,再要和你今正商议,不可造次。待贫僧拣一个空亡⽇子,办些盒礼过来,请令郞出家,方是道理。”子远道:“这也不消了,亦不必和荆计议,师⽗拣定⽇期,小于送来便是。”子远茶罢,起⾝告别而回,一一与浑家说了。过了数⽇,智觉着行童送柬帖到子远家里来,说道:“本月十二⽇,是华盖空亡⽇子,果肯不弃,此⽇回成更好。”

  话不絮烦。真个是光陰迅速,倏然又是十二⽇到了。这智觉长老着道人挑些盒礼送来,不过是蔬菜点心之类。子远即央贴邻当里长的孔爱泉,写一张将子情愿舍⾝出家文契,叫:“爱儿过来,别了娘,送你到寺中快活去。”这爱儿对朱氏唱了一个喏,叫声:“娘,我去呀!”只见两泪流,不忍离别。朱氏放声哭将起来,道:“我儿,不是我做娘的心毒,只为你多灾多病,我爹娘命里招不得你,不得已送你出家。从此去,切要向上学好,勤谨听教训,不比在⽗⺟⾝边撒娇。”说罢,悲咽不胜。子远亦垂泪道:“爱儿呵,寺若远时,也不舍得你去了。今幸喜寺院邻近,阎住持老师又且纯厚的,你去决然快活,不必苦切。”可怜⺟子二人,牵⾐难舍,连这道人邻合,亦各垂泪,免不得拭泪而别。子远携了爱儿手,往寺中来。这智觉和尚出来接,到方丈坐下。子远将文契双手奉与智觉,智觉看了,收于袖中。吃茶已罢,即办斋供佛。子远叫爱儿先参拜佛像,次拜师⽗,凡寺中和尚,俱备相见。行礼毕,长老取法名,唤作守净。众人坐下吃斋,斋罢,子远在寺里东西两廊、前后佛殿,闲玩到晚。斋毕,又嘱付了爱儿几句方回。闲话不题。

  且说这钟守净自到圆慧寺出家之后,真是缘会,精神倍长,灾病都除。智觉请师训读,果然颖悟异常,记作两绝。年近十四。经典咒忏,念诵乐器,无不精妙。更兼耽诗画,善于写作,寺中和尚四五十众,尽皆敬服。智觉长老甚是爱惜。年至十六岁,长老与他讨度牒披剃为僧。好一个清秀俊俏的和尚,凡是宦门富室之家有佛事者,请得钟守净去,方才喜。自王孙公子以至蚤人墨客,无不往来游。

  说这金陵城里,有一公子,姓谢名循,乃是有名才子。其⽗谢举,现任梁朝左仆之职,武帝甚相亲信。为人-厚,家资巨富。这公子谢循,酷好诗画,与钟守净文墨往来,情义稠密。闻得妙相寺工程已完,朝廷颁诏,要文武官举荐和尚为寺中住持,谢循意⽗亲荐举这守净与天子,无便可说。一⽇,谢举晚朝回来,⽗子二人饮酒,说话间,公子问道:“爹爹在朝,曾有什么新闻否?”谢举道:“朝內别无甚事,当今圣上,酷信佛法,最重的是沙门。如今城中新创这妙相寺,不知用了多少钱粮,靡费太甚。又诏众官举荐两个有才德的和尚,为此寺住持。朝中外郡诸臣,至今未有所举。我寻思这城內城外庵庙寺院僧人,那得个出类拔萃有才德者?只这件新闻,心下踌蹰未定。”谢循道:“儿子也闻知这件事沸沸的说。儿子有一个相识的和尚,经典咒忏,件件皆精;琴棋书画,般般皆妙;况兼除荤戒酒,格温柔,举止诚实。这长老可荐得与圣上么?”谢举道:“依汝所说,这和尚果然如此,尽可去得。你且说他姓甚名谁,在何守挂搭?”谢循道:“这和尚名姓,爹爹多分也尝闻得,就是圆慧寺姓钟的年少长老。”谢举道:“莫非是钟守净么?”谢循道:“正是此僧。”谢举点头道:“我倒失忘了。只怕他年幼,未必老成。待明⽇早朝面奏定夺。”二人晚膳毕,歇息了。

  次早五更,谢仆起来梳洗,穿了朝服,到朝房內来,只见纷纷文武‮员官‬,齐集早朝。但见:山河扶绣户,⽇月近雕梁。虬漏初停,绎帻人报晓;鸣鞭甫动,⻩

  门间使传宣。太极殿钟鼓齐鸣,长乐宮签簧竟奏。⻩金炉內,游丝袅袅

  噴龙涎;⽩⽟阶前,仙乐铿铿和风管。九龙座缥缥渺渺,红云里雉尾扇

  掩映赭⻩袍;五风楼济济锵锵,紫雾中獬豸冠厮配红珠履。侍御宮娥袅

  娜,谨⾝內监端详。两班文武肃威仪,一国君王垂衰冕。左列着紫袍⽟

  带,世官世禄,果然大老元臣;右立的翠绶金章,铁券丹书,端的皇亲国

  戚。苍髯阁老,公公正正,调和鼎斓理陰;铁面台官,是是非非,培植

  纲常行赏罚。纠弹的绣⾐御史,专飞⽩简之霜;匡弼的骨鲠谏垣,惯作

  青蒲之伏。挥毫草诏,躁象管潇潇洒洒,翰林学士,卖弄着山斗文章;挂

  甲顶盔,执金瓜狰狰狞狞,镇殿将军,妆点出貔貅气象。羽林卫军容严

  肃,旌旗影里到光寒;神策军队伍整齐,戈戟丛中彪体壮。班部中叮叮

  当当⽟佩响,品臣执笏觐天颜;鸳队里翩翩跹跹袍袖动,忠宰扬尘呼万

  岁。这正是:九重宮阙开阊阖,万国⾐冠拜冕旒。只听得净鞭三响,文武两班山呼舞蹈已毕。帘內中贵官喝道:“众臣有事早卖,无事退班。”忽见文臣班內左仆谢举,执简当,俯伏启奏道:“臣启陛下,今有妙相寺工程完毕,臣等奉诏,荐举两员才德兼全之僧,为正副住持。臣访得圆慧寺中一僧,姓钟,法名守净。戒行清⾼,立心诚实,禅宗透⼊玄微,密谛悉窥精蕴,才德俱优。此僧可充寺中住持之职。未敢擅便,伏乞圣裁。”武帝道:“朕方博访名僧,未得其人。今卿所荐不虚,可速召来面朕。”即着中书官写诏,就差谢举为使。谢举谢恩,领旨出朝,差虞候飞马先到城外圆慧寺中通报,然后上马到寺中来。只见寺门前悬花结彩,众和尚击鼓鸣钟,请仆下马,进山门,径⼊佛殿。看的人拥満寺前。钟守净忙排香案,领众僧一齐俯伏。谢仆开读诏书。诏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释教宏开,爱启三途之苦;佛门广大,聿除人难

  之灾。登一世于舂台,脐四生于仁寿。招提既建,‮家国‬之福德无边;慧

  照⽇新,佛教之法轮常转。惟尔左仆谢举所荐圆慧寺沙门钟守净,秉

  圆明,不失本来面目;躁功清净,能培夙世基。神定而戒行精严,律

  明而禅机透悟。在朕素为渴想,惟师一指途。兹即差谢举为使,前来

  礼请⼊朝,匡朕不逮。诏书到⽇,主者奉行,即速趋朝,毋违朕命。大

  通十二年七月⽇诏。

  读诏已罢,钟守净和众僧山呼谢恩已毕,款留谢仆素斋。谢举道:“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圣上临轩以待,长老同下官就行。”钟守净穿了袈裟,慌忙上马,同仆进朝。谢举先⼊朝內奏道:“臣奉圣旨,召圆慧寺僧人钟守净,已在朝门外候旨。”武帝传旨宣上殿来,⻩门官引钟守净直进殿上。武帝举目看时,果然好一个少年俊秀沙门。有《西江月)为证:头顶五山绣帽,⾝披百袖禅⾐。飘飘俊逸美丰姿,罗汉端然再世。

  ‮晕红‬桃花两颊,青分柳叶双眉。儒门应自步云梯,何事招提栖止?

  钟守净山呼朝拜已罢,武帝道:“朕今新构妙相寺,每听政暇时,到寺中谈经说法,参样礼佛,以求正果,免堕轮回。特抡一位才德拔萃之僧,引归正。适间仆谢举盛称贤卿才德,朕面受教益。况朕皈依佛教已久,经典之义,颇知大略,但不识释门真诠,果以何者为先。卿可细剖,以开朕茅塞。”钟守净俯伏金阶,正开谈启奏,武帝道:“卿开讲佛法,安可轻亵,敕赐锦墩坐下。”钟守净谢恩,右首侧边坐了。奏道:“夫佛者,寂灭之道也。诸经典千言万语,只是教人守其灵明,勿使物障。所谓寂者,澄然清静;灭者,冥然浑化。人能守其初心,不为物所蔽,则心静神清,依然本来面目,不椎可以延龄,抑且圆寂时,魂凝魄结,圆陀陀正觉菩提,自然登于彼岸。此‘寂灭’二字之正果也。人能解得此意,然后持斋布施,诵佛看经,方有功德。不然,佛灯不照,不过是糟粕而已,何与于正觉哉!”武帝道:“卿言深透禅机,使朕豁然省悟。谢仆荐举得人矣。”令光禄寺大排蔬筵,着谢仆陪宴。斋毕,谢恩退朝。次⽇早朝,谢举又率钟守净进朝候旨。武帝御笔亲封钟守净为僧纲司都法主、妙相寺正住持、宏仁阐教大师,一概寺院僧人,俱受节制。钦赐锦绣袈裟一件,九宝僧冠一顶,锡杖云鞋。又赐近城良田二百顷,以为斋供。外赐御轿一乘,差中贵官人员,两人持幢幡,两人捧僧纲司都法主、妙相寺正住持印匣,两人赍敕诰,一人捧御烛,一人捧御香。其余细乐、金鼓、旗帐,何止百余人,前呼后拥,送至妙相寺来。钟守净下了轿,进⼊大雄宝殿,参佛已毕,望阙谢恩。本寺僧众和道人行者,撞钟击鼓,俱来参见。钟守净一一礼毕,厚赠中贵还朝覆旨。以下乐人轿夫等,俱各赏赐,不必细说。

  原来这钟和尚素有名望,因此妙相寺中僧众俱无他议,虽有些器量窄狭,众人也只道佛家当如此俭啬。况又是天子钦差来的,寺里人不必说服他管辖;即公侯将相,国戚皇亲,俱各敬重往来。自钟守净进寺之后,天子时常驾临,说法谈经,参禅打坐,哄动了远近僧俗士女,都来听经,参见活佛。俱各载米赍钱,远来布施。烧香的人,隆寒盛暑,络绎不绝。施舍的钱财米麦,不可胜计,真个是富堪敌国。不要说钟住持受用过于国戚王亲,便是钟子远夫二人,享用极其丰⾜。子远常对浑家说:“也不枉了教儿子出家一场。”此时村民俗子,看了钟守净的样子,个个羡慕为僧,天下习以成风,出家者甚众,不在话下。

  再说林时茂主仆二人,自从离家避难,行了数⽇,不觉已到沁州沁驿地界了。看看天晚,过了绵山,投一村店安息。苍头放下行李,向厨下炊饭,林时茂客房暂睡。苍头正炊饭间,有一个老者,也在那里烧火,坐于灶下,将苍头不转睛的窥觑。苍头见了,心下疑惑,问道:“老丈为何瞧着小人?”那老者道:“我看见有些面善,见莫非在太原府中来的么?”苍头道:“我正在太原曲县內住。”老者又道:“兄尊姓?”苍头道:“在下姓林,住升仙院前。”老者思想了一会,嚷道:“我想着了,兄莫非是林将军尊使么?”苍头道:“是也,老文何以相认?”那老者喜道:“我当初在⾼丞相麾下犯罪,辕门临斩时,你拿酒饭与我吃,至今不忘。为河至此?”苍头道:“老丈莫不就是杜旗牌么?”老者笑道:“然也。”原来这老者姓杜名悦,绰号石将军,因他有些膂力,颇通武艺,投在皇亲王骠骑麾下为旗牌官。因随⾼出征,失机当斩,亏林时茂一力救解,免死充军。在边塞上十余年,逢赦回乡,不期在村店相遇。

  当下杜悦问道:“你家老爷好么?”苍头道:“如旧。现今要远出,访什么亲戚,唤我跟随出来。想是途路辛苦,⾝体困倦,睡在客房里,等我炊饭吃哩。”杜悦道:“爷爷,你便早说些也好。隔了十余年,不想恩人在这里相会。”跳起⾝就往客房里来,口里叫道:“林爷在那厢?”林时茂问道:“是什么人叫?且低声。”这杜悦走到前,跪下道:“老思主,小人受了莫大之恩,未得衔结之报,诅料今⽇在此相会。”说罢,纳头就拜。林时茂起⾝道:“老丈请起。素不相认,何劳重礼。”杜悦拜罢,起来道:“老爷,你可记得十年前失机的杜悦么?”林时茂惊道:“你既是杜旗牌,当时俺救了你命,免死出配边方,何以至此?”杜悦道:“一言难尽。思主请睡,待小人去沽壶村酒来酌一杯,以表孝心,慢慢的告禀。”即出房门,问店家讨一个酒瓶儿,径往市上去沽酒。

  不多时,提了一瓶酒,买了几味肴撰回店,叫苍头烫起酒来,就在客房里桌上摆下肴撰,请林时茂上面坐了,杜悦侍陪。两个吃了数杯,林时茂道:“公在边塞受尽风霜,俺常时思念。今⽇得赦还乡,万千之喜。”杜悦答道:“小人自从老爷救拔之后,即往边上,一路历尽多少艰难苦楚,不可胜言。今得赦回故土,依栖着一个故友过活,因他借些资本与这店家、左右乡民,时常令小人来收些帐目,不意得遇恩主。小人得获残生,实赖老爷再造之德,小人虽粉骨碎⾝,不⾜以报万一。”说罢,又吃几杯。杜悦道:“老爷如今往何处请亲?”林时茂道:“俺非是访亲,因有一腔心事,难对人言,今与公谈,谅不怈漏。”将⾼澄打猎害民、被⽗责罚的事情,备细说了一遍:“俺如今意走⼊梁国,削发为僧,潜⾝远害,故此全真打扮,以辞故国。”杜悦道:“老爷一生忠孝,真乃豪杰丈夫,若⼊菩提,必归正道。正是知机避害,明哲保⾝,出人头地之处,有何不可。只是一件,老爷这般打扮,虽似道家,但这些英雄气概,毕竟是一个将门模样,未免被人识破。况且又无‮凭文‬路引。梁魏两地,关隘防闲甚紧,惟恐有阻,难以过去。老爷有心出家,不如就在这里近处寺院,削发为僧,讨了度碟,消停几时,然后往梁国去,岂不美哉?”林时茂道:“此论甚⾼,但这里近处寺院,大概厮认者甚多,或看破时,反为不美。怎地得一偏僻幽静的寺院方好。”杜悦一面劝酒,笑道:“小人有一亲弟,自幼出家,在泽州析城山成汤庙侧首问月庵內为僧。这庵甚是僻静,此去却是顺路,数⽇可到。自小人问军之后,彼此并无消息。明⽇小人就陪老爷同去那里访问,一来为老爷大事,二来就探望舍弟一遭。傥或在时,就彼削发技剃,甚为便也。”林时茂道:“若得如此,⾜感盛情。”二人商议已定,叫苍头收拾杯盘,同榻抵⾜而睡。

  次⽇,三人鸣起来,别了店主,一同往东。随路而进,夜住晓行,不一⽇,已到泽州析城山下问月庵前。林时茂举目看时,真个好一座清幽庵院。但见:松篁翠,湾一带流⽔小桥;殿角巍峨,显几处钟楼古刹。门临山

  岫,隔溪每听野猿啼;址靠岗峦,绝顶时惊斑虎啸。伽蓝殿树悬薛荔,梵

  王宮炉噴旃檀。两廊彩壁画菩提,倒座观音随龙女。经翻贝叶,禅

  衲响全铃;花供优昙,精含沙弥称佛号。果然景致清幽,须信一尘不

  到。不闻贵客来相访,惟有僧敲月下门。

  当下三人径进山门,只见金刚殿上,有一个小头陀扫地。杜悦问道:“小沙弥,动问一声,宝庵有一位永清长老可在么?”小头陀道:“永清师太在禅房里打坐。”三人听说,不胜之喜。杜悦道:“相烦你通报一声,说是一个姓杜的弟兄,特来相访。”小头陀丢了扫帚,忙进禅房通报。这永清长老听得,即忙出来接。见了亲兄杜悦,十分喜,笑颜可掬。请二人进禅堂內相见,礼罢坐下。兄弟间别十余年,一旦相会,免不得叙些寒温,说些离别相念之意。当下永清长老分付办斋管待。问杜悦道:“这一位道者是谁,与兄同来光顾?”杜悦道:“我正为这道者特来见贤弟。这就是⾼丞相部下镇南大将军林爷。”永清长老慌忙起⾝稽首道:“失敬!失敬!”问道:“林爷正好享福,为何这般打扮做云游的模样?”杜悦即将林时茂出家情由,细说一遍。永清长老道:“原来林爷为这个缘因。既要出家,贫僧敝庵,极是僻静,人迹罕到。况贫僧还有几张空头度牒、抄化‮凭文‬路引,待明⽇早晨,替林爷斋佛削发便了。”林时茂拱手称谢。当⽇晚斋已罢,各自安歇。次⽇,永清长老办斋供佛,看经诵咒,林时茂跪在佛前,摩顶受戒。削发已毕,长老代取法名,名为太空,别号澹然。即将空头度牒一张填上法名,又有抄化‮凭文‬路引,俱付与林澹然收了。

  在庵盘桓了旬余,林澹然思投梁,即便告行。永清长老弟兄二人,苦苦留住。又过了数⽇,林澹然辞长老坚执要行,永清长老和杜悦款留不住,只得办斋送行。永清长老捧出一条铜打成的禅杖,一领缁⾊褊衫,一顶纯绵头褡,一个金漆钵孟,笑嘻嘻道:“这条杖子却也古怪,两月前有一禅和子,长眉⾚脚,来此挂搭斋供,临去时道:‘无以为谢,愿留此物。’贫僧再三不肯受,他道:‘权且收下。⽇后可转法轮,施与一个盖世英雄,佛家领袖。’不想今⽇却好遇着尊驾,正是法缘,伏乞笑留。”林澹然收了,稽首称谢。杜悦又赠⽩金二十两,以为路费。林澹然道:“老师所赐,小僧不敢不领,老丈之赠,决不敢领。既已出家,要此何用?”杜悦道:“些须之物,不⾜以报大恩,聊为路途薪⽔之助。”林指然坚辞不受,杜悦亦不敢強,道:“既然不收薄礼,小人相送一程。”林澹然道:“如此⾜感厚意。”当下拜辞永清长老。林指然道:“⽇后得有进步,必不忘吾师大德。”永清送出山门,稽首而别。

  林澹然同杜悦、苍头三人,一齐取路,行了一⽇,投店歇了。次⽇行至河內地方万善镇前,三人腹中有些饥了。见一村店,酒旗招扬、三人进店里坐下,叫酒保拿酒来。这酒保烫热两壶酒,铺下些鱼⾁菜蔬。三人正吃之间,杜悦忽然泪下。林澹然道:“杜公为何垂泪?”杜悦道:“小人非为他事悲伤,一来今⽇与恩主拜别,老朽年近七旬,风中之烛,朝不保暮;不知与思主还有相见之⽇否。二来老朽止有一子,名成治,颇读兵书,亦通武艺。自我未犯罪之前,令他去梁国投⺟舅麾下,图一个进⾝,谁知去后古无音信,十余年不见一面,未知存亡若何,常怀悒怏。有此二事系心。所以惨切。”林澹然道:“俺为僧道的。云游四海,与你虽然暂别,也有相逢⽇子。便是令郞远投令舅,精通兵法,必不落于人后。但不知令舅尊姓大名,目今为梁朝什么官职?”杜悦道:“弟姓傅名恽。向来闻得人说守边有功,官为总兵统制,镇守南陵郡,管辖十三州、四十五县军民。到梁朝问时,便知端的。”林澹然道:“既如此,老文不必惨切,快修书一封,待俺带去,慢慢访问令郞消息。若遇得机会送书与他,必然回来⽗子相会。”杜悦拭泪称谢。即借店主笔砚,写了书,封固已毕,送与林澹然。澹然收了道:“古人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承君相送,已是数⽇,⾜见厚情。就此告别,再留后会。”杜悦算还酒钱,苍头挑着行李,驮了禅杖,三人走出店门。行至三岔路口,杜悦道:“今此一别,实觉心中恋恋不舍,未知何⽇再相会也。”林澹然道:“君今年老,不可忧郁,以伤天和。相会有期,即此告辞。”二人垂泪而别。

  话分两头。却说⾼一连数⽇不见林时茂来参,心下疑惑,差值⽇虞候往参府衙门查问。此时参府军士一同虞候进⾼丞相府中回话,呈上文书。⾼拆开放在案上,细细展看。书云:部下末将林时茂薰沐叩首状上大思主明公大王麾下。窃以茂乃一

  介征夫,常蒙国士之遇;区区武弁,更叨提拔之私。学不请于韬铃,⾝不

  通乎谋略。常怀垂辔之情,未效衔环之报。数茂之罪,擢发难穷;感王

  之恩,粉⾝莫罄。兹者茂有眷属,系瓜葛之至亲,远处遐方,叹鳞鸿之久

  绝。行一心探访,敢惜半载途遥。意叩别军门。恐妨静摄;遽尔潜

  离‮府政‬,罪律难逃。锥恩主大德海涵,使茂感恩岳重。冒死状上,统冀

  垂怜。回首故乡,可胜眷恋。年月⽇部下沐恩小将林时茂状禀。

  ⾼看毕,失惊道:“林总参去访甚亲?为何有数月路程?汝等可知道么?”军士道:“参爷临行,只说这亲住得囗远,不曾说什么地方去处,小的们故此不知。”⾼发付军士去了,暗中思忖:“林镇南是个知机烈士,虑那畜生寻他衅端,故此不辞而去。可惜没了一员智勇⾜备的大将!”心下郁郁不乐。部下将士一齐禀说:“林镇南此去,多分投于梁国。我这里军情虚实,他尽知之,况他智略过人,勇力盖世,若为梁朝所用,异⽇为患不小。丞相可速差精骑追赶转来,免生后患。”⾼道:“汝等不知。这林时茂为将,随孤多年,遇战敢前,有功不伐;立鲠直。想他此去,不过是知几隐遁而已,焉肯事二主,以为不忠之人?尔等毋得多言,孤自有处。”众人无言而散。次⽇早朝,⾼将林时茂辞官探亲之事,面奏魏主不题。

  却说林澹然自与杜悦分别之后,同苍头向上往东南进发,迤逦行了数⽇,一路无话。看看走近梁魏界地面,到晚投饭店安歇。次早苍头正挑担出门,林澹然道:“向上慢着,俺有句话与你说。自你随俺以来,勤谨老实,众仆之中,不能如你,俺故带你出来。如今俺已为僧,况前面是梁朝地界,出家人仆从同行,甚为不便。今⽇与你分手,拿这行囊过来。”苍头双手递过⽪匣,林澹然取出两封散碎银两蔵了。次后只取禅杖、钵孟、褊衫、便服,余者金银财物,尽数与苍头道:“不是俺今⽇无惰撇你,只是俺既跳出红尘,便要云游天下。自此之后,你当随便拣一个好去处,将此财物,买些田产,自耕自种,⾜以养老终⾝,不必记念俺了。”向上听罢,拜倒地上,放声痛哭道:“小人自从老爷收录之后,养育深恩,未尝忘报,今⽇又赐小人许多财物。老爷今⽇孤⾝出外,野店风霜,路途劳苦,正当小人跟随伏侍,虽使上天⼊地,粉骨碎⾝,死而无怨。何故老爷今⽇不用小人?毕竟还要随老爷同去。”林澹然道:“俺主意已定,何必多言。就此分路,不须啼哭。只是前途谨慎平安,俺亦放心得下。”说罢,手持样杖钵盂,背驮包裹,出门走。这苍头苦痛难噤,赶出门外,拖住林澹然⾐服,跪在地下悲哭,不忍分手。林澹然含泪,假意发起怒来,喝道:“可恶这厮胡!”向上只得在地上拜了几拜,起⾝挑担,滴泪往西而去。

  林澹然独自一人到武津关口,即是战国昭关,伍员适陈处也。守关吏见是个游方僧人,也不甚盘诘。况林澹然又有度碟、抄化‮凭文‬路引,大落落地径闯进关里。就关口饭店坐下,叫店主办饭来。店內后生即忙铺下蔬饭。林澹然吃饭之间,问店主人:“贵境到建康还有多少路程?”店主道:“敝地到京师,尚有千里之程,只是有些阻碍,惟恐难行。”林澹然道:“清平世界,浪乾坤,怎么难去?”店主道:“我说起来,委实惊心果然骇异。”正是:乌鸦与喜鹊同鸣,吉凶事全然未晓。

  不知店主人说出甚地艰难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WwW.NiLxs.cOm
上一章   禅真逸史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禅真逸史》是一本完本历史小说,完结小说禅真逸史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禅真逸史的免费历史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历史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