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 第六六回 北阙沐皇恩详陈奏牍 西征谈战略尽在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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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大清三杰 作者:徐哲身 书号:38602 | 更新时间:2017/8/16 |
第六六回 北阙沐皇恩详陈奏牍 西征谈战略尽在家书 | |
刘秉璋瞧见徐舂荣似有惊愕之⾊,急问道:“杏林素能镇定,此刻何故这般样子。” 徐舂荣道:“左季帅既然奉旨调督陕甘,去剿捻回等匪,如此大事,何以没有去和曾涤帅商酌一下;至于各省协饷一层,倒还在次。” 刘秉璋不解道:“左季帅平浙省,也是中兴名臣之一。杏林说他未曾去与曾涤帅商量一下,难道他的军事之学,真的不如涤帅不成?” 徐舂荣尚未答话,先把四面一望,见没什么外人,方始说道:“季帅的军事之学,并不亚于涤帅。涤帅自从主持军事以来,抱定稳打稳战,步步脚踏实地行事,虽然稍嫌迂缓,收功较迟。现已平定大局。做总帅的不比别路将帅。中枢倘有挫折,关乎全局,门生佩服他的长处,正是老成持重,得以总揽全军。季帅的军事主见,注重急进,稍觉近于偏锋,胜则见功较速,负则或至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现在甘肃一带的匪众,也很猖獗,万里行军,从援不能骤至,正合得着涤帅的那个稳字,方能万无一失。门生是防季帅,倘若果有一点骄气,那就不妥。所以望他去和涤帅斟酌而行。” 刘秉璋听了方始失讶道:“照杏林的议论,不是季帅此行有些危险了么?” 徐舂荣微摇其头的答道:“这倒不然。门生一则因未研究甘省之事,方才的说话,不过悬揣而已;二则季帅的胆子极壮,胆壮者气必盛。他倒挟其平浙省的余威,一到甘省,竟能立奏肤功,也未可知。” 刘秉璋听说,忽然想起一事,便对徐舂荣笑着说道:“杏林方才的说话,乃是据理而论,却未知道季帅现与涤帅很有意见,既有意见,怎么再肯去和涤帅商酌。”刘秉璋说着,把手向着桌上一指道:“杏林快快替他卜上一卦,且看怎样。” 徐舂荣真的去到桌上,先焚上一炷香,然后虔虔诚诚的卜上一卦,一看爻辞,不噤大喜的对着刘秉璋说道:“季帅此行无碍矣。” 刘秉璋忙看爻辞,只见写着是,公则称心,私未如意,恶兽可除,侞羊堕泪。 刘秉璋看完,急问徐舂荣道:“难道季帅自己竟有不幸不成。”徐舂荣摇手道:“既有侞羊字样,或者关于他的下代,也说不定。” 刘秉璋道:“家事纵不如意,究比国事为轻。” 徐舂荣也想起一件事情,把他双眉微蹙道:“门生在江南大营里的当口,曾九帅因闻季帅总在前后议论涤帅,便对门生说:‘季⾼从前曾被小人所诬,奉旨通缉归案官文执办,后来多亏家兄和润芝等等替他斡旋,那桩钦案,倘若不是家兄力托肃顺,季⾼怎有今⽇?他现在因为已与家兄的功位相埒,居然旁若无人起来。家兄为人素持犯而不较之旨,我却极不为然。’曾九帅当时即命门生也替季帅卜上一卦,门生卜的是季帅的家运,那个爻辞之上,说得非常明⽩,他说季帅情有些刚愎。曾九帅反而笑了起来道:‘季⾼的刚愎,连卦上都知道了,这倒有些好笑。’” 刘秉璋道:“他的家运怎样。” 徐舂荣道:“卦上说季帅有古稀以外的寿数,又说他的长子孝威,少年即有不幸,四子孝同,将来可以做到三品。”①徐舂荣还待再说,忽见刘秉璋的部将钱⽟兴、万应墀两个参将,一齐进来,回禀公事,等得钱万二人公事回毕,刘秉璋又和他们谈起左宗棠奉旨调督陕甘,徐舂荣替他卜卦等事。钱⽟兴虽是一位武将,却通文墨,平时在那战阵之上,常将所得诗句,寄与徐舂荣替他修改。此刻一见刘秉璋谈到卜卦之事,忙对徐舂荣说道:“标下对于卜卦的事情,近来方才有些相信,大人②的这个文王课,恐怕国中没有第二个了。” 万应墀笑问钱⽟兴此话怎讲? 钱⽟兴道:“我有一次,要向陈⽟成那里前去劫营,曾请我们大人替我卜上一卦。卦上说,我去劫营虽能取胜,必要受伤。”钱⽟兴说到这里,便把他的靴尖一翘道:“现在我的右脚,带着一点小小残疾,这还不准极了么?” 刘秉璋、万应墀两个听说,都把各人的⾆头伸得老长的道:“这真准得怕人。” 钱⽟兴忽问徐舂荣可曾瞧见曾国荃克复金陵的时候,一天正是他的小生⽇,曾国藩曾题一诗,句子极其清雅。徐舂荣头摇道:“这倒没有瞧见。” 钱⽟兴道:“标下却还记得。”说着忙去泐了出来,刘万徐三个一同看是: 十载艰难下百城,漫天箕斗正纵横;今宵一盏⻩花酒,如与阿连庆更生。 徐舂荣便对刘秉璋低声说道:“涤帅的才气已尽,怕他的寿数,不及左季帅呢。” 刘秉璋忙问大约还有几年?徐舂荣掐指一算道:“至多不过七年。” 刘秉璋道:“从前左季帅曾笑涤帅庸庸厚福,照这样说来,岂不是不能算为厚福了。” 徐舂荣道:“花甲之寿,也可以了。门生自知恐怕还不能到花甲呢。”① 刘秉璋听说,自恃是徐舂荣的老师,便倚老卖老的笑骂了一句道:“狗庇,何至如此。” 刘秉璋这样一骂,钱万徐三个,不觉都一齐笑了起来。后来还是徐舂荣先停了笑声道:“这末协饷之事,让门生就下去和藩司商量去。” 刘秉璋连连点头道:“快去快去。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徐舂荣和钱万二人,一同出了抚台衙门,钱万二人,各去理办各人之事。徐舂荣却与藩台筹划妥当,再由刘秉璋移知左宗棠。 左宗棠在京接到公事,很⾼兴的对他长子孝威说道:“刘仲良那里,既有徐杏林替他办事,他真厚福不少。”孝威公子笑答道:“徐某人,不知和刘仲良是什么缘分,很有关云长对于刘玄德至死无他的义气。” 左宗棠也笑着点点头道:“徐杏林自从由孙祝棠荐与刘仲良之后,后来成为师生,这是徐舂荣抱着知己之感,连那涤生和沅甫两个,要想奏调用他,他都不肯。沅甫且不说他,涤生本来自称道学,倒说一到两江任上,一位堂堂的制台,竟去坐花船,吃花酒,我却大不为然。” 孝威左宗棠摇着头,捻着须的说道:“要兴市面,一则不必制台自去躁心,自然是地方官的责任。二则这种老气横秋的样子,为⽗真的瞧不下去。” 左宗棠说到这里,忽又问道:“你才从家乡来京,我因连⽇召见,没有工夫问你家事,今天偷闲在此,你那⺟亲的⽑病,莫非真的成为不治之症了么?为⽗有些不信。” 孝威公子见问陡然掩面暗泣起来,不能答话。原来左宗棠自平浙江之,他那奏报军情的折子,比较别的督抚为多。因为他本是一位折奏折老夫子出⾝,喜自己动笔,折子上的措辞,自然明⽩晓畅。而且对于甘肃的匪虽未明言,可是自告奋勇的态度业已流露于字里行间的了。两宮素知他的体魄,壮于曾彭等人,便令他⼊京陛见,殷殷垂问甘肃的匪,他于奏对下来,即上一个折子是:兵部尚书、忠勇巴图鲁、一等恪靖伯、闽浙督臣左宗棠跪奏:为预先设防,据要扼险,立营杜匪,伏乞两宮鉴核事。窃臣奉旨督办闽浙军务,业与各省抚臣暨部下将士,同心戮力,扫粤匪,浙江、河南、山西、安徽等省,现已一律肃清,其他各省之余孽,亦见次第敉平,海宇清平,中兴再庆,此乃我文宗显皇帝在天之灵,及两宮宵旰勤劳之所致也。惟大创之后,元气一时未能骤复,亟宜饬下各督抚臣注重民生之事。其次为各省余孽,不无溃蹿各处,联合回匪,尚图死灰复燃,偶不经意,则意外之变,祸可旋踵而至;如北疆山海关,邻于京畿,毋庸留心;南疆虎门、厦门,东疆淞江、海门等处,皆属海防吃紧之地,亦宜添兵设将,以防外人⼊犯;至于西北疆陕甘等处,捻匪混迹,回翟猖獗,尤为心腹大患。该处若平,太平之兆,永固金汤矣。受国恩深,既有所知,不敢缄默,特此渎奏,不胜悚惶之至。谨奏。 两宮见了此折,正合防边之意,次⽇即下上谕,将左宗棠调补陕甘总督,赏加太子太保衔,及紫噤城骑马,并令克⽇驰驿赴任;又知甘肃地瘠民贫,准其各省协饷。 左宗棠奉到上谕,正在檄调旧部,预备统率⼊甘的时候,忽见他的长公子左孝威,单⾝由籍进京,禀告⺟病。他知孝威为人,十分纯孝,一⾝业已弄得形销骨立,不成样儿,很觉不忍,一面命他爱子,且去休息几天,再说家事,一面又去理办陛辞之事,打算从速起程。 等得大致楚楚,方把孝威公子叫到跟前,问他⺟亲之病。当时那位孝威公子,一见老⽗问到⺟亲的⽑病,顿时掩面悲泣起来。左宗棠微微的喟了一声,又命孝威公子坐在他和⾝边,用手拉开孝威公子的袖子道:“照你样子,你⺟之病,谅已⼊了膏肓,为⽗和你⺟亲,数十年的忧患夫,她既如此病重,为⽗岂有不愿奏请回籍看她一趟之理。无奈圣恩⾼厚,限期赴任,为⽗目下是:只有顾着君臣之义,不能再管夫妇之情的了。”左宗棠的一个了字,刚才出口,可怜他的莹莹老泪,会簌落落的流了下来。 孝威公子至此,那里还能呑声暗泣,疾忙扑的一声,跪到老⽗面前,两手紧抱老⽗的双膝,狂哭起来道:“⽗亲,⺟亲倘能马上好好起来,儿子万事全休。若真有个长短,儿子不怕⽗亲见罪,一定只有殉我⺟亲的了。” 左宗棠听了大惊失⾊的答道:“我儿快快不可存这心思。⽗⺟本是并重的,我儿只知有⺟,不知有⽗,那不是平⽇枉读诗书了么?” 孝威公子此刻已经哭得昏了过去,神智已失。左宗棠赶忙亲自督饬家人,将他爱子扶到卧室,急去延医诊治。诊治之后,灌下了药,孝威公子方始清醒转来。左宗棠又恳恳切切的劝了孝威公子一番,命他次⽇遄回原籍,不必再惜银钱,尽管多聘名医,去替你的⺟亲医治,否则你的⺟亲,还不怎样,你这个痴孩子,倒要不堪设想了。 左宗棠说着,即将几封家书,付与孝威公子;并命一个姓卞的幕僚,携着三百两银子,伴送回籍。孝威公子同了姓卞的幕友漏夜赶回湖南湘陰,他的三个兄弟,首先告知⺟病稍愈,始与卞姓幕僚,略略寒暄,再问⽗亲在京之事。卞姓幕僚告知大概。 孝威公子一面把信与三个兄弟,一面早已⼊內见他那位病⺟去了。 孝宽公子先将一封较厚的家信,拆开一看,只见写着是:捻氛平靖,又晋官衔,行次天津,遵旨⼊觐。复拜噤城骑马之宠,优待劳臣,可谓至矣。 惟以西事为急,垂问何时可定,当以进兵运饷之艰,非二三年所能蔵事,乃谨对以五年为期,而慈圣犹讶其迟,世人又以为骄。天威咫尺,何敢面欺,揣时度势,应声而对,实自发于不觉,恐五年尚未必敢如愿耳。西事艰险,为古今棘手一端,吾以受恩深重,冒然任之,非敢如赵壮侯自诩,无逾老臣也。尔等可检赵充国传,仔细读之,便知西征之不易。现又奏请刘寿卿率部从征。吾近来于涤公多所不満,独于赏拔寿卿一事,最徵卓识,可谓有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昔寿卿由皖豫转战各省,涤公尝⾜其军食以待之,解饷至一百数十万之多,俾其一心办贼,不忧困乏,用能保奏救晋,捍卫京畿,以马当步为天下先,此次捻匪平,寿卿实为功首,则又不能不归功于涤公之能以人事君也。 私虽有微嫌,于公谊实深敬服,故特奏请奖曾,以励疆吏。大丈夫光明磊落,舂秋之义,笔则笔,削则削,乌能以私嫌而害公谊,一概抹煞,类于蔽贤妒能之鄙夫哉。人之以我与曾有龃龉者,观此,当知我之黑⽩分明,固非专闹意气者矣。 至陕甘饷事之难,所以异于各省者,地方荒瘠,物产无多,一也。舟楫不通,懋迁不便,二也。各省虽遭兵燹,然或不久即平;陕甘回汉杂处,互相仇杀,六七年来,⽇无宁事,新畴已废,旧蔵旋空,搜掠既频,避徙无所,三也。变以来,汉回民人,死亡大半,牲畜鲜存;种艺既乏壮丁,耕垦并少牛马,生⾕无资,利源遂塞,四也。各省兵勇饷数,虽多少不同,然粮价平减,购致非难;陕甘则食物翔贵,数倍他方,兵勇⽇啖细粮二斤,即需银一钱有奇,即按⽇给与实银,一之外,绝无存留,盐菜⾐履,复将安出?五也。各省地丁钱粮外,均有牙厘杂税捐输,勉供挹注;陕厘尚可年得十万两,甘则并此无之,捐输则两省均难筹办,军兴既久,公私困穷,六也。各省转运,虽极烦重,然陆有车驮,⽔有舟楫,又有民夫,⾜供雇运;陕甘则山径荦确,沙碛荒凉,所恃以转馈者,惟驮与夫;驮则骡马难供,夫则雇觅不出。且粮糗麸料,事事艰难,劳费倍常,七也。 用兵之道,剿抚兼拖;抚之为难,尤苦于剿,剿者战胜之后,别无筹划,抚则受降之后,更费绸缪;各省受降,惟筹资遣散,令其各归原籍而已;陕甘则衅由內作,汉回皆是土著,散遣无归,非先筹安揷之地,给以牲畜籽种不可,未安揷之先,又非酌给口粮不可,用数浩繁,难以数计,八也。吾以此八难奏陈,实以陕甘事势,与各省情形迥别,非发匪、捻匪可比。果奠定西陲,决不能求旦夕之效,所以徐舂荣曾上书于刘仲良,王子寿亦上书于吾,二人所陈,确有见也。 孝宽公子的学问本好,那年因见他的长兄孝威公子,中了壬戊科的第三十二名举人,从此更加发愤用功,不久果然⼊了府庠。 这天看完他的老⽗的家信,对于陕甘之事,说得通畅详明,如数家珍,不噤觉得万分津津有味,竟把远道回家的老兄,以及那位卞姓幕友,一时忘记得⼲⼲净净。再将其余之信一一拆了看毕,因见都是命他们几兄弟,赶紧延医医治⺟病,并好好的劝慰长兄,便将所有之信,给与孝勋、孝同两个兄弟看过,遵照老⽗之命,分别理办。 卞姓幕友瞧见周夫人的⽑病虽重,急切之间,尚无大碍,住了几天,辞别孝威、孝宽、孝勋、孝同四位公子,料定左宗棠必已起程,沿途了上去。等得在山西境內追着左宗棠的队伍,禀明一切。左宗棠听得周夫人的⽑病,还不十分碍事,稍稍放心一点,当下慰劳了姓卞幕僚几句,即向陕西进发。 到了省城,巡抚以下,亲出接。左宗棠住⼊预备的行辕之后,细细问明近⽇匪众的军情。 陕西抚台道:“现在陕甘一带的匪首,要算⽩彦虎,伪皇后⽩朱氏,伪公主珊凤,伪元帅熊飞鹏,女将翡仙,男将熊飞龙,以及另外一股匪头,名叫⽩翟野主的,都极十分厉害,他们本是流寇质,不主占领省垣。现闻爵帅率了大军到来,不知蹿往那里去了。晚生已命探子四出探侦,尚未前来回报。”左宗棠听说,捻须的答道:“中丞只顾筹措协饷之事,剿匪的责任,当然由兄弟担任。兄弟此次奉旨调补陕甘,打算到了兰州,布置妥当,再令部将出剿。” 陕西抚台,连连答应了几个是,方又问道:“爵帅此次西来,不知带来多少军队,哪些将士,晚生想来平浙的那些大将,要在浙江理办善后,一定不能随节来此。” 左宗棠点首道:“中丞料得极是,不过兄弟此番带来的一班将士,都是很好的脚⾊。”正是: 作战当然重地理 治军几次挽天心 不知左宗棠所带的一班将士,究是何等人物,且阅下文。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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