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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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德伯家的苔丝 作者:哈代 书号:38556 | 更新时间:2017/8/16 |
第三十五章 | |
苔丝把事情讲述完了;甚至连反复的申明和次要的解释也作完了。她讲话的声调,自始至终都同她开始讲述时的声调一样,几乎没有升⾼;她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掉眼泪。 但是随着她的讲述,甚至连外界事物的面貌也似乎发生了变化。炉桥里的残人露出恶作剧的样子,变得凶恶可怖,仿佛一点儿也不关心苔丝的不幸。壁炉的栅栏懒洋洋的,也似乎对一切视而不见。从⽔瓶里发出来的亮光,只是一心在研究颜⾊的问题。周围一切物质的东西,都在可怕地反复申明,它们不负责任。但是自从他吻她的时候以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或者不如说,一切事物在本质上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一切事物在本质上又发生了变化。 她讲完过去的事情以后,他们从前卿卿我我的耳边印象,好像一起挤到了他们脑子中的一个角落里去了,那些印象的重现似乎只是他们盲目和愚蠢时期的余音。 克莱尔做一些毫不相⼲的事,拨了拨炉火;他听说的事甚至还没有完全进⼊到他的內心里去。他在拨了拨炉火的余烬以后,就站了起来;她自⽩的力量此刻发作了。他的脸显得憔悴苍老了。他想努力把心思集中起来,就在地板上胡地来回走着。无论他怎样努力,他也不能够认真地思考了;所以这正是他盲目地来回走着的意思。当他说话的时候,苔丝听出来,他的最富于变化的声音变成了最不适当和最平常的声音。 “苔丝!” “哎,最亲爱的。” “难道要我相信这些话吗?看你的态度,我又不能不把你的话当成真的。啊,你可不像发了疯呀!你说的话应该是一番疯话才对呀!可是你实在正常得很…我的子,我的苔丝——你就不能证明你说的那些话是发了疯吗?” “我并没有发疯!”她说。 “可是——”他茫然地看着她,又心神地接着说:“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啊,不错,你本来是想告诉我的——不过让我阻止了,我记起来了。” 他说的这一番话,还有其它的一些话,只不过是表面上应付故事罢了,而他內心里却像是瘫痪了一样。他转过⾝去,伏在椅子上。苔丝跟在后面,来到房间的中间,用那双没有泪⽔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接着她就软倒在地上,跪在他的脚边,就这样缩成了一团。 “看在我们爱情的份上,宽恕我吧!”她口⼲⾆燥地低声说。“我已经同样地宽恕你了呀!” 但是他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 “就像我宽恕你一样宽恕我吧!我宽恕你,安琪尔。” “你——不错,你宽恕我了。” “可是你也应该宽恕我呀?” “啊,苔丝,宽恕是不能用在这种情形上的呀!你过去是一个人,现在你是另一个人呀。我的上帝——宽恕怎能同这种荒唐事用在一起呢——怎能像变戏法一样呢!” 他停住了口,考虑着宽恕的定义;接着,他突然发出一阵可怕的哈哈大笑——这是一种不自然的骇人的笑声,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笑声一样。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这笑声会要了我的命的!”她尖叫着。“可怜我吧——可怜我吧!” 他没有回答;她跳起来,脸⾊像生了病一样苍⽩。 “安琪尔,安琪尔!你那样笑是什么意思呀?”她叫喊说。“你这一笑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他摇头摇。 “为了让你幸福,我一直在期盼,望渴,祈祷!我想,只要你幸福,那我该多⾼兴呀,要是我不能让你幸福,我还能算什么子呢!这些都是我內心的感情呀,安琪尔!” “这我都知道。” “我想,安棋尔,你是爱我的——爱的是我这个人!如果你爱的的确是我,啊,你怎能那样看我,那样对我说话呢?这会把我吓坏的!自从我爱上你以来,我就会永远爱你——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变化,受到什么羞屏,因为你还是你自己。我不再多问了。那么你怎能,啊,我自己的丈夫,不再爱我呢?” “我再重复一遍,我以前一直爱的那个女人不是你。” “那是谁呢?” “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女人。” 她从他的说话中看出,她过去害怕和预感到的事出现了。他把她看成了一个骗子;一个伪装纯洁的妇。她意识到这一点,苍⽩的脸上露出了恐惧;她的脸颊的肌⾁松弛下来,她的嘴巴差不多变成了一个小圆洞的样子。他对她的看法竟是如此的可怕,她呆住了,⾝子摇晃起来;安琪尔走上前去,认为她就要跌倒了。 “坐下来,坐下来,”他温和地说。“你病了;自然你会感到不舒服的。” 她坐了下来,却不知道她坐在什么地方。她的脸仍然是紧张的神情,她的眼神让安琪尔看了直感到⽑骨悚然。 “那么我再也不属于你了,是不是,安琪尔?”她绝望地问。“他说他爱的不是我,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出现的这个女人的形象引起了她对自己的同情,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女人。她进一步想到了自己的情形,眼睛里充満了泪⽔;她转过⾝去,于是自怜的泪⽔就像决堤的江⽔一样流了出来。 看见她大哭起来,克莱尔心里倒感到轻松了,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对苔丝的影响开始让他担心起来,其程度仅仅次于那番自⽩本⾝引起的痛苦。他耐心地、冷漠地等着,等到后来,苔丝把満腹的悲伤发怈完了,泪如涌泉的痛哭减弱了,变成了一阵阵菗泣。 “安琪尔,”她突然说,这时候她说话的音调自然了,那种狂的、⼲哑的恐怖声音消失了。“安琪尔,我太坏了,你是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还没有想过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会要求你和我住在一起的,安琪尔,因为我没有权利这样要求!本来我要写信给我的⺟亲和妹妹,告诉她们我结婚了,现在我也不给她们写信了;我裁剪了一个针线袋子,打算在这儿住的时候好的,现在我也不了。” “你不了!” “不了,除非你吩咐我做什么,我是什么也不做了;即使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跟着你的;即使你永远不理我,我也不问为什么,除非你告诉我,我才问你。” “如果我真地吩咐你做什么事呢?” “我会听你的,就像你的一个可怜的奴隶一样,甚至你要我去死我也会听你的。” “你很好。但是这让我感到,你现在自我牺牲的态度和过去自我保护的态度少了一些协调。” 这些是他们发生冲突后第一次说的话。把这些巧妙的讽刺用到苔丝⾝上,就完全像把它们用到猫和狗的⾝上一样。她领会不到话里微妙的辛辣意味,她只是把它们当作敌意的声音加以接受,知道那表示他在忍受着愤怒。她保持着沉默,不知道他也正在抑制着对她的感情。她也没有看见一滴泪⽔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那是一滴很大的泪⽔,好像是一架放大镜的目镜,把它流过去的⽪肤上的⽑孔都放大了。与此同时,他又重新明⽩过来,她的自⽩已经完全把他的生活、他的宇宙全都改变了,他想在他新处的环境里前进,但是他绝望了。必须做点儿什么;做什么呢? “苔丝,”他说,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些“我不能住在——这个房间里了——就是现在。我要到外面走一走。” 他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先前倒出来两杯葡萄酒准备吃晚饭,一杯是倒给她的,一杯是倒给自己的,那两杯酒现在还放在桌子上,动也没有动。这就是他们一场婚宴的下场。在两三个小时以前,他们吃茶点时还相亲相爱,用一个杯子喝酒。 房门在他的⾝后关上了,就像门被轻轻地拉开一样,但把苔丝从昏沉中惊醒了。他已经走了;她也呆不住了。她急忙把大⾐披在⾝上,打开门跟着走了出去,出去时她把蜡烛吹灭了,仿佛再也不回来似的。雨已经停了,夜晚也清朗了。 不久她就走到了他的⾝后,因为克莱尔漫无目的,走得很慢。在她谈⽩⾊的⾝影旁边,他的⾝影是黑⾊的,沉而叫人害怕,她脖子上带的珠宝,她曾一时为之感到骄傲,现在却叫她感到是一种讽刺了。克莱尔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来,不过他虽然认出是她来了,但是却似乎没有改态变度,又继续往前走,走过屋前那座有五个拱洞的大桥。 路上牛和马的脚印都积満了⽔,天上下的雨⽔虽然把它们淹没了,但是却没有把它们冲刷掉。小⽔坑映出天上的星星,她从⽔坑旁边走过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也就一闪而过;她要是没有看见⽔坑里的星星,她就不会知道星星正在她的头顶上闪烁——宇宙中最大的物体竟反映在如此卑微的东西中。 他们今天到的这个地方,还是在泰波塞斯的同一个山⾕里,不过在下游几英里的地方;四周是空旷的平地,她很容易就能看见他。有一条路从屋子那儿伸展开去,蜿蜒着穿过草地,她就沿着这条道路跟在克莱尔的后面,不过她并不想追上他,也不想昅引他,而只是默不作声、漫无目的地跟在后面。 她没精打采地走着,后来终于走到了克莱尔的⾝边,不过他仍然没有说话。诚实如果遭到愚弄,一旦明⽩过来,常常就会感到大巨的残酷;克莱尔现在的感受就是这样的。户外的空气显然已经消除了他全凭冲动行事的所有倾向;她知道他现在看见她,是觉得她毫无光彩了——她的一切都是平淡无奇了;这时候,时光老人正在昑诵讽刺他的诗句—— 看吧,你的脸一暴露出来,爱你的他就要恨你; 在你倒霉的时候,你的脸也不再美丽。 你的生活就像秋叶飘零,像天上的落雨; 你头上的面纱就是悲伤,花冠就成了痛苦。① ①引自史文朋的诗剧《在卡里顿的阿塔兰塔》中的合唱《并不像天崩地裂之时》。 他仍然在聚精会神地想着,她的陪伴现在已经没有⾜够的力量打断或改变他的思想之流。现在她对于他已经变得无⾜轻重了!她噤不住对克莱尔说开了。 “我做了什么事了——我究竟做了什么事了!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没有一句是假的,或者是装的呀。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骗你呀,你说是不是?安琪尔,你是在跟你心中想的事生气,而不是在和我生气,是不是?啊,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并不是像你认为的那样,是一个骗人的女人哪!” “哼——好啦。我的子不是一个骗人的女人;但已经不是原来同一个人了。不是了,不是同一个人了。但是不要让我责备你。我已经发誓不会责备你;我会尽力不责备你的。” 但是她发狂似地恳求着;说了许多也许不如不说的话。 “安琪尔!——安琪尔!我还是个孩子啊——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啊!男人的事我还一点也不懂啊。” “与其说你犯了罪,不如说别人对你犯了罪,这我承认。” “那么你是不会宽恕我的了?” “我的确宽恕你了,但是这不是宽恕的问题呀。” “你还爱我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啊,安琪尔——我⺟亲说有时候会发生这种事的!——她就知道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比我的情形还要严重啦,但是她们的丈夫都并没有怎样在乎——至少没有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啊。可是她们爱她们的丈夫,都不如我爱你呀!” “不要说了,不要辩解了。社会不同,规矩就不同。你都快要让我说你是一个不懂事的乡下女人了,从来都不懂得世事人情。你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呀。” “从地位上看我是一个农民,但是从本质上看我并不是一个农民呀!” 她冲动地说,生起气来,但是气还没有生出来就消失了。 “这对你来说更是糟糕透顶。我倒觉得那个把你的祖先考证出来的牧师,如果他闭上嘴巴反而更好些。我忍不住要把你们家族的衰败同另外的事联系起来——同你缺少坚定联系起来。衰败的家族就意味着衰败的意志,衰败的行为。老天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世,给我一个把柄,让我更加瞧不起你呢?我原来以为你是一个自然的生新女儿;谁知道你竟是一个没落了的贵族家庭的后裔呢!” “在这方面,有许多人家和我完全一样啊!莱蒂家从前是大地主,牛场老板毕勒特家也是一样。德比豪斯曾经是德·比叶大家族,现在不也是赶大车的了?像我这样的家族,你到处都找得到;这是我们郡的特点,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这个郡就更糟了。” 她只笼统地接受他的指责,但不管指责的细节;她只知道他不像从前那样爱她了,至于其它别的她都不管。 他们默默无言地朝前走。后来据说井桥有个农户,那天深夜出门去请医生,在草地上碰见了一对情人,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走着,不说一句话,就像送葬似的,他瞧了一眼他们的脸⾊,感觉到他们既忧愁,又伤心。他后来回家时又在相同的地方从他们⾝边经过,看见他们还在像先前一样慢慢走着,也不管夜⾊深了,天气冷了。只是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想着自己家里有病人,所以才没有把这件奇怪的事放在心上,是后来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就在那个农户从他们⾝边走过去和回转来的中间,她曾经对她的丈夫说——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一生中不会因为我而遭受太多的痛苦。下面就是河。我就跳河死了吧。我不怕死的。” “我不想在我的愚蠢上又添上谋杀的罪名,”他说。 “我会给你留下证据,表明是我杀自的——是因为羞聇杀自的。那么他们就不会把罪名加在你⾝上了。” “不要说这些荒唐话了——我不想听这个。在这种情形里有这种想法真是胡闹,它不是悲剧的主题,而只是讽刺嘲笑的材料。这场不幸的质我看你是一点儿也没有明⽩。要是让人知道了,十个人里头有九个会感到好笑。请你听我的话,回屋觉睡去吧。” “好吧!”她顺从地说。 他们从那条路上走过去,那条路通向磨坊后面的西斯特教团寺庙的遗迹,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那个磨坊一直是寺庙的一部分产业。磨坊还在不断地生产,因为食物是永远需要的;寺庙已经消失了,信仰也成了过眼烟云。我们不断地看到,为短暂的需要服务的东西很长久,而为永久的需要服务的东西却很短暂。他们那天是绕着圈子走的,所以始终离他们的屋子不远,她听从了他的指挥回去觉睡,只要走过那条河上的大石桥,再沿着那条路向前走几码就到了。她回到屋里的时候,炉火还在继续燃着,屋里的一切都还和她离开时一样。她在楼下没有呆上一分钟,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行李早已经拿进去了。在房间里,她坐在沿上,茫然地看看四周,就立刻动手脫⾐服。她把蜡烛拿到头,烛光照在⽩布的帐子顶上,看见里面挂着什么东西,就把蜡烛举起来,想看看是什么。是一束槲寄生。那是安琪尔挂在那儿的;她立刻就心里明⽩了。这就是原来那个不好包装也不好携带的包裹了;那个包裹里包的是什么东西,安琪尔没有向她解释,只是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那是在他感情热烈、心里快活的时候挂在那儿的。可是那束槲寄生现在看上去,是多么愚蠢、多么不合时宜啊。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宽恕她了,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也没有什么可盼的了,所以她就感觉迟钝地睡下了。一个人在悲伤停止的时候,睡眠就会乘虚而⼊。许多时候,由于心情快活而不能⼊睡,现在她的心情反而容易睡着。不一会儿,孤独的苔丝就进⼊梦乡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弥漫着香气,很有可能,这个房间从前还做过她的祖先的洞房呢。那天深夜,克莱尔也沿着原路回了屋子。他轻轻地走进客厅,点上蜡烛,从他的态度上看出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房间里有一张旧马鬃沙发,他把几毯子铺在上面,简单地为自己做了一个觉睡的小。在他睡下之前,他⾚着脚走到楼上,在苔丝房间的门口听了听。她均匀的呼昅表明,她已经完全睡了。 “感谢上帝!”克莱尔嘟哝着;可是他一想,又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苦——他觉得,她现在毫无牵挂地睡着了,却把一生的重担移到了他的肩上,他这种想法虽然不是完全如此,但大致上也是差不多的。 他转⾝打算下楼;接着,他又犹豫不决地向她的门口转过⾝去。他转⾝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德贝维尔家两位贵夫人画像中的一个,那幅画像正好镶在苔丝房门的上方。在蜡烛的照明下,那幅画像更加叫人感到不快。那个女人的脸上暗蔵着险狡诈的神气,集中了向男人报仇雪恨的心思——他当时看上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画像女人穿着查理时代的长袍,领口开得很低,正好和苔丝穿的那件让他把领子掖进去好露出项链的⾐服一样;这又使他感到苔丝和那个女人的相似之处,因而心里十分难过。 这已经⾜以使他止步不前了。他就退问来,下楼去了。 他的神情既镇静又冷酷,他的小嘴紧紧闭着,说明他有自我控制的能力;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副令人感到可怕的神情,自从苔丝自我表⽩以来,他的脸上就有了那副神情。只要有这种神情的男人,就不再会是感情的奴隶,但是也没有从感情的解放中得到什么好处。他只是在那儿思考人类经验中的种种烦恼,思考种种事情的难以预料。直到一个小时以前,他一直崇拜苔丝,很久以来,他都认为不可能有谁比苔丝更纯洁、更甜藌、更贞洁的了;可是—— 只是那么一点点儿,竟然是这样不同!① ①见朗宁的诗《炉边》第二十九节第二行。 他错误地为自己辩解,心里头在说,从苔丝诚实和生动的脸上,看不透她的內心;不过当时没有人为苔丝辩护,纠正克莱尔的错误。他接着说,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她的那双眼睛,里面的神情和嘴里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想的心事,和表面上是极不一致的,全然不同的? 他熄了蜡烛,在客厅里那张小上躺下来。客厅里夜⾊深沉,对他们的事一点儿也不关心,毫不同情;黑夜已经呑噬掉了他的幸福,现在正在懒洋洋地加以消化;黑夜还准备同样呑噬掉其他⼲万人的幸福,并且一点儿也不慌。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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