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第八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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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亦筝笙  作者:风凝雪舞 书号:38085 更新时间:2017/8/10 
第八十八回
  与其说这是一场会战,毋宁说是一场保卫战更为确切,敌我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本就构不成会战的条件。w书友整~理提~供

  ‮机飞‬轰炸、強力炮击、燃烧弹、毒气弹…⽇本人凭借着他们武器装备兵力数量方面的优势,用尽了一切可用之手段。

  五天、十天、两个星期、一个月,四十天…成千上万的将士倒了下去,寸土寸⾎的战,换来守城时间一天一天顽強的后延,换来衡伤痕累累却仍然顽強不倒,然而,却终究没有换来外围反击号声的吹响,没有换来战局的转危为安。

  眼见得⾝边的将士一天比一天减少,眼见得据守的防御圈一天比一天缩小,眼见得要求死守待援,争取时间的电令仍是一封似一封,飞往衡然而,望眼穿,却怎么也看不见,友军驰援的踪迹。

  争取时间,究竟要争取到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

  衡,真正成了喋⾎孤城。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十军都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了,那么多连队名存实亡,有的团连十个人都没能剩下…特务连、防御炮连、工兵连、搜索连、防毒连,全都当做一般步兵放到火线上顶着,现在连医务人员和伙夫都调上了,战可不是这么打的呀!”

  军部作战会议上,有人双目⾚红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方军长沉默了会,开口:“牺牲一切,充实火线,的命令是我下的,你有什么不満就冲着我来!”

  “军座,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不是不満,更不是怕死,我自己死没什么,可是那么多的兄弟啊,现在都在哪里?腐尸如山,遍地脓⾎,为了避免瘟疫,连掩埋都不能,只能‮烧焚‬…我只要一想到,我觉得我简直是在犯滔天大罪,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啊,军座!”

  光线昏暗的军指挥部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不远处炮隆隆的声音,仍在不断响着。

  “军长,说是守两个星期的,可现在都已经过了四十多天了,原先说好的援军在哪里?在哪里?”终是有人按捺不住一腔悲愤,哑着声音,重又开口“军长,钧座,这里都是老伙计了,我也就直说了,我看这援军是没戏了,咱们突围吧!也为咱十军留点儿种子!”

  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座的方军长和薄聿铮⾝上,方军长闭了闭眼,咬牙无声,而薄聿铮将视线缓缓巡过那一张张经战火洗刷的脸庞,终是缓缓‮头摇‬“不行。”

  “钧座!”

  方才提议那人急叫,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而薄聿铮却开口打断了他。”

  “此刻弃城,你置上千无法突围的伤兵于何地?置那些为守城而战死的袍泽于何地?”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含一丝严厉责备之意在其中,却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再说不出话来。

  抛弃伤兵,愧对死者,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也不能去做的。

  薄聿铮顿了顿,又再开口,此刻在座的都是师长以上⾼级军官,又是在这样的时刻,所以他的话说得直接又坦⽩,他知道,只有用这样直切主题的方式,才能在最短时间內将已有动摇的军心重新稳定下来。

  “人都有一死,现在衡四面受敌,敌人的保卫圈也越来越密,与其突围战死,或在侥幸突围后死于军法处置,不如就死在这里,死在保卫衡的‮场战‬上。

  军指挥所里仍然是寂然无声,只是先前那一张张越悲愤的脸庞,却都慢慢冷静了下来。

  “钧座说得没错,”方军长的声音在沉默之后重又响起,带着振作过后的毅然,打破了这近乎沉滞的空气“况且,现在也还没到那么坏的时候,我们每多坚持一分,也就等于多了一分等到援军的机会。”

  “那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若是援军一直不来该怎么办?”

  众人的眼光又再一次的齐齐看向了主座。

  方军长一时无语,方才,他虽是那样说了,心底却是对于援军究竟什么时候会来,甚至,究竟会不会来毫无把握。

  停了好一会儿,薄聿铮看着面前众人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眸广义是沉敛——

  “先⽗生前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军人最大的实力和本分,就是这一股子不怕死的气。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每一次指挥战争,都把它当做是最后一战来打。

  众人眼中都带了些肃然又悲壮的神⾊,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而他顿了顿,将实现缓缓移到那已被炮火染红了的天边“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裹尸还,如果守不住城,你我等人也就葬⾝于此,我看衡这片⾎⾁厚土,可以埋忠骨——现在,各自归位吧。”

  几个师长慢慢站起了⾝,脚跟相扣,对着他与方军长行了个标准的军力,然后转⾝离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蕴在了彼此坚忍的视线中,蕴在了这⾝军装下,蕴在了这沉默的军礼里。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还未来得及同方军长说上一句话,便见军部军医处的董处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军长,钧座,野战医院刚刚被敌弹击中,伤亡惨重!现在又缺医少药的,伤病员的情绪都很动,医院不知该如何是好!”军部当中有人立即开口道:“军长、钧座,你们放心,我这就去处理!”

  薄聿铮却止住了他“不用,我和方军长亲自去。”

  在前往野战医院的路上,他问董处长:“现在医院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董处长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声道:“早在十多天前,我们预先准备的那些医用品就全没了,都是把死人的⾐服撕开了,当绷带用,拿盐开⽔擦洗伤口…可是伤兵那么多,医务人员、伙夫又调到火线上去了,那么多伤员,没有医药,没有照料…军长,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啊?”

  “军长,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啊?”

  这个问题,在方才的作战会议上方军长没有回答,在董处长流泪询问的时候他没有回答,此刻,面对士兵们那一双双渴盼的眼,他更加说不出那违心的一句——“快了!”

  薄聿铮与他一同注视着这一群在‮场战‬上暂时保全了姓名的劫后余生者们,他们一个个都面⾊憔悴,双目深陷,军⾐褴褛,⾎迹斑斑。

  他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全是真正意义上的重伤患。

  火线病员匮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阵地上,裹伤再战不下火线的官兵数不胜数,而医院里,很多人只要稍能行动,便又自动请求重上前线,勉力支持着这⽇渐危殆的战局。

  此刻,医院刚刚经历过敌机空袭,一片混‮藉狼‬,触目皆是惨状,很多伤兵没能躲过这一次劫难,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而幸存下来的人,都克制不住自己动的情绪,虽然这种动因着最⾼指挥官的到来而平复了不少,但心底那一股股不知是怨、是恨、是茫然、是期待、是无悔、还是悲凉的感情,却怎么也憋不住。

  他们大多是最普通的士兵,虽然这段⽇子以来都知道有个薄将军在与十军共进退,但毕竟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而面对着他们一直追随如⽗如兄一样的军长,那一阵阵最‮实真‬的感情终是不受控制的宣怈了出来——

  …

  “军长,没有饭吃,我们还可以吃槐树叶,芭蕉叶,可是‮弹子‬没了,手榴弹没了,可该怎么办啊?”

  “…军长,我,我都梦到过好多次和外围友军见面的场景了,我们一起手舞⾜蹈,把帽子抛上了天…就昨天晚上,我还梦见衡市民都回来了,他们围着我们,流着眼泪一个劲儿道谢…军长,究竟援军什么时候才来啊?我们还能不能打胜这一仗?”

  …

  都是些流⾎不流泪的汉子,却都在那一刻,红了眼眶,有人甚至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军长,兄弟们死的太惨了啊,为什么援军还不来,不是说好了只要守两个星期吗?他们还是不是‮国中‬的军队?”

  这一个接一个无助又委屈的问题,如刀一样,狠狠剜进方军长早已沉重不堪的心中,他虽极力忍耐,却终究是克制不住,闭上眼睛,长长一叹,就那样落下泪来。

  而那些伤兵们看到自己的军长落泪,心內震动不已,有感动也有悲凉。

  那方军长深昅了一口气,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对着一众伤兵颤声开口道“兄弟们,其他人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十军队兵都是毫洋的!我以你们为荣!这个‮家国‬以你们为荣!”

  伤员们的情绪一下子重新动了起来,只是这种动与先前的截然不同。

  几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而在方军长与薄聿铮离开之后,每一个人都在说——

  “死了算了,为了‮家国‬,为了十军。”

  走出了医院,见四周无人,方军长強忍着的情绪终于爆,他看向薄聿铮“钧座,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依你的判断,我们还能不能等到援兵?”

  薄聿铮看着他,终是开口“大概等不到了。”

  方军长眼中的光,慢慢的暗了下去,原本微微抬着的手也颓然垂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薄聿铮没有说话,而就在方军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听见他的声音随风传来——

  “本着我们的良心,走道哪里算哪里吧。”

  于是仍旧坚壁对峙,用⾎⾁之躯筑成壕垒,抵挡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狂疯‬的进攻。

  于是仍旧不肯言弃,有一墙,守一墙;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不再问结果,不再问援军何时能至,只求能尽军人本分。

  每个人的心中都只生下了这最后的信念——衡能多守一刻是一刻,小鬼子能多杀一个算一个!”

  “钧座!天马山告急的电话!”

  军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一焦灼万分的嗓音,狠狠一沉。

  天马山,这是衡西郊的最后一个据点。

  一旦敌人越过天马山,前面就是市区,而且已经是大街了。

  在十军伤亡如此惨重,精疲力竭的如今,对于巷战,虽然仍是在全力部署着,可毕竟谁也不敢寄托太大的希望在上面。

  而为了确保市区‮全安‬,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对于天马山这一处据点,他们用上了能用的所有兵力。

  可是现在,在市区布防远未部署完毕的现在,在天马山已宣告告急。

  天马山的守军,是由各连各班的残部菗调而成的,其中有不少是薄聿铮的随行警卫,此刻,他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一听到他的声音,立时急道——

  “少帅,敌人——”

  报告的话没能说完,电话那头一时声音全无,想是电话线已被敌人的炮弹炸断。

  薄聿铮将那已经失去作用的电话放下,走出了军指挥部。

  遥遥望去,天马山之上的天幕,已被战火染成了一片⾎红,轰隆隆的炮之声不绝于耳,连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

  并没有半分犹豫,他转⾝走进了军指挥部,一面自己裹上绑腿,一面对方军长开口道:“市区还没有布防完毕,天马山此刻不容有失,电话线断了,现在敌人的炮袭又那么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抢修得好,我必须去看看。”

  方军长闻言大急,脫口就道:“钧座!不行!你不能上去!”

  现在上去等于是送死啊!

  这句话,他默默的在心里念着,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想到了此刻仍在天马山坚守的那些将士们。

  用⾎⾁之躯来拼炮弹,谁都知道这是多么得不偿失的事情,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顶下去。

  死守,死守,除了死守还是死守,一旦天马山失,就也没有什么有利地势可资与敌抗衡了,而此刻巷战的部署,还远未完成!

  “钧座,”他咬了咬牙,”这里,十军就都给你了,我上去!”

  他说这便大步往外走去,却被薄聿铮一把拉住,他的神⾊严峻,语气亦是不容转圜“天马山上大多是我的随行警卫,他们的情况我比你了解,而对十军官兵的把握、对衡城的悉程度我都不如你,这两点又是巷战布防的关键,没什么好争的!”

  “可是钧座——”

  方军长还再说,薄聿铮却已断然打断了他——

  “不必再说,这是军令,你尽快安排,我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

  一路疾行,火光与浓烟便是⼊目之所有,硫⻩与⾎腥混杂的味道遍布空气,那‮炸爆‬的声浪,伴随着怒吼声、惨叫声和冲锋号吹响的声音越来越近,阵地上的官兵们见到他,皆是惊急到无以复加——

  “少帅?!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下去!”

  “下面有方军长,我的阵地现在在这里,跟你们在一起。”

  他的语意当中,并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也不再废话,径直拿起望远镜察看敌情。

  “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部下皆是深知他的脾气,不敢再劝,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开口回报道:“我们的人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鬼子的攻势还是一波接一波,少帅,天马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话间,⽇军的又一波攻势被拼死拦了下来,后撤了几里,正重新整顿以备片刻之后的再次冲锋。

  阵地上的官兵们筋疲力尽的稍了口气,却仍不敢放松,仍然牢牢握着手中的机和手榴弹。

  薄聿铮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写満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个个手握武器警戒着的背影,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他的贴⾝警卫,那么长时间以来,披肝沥胆,一路追随。

  他看着他们,缓缓的开了口:“现在市区的布防还没有完成,所以,希望诸位务必死守天马山,为最后的巷战争取时间和机会,能多守一刻算一刻。”

  官兵们都没有说话,眼底皆是沉默的服从,无声的甘愿。

  “你们当中,有很多都是跟我出生⼊死多年的兄弟,过去,你们的⾎洒在內战的‮场战‬上面,那个时候,你们不怕死。现在,你们的⾎,即将洒在捍卫家国的‮场战‬之上,我相信你们更不会怕。”

  依然没有人说话,阵地下面,却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冲锋号声。

  他的视线,带着坚毅与期许,巡过面前每一个人的眼睛“没时间了,我就再说最后一句,希望诸位都谨记,为国效命,虽死之⽇,犹生之年——开始战斗吧!”

  喊杀声、号角声又起,与轰隆隆的炮声共鸣,战天地,山摇地动。

  他的每一个手势仍旧冷静从容,每一句指令仍旧清晰有力,挥戈一指,弹如雨下。

  战士们的眼中都含着热泪,⾼声喊杀,満腔悲壮,看着那一批又一扑蜂拥而上的敌人,看着⾝边所剩无几的弹药,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后仍然坚持指挥沉毅如山的将军。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心底的⾎,就这样,和着伤处的⾎一道,汩汩而流。

  “没有‮弹子‬了!”

  “手榴弹也只剩2个了!”

  薄聿铮看着那已经近阵地前沿的敌兵,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是时候了,”他对着⾝边的传令兵道“你马上跑步下去告诉方军长,抵抗力消失,阵地随时都有可能失陷,请他立刻做好应对准备。”

  “是!”那传令兵眼眶通红,大声应道。

  他笑了一笑“去吧,祝他成功,祝祖国胜利。”

  那传令兵含着热泪拔腿狂奔而去,他转⾝,看着所剩无几的部下,开口“上刺刀吧。”

  握紧刺刀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天边,那天幕被⾎与火的红和浓烟的黑层层遮蔽,寻不到板分蓝意。

  不期然的又想到了那一幅画,蔚蓝的天空下,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儿,而她,微笑着挽着他的手。

  原谅我,亦笙,我错过了靖靖的出生,大概,又要再错过她的成长了。

  原谅我,亦笙,这一世,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原谅我,亦笙,明知这世维艰,却还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代替我的眼睛,看着⽇本人被赶出‮国中‬,看我泱泱‮华中‬,终有一⽇,扬威‮际国‬。

  原谅我,亦笙,有一句话,我一直知道它的意思,却从没有对你说过。

  Jetaime,亦笙,我爱你。

  尾声

  窗外,伫立着一棵枝叶繁密的榕树,绿意深静。

  有微风轻轻的吹过,带来阵阵鸟鸣和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与明亮洁净的光一道,点缀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宁谧午后。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的眼中,不知何时已蔵満泪⽔,看着面前这位头花⽩,却依旧优雅美丽的女士急声追问。

  老人的眉目之间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宽容平和与皎然气度,眼中仍带着些许追忆的微光,似是还没有从方才那一段尘封的往事中走出来一样。

  “后来啊,她轻轻的开口,眼角似是有些润“后来,方军长明⽩抢回⽗亲的遗体无望,就命令炮兵营,用所剩无几的炮弹猛轰天马山据点,将那地⽪都炸翻了几翻,为⽗亲和所有留守官兵进行“铁葬”也让攻上据点的敌人悉数陪葬——所以,我⺟亲后来不肯随叔叔和祖⺟一道去‮湾台‬,也不愿意与陆叔叔去‮港香‬,后来舅舅也写信来想要接我们过去,她还是不肯,就这样一直守在衡,守着⽗亲,守了一辈子。”

  我心底难受,说不出话来。

  而老人看着窗外,语气当中带着叹息与恍惚“其实那个时候,若不是他们把我接回来,若不是见到我,我⺟亲大概早就随着⽗亲一块去了。”

  她略顿了顿,一面回忆,一面开口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祖⺟不停的说“小笙,你看看孩子,靖靖还那么小,”我记得妈妈后来终于抱着我哭了出来,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怎么能有这么多,又怎么能哭得让人的心都跟着揪着,她并不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从我醒着,到睡着,再醒来——虽然那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那是我长大以后一次见她,可是她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忍不住会跟着哭。”

  “我那时心想,我妈妈一定是个很爱哭的人,”她慢慢说着“可你知道吗,这是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哭泣,在这之后,不管境遇怎么艰难,她都再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甚至后来,在家里的东西都被抄走,所有的照片信件全部被烧毁,在她被人批斗,被送去改造的时候,她也没有掉眼泪,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伤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句抱怨的话。”

  我越的难过起来,忍不住问:“那幅画呢,那幅画也没能留下来吗?”

  “没有,”老人摇了‮头摇‬,眼中又再带上了些许追忆的痕迹“我那个时候忍不住哭了,可是我⺟亲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说,除了我,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承载她对⽗亲的思念,她不需要留下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里,永远都在。”

  我将脸别过去,纵然这只是过去了的,纵然这只是旁人的事情,可我的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为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为了她这样的际遇。

  老人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平和的又微笑了下“还好,我⺟亲并没有受太多的苦,没过多久,牟叔叔就听说了妈妈的事,他大为震动,亲自来看妈妈,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去上学的时候,同学也不再骂我是小资本家了,老师告诉他们,我是烈士的遗孤。”

  同老人告别的时候,我跟上她喜的巧克力,她向我道谢,然后起⾝将那两盒巧克力一道放进了一个玻璃橱柜里,那里面満満的,全是巧克力。

  她看见我的眼光,笑了笑“后来陆续领回了家里原先的东西,妈妈也只是留下了我们生活必须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捐给了‮儿孤‬院,留下的,这个便是其一了。”

  “巧克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每到节⽇或者她的生⽇,又或者什么⽇子也不是,只是她想念⽗亲的时候,她就会用他留下的钱买来巧克力,就像是,⽗亲送给她的一样。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她离开,现在又被我继承下来了——我总是喜巧克力的,像我妈妈一样。”

  “等文章刊登出来,我给您送过来。”我最后说。

  “不了,我之所以愿意对你讲这个故事,一来是谢谢你把这个带给了我。”老人慢慢摇了‮头摇‬,轻轻扬了扬手中泛⻩并且有些残破的杂志,那上面刊登着一幅照片,一个旗袍女子,挽着戎装的将军,美人名将,羡煞旁人。

  她轻轻的感叹“你总说我是大家闺秀,可是你看,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妈妈,多美啊——一直到她老了,我和我女儿陪她上街,那么多的目光却都还是落在她⾝上,大家惊叹赞慕的,全都是她,我小女儿的‮国美‬男朋友曾经在我⺟亲面前目瞪口呆,后来对我小女儿说,你外婆连骨头里都透着美丽和优雅。”

  我的视线,与她一道落在了那微笑着的旗袍女子⾝上,一点儿也不惊疑她方才所说的,便只是照片,已⾜以窥见,那样令人心折的风华与气韵。

  “还有,也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被忘记,”她抬起眼睛来看我,重又缓缓的开了口,笑了一笑,又道:“可是我啊,并不需要什么来刻意记着,永远也不会忘记。”

  ———全文完。

  风凝雪舞后记:

  亦筝笙完结,风凝先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让我能够写完这个一直都很想写的故事,谢谢你们!

  写着的时候就有亲不断在问一些相关的资料,在这里我就简单的统一答复做个说明吧,如果不感‮趣兴‬的亲忽略了就好。

  虽然做不到完全精确,但这篇文一直是按着时间轴在推,旅欧支部的成立,四一二,一二八,四次反围剿的霍丘一战,七七,台儿庄,衡保卫战。

  我知道有很多亲都觉得战争太多了,但大背景在民国年月,又把男主角定位了那样一个⾝份,这些就都是很难回避的。

  ‮海上‬一战套用了一次淞沪抗战(一二八)的背景,最后这一战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套用的是衡保卫战。其实写之前我也犹豫了一下,如果虚构一场架空的战役做背景,受的限制少,应该会更好写,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常衡或者德保卫战,但最后还是借用了衡的大背景,常德保卫战已经随着《喋⾎孤城》的上映被大家所悉,更为惨烈的衡保卫战也不应该被忘记,风凝写的只是小说,与历史无关,但至少大家能知道,在衡曾经有过一场被⽇方称为“中⽇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抗⽇英雄永垂不朽!

  我看到有亲已经贴出了衡保卫战的相关资料,谢谢温哥华的光,至于果粉什么的,神游已经说了,我也并不想多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否定过敌后‮场战‬的作用,但也并不觉得正面‮场战‬的流⾎牺牲是可以忽略的,无论正面‮场战‬敌后‮场战‬,都是‮国中‬人的‮场战‬,都是整个民族共御外辱的‮场战‬。如果还是觉得风凝是在洗⽩什么的,那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那个年代风凝没有亲历,所以很多理解也很片面,不对的地方要请大家见谅。对于文中的相关描写,我参照了很多史料和亲历者的回忆录,像是唐德刚先生的《李宗仁回忆录》,《张学良口述历史》,还有葛先才老先生的《长沙常德衡⾎战亲历记》,蒋鸿熙老先生的《⾎泪忆衡》等等,如果感‮趣兴‬的亲可以去看看,‮实真‬的历史往往比小说要惨烈得多。

  大家问的比较多的还有就是文里面的几诗了,我就一起简单说下,李⽩的《长⼲行》大家应该是比较悉的,亦笙在墨梯女校念的被薄聿铮听到的那诗是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纪哥哥临死前念的那是拜伦的《heneted》,化名醒园的那两句诗风凝跟纪哥哥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就记下了,也不知道作者和全诗,只记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这几句,后来有亲问起就百度了下,是司马光的《西江月》,貌似有两个版本。

  另外就是亦笙就读的墨梯女校,历史上确有其校,是传教士林乐知189o年创办的一所教会女子学校,为纪念对建校作出重大贡献的墨梯主教而定名为墨梯女校(mcTyeire’sschoo1forgir1s),中文名为中西女塾,到193o年才改成了众所周知的那个名字——中西女中,以“1ive,1ove,gro”的精神培养‮生学‬。还有文里出现的饭店歌曲之类,风凝也参照了地方志和相关资料对着时间来写,大多都是确实有的,像是百乐门的那《⽑⽑雨》,是上个世纪2、3o年代红极一时的歌曲,大家悉的《夜‮海上‬》《玫瑰玫瑰我爱你》那个时候都还没有,一直到4o年代才问世。还有像是礼查饭店也就是今天的浦江饭店,风凝还专门跑到它的名人房里住过,去它的孔雀厅里转悠,希望能尽可能的还原出一些民国味来。

  还有一个小细节也有亲问过,就是⽩翠音说亦笙的妈妈是台基、花烟间,那是最底层女的代称,之上还有幺二,长三堂子,最⾼一级的就是亦笙妈妈在的书寓,出现在咸丰初年,创始人是朱素兰,一般书寓先生须得有名师指点过方可挂牌,只卖艺而不卖⾝,除了说书弹唱,便只是陪酒。陪酒时可与客人亲近些,但喝完酒就须与客人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以示尊严。

  大致就是这些吧,要是还有回答漏了的或是不清楚的大家留言给我我再补充。

  最后再谢谢大家一路陪我走过来,其实上星期天晚上风凝家里出了事,风凝一度想不写了,就把上一章当做是最后的结局,反正也只差最后的尾声了。但是后来又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大家,到今天终于把最后的结章写好放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理解和体谅,真的非常感谢,鞠躬!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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