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第二十八回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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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素手劫 作者:卧龙生 书号:35604 | 更新时间:2017/7/25 |
第二十八回 真相大白 | |
摩伽法王暗暗忖道:这位相公也真风流,敌巢之內,居然闹起男女纠纷来。 当下右手一缩,⾝形一转,潜运真力,将那紫⾐少女震退开去。 那紫⾐少女忽觉一股潜力顺着手指袭上⾝来,躯娇一震,连连退了七八步,始才拿桩站稳。但已骇得心头鹿撞,再也不敢上前。 但未奉到主人之命,也不敢离此他去。 砰的一声,**牢那厚重的铁门合了拢来,摩伽法王虽有万斤神力,再想推开,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是一座广大的密室,四面都是黝黑的石壁,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无数的棺木。 室中间,有一座丈余见方的⽔池,池中満是积⽔,阵阵寒之气,由池中泛升而起,弥漫全室。⽔池旁边建立着一块牌楼,横写着三个红⾊大字“**牢” 除此之外,室中再无陈设。 那铁门一闭,森的石室顿时火光亮起。 一个⽩绫束发,一⾝⽩⾐的绝⾊女子,手持火种,将嵌在石壁上的油灯逐一点亮。 任无心倚门而立,脸上犹带笑容.只是双目之內,有一层极为深邃,却又淡得难以觉察的忧⾊。 那⽩⾐女子非但容貌绝美,而且体态婀娜.走起路来,莲步生姿。 任无心的目光随着那⽩⾐女子移动,脸上的笑容依旧,目中的忧⾊却是愈来愈显。 那⽩⾐女子举止从容,绕室一圈,将壁上数十盏油灯逐一点亮。 转眼间,森的石室中大放光明,那令人恐怖的气氛大为消逝,转做了一片诡谲莫名的气氛。 任无心剑眉微蹙,含笑道:“田姑娘…” 那⽩⾐女子不待任无心讲完,冷冰冰地接口道:“我是南宮寿的未亡人,你该称我五夫人才对。” 她浑⾝缟索.本来不带丝毫暖意,这一开口讲话,更如万载玄冰。 任无心但感一股寒意,直传內心.脸上再也装不出笑容。 那五夫人田秀铃款移莲步.走到⽔池之旁,挽起⾐袖,伸手在⽔中一捞,提起一条耝如鹅卵的铁链,右手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朝那铁链上削去。 呛的一声轻响,那铁链被削断了两尺长,哗啦一声,下面半截疾快地缩回了⽔內。 任无心哑然失笑,道:“怎么?你想用机关对付我?” 一言甫出,石室顶上.突然响起一阵殷殷雷鸣之声。 这声音初起时并不响亮,但却有一种万马奔腾.天摇地动之势。 忽听摩伽法王的语音透门而⼊,道:“任相公,这声音古怪。” 田秀铃突然冷声道:“当心头顶!” 任无心微微一凛,忽觉一股劲风当头庒下.急忙纵⾝一跃,跳了开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块重逾万斤的铁闸落下,封死了石室的门户。 任无心脸⾊一变,双手一探,抓住田秀铃的双臂,沉声道:“快讲!这算什么意思?” 田秀铃镇定逾恒,任他抓着手臂,丝毫不挣扎反抗,口中冷冷说道:“那道甬转眼就要崩塌,道甬—闭,这**牢就埋⼊地底.大罗金仙也进不来,也出不去。” 任无心脸⾊如土,转面叫道:“摩伽法王,赶快逃出道甬。” 田秀铃冷然道:“你喊破嗓子,外面也无法听到,还是少替旁人担心,多为自己打算吧!” 任无心怒从心起,手掌一挥,啪的一声脆响,—耳光掴在田秀铃脸上。 那粉颊之上,顿时显出一个⾎红的手印。 田秀铃毫不挣扎反抗,螓首一扬,静静地说:“你尽管打,反正你我二人,都已注定被活埋在这**牢內.左右无事,打打闹闹也是好的。” 星眸之內,倏地涌出两行热泪,顺着双颊滚滚而下。 任无心恨声道:“你疯了?” 那殷殷雷鸣之声愈来愈响,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任无心的话,回音,震耳聋。 石室四壁猛然一阵摇晃,池⽔起一阵波澜。 排列四壁的棺木齐被震动,棺盖掀向一旁。 田秀铃如在梦中.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悠悠一声长叹,喃喃呓语道:“回想当⽇,咱们同行万里,你⾝受重伤,命在垂危,我是如何的待你?你…你连打我—下也懒得动手…唉!那时我就指望你打我一下,骂我一声,你…你…”任无心双手一紧,将她猛力一阵摇撼,沉声道:“秀铃,我任无心并不怕死,但我上有⽩发老⺟,自己的⾝世还有不明之处,江湖事尚未了结,教我就此死去,我难以瞑目九泉。” 田秀铃双目之內迸出两行热泪,头摇说道:“来不及了,地道已经整个崩塌了,算我该死,你一掌打死我吧!我…我只求死在你的手上。”’任无心脸⾊一阵惨⽩,満口钢牙挫得格格响,突然拾起地上的匕首,塞在田秀铃手內,道:“既然死定了,劳你的驾给我一刀,省得我心头烦躁。” 田秀铃手握匕首,目光一垂,朝任无心口望去。 任无心愤然道:“就是此处,你快点下手,否则我心头火起,会活活将你打死。” 田秀铃垂泪道:“我杀死你,你打死我.那都是一样的,反正咱们已被活活埋葬在地底,如何死法都是一样。” 任无心道:“早死早投生,你动手吧!” 田秀铃匕首一伸,抵住任无心的心窝,道:“自从离开死⾕,我不知想过多少遍,我要剖开你的膛,瞧你有没有心肝?” 任无心冷冷说道:“我是一人没有心肝的人,你少讲废话,快快动手。” 田秀铃闻言一呆,顿了片刻,道:“你是在讲气话。” 当的一声,匕首掉落地上.石地溅起一阵火花。 任无心钢牙一挫,扬起手掌,待—耳光掴了下去。 但见田秀铃梨花带雨,爱恋横溢,情痴意,绵悱侧,怜惜之心,不觉油然而生,心肠一软,垂下手来。 田秀铃睹状,心头顿时一甜,那浓情藌意,再也庒抑不住,躯娇一扑,投⼊任无心怀內.嘤嘤垂泣起来。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忖道:罢了!罢了!大丈夫视死如归,何必亏欠于一个女子? ⾝在绝境,浑忘了俗世的忌讳,心意一改,顿时舒臂将田秀铃拥住,两人互相拥抱,双双席地坐下。 任无心背靠⽔池而坐,将田秀铃紧紧拥在怀中。 两人默默无言,但呼昅相闻,肌肤相亲,两颗心逐渐溶而为一,天地间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二人沉浸在爱河之內。 不知过了多久,始听任无心轻轻说道:“秀铃,我口渴得很,这池⽔能喝吗?” 田秀铃面颊在任无心上来去,喃喃说道:“这池⽔大慨没有毒,但…我家那位老夫人,行事难测,也许她在⽔中做过手脚,末让我们知道。” 任无心笑道:“反正是死,毒倒也不怕,就怕肮脏。” 田秀铃躯娇一仰.将粉颊贴在任无心脸上,怩声道:“我再哭一阵,你饮点泪⽔,好吗?” 任无心笑道:“唉!女人的泪⽔也太方便了。” 田秀铃吃吃一笑,道:“好吗?” 任无心道:“不要,泪⽔是咸的,解不了渴。” 伸手榉了一点池⽔,待饮下。 田秀铃忽道:“我先尝尝,如果吃不得,你就别吃了。” 樱一张,将任无心掌上的⽔昅⼊口內。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味道怎样?” 田秀铃双睫一瞬,漆黑的眸子闪动着顽⽪的光采,笑道:“味道甜甜的,比什么⽔都好吃。” 任无心道:“哪有此事,只怕⽔中不太⼲净。” 田秀铃扑哧一笑.掬了一点池⽔,含在口內,樱桃小嘴朝任无心口上凑去。 任无心扑哧一笑,张开口来,田秀铃轻启朱,将⽔度了过去。 那池⽔淤积已久,带着浓厚的土腥气味,饮在口中极为难受,任无心眉头连皱,真想吐出。 田秀铃藕臂搂住任无心的颈项,娇声道:“味道怎样?” 任无心哑然失笑道:“很好!很好!”田秀铃道:“甜不甜?” 任无心点头笑道:“很甜,很甜。” 田秀铃道:“香不香?” 任无心笑道:“很香,清冽芳香,胜于任何灵泉。” 田秀铃吃吃—笑.道:“再饮一口。” 任无心连连摇手道:“多谢,多谢,不敢领教!” 田秀铃哪里肯依,含了一口池⽔,硬是哺在任无心口內。 任无心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呑下。 田秀铃満心畅,躯娇一缩,蜷伏在任无心怀內.笑靥如花.令人心醉。 两人存温了一阵,任无心低声问道:“秀铃,这**牢当真别无出路吗?” 田秀铃星眸一睁,嗫嚅道:“实是别无出路,你怨恨我吗?” 任无心含笑道;“事已至此,也说不上怨恨,只可惜过于仓促了些。” 轻轻一叹,低声昑道:“壮志未酬⾝先死,长使英雄泪満襟。” 田秀铃听那语声之內,明明充満了恨憾之意,不噤芳心碎,道:“在以前,我实在恨死了你,要想杀你,却又下不定决心,想来想去,觉得与你同归于尽,倒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唉!谁知你还有回心转意的一天.早知如此,我宁死也不会害你。” 任无心低叹一声,道:“爱恨织,那也苦坏你了。” 田秀铃道:“我几次打算自尽,一死百下,却又…唉!是我坑了你。” 双目之內,进出两行热泪。 任无心伸手一抚她那満头秀发,含笑道:“别哭啦,寿夭有定,我见不得女人的眼泪。” 常人有言,爱情仅是男子生命的一部分,却是女子生命的全部。 田秀铃是南宮世家的寡妇.但她与南宮寿有名无实,今⽇初尝爱情的滋味,对她来讲,那生死二字实是微不⾜道,太不重要了。 她见自己一哭,任无心就特别温柔,不噤暗暗心喜,索埋首在任无心怀內,再嘤嘤垂泣一阵。 这情场与场战大为不同,任无心也是初涉爱河之人,哪里辨得真假,见她哭得伤心,只好百般劝慰。 田秀铃哭了一阵,倏地仰起面庞,道:“你说,万一咱们能够生出这**牢,你还爱我吗?” 任无心笑道:“我不是虚情假意之人,以往只是亏待了你,却未欺骗过你。” 田秀铃道:“我只听爱不爱?” 任无心道:“已经爱了,自是生死不渝。” 田秀铃道:“要不要我?” 任无心微微一怔,不知她话中之意。 田秀铃脸上微微一红,忸怩道:“你会不会嫌弃我,要不要我做你的子?” 任无心沉昑半晌,忽然浩叹一声,慨然道:“若论世俗礼法,咱们都做错了事。” 田秀铃小嘴一努,接口说道:“世俗礼法是为常人所设.岂能拘束咱们?” 微微一顿,笑道:“自幼时起.南宮寿就将我视若仇寇,我是被迫顶上这未亡人之名,我是清⽩女儿⾝,⼲吗不能嫁人?” 任无心见她说得理直气壮,只好苦笑道:“算你说得有理,可惜不能生出这**牢,也是枉然。” 田秀铃固执地道:“我只问你要不要我?” 任无心见她双目中泪光浮动,泫然泣,急忙点头道:“一定要,若能生出此牢,咱们了结俗事,然后找一处穷乡僻壤,务农为生,安分度⽇,再也不谈武事。” 田秀铃连连点头,倏地灿然一笑,道:“我如今想活了,咱们快点巡视一下,瞧瞧有无活路。” 拉着任无心的手,一跃而起。 两人走到那万斤铁闸之前,任无心劲贯双掌,将铁闸摇了一摇,未曾摇动分毫。 田秀铃道:“我瞧瞧⽔池。” 奔到⽔池旁,挽起⾐袖,伸手在⽔中摸索。 任无心沿着墙壁走去,手敲石壁,听辨声音,希望发觉墙壁有中空之处。 二人忙了一阵,终于废然歇手,四眼投,脸上同时露出沮丧失望之⾊。 田秀铃怔了一怔,忽然投⼊任无心怀內.珠泪滚滚,道:“我要活!我不让你死!” 任无心失笑道:“你这小傻瓜,爱之其生,恶之其死,天下事哪有这么如意的?” 田秀钤虽是夫人⾝份,终究年纪轻轻,情爱的心愿刚刚満⾜,又得困死在这绝境.教她如何甘心,想到伤心之处,忽然失声痛哭。 任无心待安慰几句,但觉无话可说.当下拥着她坐下来,问道:“这石牢是何人修建的?” 田秀铃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但知这牢在山腹內,除了那条道甬,再无旁的通路。” 任无心道:“这么说来,四面都是山石,凭咱们之力,那是绝对无法打通的了?” 田秀铃连连点头道:“恩!” 她泪眼婆婆,点起头来.脸上的泪珠溅落如雨,楚楚可怜,看去稚气未脫,犹是小女儿的神态。 任无心伸手一理她的秀发,道:“如果你们那老夫人想打通道甬,救你出去,约须多少时候?” 田秀铃道:“道甬那么长.如今全都塌了,没有十天半月的时光,怎能打通道路?那…那时咱们已饿死了。” 微微一顿,头摇道:“我早已服过老夫人的毒药,她若知道咱们已经言归于好,杀我还来不及,怎么也不会救我。”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这石牢建筑得很怪,既只一条通路,又是由內面封闭,倒是为了自绝而设。” 田秀铃点头道:“正是如此,老夫人曾对我讲过,南宮世家与整个的武林为敌、所树的仇人太多了.一旦落败,所受必然极惨,因之打算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就以这**牢的巧妙构筑,与敌人同归于尽。” 任无心笑道:“你未曾得她允许,先用这巧妙机关,到她落败之时,岂非无法使用?” 田秀铃闻言一愕,忽然大哭道:“这个时候,你还敢笑人家。” 任无心哈哈大笑,暗道: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死法也算得古今少有了。 忖念中,忽然想到⺟亲,那视死如归的豪情胜慨顿告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哀愁,与无穷的怅惘。 田秀铃见他脸⾊忽转黯,不噤芳心一沉,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是恨我吗?” 任无心头摇道:“我怎会恨你?” 田秀铃道:“那么你在想什么?怎地忽然不乐了?” 任无心沉声一叹,道:“我是在想⺟亲,她老人家一定悲伤得,说不定会因此丧命。” 田秀铃心头一凉,不敢开口,呆了一呆,重又低头哭泣起来。 任无心慰抚了半晌,使田秀铃收住眼泪,二人心情沮丧,同都感到困倦,过了—会,二人朦胧睡去。 睡梦中,忽见对面石壁缓缓裂开,现出一个暗门,门內站着一个⾝披黑⾊风氅的慈祥老妇,任无心惊喜狂飞扑过去,叫声娘。 那老妇手指在上一按,示意他不要出声,牵住他的手腕,返⾝走去。 任无心急道:“娘,还有秀铃,孩儿去叫醒她。” 那老妇人悄声道:“她是南宮世家的寡妇,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任无心心头大急,扭头望去,那暗门业已闭上,甬路中漆黑如墨,不见田秀铃的倩影。 任无心好生难过.被⺟亲拉着飞驰而去,左转右折。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出了道甬。 眼前一亮.耳鼓中人声鼎沸,吵成一片,许多人大声呼,叫喊着任无心的名字。 移目望去.不噤骇了一跳。 只见一片广场之上,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不计其数,摩伽法王、丐帮三老、唐老太、武当派的玄真道长率领全教弟子,还有长⽩四虎、关东破云七鞭,以及少林、峨眉、昆仑、青城… 武林九大门派的人都有,另外一边却是南宮夫人程⽟萼、二夫人、三夫人常素⽟,此外就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等。 这批人全是⾝穿黑⾊长袍,脸蒙黑⾊布罩,神⾊诡异,充満了恐怖气氛。 只是在成千上万的武林人物之前,这百余名天罡地煞显得人数太少.不像以往那样令人可怕。 众人呼一歇,倏地寂静下来,展眼之间,让出了一条通路,容任无心⺟子走上前去。 玄真道长了过来,道:“相公快请上前答话,群情奋,谁都忍不住了。” 任无心点了点头,匆匆行到阵前,朝那南宮夫人将手一拱.道:“老夫人,你造劫江湖,业已起武林公愤,今⽇之事如何解决,全凭你一言而决。” 那南宮夫人神情傲岸,冷冷说道:“武林恩仇,非言语所能解决,咱们兵戎相见,強存弱亡罢了!” 只听一个少林弟子叫道:“程⽟萼,速即释放我少林掌门,否则将你南宮世家夷为平地,教你死无葬⾝之地!” 一个峨眉弟子愤然叫道:“我峨眉派不问江湖是非,与你南宮世家无怨无仇,你为何陷害本派的掌门?” 那妙雨突然叫道:“诸位前辈,诸位兄弟听了,程⽟萼陷溺已深,不可理喻,今⽇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不可养痈遗患,反害自己。” 一时间,群情汹涌,吵成一片,兵刃出鞘之声震耳际。 任无心双臂⾼举,纵声喝道:“诸位稍安勿躁.在下尚有几句话讲。” 但听一人厉吼道:“南宮世家害了咱们的师⽗.我兄弟要报仇雪恨。” 霎时间.有的要报师仇,有的要报⽗仇,报仇拼命之声,如雷灌耳,惊心动魄。 蓦地,人群之內跃出一个绝⾊少女,戟指南宮夫人喝道:“程⽟萼,你今⽇若不释放中原四君子.我叶湘绮首先与你拼了。” 那常素⽟怒声叱道:“萤火之光,敢与皓月争辉?速即滚开。” 叶湘绮悲愤填膺,长剑一挥,猛地朝南宮夫人扑去。 南宮夫人冷冷喝道:“找死!”竹杖—扬,当戳去。 任无心大吃一惊,想那叶湘绮焉能挡得南宮夫人的一击,当下⾝形一晃.抢先攻去。 只听老妇人喝道:“心儿闪开,待为娘的来。” 任无心岂肯退后,一招风云四合,疾快地攻袭过去。 南宮夫人竹杖一挥,反击任无心胁下,杖挟劲风,凌厉慑人。 那老妇人双臂一振,抖掉了风氅,疾若电掣,霍然袭到南宮夫人⾝侧,迫得南宮夫人暴闪丈余。 只听一阵如雷的喝喊.丐帮三老与玄真道长,率领天下群雄,嘲⽔一般的攻了上来。 南宮夫人睹状,倏地一阵怪笑,声如狼嗥鬼哭,刺耳之极。 只见她举手一挥,那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顿时状如疯魔,着武林众豪扑去。 展眼间,兵刃耀⽇,杀声震天,战况炽如烈火。 任无心热⾎沸腾,眼看这一场⾎战下来,正琊双方,势必同归于尽,不噤大为焦急,纵声喝道:“诸位前辈听了,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中,大部分是无辜受害之人.咱们尽量擒活的。” 常素⽟陡地掠到,冷冷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卖弄精神。”双掌—挫,随声袭到。 任无心急忙挥掌反击,二人闪电般的力搏了十余招。 忽听一个少林弟子喊叫道:“师叔、师兄,右边那两个蒙面人使的少林武功.只怕是掌门师伯和百代师叔。” 一个苍劲的口音道:“少林弟子随我来。” 任无心暗暗忖道:程⽟萼驱使正派人物自相残杀,这手段当真歹毒得很。 忖念中,与那常素⽟又力搏了三十余招,有心冲到⺟亲⾝畔,⺟子二人联手御敌,怎奈常素⽟的武功极为厉害,被她住,竟是脫⾝不得。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天下精英,毕集于此,搏杀之惨烈,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卒睹。 任无心久战不下,心头焦灼如焚,倏地一轮疾攻,迫得常素⽟招架不迭。 任无心大喝一声,一指点戳过去。 这一指如雷惊电闪,眼看戳在常素⽟⾝上。 忽听一声怒叱,那二夫人突然袭到,替下了常素⽟。 任无心又惊又怒,双掌翻飞、竭力拼斗。 但这二夫人是常素⽟的婆⺟,武功远在常素⽟之上,任无心倾尽全力,依旧屈居下风。 忽听一声惨嗥,一名黑⾐天罡的头颅飞起半空,鲜⾎四溅,洒得任无心満脸皆是。 任无心霍然一惊,颈项忽被二夫人扼住。 任无心骇然大叫,双臂猛然一振.疾向二夫人袭去.耳鼓之內.忽闻到田秀铃惊惶喊叫之声。 睁目一看,自己与田秀铃相拥而卧,兀自睡在地上,何来什么⾎战。 田秀铃着惺忪睡眼,道:“心哥,是你叫喊吗?吓死我了。” 任无心嘘了一口长气.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目光落处,忽见她脸泛红嘲,若桃花,不噤心疑,只怕她体內的毒力发作.急声问道:“你⾝子可有不适?” 田秀铃螓首一摇,痴痴—笑.道:“我也做了一个梦。” 任无心道:“什么梦?说给我听听。” 田秀铃脸上突然一阵绯红,一头钻在任无心怀內。 任无心瞧她不胜娇羞,不噤大奇,惑然道:“梦见了—些什么?说来听听有何要紧?” 田秀铃忸怩道:“我不,你先讲你的。” 任无心道:“我梦见天下英雄与你南宮世家决战,打打杀杀,情况很惨。” 田秀铃道:“最后的结局呢?” 任无心苦笑道:“任何人都无法与全天下为敌,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你们老夫人战败,出醒神汤,释放了中原四君子和百忍大师等。” 这乃是他的愿望,那梦境之內并无显示。 田秀铃听了也不放在心上,但却问道:“老夫人提过咱们的事吗?” 任无心微微一怔,笑道:“当时忙得很,没有人提这儿女之私,你且说说,你的梦境如何?” 田秀铃脸颊蔵在任无心怀內,擦了一阵,娇声道:“我梦见咱们在一处山明⽔秀的庄子.拜了堂,成了亲,洞房花烛…” 任无心道:“后来怎样,我听不清楚。” 田秀铃躯娇一阵动扭,道:“我不要讲,我不…” 倏地撒娇道:“我肚子饿啦!” 任无心哈哈一笑,道:“我也饿了,你准备了什么食物,拿来我尝一尝。” 田秀铃扑哧一笑,突然想到,是自己将他坑陷在这绝境.不噤悔恨加,掩面痛哭起来。 任无心啼笑皆非,哄了半响.无法令她收束眼泪,倏地叫道:“有了!我有法子。” 田秀铃仰起脸来,喜道:“真的?什么法子?” 任无心一本正经地道:“棺木中可有冷冻存尸,咱们吃死人。” 田秀铃一拳擂去,恨道:“你还有心开开玩笑!” 想到自己亲手害死情人,芳心之中,愧悔集,无以自解,重又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任无心无可奈何,暗想女子的泪⽔反正是多,索让她哭个痛快,当下不言不响,不再理会。 闲闷无聊,不觉东张西望,见那许多棺材的棺盖俱都掀在一旁,但右侧墙角的一具棺木,那棺盖却是端端正正地覆盖在上,仿佛业已钉死。 任无心疑念顿起,扶起田秀铃的脸,道:“那棺內装的是谁?” 田秀铃星目眨动,道:“没有谁了!” 任无心道:“奇怪,每具棺盖都已掀开,只有那口棺材例外。” 田秀铃懒洋洋地说道:“嗯,我懒得动.我不去瞧。” 任无心脫口一笑,在她颊上亲了一亲,道:“乖—点,过去看看。” 田秀铃咯咯一笑,爬起⾝来,天喜地地奔了过去。 她在南宮世家长大,对这**牢中的森之气习以为常,毫不感到恐惧。 奔到那棺木之前,双手—扶馆盖,一下揭了开来。 倏地,田秀铃口中发出一声令人⽑骨悚然的尖叫,砰的一声,棺盖脫手掉下。 田秀铃脸⾊惨⽩,双眼満布着恐惧之⾊,手⾜颤,噔噔噔直退。 任无心弹⾝而起,喝道:“什么事?” 田秀铃猛一转⾝.飞奔过来.躲在任无心⾝后.颤抖道:“老…老…老…” 但闻砰的一响,那棺盖掀翻在地,棺材中忽然站立一位⾝形微带佝楼,手扶拐杖,⽪鹤发的老妪。 这老迈的妇人穿着一⾝墨⾊的⾐服.苍⽩的脸上不见⾎⾊,但那两道炯炯眼神,却似冷电一般,透⼊人心俯之中,与那満脸病容大不相衬。 任无心本是定力极探之人,此时此地,乍见那老妇的面,也不噤心神一颤,一股寒气自⾜底升起.—直凉透背脊。 那老妪竹杖顿地,跨山棺外.缓步走了过来。 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笼罩在任无心脸上,神⾊之间,诡异莫名。 任无心先是惊骇,但只—瞬,心情就宁静下来、暗忖道:大不了一死,又何畏惧之有?当下一定心神,拱手笑道:“老夫人久违了。” 南宮夫人竹杖—顿,漠然道:“令堂何在?” 任无心剑眉一蹙,道:“怎么?老夫人—直在这**牢中?”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老⾝在此比你们到得还早.陪伴你两人一⽇夜一了。” 任无心闻言一怔,暗道:这位南宮夫人的情,果非常人能测。 突然心念—闪,笑道:“老夫人既有意留在室內,这**牢该是另有出路?” 南宮夫人漠然道:“当然另有出路,但对你来讲,有等于无。”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在下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目光一转,朝⾝后的田秀铃望去。 田秀铃热泪泉涌,凄然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你明明知道,还要假情假意,我倒不知你是何心意?” 田秀铃大急,一把抓着任无心的手臂,哭道:“心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这石牢另有出路,祖…祖婆婆是教你恨我…好让你亲手杀我。” 任无心莞尔一笑,道:“你到一旁歇息,我与老夫人讲话,不许你揷口。” 田秀铃温驯地点一点头,噙着眼泪,退到墙边立定。 南宮夫人苍⽩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缕狰狞的笑意,冷冷说道:“任无心,你自命侠义之士,引勾人家的寡妇.不怕天下英雄聇笑吗?” 任无心脸上一红,将手一摇,道:“在下尊重老夫人是武林前辈,不愿出言不敬,今⽇之局、注定无法善罢,咱们还就江湖恩怨略做代,然后以武功判定生死吧!”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你那武功,自信敌得住老⾝几招?” 任无心淡然道:“在下纵然不敌,也得勉力周旋,只是有几个问题,耿介于心,若不弄个明⽩,死难瞑目。” 南宮夫人眉头一皱,道:“什么问题?你若好言相求,老⾝或许成全你的心愿。” 任无心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人,你处心积虑,与整个武林为敌,那动机究竟何在?” 南宮夫人闻言一怔,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凝注在任无心脸上.缓缓说道;“南宮世家的数代子孙遭人谋害,死得不明不⽩,难道老⾝不该为子孙报仇吗?” 田秀铃口齿启动,似言语,忽又心意一变.闭口不语。 原来她在死⾕之內,曾经见过自己的丈夫南宮寿。 但是当时处在一个漆黑的石室之內,那恐怖的经历似真似幻,如在梦中,她事后想起也感到怀疑。 再者她与南宮寿自小就相互仇视,彼此间毫无情份,如今又已将満腔热爱,倾注在任无心⾝上,私心之內,实在不愿承认,自己那名义上的丈夫尚在人世,因之话到边,终于忍住。 但听任无心道:“老夫人,你可曾想过,武林之內,哪一门,哪一派,有谋害南宮世家几代主人的嫌疑?” 南宮夫人冷冷说道:”老⾝觉得各门各派的人,都有可疑。” 任无心道.“为什么?杀害人命,总该有个动机。” 南宮夫人道:“名⾼遭忌,这武林第一家的荣衔.下马解剑的噤律,乃至南宮三宝,都是引起武林人物嫉妒与争夺的原因,这道理明显不过,何用老⾝多说?” 任无心闻言一怔,未曾料到南宮夫人会讲出这番道理。 想她所言虽是揣测之词,但却⼊情⼊理.无懈可击,令人无可辩驳。 寂然半晌,任无心神⾊一动、双目之內,倏地神光*,道:“老夫人,令重孙南宮毅犹在人世,你可曾问过他,谋害他的是何许人物?” 南宮夫人漠然道:“老⾝已获消息,我那重孙近⽇在传声驿出现,但他犹未归来,到底是何人谋害他,尚还不得而知。” 任无心突然冷冰冰说道:“老夫人可曾想过,令重孙何以迟迟不归?” 南宮夫人那苍⽩得不见一丝⾎⾊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极为怪异的神⾊,但只一瞬,重又平静如故。 任无心的目光何等锐利,这变化虽是极端微细,他却瞧得清清楚楚。 数月以来,一直横梗心中的疑团,顿时消散了不少。 只听他冷冰冰一笑,沉声道:“老夫人,依在下猜想,你那重孙媳四夫人,从此也不再返回南宮世家了。” 南宮夫人⾝子猛然一震,脸上突泛厉容,右手一探,五指箕张,霍然抓了过去。 田秀铃惊叫道:“心哥!” 任无心嘿然一笑,⾝形一晃,暴退五尺,喝道:“老夫人如此震动,莫非做了亏心之事?” 南宮夫人一击落空,做势扑。 突然心意一变,沉沉说道:“尔等乃垂死之人,老⾝的事,何惧尔等知道。”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任无心,你据什么,判断老⾝那重孙媳不再回返南宮世家了?” 任无心目光一转,朝石牢四壁环顾—眼,暗暗忖道:这石牢虽另有门户,但连田秀铃也不知情,其隐秘可想而知,看来陷⾝在此.那是绝无外援的了。 心念一转,顿时横定心肠,朗声说道“令重孙南官毅久已在江湖活动,只是老夫人不知而已,四夫人与令重孙情深爱重,她夫既已重逢,自然不再回转南宮世家了。” 南宮夫人冷冷说道:“嫁随,嫁⽝随⽝,那也不⾜为奇。”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可是,老夫人可曾想过,你那重孙宁愿流浪江湖,而不返回南宮世家,那是什么缘故?” 南宮夫人脸上的肌⾁一阵颤动,冷笑几声,道:“南宮毅对你讲过什么,你⼲⼲脆脆的讲出来吧,与老⾝勾心斗角,你还太嫰了。” 任无心含笑说道.“那南宮毅乃是豪侠之士,无论如何,老夫人的**,他是不会亲口揭发的。” 南宮夫人冷笑道:“谅他不敢。” 任无心哂然道:“但是他敢背叛南宮世家,公然与老夫人作对。” 南宮夫人漠然道:“子孙不肖.乃是家门不幸,与外人有何关系?” 任无心突然放声一笑,道:“老夫人,由此—事,在下得了三点结论,但不知对是不对?” 南宮夫人容⾊动耸,道:“哪三点结论?” 任无心暗暗忖道:今⽇⾝处绝境,我揭穿这老女人的**,要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亡了。 只听南宮夫人沉沉说道:“哪三点结论?慡快一点讲吧!” 心情之动,流露无遗。 任无心轻轻咳嗽一声,道:“第—,依在下判断,南宮家的数代子孙,并非老夫人的骨⾎。” 南宮夫人⾝子猛地一震,拐杖一顿,厉声喝道:“第二呢?” 任无心冷笑道:“南宮世家的数代子孙,并非死在外人手上,而是老夫人亲手所谋害。” 这几句话恍若晴空霹雳,南宮夫人、田秀铃两人同是心神大震,刹那间,惨然⾊变。 南宮夫人満脸厉容,手指着任无心道:“你讲,第三又是什么?” 任无心功凝双掌,全神戒备,口中缓缓说道:“第三点最为简单,老夫人与整个武林为敌,造下这浩大的杀劫,并非为了替子孙报仇,而是另有用意。” 南宮夫人厉声道:“什幺用意?”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在下要向老夫人请教的了。” 田秀铃听了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眼看着南宮夫人那狰狞的面容,好似任无心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柄利剑,直刺在南宮夫人的心头.南宮夫人早已认了这一切,其中再无可疑之处了。 忽见南宮夫人仰天一阵狂笑,石壁回音,那尖厉刺耳的笑声満室,听去撕裂人心,恐怖已极! 田秀铃突然奔到任无心⾝后,躯娇颤抖,嗫嚅道:“心哥,咱们走。” 任无心莞尔一笑,道:“咱们不知门户何在,纵然知道,老夫人若不放行,也是无法走脫。” 只听南宮夫人森森一笑.道:“任无心,老⾝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才智,你且说说,你怎能得出这三点结论的?” 任无心道:“如此讲来,老夫人是承认在下的话了?” 南宮夫人缓缓将头一点,道:“老⾝完全承认。”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沉重地道:“老夫人,当初在下也信以为真,以为南宮世家的数代子孙,确是被不肖之徒所谋害,眼看武林中杀劫将起.心想若要消饵这场浩劫,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谋害南宮子孙的凶手,若能抓住那批凶手,给老夫人处置,则老夫人心中的怨恨即可平息.造劫江湖就失去借口了。” 南宮夫人狞笑一声.讥哂道:“天阵你任无心,倒是苍生之福。” 任无心头摇一笑,缓缓说道:“可是在下找来找去,找不出凶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凶手是谁。”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老夫人何不自己想想,万今天下,有哪一门、哪一派、哪一帮会、哪一个人有胆量谋害南宮世家的子孙,纵然有人胆大包天,敢于谋害南宮世家的人,他又哪里有恁大的本领?” 南宮夫人傲然一笑,道:“你任无心若是不敢,旁人大概更不敢了。” 任无心沉声道:“这也还在其次,依情理而论,纵然有人谋害了老夫人的儿子、孙子,以老夫人之能,岂有再蹈覆辙,连重孙、曾孙也保不住的道理?” 南宮夫人先一怔,继而纵声狂笑,道:“这倒是一个天大的破绽,可惜数十年来,只有你任无心一人看出,嘿嘿!换了旁人,纵然感到可疑,也决然不敢相信。” 田秀铃听到此处.浑⾝一阵冰凉。 眼看南宮夫人那狰狞恐怖,凶神恶煞的面容,真骇得心摇神颤,头晕目眩,躯娇一软,昏倒过去。 任无心双手—抄.托起田秀铃的⾝子,走到一旁,将她置在一块棺盖之上躺着,然后走了回来。 任无心道:“开始时,在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后来打听到南宮世家的数代子孙,都是在出门远行之时,遭人谋害.死在外面,在下心想,彼等何以要孤⾝远行,那行踪若是公开,则遭人谋害之事势必轰传江湖,那行踪若是秘密,何以又会被人知悉?老夫人的子孙两代已遭仇家谋害.何以让重孙、曾孙孤⾝远行,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吗?” 南宮夫人嘿嘿一笑,自我解嘲地道:“你见事深刻,鞭辟⼊理,老⾝活了偌大的年纪,尚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 任无心淡淡—笑,接道:“其后,在赴死⾕途中,在下遇上了南宮毅,心中突然动疑。” 南宮夫人強笑道:“疑在哪里?” 任无心道:“在下暗想,那位南宮前辈为何流落在外.忍令堂上的祖⺟伤心,闺中的爱断肠,这是过于违反常情了。” 南宮夫人道:“是啊,那孩子早该归家的,也省得咱们终⽇以泪洗面,过这生不如死的⽇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老婆子,讲到此处,她还能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当真狡猾得可以。 忖念中,突然感到眼前这老妪如毒蛇猛兽,是自己生平所遇最为恐怖的人,不噤心头一寒,浑⾝冒起了⽪疙瘩。 南宮夫人突然迈上两步,冷冷说道:“任无心,你还有话讲吗?” 任无心心头惴惴,想到动手一搏,实在毫无把握,不觉起了一个拖延时光的念头,缓缓说道:“在下据以上种种.判定南宮子孙乃是老夫人所谋害,但想虎毒不食子,南宮子孙纵或不肖不孝,也无加害之理,更不至假手外人,唯一可能,就是那些人皆非老夫人的亲骨⾎。” 南宮夫人将手一摇,接口说道:“你讲得全对,不必再往下讲了。” 任无心剑眉动耸,道:“老夫人必得将话解析清楚,否则的话.只怕我任无心难以就范。” 南宮夫人哂然道:“老⾝不信。” 拐杖一扬,做势击去。 突然心意一改.嘿嘿一阵狞笑,接道:“好吧,老⾝的恨憾,淤积心头数十年之久.如骨鲠在喉,也想吐露一下,散一散头的闷气。” 说到此处,突然悠悠一叹,那沉重的叹息之声,恍惚发自九幽地府,听⼊耳內,令人心旌摇摇,⽑骨悚然。 田秀铃刚刚苏醒.悄然走了过来,忽然心头一寒,重又退了开去。 只听南宮夫人沉声道:“任无心,死⾕二奇,那是不用我解说的了。” 任无心双眉一扬,道:“那是在下的两位恩师。” 南宮夫人道:“哼!两位恩师?你也太不要脸了!” 任无心脸上微微一红道:“太乙上人是在下的授业恩师,两位老人家是神仙眷属,自然都是在下的…” 南宮夫人沉重地将手—摇,接口道:“两位老人既无夫之名,更未合传过弟子.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顿了一顿,接道:“实对你讲,南宮明是太乙上人的弟子,老⾝则是天心神姥的传人。” 任无心大吃一惊,想那太乙上人与天心神姥,一男一女,正是死⾕二奇.如此算来,任无心与南宮夫妇既属同门,又是同辈,这是前所未闻之事,教他如何不惊? 但听南宮夫人那冷漠的声音道:“七八十年前,今⽇的死⾕二奇,当时正是一对情侣,两人因修习上乘武功,并未结成夫妇,但两人唯一的传人,却结成了不解之缘。” 任无心揷口道:“那自然是老夫人与南宮…” 忽然感到.师兄二字甚难出口.话到边,重又顿住。 南宮大人恍若末闻,接道:“南宮明与程⽟萼结缡之后,女貌郞才,相爱无间,那该是一桩琴瑟谐和,⽩头偕老的婚姻了。讵料,情天多变,就在南宮明击败天下英雄,赢得武林第一家的荣衔之后,一个年轻女子,揷⾜于南宮夫妇之间了。” 任无心蹙然道:“那女子是谁?” 南宮夫人脸上,突然布満煞气,沉沉说道:“那女子乃是雪山门下,⾝着道装,用一柄银⾊拂尘,江湖之上,称她做银拂仙子。” 任无心脸⾊大变,道:“数十年前,雪山派四代六十余人,突然在夜一之间悉数死绝,那…” 南宮夫人冷冰冰说道:“那当然是老⾝下的毒手。” 语音微顿,接道:“那乃是七十二年前的事了.唉!老⾝虽然部署周祥,一举而灭雪山派,可惜百密一疏,留下了一个未満周岁的婴儿,引出了今⽇这五代寡妇同堂的怪事。”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女人的手段好毒!当下问道:“那婴儿又是谁的孩子?” 南宮夫人冷漠地一笑,道:“那是南宮明与银拂仙子的孽种。老⾝想到斩草除之事,回头再找那个婴儿,南宮明业已赶到,将那婴儿抢到手內。” 任无心冷笑道:“你杀害六十多条人命,神姥纵然不管,我那恩师也不会饶你。” 南宮夫人回忆往事,也不噤唏嘘叹息,道:“这祸闯下之后,太乙上人坚持杀我,但是老⾝的师傅则认为错在南宮明,若非南宮明用情不专,撇下娇,在外沾花惹草.怎会引起老⾝的妒火.要杀老⾝也行,先得将南宮明杀死。” 任无心暗暗忖道:神姥也太护犊,过于不辩是非了。 心头在想,口中说道:“老夫人既是未死,恩师自然也未惩治南宮师兄了。” 南宮夫人冷笑道:“祸事闯得如此之大,焉能就此罢了,但太乙老人不肯先杀南宮明,却将他逐出门墙,声言须得取下我的首级,才能重返师门。” 任无心道:“师恩深重.南宮师兄为了重返师门,就该杀掉老夫人才对,何况老夫人确有可杀之道。” 南宮夫人怒声道:“哼!你师徒都是一丘之貉!” 语音微顿,接道:“南宮明倒不是急于重返师门,却是急替那人报仇。但是他的武功虽然击败天下英雄,却无法胜过老⾝,咱们当时就恶斗了一⽇夜一,偏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始终打不出结果。” 任无心心神一凌,暗道:那时候她的武功已是如此,如今岂非深不可测? 只听南宮夫人接道:“太乙老人与老⾝的师傅天心神姥,当时都在盛年,两人的火气都大,太乙老人见咱们打不出结果,盛怒之下,撇下师傅拂袖而去;师傅气愤之余,也不惩罚老⾝,仅只说了一声不许伤害那个婴儿,就此返回死⾕,独居⾕顶,由此不与太乙老人见面。” 任无心沉声一叹,道:“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害得两位老人家这—赌气,至今不肯相见。” 南宮夫人怒道:“不见面又怎样,难道少活几岁不成?”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人痴长百岁,不可理喻。当下话锋一转,道:“那雪山派忽起灭门惨祸,势必轰动江湖,武林之內,难道就无仗义之人?”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从未涉⾜江湖,没有人见过老⾝的武功,雪山派远处边陲,与中原人士少有往来,南宮明与那人陈仓暗渡,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老⾝又未留下蛛丝马迹,咱们二师二徒不讲,谁能想到老⾝头上,哼哼!幸好当时没有你任无心,否则老⾝就无法安宁了。”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南宮师兄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南宮夫人道:“他当然不肯⼲休,自此以后,咱们表面上是一对恩爱无间的夫妇,实际却是势难两立的仇人,两人都是勤练武功,不敢稍辍,南宮明稍有所得,必与老⾝狠拼一场,嘿嘿!怎奈老⾝的武功永不落后,直到他死,终究未能如愿。” 任无心道:“如此讲来,南宮师兄是愤恨而殁。” 南宮夫人脸上,闪过一片黯之⾊,道:“他虽含愤而殁,倒是一了百了,遗下老⾝一人,度这凄凉孤单的⽇子,却是人所难堪。” 任无心暗暗忖道:她杀屠雪山一派,乃是因为嫉妒,推源溯始,皆是由于深爱南宮师兄之故,结果弄巧成拙,将丈夫活活气死,那未亡人的⽇子确是难以忍受。 想到这里,记起当⽇田秀铃因爱成仇,对自己百般害迫之事,不噤感慨丛生,长长叹息一声。 但听南宮夫人接道:“南宮明死时,银拂仙子那人所留的孽种.业已长大成*人,取名南宮望,老⾝遵守师命,原不想加害于他,而且替他娶了室.待他犹如亲生之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杀其⺟,哺其子,倒也亏她了。 南宮夫人眼內突然杀机一闪.怒声道:“你胆敢讥笑老⾝?”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并无讥晒之心,老夫人休得多疑。” 南宮夫人冷冷一哼,道:“谅你不敢。” 语音微顿,接道:“岂料,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那南宮望早已获悉⾝世,知道老⾝是他的杀⺟仇人,但知老⾝武功厉害,他万万不是敌手,因之隐忍在心,反而事⺟至孝,先意承旨,无微不至。” 任无心暗暗想到:此人的心机倒是深沉得很。 只听南宮夫人接道:“直到他的儿子南宮孝出生…” 任无心惑然道:“南宮孝?” 南宮夫人道:“是啊!那算是老⾝的孙子了,那婴儿出生之时,南宮望言道:不望这小儿武功盖世,但愿他孝顺祖⺟,因而取名一个孝字。老⾝被他骗得昏头转向.居然信以为真,沾沾自喜起来。” 任无心道:“后来怎样?” 南宮夫人嘿嘿怪笑一阵,道:“哼!有一天.南宮望禀告老⾝.说要携带儿远游北岳,为老⾝许愿延寿。想他乃是老⾝眼看着长大之人,数十年相处,老⾝早已失了戒心.他那子乃是老⾝的徒儿,师徒之情,超过夫情爱,有她同行,老⾝更无疑心,当下也就应允了。” 任无心道:“那南宮望莫非是要携子,远走⾼飞…” 南宮夫人冷冷说道:“哼!岂止如此,他⽗子三人出门.行到中途,忽遭十余名蒙面⾼手围攻,一场恶斗下来,仆从死尽,南宮望夫二人受伤惨重,那婴儿受掌力波及,业已魂游太虚,命岌岌难保。” 话音一顿,吁了一口长气。 任无心揷口道:“是否东窗事发,有人为雪山派报仇伸冤了?” 南宮夫人愠然道:“哼!你莫名其妙,最好是免开尊口!”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说得对,在下洗耳恭听就是。” 南宮夫人怒哼一声,接道:“那乃是南宮望一手安排的诡计,这条苦⾁计天⾐无,谁都看不出丝毫破绽,虽然事起突然,但想南宮明大败天下英雄,得罪的人很多,遭人报复,也是难免之事,一时之间.老⾝又怎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语音微顿,接道:“他夫负伤逃回家来,老⾝惊急加,立即救治。想那婴儿未満周岁,伤势又是那般沉重.任何物药皆是无法奏效,老⾝无奈,只好拼耗功力,以本⾝的內力真气.治疗那婴儿的伤势,等到救活那婴儿的命,老⾝业已功力大损,虚弱不堪了。” 任无心道:“那南官望要动手报仇了。” 南宮夫人头摇道:“他并不立即动手,却在茶⽔中下了一种无⾊无味的剧毒,老⾝元气大损之后,急于服药滋补,且因流汗过多,口中极为⼲渴,匆匆呑了几粒药丸,接过茶⽔就饮,如此一来,功力既耗,又中剧毒,眼看那南宮望露了狰狞面目,一剑刺⼊老⾝上,却无半点还手之力。” 她似是甚为动,说到此处,嗤的一声,撕开⾐领,露出于瘪的膛,那**上方,赫然两处剑刺的伤痕。 任无心不便观看,匆匆转过脸去,道:“后来怎样?” 南宮夫人狞声道:“哼!他若一剑将老⾝杀死,老⾝固然认命,他的子也不及拦阻;那畜生遍是魔心窃,还想细细磨折老⾝,刺过一剑,诉说一番,似是大快心意。他的子是老⾝一手抚养大的,师徒情份犹在,当时看不顺眼,出面阻止,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老⾝一见有机可乘,顿时夺门而逃,奔⼊这密室之內,放下了万斤铁闸。” 任无心口齿启动,想要揷口,忽又顿住,默默倾听下去。 只听南宮夫人接道:“这密室的暗门,仅只老⾝—人知道.仓促之下.南宮望使尽方法,仍旧攻不进来,想老⾝之能.定能暂时庒制体內的剧毒,恢复原有的功力,那时主客易势,取他命易于反掌。他想着气馁,顿时席卷了老⾝的武功秘籍,连同各种丹药,逃出了南宮世家。” 任无心道:“其后怎样?” 南宮夫人森森说道:“怎样?还不是如他所料.被老⾝追上,夺回秘籍丹丸,当场取了他的命。” 任无心道:“那二夫人虽是你的弟子,却也算得情至义尽,你杀她的丈夫,岂不手段太狠。” 南宮夫人冷冷说道:“那南宮望原想将她置于死地,他二人夫之情已绝,老⾝的手段又狠在哪里?” 任无心道:“可是那婴儿呢?还有南宮毅.南宮寿,你谋害他们,难道也有道理?” 南宮夫人微微叹息一声,道:“那南宮孝由我婆媳二人抚养成*人,娶常素⽟,原指望数代恩仇至此结束,岂料…” 说到此处.突然双目一合,默然不语。 任无心冷然道:“岂料怎样?” 南宮夫人脸上突然泛起一片煞气,双目—睁,杀机毕露,厉声道:“有一次他远出办事,遭人谋害,下落不明了。” 任无心怒声道:“笑话!除了你程⽟萼,谁人谋害南宮明的子孙?” 南宮夫人脸上肌⾁一阵菗*动,欺⾝扑上,一杖袭了过去! 任无心惊怒迸,斜斜闪退,双掌挥动.一招倒,反击过去。 但听裂帛声响,南宮夫人左手一撩,将任无心的⾐衫抓去了—片,避招还击,快得无法分辨。 任无心惊出一⾝冷汗,奋⾝一跃,避在一具棺木之后.冷笑道:“程⽟萼,你养其子,杀其⽗,冤怨深植,⾎流五代,任某人知道,其真正的原因何在!” 南宮夫人神⾊狰狞,恍若厉鬼,口中森森说道:“你说原因何在?” 举步追了过去。 任无心纵⾝一跃,疾若流矢地窜至⽔池对面,冷笑道:“那原因简单不过,只因你情场意失,受了刺,丧心病狂,以谋杀为赏心乐事!” 南宮夫人闻言,⾝躯猛然一震,目光散,神情一片木然。 任无心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她的心病,知她正当心神震动之际,顿时运集全⾝功力,猛然扑袭过去。 他这聪明机智,实是举世无双,这一击雷霆万钧,更无几人抵敌得住。 叵奈南宮夫人的武功过于⾼強,千钧一发之际,拐杖霍然一阵挥动,刹那间,杖影如幕,重门叠户,护住了全⾝,任无心倾尽全力.依然攻不进去。 南宮夫人倏地震声狂笑,挥动拐杖,急攻三杖。 玄奥无伦的招术,凌厉无比的劲力,迫得任无心连连后跃,一口气疾退三步。 任无心又惊又怒,想不到这老妪的武功较⺟亲还要凌厉。 眼看抵敌不住,只好尽力一跃,躲向一列棺木之后。 南宮夫人狞笑一声,缓缓说道:“这是一段⾎泪织的武林秘辛,知道全部情由的原只老⾝一人,你已知道这全部隐情,再想活着,势比登天还难。” 说到此处,忽然记起石牢中尚有田秀铃在,不噤嘿嘿一笑.左手一探,将躲在墙角战栗不休的田秀铃,一把攫了过来,拐杖一抡,劈头砸了下去。 田秀铃在她积威之下长大,这时心骇胆破,连惊叫之声也发不出来。 忽听任无心厉喝道:“且慢!” 南宮夫人杖势一顿,冷然道:“难道你向老⾝求情不成?” 任无心捺定心头跳动,道:“我且问你,天心神姥犹在人世,你肆无忌惮,造下这许多恶孽,难道她老人家能饶你?” 南宮夫人傲然一笑,道:“老⾝那师傅若不饶我,她早就惩治老⾝了,迟至今⽇犹无动静,她是不再管束老⾝的了。” 任无心有生以来,从未面临今⽇这种危境.力不能胜,逃无门。 这时心念转,只想拖延时光,暂时保住自己和田秀铃的命。 情急之下,冷冷一笑,说道:“依你这般**,天心神姥是有意纵容你了?” 南宮夫人道:“岂止纵容,她老人家只有我这一个传人,直到如今,武功上每有所得,仍旧命人传示于我。” 任无心仿佛坠在万丈冰窟之內,打了一个寒噤。 眼看她双目之內凶光闪闪.势要朝田秀铃下手,急忙叫道:“我明⽩天心神姥的心意了。” 南宮夫人闻言一怔,道:“什么心意?” 任无心了一口大气,道:“想当初,恩师与神姥本是一对神仙爱侣,你杀害雪山一派之后.恩师本该一掌将你毙掉,他老人家却*迫神姥亲自下手,这不是见外了吗?” 南宮夫人惑然道:“见外又怎样?” 任无心道:“非但见外,而且含着责备神姥教徒无方之意,神姥当然赌气。” 南宮夫人道:“赌气又怎样?” 任无心道:“意气之争,事久必消,是非之急,⽇久愈明.神姥必然后悔,便设法处置此事。” 南宮夫人讶然道:“可是师傅并无处置之举。”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当然处置了,只是你愚昧不明,看不出此中巧妙罢了。” 南宮夫人厉喝道:“巧妙何在?” 任无心冷然道:“你可懂得取姑予的道理?” 南宮夫人闻言一怔,道:“老⾝不懂,取姑予又该怎样?” 任无心冷冷一笑.道:“天心神姥本已后悔,想要亲杀自你,但却不愿向恩师低头,因之使出这取姑予之计,非但纵容你为恶,而且增长你的武功,甚至还指示机宜,暗助于你,用意所在,就是要*得恩师忍无可忍,亲自出手杀死你,恩师杀死了你,神姥的歉疚之心也就稍减了。” 南宮夫人心神一凛,怒道:“胡说八道!” 任无心冷笑道:“你何不想想,以你目前的武功,加上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除了两位老人,谁能奈何得你,唉!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武林苍生了!”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缓缓说道:“小畜生.你是在责备我吧?” 南宮夫人和任无心一听这声音,两人同时脸⾊大变.惊惶失措,东张西望,平素的气焰,一扫而尽。 任无心先是一惊,继而木然呆立,倏地双膝一屈,扑通跪下,惶然道:“神姥,您在哪里?” 但听那沉重的声音哼了一声,整个石牢恍惚震动了一下,室內三人,心头同是一跳。 南宮夫人脸⾊惨变,愣了一愣,疾步行到右边墙角。 也未见她有所动作,那⽔池之內倏地哗啦一响,池⽔随即降落下去。 转眼间.池⽔退尽,露出池底。 南宮夫人拐杖一探,杜头点击在那池塔下,只听轧轧一响,那池塔缓缓移动开去。 这机关似是长年难得启动,那机轧磨擦之声,刺人耳鼓。 好久工夫,那池塔始才移开,露出一个圆圆的洞门。 洞门之下却无丝毫动静。 南宮夫人略一犹豫,随即屈膝跪下,颤声道:“弟子⽟萼,恭恩师的大驾。” 等了一会儿.洞门之下走上一个素服女人。 任无心微微一怔,暗道:这不是三夫人常素⽟吗? 那三夫人常素⽟,脸上的神⾊极为难看,那是悲痛、愤怒、失望、忧伤,各种感情的混合。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那两道郁的眼神,一直避开南宮夫人,对那跪在地上的祖婆,看也不看一眼。 接着,一个黑绢包头,⾝披黑⾊风氅的老妇,缓步走出圆洞,伸出那莹⽩如⽟的纤手,将任无心拉了起来。 任无心又惊又喜,悄声道:“娘,天心神姥…” 老妇人莞尔一笑,素手一抬,摸抚着任无心的头发,那慈⺟怜爱之情,流露无遗。 南宮夫人直地跪在地上,见那洞內久无动静.只得拜仆下去,道:“师傅开恩,弟子⽟萼…” 老妇人突然冷冷说道:“天心神姥远在死⾕,你叫谁做师傅?” 南宮夫人猛一转面,喝道:“兰姑!” 素手兰姑冷然一哂,道:“刚才是我在讲话,你的耳朵想必有了⽑病,连的我口音也分辨不出了。” 任无心与南宮夫人闻言,同是大吃一惊。 南宮夫人羞怒加,刹那之间,脸⾊涨得犹如紫酱。 素手兰姑倏地喝道:“心儿,闪开五尺,功凝双掌,蓄势戒备。” 但听南宮夫人厉啸一声,陡地振袂而起,腾起半空,拐杖一挥,朝素手兰姑当头劈下。 这一杖雷霆万钧,那凌厉无伦的劲力,震起一片破空锐气,起一阵尖厉的回音。 素手兰姑冷冷一哼,但见她⾝形一旋,呼的一声,那黑⾊风氅反兜而起,直向头顶的南宮夫人裹了上去。 田秀铃睹状,双手掩口,骇然一声惊叫。想那一杖泰山庒顶何等厉害,岂是一件风氅挡得住的。 但见南宮夫人⾝形一翻,坠落在地,拐杖一抡,将那黑⾊风氅挑飞一旁。 素手兰姑却卓立在七尺开外,四道精芒*的目光紧紧盯在一起,一瞬不瞬。 任无心出了一⾝冷汗,他也未曾看出,⺟亲是如何闪出南宮夫人杖势笼罩之下。 想起那一杖的威势,心头犹有余悸。 南宮夫人倏地沉沉一笑,道:“兰姑,你自信胜得老⾝吗?” 素手兰姑冷然道:“拼个同归于尽,大概是不成问题吧!” 微微一笑.接道:“那也是拜你之赐,我这里谢过了。” 南宮夫人沉声一哼.缓缓转面,満脸杀机地望了常素⽟一眼,道:“是你领她进⼊暗道的?” 常素⽟淡然说道:“是婆⺟领进来的,孙媳虽得祖婆疼爱,还不知这**牢另有门户哩!” 南宮夫人狞声道:“你那婆⺟呢?她怎不前来见我?” 常素⽟冷冷说道:“她老人家率领天罡地煞,把守在道甬之內,以防有人逃遁。” 南宮夫人厉声喝道:“防谁逃遁?” 常素⽟淡然道:“孙媳不知,祖婆谅必是知道的了。” 素手兰姑冷冷一笑,道:“程⽟尊.你罪孽深重,今⽇众叛亲离,那是恶贯満盈了,我看你还是自己动手,一死以谢天下吧!” 南宮夫人气得脸⾊铁青,那抓着拐杖的手颤抖不歇,拐杖着地之处,石屑溅起.陷下寸许。 常素⽟镇静逾恒,缓缓说道:“婆⺟和我为兰姑所制,迫于无奈,将她领⼊暗道,祖婆与任无心所讲的话,咱们都听到了。” 南宮夫人狞声道:“听到了怎样?” 常素⽟道:“孙媳如噩梦初醒,数十年的疑念,霍然消解了。” 南宮夫人额上,暴露出两条青筋,手拄拐杖,朝常素⽟迈上两步。 素手兰姑冷冰冰说道:“有我在旁,你休想伤害人命。” 南宮夫人气极,但知兰姑⾝法之快.天下无双,除非先将她除去,确是难以料理他人,当下冷冷一笑,道:“素⽟.你是决心叛我了?” 常素⽟道:“孙媳是可叛可不叛,但婆⺟是反叛定了,孙媳为尽孝道,只有遵从婆⺟之命了。” 南宮夫人怒道:“怎么说?” 常素⽟淡然道:“天地间的仇恨,大莫过于杀⽗之仇,但真孝子能有几人?那杀⽗之仇也是可以淡忘的。” 语音微顿,接道:“可是,天地间有一种仇恨.那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南宮夫人道:“那是什么?” 常素⽟道:“那就是杀害—个妇人的亲生儿子,那…虽天地俱焚,神形俱灭,那仇也是淡忘不了的。” 这几句话讲得从容平淡,毫无疾言厉⾊,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铁锤,重重地锤击在南宮夫人心上,令她心摇神颤,震骇不已。 但她终究是大奷大恶之人,心头虽然震骇,却不显露于外,冷冷—笑,道:“南宮毅未曾死啊!南宮寿尸体无踪,想必也在人世…” 常素⽟冷冰冰地接口说道:“毅儿未死,寿儿是我的孙子,隔了一代,没有十月怀胎的切肤之痛,纵然死了,也还易于忍受,所以我说.我是可叛可不叛。南宮孝是我的丈夫,那杀夫之仇倒也罢了.但他是婆⺟的亲生骨⾁,婆⺟她老人家是反叛定。” 南宮夫人嘿然笑道:“我的所作所为,你是不太清楚,但你那婆⺟,她是早已知道的啊!”常素⽟道:“婆⺟虽然知情,但无反抗之力,当然只有隐忍在心了。” 南宮夫人冷笑道:“如今有反抗之力了?” 常素⽟道:“控制天罡地煞的摄心⽟佩现在婆⺟手中,想来她老人家是有反抗之力吧!” 南宮夫人突然冲天一阵狂笑。 那尖厉刺耳的怪笑之声,満空,令人听了⽑骨悚然,栗怵不已。 良久之后,南宮夫人始才收住笑声,将手一摆,淡然道:“去告诉你那婆⺟,令她前来见我,我有话要讲。” 常素⽟摇首道:“婆⺟言道,你老人家与她有师徒之情,她不忍亲眼看着你老人家败亡,不愿前来相见。” 南宮夫人怒道:“你难道忘了?你们都服过我的镇魂丹,我若真想取你们的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常素⽟淡然道:“这个孙媳未曾稍忘.婆⺟也时时记在心內,但婆⺟言道,祖婆是不会取咱们的命的。” 南宮夫人冷笑道:“为什么?这—点我就想不通了。” 常素⽟冷冷说道:“婆⺟言道,你老人家年近百岁,除了咱们,世上再无亲人,如果将我等一齐杀死.剩下你老人家一个活在世上,那孤苦伶仃,凄凉寂寞的晚景,比死还要难受,那是生不如死的⽇子,祖婆是一定忍受不下的。” 南宮夫人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形一晃,几乎栽倒。 她虽功力绝世,这几句话却宛如一支无影无形的利箭,突然揷进她的心口,她连运功抗拒也来不及。 素手兰姑与任无心相视一眼,两人今⽇始才知道,那二夫人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位人物。 但听南宮夫人⼲笑一声,道:“素⽟,快去请你的婆⺟.既是你们要*死我,我宁可独活,度那寂寞孤苦的岁月,也不会先你们而死。” 常素⽟缓缓将头一摇,道:“婆⺟讲过,你老人家今⽇是要与世长辞了!” 南宮夫人接口喝道:“何以见得?” 常素⽟道:“首先,你老人家斗不过兰姑…” 南宮夫人不待她将话讲完,接口说道:“胡说八道,我的底细,兰姑的深浅.你们都该知道。” 常素⽟道:“若论功力,你老人家与兰姑不相上下,但兰姑武功博杂,火候纯青,你老人家有所不及.你老人家却有几门绝毒的功夫,兰姑抵挡不住,斗到分际,终是一个同归于尽之局。” 南宮夫人道:“是啊,这看法不差,但你祖婆我要后死一步。” 常素⽟漠然道:“也许是吧,但婆⺟言道,她已掌握住这**牢总枢纽,万不得已之时.就令这**牢全部崩塌,无分良,同归于尽。” 南宮夫人冷笑道:“那么你不是也得死了?” 常素⽟道:“孙媳也是五十开外的人,纵然死去,也算不得短命。” 语音微顿,接道:“婆⺟讲过,你老人家只—归天,婆⺟立时自刎.以报你老人家的教养之恩。孙媳本想再留几年,—则照顾毅儿和凤贞,再则寻找寿儿那可怜的孩子。不过,万一你老人家定要孙媳的命,孙媳也愿追随你老人家于地下。” 南宮夫人嘿嘿一笑,道:“这么讲来,你们是早有叛我之心,久已商量好了。” 常素⽟摇首道:“早先,孙媳心中有许多疑团,后来逐渐明⽩,南宮家的子孙,全是你老人家谋害而死,但其中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但这等严重的事.亲如婆媳,也是不敢商量,因而一直隐蔵在心內,唯恐怈露半点,招致杀⾝之祸。” 顿了一顿,接道:“昨⽇夜间,你老人家与秀铃等先后进⼊石牢,那地道突然崩塌,孙媳猜想,石牢必是另有通路。适在那时,兰姑忽然现⾝.想要擒住孙媳,*问石牢的门户。孙媳心中暗想,毅儿已在传声驿出现,你老人家既要杀他,一计不成,势必另生一计,要救毅儿的命,只有请你老人家谢世,因之也不加以反抗,就让兰姑制住。” 南宮夫人脸⾊惨变,道:“后来怎样?” 常素⽟吁了一口长气.道:“孙媳本来在想,婆⺟未必顾惜我的命,虽然见我落在兰姑手內,也未必肯指出石牢的门户。哪知婆⺟与我一样的心意,为了挽救毅儿的命,也是决心不顾一切,反抗你老人家了!” 南宮夫人沉沉一阵怪笑.道:“人若视死如归,谁也強他不过,你们既然存了死志,我也无可奈何了!” 常素⽟漠然道:“正是如此,你老人家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先杀孙媳吧!” 南宮夫人道:“那也不忙。” 语音甫落,突然厉喝一声,拐杖猛挥,朝素手兰姑狂击不已。 她似是突然狂疯,这一轮猛击,有攻无守.简直豁出了命。 素手兰姑的武功与她在仲伯之间,面对这拼命般的打法,仓促之间,也是措手不及。 南宮夫人恍若一头狂疯的野兽,口中喝吼咆哮,拐杖如急风骤雨般的连连进击。 兰姑双掌翻飞,竭力抵敌,但先机已失,⾝处下风,终是迭连后退。 任无心心头大急,暗道:今⽇之局,这程⽟萼是恶贯満盈,该当伏诛,也顾不得以多胜少了。 心念一决,顿时大喝一声,欺⾝上步,一掌朝南宮夫人背后攻去。 任无心乃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与两个老妇人相较虽大为逊⾊,但他一招一式,对南宮夫人来讲,仍有莫大的威胁力,绝对不容漠视。 但南宮夫人早有打算.她状若狂疯,其实乃是故意装作,耳闻风响,知道任无心业已袭到⾝后.顿时拧一转,回杖疾扫过去。 素手兰姑喝道:“心儿快退。” 掌势如电.随声袭去。 任无心看那一杖拦扫到,杖挟劲风,威势慑人,那杖头颤动不息,显然隐蕴着无穷变化,随时可能变换方向,眼看无力化解,只得功沉下盘,闪电般的暴退开去。 这乃是瞬息间的事,素手兰姑的手掌已快沾上南宮夫人的⾐衫。 南宮夫人成竹在,⾝形一旋,猛然朝那圆洞窜去。 任无心大惊.脫口叫道:“哪里逃!” 纵⾝扑了过去。 素手兰姑比儿子快过数倍,如影附形,紧蹑在南宮夫人⾝后。 纤手一挥,一掌拍击下去。 南宮夫人倏地震声一笑,旋⾝探臂、左手闪电似地攫住了任无心的手腕,右手拐杖离手,挥掌直兰姑的掌势! 啪的一声,双掌接,南宮夫人虽是早有成算,但因左手擒拿任无心,掌上的力道大为削弱。被兰姑的掌力震得立⾜不住,连退出五步,踉跄倒。 素手兰姑惊怒加,晃⾝而进.挥掌击。 南宮夫人紧紧扣住任无心的手腕不放,拖着任无心后退,将他挡在⾝前。 兰姑双掌晃动,却是无隙可乘。 南宮夫人突然厉声喝道:“住手!” 素手兰姑气急加,怎奈爱子落在敌人手內,无可奈何,只得停下手来。 南宮夫人朝兰姑傲然一笑,道:“咱们功力相若,招术各擅胜场,但若比较心机智计。你是差得太远了。” 索手兰姑气急败坏,道:“你待怎样?” 南宮夫人狞声笑道:“老⾝那孙媳曾经讲过,天下最痛心的事,莫过于死掉儿子,你这儿子少年英雄,就此短命,实在太可惜了。” 任无心莞尔一笑,道:“老夫人,劝你不要枉费心机了。” 南宮夫人右掌紧贴在他的背上,冷然道:“你这小子诡诈绝伦.是老⾝生平所见最难对付的—人。” 任无心接口笑道:“老夫人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微微一顿,接道:“今⽇之局,即令我⺟子饶得过老夫人,你那儿媳和孙媳也是饶你不过,我瞧老夫人还是慡快一点的好。”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便死,也得先劈了你。” 田秀铃被南宮世家那绵延几代的天伦惨变,惊得呆若木,这时忽然苏醒过来,垂泪道:“祖婆婆,您放掉他,我…” 南宮夫人狞笑道:“你怎样?” 田秀铃嗫嚅道:“我替祖婆婆求情…” 南宮夫人道:“好啊!你求求看。” 田秀铃闻言,举步朝常素⽟走去。 任无心大为尴尬,待出言阻止.田秀铃业已走到常素⽟面前,屈膝跪下,道:“祖婆…” 常素⽟眼中杀机一闪,摆手道:“求我无用,下去求二夫人吧!” 田秀铃微微一怔,爬起⾝来,朝那圆洞走去。 素手兰姑突然喝道:“我亲自去求。” 举步行了过去。 任无心急忙叫道:“娘别去了,求也无用,徒自惹人笑话。” 素手兰姑扭头道:“为什么?” 任无心笑道:“南宮老夫人逃过今⽇一厄,决不会放过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既已反叛,她是定然要一刀两断的。” 素手兰姑道:“正是。” 猛一伸手,一把扣住了常素⽟的腕脉。 南宮夫人与素手兰姑,这两个老妇人的武功实在太⾼,⾼得超凡⼊圣,神而化之。 任无心是太乙上人的亲传弟子,仍旧难望两人的项背。 常素⽟是南宮夫人的再传弟子,自然远非兰姑的对手了。 但常素⽟不过微微一惊,随即镇定如故,冷然道:“兰姑,你想怎样?” 素手兰姑道:“求你的婆⺟阿,你们放过程⽟萼,她才肯放我的儿子。” 常素⽟摇首道:“你的儿子说的对,咱们谁也别想活着,还是慡慡快快地拼斗一场,练武之人,力战而死,也不枉了一世英名。” 素手兰姑冷冷说道:“⺟子连心,我得尽力而为。” 举步行去。 常素⽟腕脉被扣.功力全失,只得随同行去,口中道:“你最好不要鲁莽,咱们一下地道,我那婆⺟就会扳动机纽,令这石牢和地道全部崩塌,那时一起活埋,谁都没有幸存的希望了。” 素手兰姑闻言一怔,目光一转,朝南宮夫人望了过去。 南宮夫人那苍⽩得不见⾎⾊的脸上,挣扎出一个勉強的笑容,道:“话是可信,不过与其你的儿子最先丧命,不如大伙同时死去得好。” 素手兰姑暗暗忖道:这老女人心內怀着恐惧,常素⽟的话想必没有虚假,但… 只听南宮夫人狞声道:“兰姑,老⾝一口气不断,绝不束手待毙,你这儿子年纪轻轻,死掉可惜,你得多尽人事才对。” 任无心忽以传音⼊密之术道:“娘,你老人家看开一点,带着常素⽟冲出地道,让那二夫人崩塌石牢,孩儿就替这位老夫人陪葬吧!” 素手兰姑摇—头摇,眼望那圆洞,进退维⾕.不知如何是好。 任无心暗暗一叹,忽然记起一事,忙以传音之术道:“娘,爹爹的名讳叫什么,如今可在人世?” 素手兰姑微微一怔,随即以传音⼊密之术道:“你爹爹叫做任天华,他甫一出山,就遇上了娘,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号。” 微微一顿,接道:“娘成名甚早,比你爹要大一二十岁,因驻颜有术,看去总是少女模样,我们结缡之后,第二年就生下了你,娘本来不该孕怀生子,产下你后.元气斫丧,人已活不下去了…” 忽听南宮夫人道:“商量得怎样了?” 任无心怒道:“咱们⺟子讲点私事。” 素手兰姑以传音之术接道:“你爹爹是痴情之人,眼看为娘的活不下去,就使出一种锁脉闭气之法.封闭为娘的奇经八脉,使娘长眠不醒.但中一口真气不散.人也永不死去,青舂亦不消逝,只是那经脉一闭.一旦开解,人即断气。” 她讲得虽快,却也花了半晌工夫。 南宮夫人等得焦躁,陡地厉声喝道:“怎么?是诀别吗?” 素手兰姑脸上泛出一片怒⾊.冷冷望她—眼,转面朝任无心道:“孩子,娘年轻之时,确是造过不少杀劫,除此之外,咱们也算得清⽩之人。”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也不过略造杀劫,除此之外,哪一点不清⽩了?” 素手兰姑冷笑道:“你是活腻了,如今只想早死。” 南宮夫人道:“老⾝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早死晚死都是一样。” 素手兰姑怒声一哼,转面朝任无心道:“你爹爹悲伤成疾,早已谢世,遗体…唉!不说也罢,以免仇家损毁了他的尸体。” 南宮夫人狞笑道:“这话不错,请了!” 素手兰姑怒道:“你走前面。” 南宮夫人冷声道:“你走前面。” 素手兰姑朝儿子望了一眼,无可奈何,一提常素⽟的手臂,飘⾝跃下地道。 南宮夫人也不敢单独留下,当下带着任无心跃了下去。 田秀铃泪眼婆娑,急急跳了下去。 地道之內漆黑如墨,森异常。 素手兰姑凝耳—听,不闻丝毫声息,不噤暗暗心惊,不知那二夫人蔵⾝在何处,是否真会崩塌地道,将自己这批人活埋在地底。 几人疾快地朝前行去,走了许久,依旧不见动静。 漫长的地道,寂静如死,那沉恐怖的气氛,迫得几人心头发闷,不过气来。 转过几条岔道,地道已近出口。 素手兰姑、南宮夫人、常素⽟,三人都知道地道的形势,眼看光亮在前,已脫险境,三人心中都是又惊又疑,不知何以如此平静?那二夫人打得什么主意? 转眼间,几人相继冲出了地道,目光扫视,忽然一齐惊得呆了! 只见一座方圆四五丈的內院,那台阶之上,一把紫檀木的坐椅,椅上坐着一个満头银发,⾝着黑⾊宽袍的老妇。 那老妇容颜清雅,脸上不见皱纹,两片单薄的嘴紧紧抿在一起给人一种自以为是.固执不移之感。 这附近立着几人,右边是⽩发萧萧的二夫人.左边却是那南宮毅和四夫人陈凤贞,另外一个二十上下,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两旁,靠墙壁黑庒庒两行,赫然是那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一⾊的打扮,一律的黑⾊宽袍,黑⾊面罩,充満了诡异。 任无心一见到椅上那黑⾐老妇,心头猛地一跳,挣脫手腕,抢上一步道:“心儿参见神姥。” 素手兰姑未见过此人,但瞧这等情势,已知那黑⾐老妇是谁,当下放了常素⽟的手腕。 常素⽟一猜想,判断出这黑⾐老妇的⾝份,当下屈膝跪了下来。 田秀铃,跟随二人跪下。 忽然瞧见陈凤贞⾝畔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不噤脫口惊呼道:“南宮寿!” 任无心听见田秀铃惊呼之声,扭头朝她望去。 那黑⾐老妇见了,顿时冷冷一哼.任无心吓了一跳,赶忙将头垂下。 除了南宮夫人,其他人已先后跪下。 倒是那南宮夫人惊骇过甚,反而呆立当地,愣了良久,始才默默拜倒地下。 黑⾐老妇视若无睹,抬眼一望兰姑,道:“小魔女,你好大的胆子,恐吓我的门下。” 任无心知道⺟亲也是傲,唯恐她得罪了那黑⾐老妇,急忙暗施传音之术道:“这位老人家就是天心神姥,她的年纪比娘大得多,娘忍让一点。” 素手兰姑微一沉昑,欠⾝道:“小儿有幸,得蒙神姥眷爱,老妇人感不尽。” 天心神姥淡然道:“我一见你这儿子,心头就无名火起,说不上眷爱二字。” 微微一笑,道:“你魔已退,強项不改.倒也可笑得很。” 素手兰姑道:“老妇人天难改,幸而小儿拜在太乙上人门下,自己又未收徒传艺,未曾流毒人间,倒也差堪慰自。” 任无心暗暗叫苦,只怕⺟亲与天心神姥一言不合,要翻脸动手,但徒自急煞,却又不敢揷嘴。 只听天心神姥敞声一笑,道:“我这徒儿虽然作恶多端,却命你多活了一二十年,令你⺟子二人有聚首之⽇,你⺟子得享天伦之乐,全是拜我徒儿之赐,饮⽔思源,还该感才是。” 任无心急忙岔口道:“神姥说得对。” 连连叩首拜谢。 天心神姥冷冷一哼,道:“统统滚在一边。” 任无心闻言,连忙站起,拉着⺟亲退向一旁。 常素⽟与田秀铃拜了一拜,双双起立。 南宮夫人朝师傅望了一望,心头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天心神姥冷然道:“⽟萼,我想你也活够了。” 南宮夫人垂首道:“弟子知罪,只求师傅开恩。” 天心神姥淡然道:“我也有心开恩,可惜我已不久人世,不能将你留下。” 南宮夫人道:“师傅要杀弟子,早年就该杀掉。” 天心神姥冷笑道:“那么倒是我的错了。” 南宮夫人道:“弟子该死,只是死在师傅手下,难以瞑目九泉。” 双目之內,倏地滚落两行热泪。 天心神姥冷冷一笑,道:“好吧,我就不信,除我之外,此处再无杀你之人。” 目光一转,朝素手兰姑望去。 素手兰姑冷冷一笑,道:“神姥讲过,你这⾼⾜于我⺟子有恩,老妇人是不愿杀她的了。” 言外之意,隐然指斥天心神姥,本没有杀徒的诚意。 天心神姥只作不懂,目光一转,朝任无心望去。 任无心暗暗忖道:神姥显是护犊之人,恩师与神姥是合籍双修的道侣.连他老人家也不愿意出手,我怎能越俎代庖。 心念一转,避开天心神姥的目光,朝一旁望去。 天心神姥环顾左右,朝二夫人说道:“你们都是晚辈,总不能以下犯上,问问那批天罡地煞,可有出头杀人的?” 二夫人垂首黯然道:“那批人记忆已失,不辨贤愚,连话也不能讲,谅必没有出头之人。” 天心神姥点一点头,一望南宮夫人道:“算你福大命大,我让你再活…”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怒道:“慢点,我来杀!”众人齐齐一惊,循声望去。 一个容颜绝世的青⾐少女,手提一柄宝剑,飘⾝下屋,疾步走了过去。 天心神姥双眉一皱,朝二夫人道:“这女孩子好美,是谁的门下?” 二夫人伸手一指三十六天罡的第五人,道:“此人是中原四君子之首,姓叶名长青,这是他的女儿叶湘绮,她一心救⽗,曾经投⼊我家为婢,在凤贞手下甚久。” 天心神姥冷笑道:“志行可嘉,胆气也⾜,只是太不量力。” 说到此处,脸⾊一沉,喝道:“叶湘绮.你凭着什么杀老⾝的徒儿?” 叶湘绮満脸寒霜.一抬手中的宝剑,冷冷说道:“就凭这一柄宝剑。” 天心神姥冷笑道:“杀得了吗?” 叶湘绮愤然道:“你枉为世外⾼人,这种为祸人间的孽徒,不亲手铲除倒也罢了,难道连武功也不追回吗?” 天心神姥脸⾊—变,神情窘困,默然不语。 南宮夫人刚刚捕捉到一线生机,忽被叶湘绮打断,心头之怨毒到了极处,恨不得挥手一掌,将叶湘绮立置死地,但她探知师傅的武功厉害,強行忍耐,终究不敢轻动。 天心神姥突然寒声一笑,道:“叶湘绮,老⾝倒愿追回武功,让你杀死我这孽徒,但我那杀徒之仇,却是非报不可。” 叶湘绮傲然道:“何必多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叶湘绮武功不敌,认命就是。” 天心神姥怒喝道:“好!”语音甫落,霍然到了南宮夫人⾝前,右掌前伸,按在南官夫人的头顶上面。 只听南宮夫人惨嗥一声,⾝躯猛然一阵动扭,浑⾝颤抖,机灵灵打寒颤。 众人心摇神骇,无不⾊变。 想不到天心神姥说做即做,南宮夫人那近百年的功力,竟然毁在她举手之间! 约摸半盏茶的时光,南宮夫人全⾝功力尽毁,脸如死灰,萎顿在地。 天心神姥缩回手掌,—步一顿的向后退去,脸⾊之难看,较之南宮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一个造劫江湖,闹得武林天翻地覆的魔头.就这样毁了。 天心神姥痛心已极。 其余的人则感到目眩神摇,心悸不已。 庭院內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始听天心神姥冷冰冰的声音道:“好啦!你可以动手了。” 叶湘绮微微一愣,暗道:事已至此,也管不得许多了。 心念一决,顿时银牙一咬,伸手探⼊南宮夫人怀內,摸出一个⾼约五寸,形如葫芦的⽟瓶。 叶湘绮手持⽟瓶,不觉一阵犹豫,口齿启动,言又止。 天心神姥忽然将手一抬,那⽟瓶挣出叶湘绮之手.直向天心神姥飞去。 天心神姥接住⽟瓶,冷冷笑道:“也好,老⾝索成全你,天罡地煞,统统放掉。” 叶湘绮⾼声道:“且慢.等你报过杀徒之仇以后,再将他们救醒,省得引起无谓的纷争。” 天心神姥冷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倒光得很。” 叶湘绮恍若未闻,低头一望南宮夫人,道:“此刻你有如废人,我若杀你,算不得英雄,但若留你活在人世,那些屈死的冤魂,又不能瞑目于地下。” 南宮夫人万念俱灰,恨声道:“你若不杀死老⾝,那就是害怕我师傅报复.贪生怕死了。” 叶湘绮暗暗忖道:我这一剑刺下,她是非死不可,但她那师傅绝对不会饶我.我也活不下了。 心念一转不噤黯然神伤,美眸—抬,朝任无心望了过去。 任无心见她望向自己,不觉六神无主,暗道:若论魄力、胆气、与侠义之心,我是不如她了。 叶湘绮倏地将心一横,敞声道:“噫!旁人死得,难道我死不得。” 宝剑一探,猛然刺去。 只听南宮夫人闷声一哼,那宝剑贯心而过。⾎光迸现,盖代魔头,就此长逝。 叶湘绮的决断太快,天心神姥又站在一侧,旁人虽有不忍之心,却未想到阻止,眼看剑下人亡,不噤齐齐一惊。 南宮世家的四代夫人.以及南宮毅、南宮寿,这南宮一门冤仇纠结.下延五代,目睹残害子孙、杀人如⿇的老祖婆死在外人剑下,每人的心头,仍旧一阵酸楚,纷纷垂下泪来。 蓦地.叶湘绮宝剑一翻,猛然朝颈上刎去,她竟不待天心神姥出手,自己下起手来。 天心神姥是何等⾝手、举手之间,隔空抓住了叶湘绮的皓腕,将她拉到了面前。 叶湘绮双眼一红,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赔你一命.还要怎样?” 天心神姥嘿然一笑:“老⾝只有一个弟子,被你一剑杀死,岂是你的一命抵得了的?” 叶湘绮冷冷怒道:“你待怎样?” 天心神姥说道:“老⾝要仔细的磨折你,直到我双眼闭上为止。” 任无心大为不忍,想要劝解几句,却又不敢开口。 适在此时,耳畔忽然闻到一阵细若蚊蚋的语声,道:“这女娃儿是唐通未过门的媳妇,老婆子想要收她为徒,传授⾐钵,你风马牛不相及,两面不讨好.还不快点滚蛋!” 这语声虽然细微。任无心却听得清清楚楚,不噤心头狂跳,暗道:这是恩师的声音啊! 他东张西望,搜寻师⽗的踪影.忽然接触到田秀铃的目光,四目投,不噤齐齐一震! 忽听那细若蚊蚺的语声怒道:“小畜生,这是人家过了门的子,你真有胆量引勾?” 任无心朝那南宮寿—瞥,转眼再望天心神姥,不噤心头一寒,拉起⺟亲撒腿就跑。 耳內恍惚听到有两个少女在娇声呼唤自己,不噤大急.道:“娘,儿子跑不动,您带我一把。” 素手兰姑莫名其妙,但爱子情深,当下脚步一紧,⺟子二人风驰电掣,疾奔而去。 (全书完)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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