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第十八回 即是空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素手劫  作者:卧龙生 书号:35604 更新时间:2017/7/25 
第十八回 色即是空
  片刻之间,百维大师已到了昨夜与百忍大师相见之树丛。百忍与那两个少林‮弟子‬,早已不知去向。

  但百维大师却闪⾝⼊了树丛,目光四下不住闪动,似是生怕被人发现行踪。

  此时此地.以神情行动看来.已经不似佛门⾼僧,而流露出—种武林枭杰之机警、剽悍之气,这与他那因多年坐禅,而变得绝无表情之沉肃面容,显得极不相称,只是四野无人谁都不曾发觉!

  百维大师在树丛中缓缓走了几步,目光缓缓搜索,终于发现一结成如意结的草枝,半埋在地下。

  百维立刻俯下⾝子.五指如钩,将那块地上泥土翻起,地下竟埋着一黑⾊的铁管。

  管长七寸,看来就似—段铁,但百维大师手持铁管两端,向外一旋,铁管立刻分做两段.管內中空,贮放着三粒珊瑚般的丸药,以及一张字柬。

  百维将药丸仔细蔵起,展开纸柬,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写着十八个字:“內府有人至此,急需一见.盼见字条,即速向东而行!”

  百维大师面⾊微变,将纸柬塞在嘴里嚼碎,并将铁管旋紧,重行埋⼊土中,仰首看了看⽇⾊,辨别方向,立刻转⾝东行。

  但他⾝形方动,突又发觉⾝旁地上.竟有一滩⾎迹,双眉微轩,暗暗忖道:“此地只怕就是百代的丧命之地?”

  此时此刻.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展动⾝形,笔直向正东奔行。

  奔行了约摸盏茶时分,只见远处树后人影一闪,发出吱的一声轻哨,有如鸟啼。

  百维大师双肩微耸,三两个起落,已到树后。

  一个黑⾐劲装汉子.自树后闪⾝而出.百维大师沉声叱道:“朋友是何方神圣?”

  黑⾐汉子应声道:“缺天罡、立地煞。”

  百维大师微一抱拳,目光四转,瞧看四下无人.悄声道:“內府来人是哪一位?在哪里?”

  黑⾐人沉声道:“请随我来!”

  再不说话,转⾝急奔而去。

  百维大师知道多问也是无用,紧紧随在那黑⾐人⾝后,又奔行了盏茶时分,来到一间荒凉颓败,早已没有香火的祠堂。

  黑⾐人远在祠堂丈余开外,便已放缓脚步,一步步走了过去,沉声道:“属下已将殷前辈带来,静候传见。”

  话未说完.祠堂中已传出一阵娇柔清脆的语声,道:“请进。”

  黑⾐人回⾝拱手,肃然道:“请。”

  百维大师一整⾐衫.大步而⼊,到了那扇破落的门户前,躬⾝道:“是哪位夫人在此?不知相召有何所告?”

  门里娇美口音轻轻笑道:“夫人不在这里,只是先令我来恭大驾!”

  一条娇小婀娜的黑⾐人影,随着那轻言笑浯,自门內一闪而出。

  百维大师定睛望去,只见这少女芙蓉面、柳叶眉,还未说话,眉梢眼角已先泛起笑意,秋波转动间,更是‮魂勾‬夺魄,令人其意也销.再加上纤一握,莲步姗姗,那**之态,当真难描难叙,就连百维这般人物,也不觉瞧的痴了。

  乌衫少女秋波转动,突然扑哧一笑,道:“你瞧什么?我脸上难道长了花吗?”

  百维大师镇定心神,微微一笑,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年龄,已可做姑娘的祖⽗了,姑娘怎能与老衲随意玩笑。”

  他究竟乃是大奷大恶之人.绝非一般江湖俗手可比,此刻说话间.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语声中已隐有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哪知乌衫少女却似毫不在意,仍然娇笑着道:“我常听夫人说起,大师你未⼊少林寺之前,乃是个最最风流的人物…”

  百维大师沉声道:“数十年来佛门生涯,却已将老衲之情改变了。”

  乌衫少女道:“如此说来,大师你已是完全皈依佛门的了?”

  百维大师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乌⾐少女娇笑道:“大师你既然已是佛门弟子,又何必再为我南宮世家效力?不如再回少林寺罗汉堂去,拜佛念经去吧!”

  百维心一凛,強笑道:“老衲之所以⾝⼊少林,本是为南宮世家卧底去的,此番事机已至,自当重返南宮门下,再去念经做甚?”

  乌衫少女笑道:“难怪太夫人常说你忠诚坚毅,乃是本门中第一个得力的人手,像你昔⽇那般风流样,就为了替本门卧底,竟做了数十年和尚,真是难得的很。”

  秋波一转.咯咯娇笑着接口道:“但你数十年和尚做过,难道…难道还一点也不想…不想亲近亲近美貌的女子吗?”

  光影朦胧中,只见她粉颈低垂,満面嫣红,似是娇羞不胜。

  百维瞧了一眼,便不敢再望,赶紧转过头去.⼲咳两声道:“姑娘休得说笑,夫人在哪里,便请姑娘快些带路。”

  乌衫少女掩嘴笑道:“好,你先亲我一亲,我就带你去。”

  百维呆了一呆,道:“这…这…”乌衫少女咯咯笑道:“你若不肯亲我,我就不带你去,少时夫人若是怪罪下来,问你为何不去,我就说你已中了少林寺和尚们的毒,要做个规规矩矩的和尚,不肯再回南宮世家了!”

  她笑语如莺,那婀娜窈窕的⾝子.更随着笑声不住轻轻颤抖。

  百维面上阵青阵⽩阵红,呆呆地愕了半晌,长叹道:“姑娘何苦如此捉弄于我?”

  乌衫少女轻轻笑道:“我要你亲我,也算捉弄你吗?别人想亲我,还亲不到哩!”

  ‮动扭‬肢,走了过去,将‮躯娇‬软绵绵的偎⼊百维怀里,仰面道:“亲呀?你究竟亲不亲?”

  香微微,媚眼如丝,那丰満婀娜的⾝子,更有如温香软⽟一般,便是铁石人也难免为之动心。

  百维沉肃的面容,已微微发红,突然一把抱住那少女的肩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亲。

  不亲还倒罢了,这一亲之下,百维顿觉心房跳动加剧,一颗心似是要跳出腔外。

  哪知乌衫少女⾝子一扭,却从百维怀抱中溜了出去.咯咯娇笑着,‮动扭‬肢,跑出祠堂.突又回首娇笑道:“我叫莲儿,你以后可以唤我的名字。”

  百维呆在当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只听莲儿‮媚娇‬的语声,又在祠堂外传来,道:“快走呀,夫人已等得着急了。”

  百维定了定神,一掠而出。

  但见莲儿纤细的肢在前面婀娜‮动扭‬,不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百维垂首跟在她⾝后,竟是心旌摇,难以自主,越发不敢抬头。

  两人一先一后,飞步而行,这道貌岸然,长须如雪的⾼僧,竟似已变做那笑厣如花,娇如柳的轻俏少女之跟随从人一般。

  举目望去,只见前途更是荒凉,又走了盏茶时分,便是一片广阔的荒坟之地。几株枯树.伴着垒垒荒坟,一眼望去,但觉天地间,充満肃杀萧索之意。遍地枯枝荒草,颓败的坟墓中,不时可看见腐朽的棺木、凄凉的⽩骨,显然,埋葬在这片坟地中的,俱是远离亲人.流浪天涯的断肠孤客,是以坟墓纵然颓败,也无人理睬。

  莲儿穿行在荒坟之间,神情却似丝毫无动于衷,面上也仍带着笑容。

  只见她⾝形三转两转,突然走⼊四座荒坟中,其间竟有一片打扫的十分整洁的草地,草地上竟还放着一张八仙方桌,桌上満布佳肴美酒,还有两副杯筷,不但装酒放莱的银器,精致贵重.就连盘中的菜,也还冒着热气。

  但放眼望去,四下却绝无人迹,也不知这酒菜桌椅是从哪里来的?

  荒坟之中,突然见到这般精皿美宴,更令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奇诡恐怖!

  百维顿住⾝形,但觉指尖微微有些发冷。

  莲儿却回⾝笑道:“夫人知道你远来辛苦,是以先备好酒菜为你洗尘,快坐下吃吧!”

  自己当先坐下,持起银壶.斟出了两杯美酒,百维只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莲儿举杯道:“这一杯是恭祝太夫人万寿无疆,你该喝了。”

  百维沉声道:“是!”举杯一饮而尽。

  莲儿又斟満一杯,举杯笑道:“这一杯乃是祝四夫人⾝子健康,你也该喝了。”

  百维道:“自然要喝的!”

  又自⼲了一杯。

  莲儿道:“第三杯乃是为了预祝本门大事成功,威霸天下,你更该喝了。”

  百维接过酒杯,立刻饮尽,只因莲儿说的这三句话,他纵然有心不喝,亦是有所不能。

  莲儿一手持壶,一手将凳子搬了过来,坐在百维⾝畔,纤纤⽟手,搭上了百维的肩头,曼声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莫道妾意薄如柳…”

  昑声委婉‮媚柔‬,有如破瓜少女,初诉衷情,又有如思舂少*妇,帏下低语。

  百维只听得心弦一阵漾,忍不住转首望去。淡淡的⽇⾊下,但见莲儿秋波深如海⽔,黑黝黝、亮晶晶的看不到底,当真可令天下豪杰,都坠⼊其中。

  那肤⾊更有如胭脂粉⽟,吹弹得破,柳眉半敛,似颦似笑,樱半张,又似在‮望渴‬…

  百维要待不去瞧她,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拿酒杯,手掌已微微颤抖。

  莲儿媚笑一声,舂葱般的手指,轻搔百维的面颊,樱附在百维耳畔,柔声道:“你为什么不瞧我,难道我生的不美吗?唉!我的心跳的好厉害,你…你不信来摸摸看。”

  百维咬紧牙关,暗暗忖道:“我离开了南宮世家已有数十年,那时南宮世家第三代少主人也不过还在髫龄,如今算起来,我在南宮世家中的地位已然极⾼,我必需自重⾝份,要他们看重于我,到了大功告成之⽇,我方可于天下武林中占一席之地,这数十年来,我与南宮世家內府虽然保持着联络,但被內府中夫人召见,今⽇却是首次,我若在今⽇便不能把持,岂非要被别人轻,是以万万妄动不得…”

  他想来想去,只觉⾝畔虽有佳人投怀送抱,自己却也只有勉強忍住。

  但心念转动间,丹田中已有一股不可抗拒之热力,直冲而上,他那冷漠苍⽩的面容,已被这股热力,热的变了颜⾊。

  莲儿眼波流动,瞧着他神⾊的变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整个⾝子,都已偎⼊了百维怀中,樱微启,轻轻咬住了他的耳珠。

  百维但觉得口⼲喉燥.头脑晕眩,丹田中之热力,也越来越強…

  莲儿‮躯娇‬
‮动扭‬,媚眼如丝,颤声道:“我…我要…”

  百维双目之中,渐渐发出了火焰般的光芒.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反⾝一把,抱住了莲儿.有如温香软⽟,微微颤抖着的‮躯娇‬。

  莲儿嘤咛一声,抬手抱住了他火热的⾝子…

  此时此刻,世上万事万物,俱已都不再放在他心上,四下森凄清的荒坟⽩骨,也似都变成了甜香绮丽之罗帏绣帐。

  刹时,两人便都已滚在地上,轻轻的呓语,断续的呻昑…天地间似已充満了舂意。

  但四面荒坟之中,却不住有人影闪动,俱是満⾝黑⾐,⾝法飘忽,只是百维却是一无所觉。

  忽然间,四条黑⾐大汉,健步如飞,抬着一顶四面垂帘之软轿,直闯而来。

  一个青⾐少女,步履轻盈,走在软轿前,她容颜之美,与莲儿有如舂兰秋菊,难分轩轾,但美丽的面容之上.却带着一种冷漠而孤傲之神情,—双秋波,也是冷冰冰的毫无暖意。

  百维神智似已完全失.竟丝毫未曾觉察这五人一轿的到来。

  青⾐少女冷冰冰的目光一转,面上仍是冷漠而无表情,一字字缓缓道:“五夫人到!”

  语声虽缓慢,但尖锐嘹亮,刺人耳鼓。

  莲儿这才似突然觉察.双手一推,将百维⾝子推得直飞出去。

  百维在地上连滚数转.滚到一座荒坟旁。

  坟后突然窜出一条黑⾐大汉,手提一桶冷⽔.往百维头顶直浇了下去。

  百维⾝子一震,神智陡然清醒,凌空一个筋斗.倒跃而起,顺手抓起—件长衫,套在⾝上,心里又是惶急,又是羞惭,⾚⾜站在草地之上,一时间当真是手⾜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少女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冷冷地望着莲儿。

  莲儿手忙脚穿起⾐衫,低垂着头.也似骇得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青⾐少女冷冷道:“莲儿,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夫人要来,还敢如此.若是夫人不在眼前的时候,那岂非要翻了天吗?”

  莲儿垂首道:“菊姐…我错了.但…但这也不能怪我呀!全是…全是…”

  偷偷瞧了百维一眼,接道:“全是他強着我。”

  青⾐少女目光冷冷一扫百维,冷冷哼了一声,转⾝面对软轿垂帘.缓缓道:“回禀夫人,百维大师已到这里!”

  百维面上阵青阵⽩,莲儿说他,他也不能辩⽩,此刻听得这百维大师四字,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満头汗珠,滚滚而下。

  只听软轿垂帘中有人道:“百维大师?谁是百维大师?可就是三十年前,本门派去少林寺卧底的粉面狐殷智吗?”

  青⾐少女道:“是!”软轿中人冷冷道:“殷智,三十年来,你初次被召,就敢奷本门中的婢女,莫非不怕失了⾝份?”

  话声虽然清脆动听,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咄咄人的威势,令人不能仰视。

  百维⽔淋淋站在地上,本已狼狈不堪,此刻听得这几句话,心头顿时有如被尖针所刺,面红如⾎,再也抬不起头来。

  软轿中人又已唤道:“莲儿,你过来!”

  莲儿拜伏在地.膝行到了软轿前,颤声道:“夫人,莲儿在这里…”

  轿中人冷冷道:“我令你好生接待于他,却不是要你以⾁⾝布施,你如此做法,实已将南宮內府之贞节清誉,毁于一旦,犯下的何等大罪,你可知道吗?”

  语声越来越是冷峭威重。

  莲儿伏地道:“婢…婢子知…错了,但…”

  突然双手抓紧了轿杆,痛哭着道:“但…但是他武功既強,力气又大,他…他要…婢子纵然拼死.也不能反抗。”

  百维心中羞愤集,再也忍耐不住,嘶声道:“好…好个刁猾的人.你…你竟敢⾎口噴人.方…方才你…”轿中人冷笑一声,接口道:“莫非是莲儿看中你少年英俊,反来強*奷你不成?”

  百维心头立刻又似被刺了一针,面⾊更红,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轿中人道:“莲儿,你既已知错,且退下一旁,静候发落!”

  莲儿掩面道:“遵命…”

  膝行到一旁,似又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轿中人冷冷唤道:“殷大侠!”

  百维连忙道:“夫人如此称唤,属下怎敢克当。”

  轿中人道:“你数十年前,便已投⼊我南宮世家,那时你已被仇家重伤,九死一生,我祖婆大人救活了你,你这才感恩图报,为我南宮世家,投⾝嵩山少林寺卧底,数十年来,你不断将少林寺之秘密消息与不传之技,设法传送出来,功劳可算不小,我年纪还轻,实不敢以下属之礼相待于你。”

  百维垂首道:“不敢!”

  轿中人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此事—直严守秘密.直至你已荣任少林罗汉堂护法之尊位,不但少林寺众僧绝不知情,普天之下,江湖豪杰也无人知道,只因谁也想不到我南宮世家远在数十年前,便已有了称霸天下之雄心.竟远在数十年前便伏下一着狠棋,更想不到门规最严,戒律最精的少林寺中,也会有我南宮世家的眼线,由此可见,这数十年来你确实守口如瓶,未曾怈露秘密。”

  百维听她语气中尽是称赞之言,心里不觉恢复些勇气,抬头道:“不是属下邀功求赏,但在这数十年中,我为了保守这件秘密,实不知受了多少‮磨折‬,虽无功劳,亦有苦劳!”

  他本来一直自称属下,但说到后来,属下已变为我字,显见他口中虽说不敢邀功求赏,其实却在挟功自重。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好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南宮世家为你保守的秘密,你难道就忘怀了吗?”

  百维⾝子一震,立刻便又垂下头去,容颜之间,更是沮丧!

  轿中人冷冷道:“数十年前,江湖中虽都知道粉面狐风流倜傥,但也都知道粉面狐是位风流而不下流的君子,哪知你表面看来虽是君子,做的却是小人之事,竟敢奷了你恩师的如夫人后,又将你师妹奷成孕,等到此事被你师傅发觉之后,你竟又以毒药将你恩师満门十三口一齐害死!”

  百维双拳紧握,面上又是羞惭,又是愤怒,道:“往事已矣,夫人何必再提!”

  轿中人冷笑道:“谁说往事提不得的?”

  百维不敢说话,轿中人接口道:“你以毒药害死恩师満门,生怕他们⾝死还魂,竟又持刀肢解他们的尸⾝.哪知就在此际,竟被江东四杰突然走来撞见。江东四杰本是你恩师好友,亲见此等事情,自是悲愤集,这才一心将你置之死地,那四柄长刀出鞘,你怎抵挡的了?”

  语声微顿,接口又道:“但你人虽然不佳,心智却是聪明绝顶,竟在⾝受七处刀伤之后,还能以计脫⾝.江东四杰怎肯将你放过.—路追赶下来,你纵然使尽千方百计,以期能摆脫他们的追踪,但毕竟⾝受重伤,气力将尽,眼见就将落⼊他们手中.何况你那时纵能逃脫.若被江东四杰将你那些事传言出去.只怕你再也无法于江湖立⾜了!”

  百维⾎红的面容,又变得一片苍⽩.⾝子也不住颤抖起来,显见他每一思及这件往事,纵然心肠再毒.也不免要內疚。

  轿中人道:“就在那时.你眼见已是走投无路.不意竟遇着了我祖婆大人这位救星,不但救了你的命,还将江东四杰一齐杀死灭口,心想你必当感恩图报.哪知你伤愈之后,竟想一走了之.幸好我祖婆既有知人之明,又有先知之能,早已将你杀师奷妹之恶行,留下了几件证据.你这才无计可施.无可奈何,这才肯投⼊我南宮世家效力,这些话,我说的不错吧?”

  百维木立当地,动也不动.哪里还能说得出—句话来?

  轿中人语声稍见和缓,接口道:“但纵然如此,我南宮世家念在你数十年之功劳,本来还是对你十分尊重,哪知你初蒙內府召见之⽇,便做出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来,君子自重,方得人重,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百维心中又愧又悔,又羞又恼.此刻他头上⽔迹已⼲,但満头大汗,涔涔而落,仍然有如被⽔淋过一般,外貌的狼狈,更减弱了他心中之自尊自重之心。

  突然间,他似已觉得自己与轿中人,实是隔着一段极为遥远的距离,自己实不配与人家相提并论。自轻自之心既生,只觉别人乃是⾼⾼在上,情不自噤,扑地跪倒。

  软轿虽是长幕低垂,但百维之神情变比,一举—动都逃不出轿中人之耳目。

  百维方自跪倒,轿中已又传出语声,语声大见缓和.道:“纵然如此,但说起来你总是我南宮世家之功臣,这些年来,你立下之功劳,实也不少,尤其最近,你几乎—下手便将威镇天下,少室嵩山少林寺之主力完全摧毁,百忍、百代、百携等少林六大⾼手,被你或以药,或以力伏,如今不是重伤,便是已为我南宮世家所用,你这种机智深沉,实非常人能及,不但我钦佩的很,便是上至祖婆大人,也时常在人前夸赞于你,说你是本门最最得力之人手。”

  她口风一变,不但语气大见缓和,言词中更是充満了夸奖之意,正如打了别人一掌之后,又去轻轻‮摸抚‬那人的疼处一般。

  但百维听在耳里,却是大为感,垂首道:“夫人如此说话,叫属下如何担当的起,属下方才…方才…”

  垂首一叹,再也说不下去。

  轿中人柔声道:“你方才所作所为,虽然有些不对,但小疵不能掩大瑜,英雄豪杰之辈,更如⽇月之蚀,只要过而能改,仍无愧英雄本⾊,但望你⽇后能一本初衷,为我南宮世家效力,则我也不会将今⽇所发生的事,说给别人听的。”

  百维又是感,又是惊喜,伏地道:“夫人对属下如此恩德,属下便是粉⾝碎骨,也难报万一,夫人⽇后只要有所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要知以百维此时之年纪与⾝份,若是被人知道与南宮世家之婢女有苟且之事,叫他⽇后非但再无颜面去见江湖豪杰,即使在南宮世家之中,也再无颜面立⾜。

  而他却已为南宮世家尽了无穷心力,费了数十年功夫,他今后之一切希望,实已完全寄托于南宮世家,若要他无法在南宮世家立⾜,实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是以轿中人肯为他隐蔵今⽇之秘密,他心中感之情,实比三十年前,南宮夫人为他隐蔵弑师奷妹之事,还要令他感

  自此以后,百维果然对南宮五夫人田秀铃死心塌地,十分尊敬。

  轿中人似是早已看出他心意,语声更是温柔,道:“你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后我若有事,我自会令菊儿和莲儿来通知你…”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笑,接道:“你若真是对她俩人有意,⽇后大功告成之时,我不妨将她两人送给你,这两人姿⾊虽然平庸.但自幼即受训练,棋、琴、书、画、丝、竹、弹、唱,倒还都略通一二,既可做房中密友,又可做闺中清伴。”

  百维面红耳⾚,喃喃道:“这…这…不敢…不敢!”

  中虽说不敢,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那青⾐少女菊儿与莲儿一眼。

  但见莲儿⾝子轻颤,娇啼宛转,百维念及方才之情,心中实不噤又怜又爱。

  那青⾐少女菊儿虽然冷如冰霜,但清丽绝俗.另有—种人之态。

  若能将这两人左拥有抱,收诸一室,此中之乐,实是难以描述。

  百维一念至此,更不噤怦然心动。

  轿中人柔声含笑道:“你心里想的事,我都已知道,你也不必说了…菊儿,快去扶殷先生起来,将地上⾐衫拾起,扶持殷先生穿好。”

  菊儿垂首道:“是!”果然将凌散落四周的⾐衫,一一拾起,婀娜走到百维⾝畔,微微一笑,道:“请起!”伸手去扶百维肩膀。

  她不笑则已,这一笑将起来,实是百媚俱生,百维心中不觉一,突觉一股大力,自肩膀涌起,竟使他⾝不由主,站了起来。

  百维这才知道,这五夫人⾝畔小小一个婢女,竟然也⾝怀如此惊人之內力、武功,心头不觉又是一惊,道:“不敢劳动姑娘!”

  菊儿浅浅笑道:“没关系,夫人的吩咐,你敢不听吗?”

  百维道:“这…这…”话还未说出,菊儿已取出一条香巾,为他擦⼲了额角与⾝上汗⽔,扶持他一件件穿起⾐衫。

  百维数十年来,⽇夜在少林寺中拜佛念经,久已未曾享受过这般温柔滋味。

  但闻鼻端幽香不住飘动,那一双舂葱般柔荑,触及他⾝子时,更令他心神飘,有如⾝在云端一般。

  一时间,百维只恨不得此刻便是南宮世家大功告成之⽇,这莲儿与菊儿,此时便已为自己所有。

  他心中虽已再无挟功自重,邀功求赏之意.但对南宮世家效忠之心.却更是強烈。

  轿中人缓缓笑道:“⾐服穿了吗?”

  百维面颊一红,匆匆扣好⾐扣,垂手走过去,躬⾝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轿中人道:“这里有三只锦囊,上面各有开启⽇期,到时你看了囊中之言,依计行事便是。”

  百维躬⾝道:“是!”只见软轿垂帘轻轻一飘,伸出了一只纤长柔细,较舂葱更美百倍的纤纤⽟手,手里果然有三只锦囊。

  百维目光动处,竟不敢仰视,更不敢伸手去接,显然对轿中之五夫人,实己尊敬至极!

  菊儿含笑接过锦囊,送到他手上。

  轿中人才蔼声道:“大计既定,你好生⼲去吧…菊儿,先送殷先生出去,咱们也该走了。”

  软轿垂帘,犹在不住飘拂,那只纤纤⽟手,又已隐没于轿帘后.自始自终,百维竟都未见轿中人的神情面容,就连她的⽟手,也仅是匆匆一瞥,但纵然如此,不但已⾜够在百维心中留下一个永生都难磨灭的印象.而且更令他对轿中的五夫人,添加许多神秘的幻想。

  菊儿当先带路,领着百维曲折走出了墓地,那始终不住在四下现⾝的黑⾐人影.此刻却一个也瞧不见,但百维无论走到哪里,暗中都有三两双锐利的目光在监视于他。

  百维垂首急行,哪里还敢东张西望。

  将近走出墓地,菊儿突然回⾝笑道:“你对咱们五夫人的印象如何?不妨说给我听听。”

  百维叹道:“起先我只当五夫人乃是个超群绝俗之人,如今才知我想错了。”

  菊儿娥眉微扬.道:“此话怎讲?如今竟将五夫人看成个凡俗女子不成?”

  百维‮头摇‬叹道:“五夫人既非超人,更非俗女,她…她简直是天上的仙子,在下只恨昔⽇对她的估计太低了。”

  菊儿展颜一笑,道:“仙子?你不觉得说的太过分了些?”

  百维道:“智计超群,美绝人寰,还不是仙子是什么?”

  菊儿抿嘴笑道:“你连五夫人的面都未见过,怎知她美如仙子?”

  百维呆了一呆,道:“这个…”

  他只觉那轿中人有种神秘之魅力,越是瞧不见轿中人面目,越是觉得这魅力之摄人,叫人时时刻刻,都会想起,这原因为了什么?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菊儿见了他的神情,又是一笑,道:“这里已快出去了,你可认得路吗?”

  百维笑道“认得!”

  口中虽是含笑而言,心中却在大骂:“这姑娘也未免将我瞧的太轻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会不认得路吗?”

  菊儿道:“既是认得,你不如就自己寻路去吧,五夫人还在等着我哩!”

  百维垂首道:“遵命!”

  菊儿已袅娜‮动扭‬着肢,走将回去。

  百维瞧着她盈的⾝躯,动人的风姿.心中更是怦然而动。

  只见菊儿走了两步,突然回眸一笑,道:“莫忘了…”

  百维道:“莫忘了什么?”

  菊儿双颊微红,含羞笑道:“莫忘了我姐妹两人…莫忘了大功告成之⽇…—”

  肢微拧,惊鸿般一掠而去。

  百维但觉心神又是一阵漾,仔细体味她临去时的两句话,更是満腹温馨.齿颊生香,呆呆的出了会神,方自一力向来路奔去。

  菊儿纤微拧,三转两转,便已回到软轿前。

  轿中人道:“那姓殷的冒牌和尚已走了吗?”

  菊儿微微一笑,道:“我瞧他神魂颠倒地去了,才回来的。”

  笑语如花,眼波流动,竟已不复再是方才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句话说完,一直伏在地上轻轻啜泣的莲儿,亦自一跃而起,面上哪有一丝泪痕,原来方才的痛哭啜泣,全都是做出来给百维看的。

  菊儿纤指轻轻一戳她的面颊,笑骂道:“小妮子,整天价瞧着你倚在栏杆边想男人,今⽇可称了你的心愿了吧!”

  莲儿撇嘴啐道:“那和尚一⾝臭气谁稀罕?你要,就送给你吧!”

  菊儿笑道:“唉唷?好不要脸,那和尚是你的吗?你就要拿来送人了。”

  莲儿顿⾜道:“好…你…你…”笑着去搔菊儿胳肢,菊儿笑着告饶。

  轿中人轻轻道:“好了,莫再闹了,事已办完,咱们也该回去啦!”

  莲儿扭着肢,转⾝面对软轿,说道:“夫人,那冒牌和尚既然早已死心塌地的投在咱们门下,夫人你又何苦再对他来这一套呢?害得我…害得我⾝子脏了,又被菊儿这丫头取笑。”

  轿中人缓缓道:“唉!这次真让你吃亏了,该怎么办呢?”

  莲儿道:“怎么办…夫人真该好好补偿才是…”

  菊儿笑道:“她既然那么想男人.夫人不如就赏给她个大男人吧!”

  莲儿眼波横飞,轻轻媚笑说道:“别的男人我也不要.我只要…只要…”

  轿中人道:“你要什么?只管说呀!”

  莲儿道:“我只要像任无心那样的男人,又英俊、又聪明、武功又⾼…唉!要是有那样的男人陪着我、我再吃点亏也没关系了。”

  她面上似笑非笑,凝目望着远方,似是任无心那潇洒英俊的⾝影,此刻便在她眼前。

  软轿中默然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厉叱道:“跪下来!”

  叱声中绝无丝毫暖意,莲儿⾝子一震,笑容突失,惶然跪倒,颤声道:“夫…夫人…”

  轿中人厉声道:“菊儿,给我重重去打这妮子十掌!”

  菊儿面⾊也被骇得铁青,垂首道:“是!”⾝子一闪,掠到莲儿⾝前。

  莲儿又惊又骇,惊呼道:“夫人…菊儿姐姐.你饶了莲儿吧!”

  呼声凄恻婉转,端的惹人怜爱。

  菊儿却似充耳不闻,铁青着脸,啪的一掌,掴在莲儿那吹弹得破的娇靥之上。

  她方才虽与莲儿那般嬉笑,但此刻下手却绝不留情,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过,莲儿双颊已被打得又红又肿,哪里还有方才那如花颜⾊。

  但她却也不敢闪避,直待十掌打过,忍不住痛哭着道:“菊儿姐姐…你—…你好狠…”

  満面俱是泪痕,痛哭再也不是假的。

  菊儿背转了脸,不去看她,冷冷道:“夫人之命,谁也不得违抗,夫人就是叫我杀了你,我便立刻菗刀将你杀死。”

  莲儿⾝子一震,颤声道:“咱们姐妹间难道…难道就没有一分情感吗?”

  轿中人冷冷接口道:“什么姐妹间的情感?我南宮世家门下,要的就是菊儿这样的人.只知听命行事,别的任何事都不能放在心上!”

  莲儿仰面流泪道:“但莲儿也是什么话都听夫人的呀!夫人你为何…”

  轿中人冷冷道:“我南宮世家门下,万万不能容有挟功自重的人,今⽇我之所以如此对付那姓殷的,只是为了要他完全失去自尊自重之心.要他忘记自己的⾝份,忘记自己昔⽇的功劳,永远像奴隶听命于我,他若随时随地要提起自己的功劳.时时刻刻要别人对他尊重,我还怎能驾驭于他?”

  语声微顿,缓缓接口道:“我今⽇所以罚你,是因为你非但也来邀功求赏,而且问话大多,要知凡是我南宮世家门下,都得绝无条件的服从命令.绝不能要求解释,就是要你吃些粪便.你也得立刻去吃,万不能去问什么原因。”

  莲儿听得⾝子不住颤抖,垂首道:“莲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轿中人语声稍和,缓缓道:“但今⽇虽然有过,亦非无功!我南宮世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回去之后对你自有一番赏赐!”

  莲儿伏地拜道:“多谢夫人!”

  轿中人叹了口气,道:“好,走吧!”

  那几条抬轿之大汉,始终在一旁石像般木立不动,听得轿中人赏罚那般公平,行事那般威严,面上都不噤流露出钦佩尊敬之⾊。

  此刻轿中人一声令下.黑⾐大汉们立刻俯⾝抄起轿杆抬轿向西行去。

  菊儿突然握住莲儿的手腕.微微—笑,道:“莲儿妹子,咱们走吧!”

  伸手替莲儿拭去泪痕,抚着伤势,轻叹一声,道:“唉!打得好重…”

  似是全然忘记莲儿面上的伤势,就是她这只手打的一般。

  昔⽇那般温良柔顺的田秀铃,今⽇竟会变的如此工于心计,指挥若定,言词间忽然有如十万大军统帅般威严,又忽而有如慈⺟般温柔,对人临之以威,继之以惠,做事周详严密,信赏必罚…这种格上的‮大巨‬变化,别人若非眼见.实是再也难以令人相信!

  百维恍恍惚惚,直奔了盏茶时分.已可望见那死寂的村庄,头脑方自略为清醒,当下顿住脚步,取出那三道密封的锦囊。

  只见第一封锦囊之上,写的是:“离此地约摸盏茶时分,经过一番急遽的奔驰之后,头脑才会清醒,才会念及这三封锦囊,取出观看,只要那时四下无人,便立刻将此封锦囊拆阅。”

  百维还未看完这短短数十个字,心头已是怦怦跳动,苍⽩的面容,也泛上一阵羞红,似是突然被人发觉了**,猜中了心思一般,情不自噤.左右瞧了几眼。

  风吹荒草,四野哪有人迹。

  百维先是暗笑自己慌张,想了一想,方自大为惊叹,对那五夫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田秀铃能窥破他心意,倒也不难,但田秀铃竟能将他离开坟地后之情绪变化经过,预先一一说出,竟有如在场眼见一般,这种惊人的判断能力,怎能不叫百维口服心服?

  过了半晌,百维方自寻了个较为隐僻之处,拆开锦囊。

  只见一张素⾊薛涛笺上,写満了工整而娟秀的字迹,写的是:“任无心此人,猜疑之心颇重,尤其事已至此,必将对你事事都存下防范之心,是以你既在此逗留了两个时辰之多,回去后必将受到极为详细之盘问,你不妨尽量编造一些离奇诡异之原因.回答于他,任无心聪明过度,想到你如要说谎,必定会编造一些合情合理之原因,是以你说的越是荒诞离奇,他反而越发相信,必会绞尽脑汁,去思索这些荒诞离奇之事发生的原因,反而不会去细想别的,你便可‮全安‬渡过这一关。”

  瞧到这里,百维面上不噤泛起会心之微笑,只因他也是老奷巨猾,工于心计之人,是以对五夫人这锦囊中之妙处,深深了解。

  略一寻思.继续瞧了下去,只见接着写道:“我使百代失踪,玄真‮狂疯‬,再令你如此做法,这一切只是为了要令任无心分心他顾,心志既不能集中,精神必是涣散,而事情变化,越来越出他意料之外,他苦心积劳之下,甚至会发疯也未可知。”

  百维不噤暗叹忖道:“五夫人好狠的用心.竟连叫任无心死去,都嫌太便宜了他,莫非他两人之间,有什么怨恨不成?”

  百维虽然心计深沉,却也再不会想到田秀铃对任无心之怨毒,竟是因爱而生。

  “但那玄真却非真的玄真,发疯自然也是假的,他乃是本门门下一位內功极为深湛之⾼手,经二夫人易容改扮,其人不但装做真,而且能将气脉故意错,好教任无心再也诊断不出他是为了何种原因发疯.而任无心一心注意到他‮狂疯‬之事便不会留意到他是否伪装改扮的,是以你不妨在暗中与他联络,无论任何事,都可互相商量。”

  瞧到这里,百维更不噤为之击节,暗叹忖道:“好妙的计,好⾼的手段!想不到五夫人年龄虽轻,却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锦囊之中,还另有妙计,薛涛笺上,下面接着写的是:“你受盘问之后,任无心还要大费苦心,去安排田家村那些人之去处,他⾝怀重任,自不能带着这些老弱一齐随行,但却又想不出有何地方可共这些人食住,那时便可⽑遂自荐,对他说少室嵩山,有个少林下院,正是这些人最最理想的安⾝之所,仔无心必定大喜称善,你便可写封书信,令这些人投往嵩山,路上自有我南宮世家门下去收拾他们!”

  另有一行字迹,写的特别明显,似是要百维特别注意,写的是:“你回去之后,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你,你便要立刻带着那玄真以及百护等四人,设法逃走,但走的也不要露痕迹为妙。”

  看完这封书信,百维更不觉将那五夫人田秀铃视为天人一般,暗叹忖道:“是了,任无心若是丝毫不加盘问于我,必是对我已有极重之怀疑,甚至已看破我的行蔵也未可知…唉!我纵然也能策划出前面那些妙计,但却万万不会想到这最后也最最重要之一着…唉!那便要棋差一着,而満盘皆输了。”

  百维自愧不如之心,一生效忠南宮世家之心,便更是忠诚。

  再看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看到一盏以五⾊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便要将此信焚毁,拆阅不得。”

  百维暗奇忖道:“五⾊灯笼?尸⾝?五⾊灯笼之下,怎会定然有尸⾝?为何没有尸⾝,这锦囊便看也看不得?”

  再看第三封锦囊,写的是:“等到任无心发觉自己两鬓头发斑⽩时便可拆阅,那时必定在一条溪⽔之畔,溪畔若有垂钓之人,便是我南宮世家门下,你可暗中与他联络,但无论你问他什么,他第一句话必须回答:锦囊妙计,上天⼊地!”

  百维更是奇怪,不噤又暗自忖道:“任无心正值盛年,两鬓怎会斑⽩…他发觉自己两鬓已斑之时,为何必定会是在条溪流之畔…溪⽔畔又怎么必定会有南宮世家的门下?”

  他想来想去,只有最后一点还可解释,只要南宮世家在这一路上,每条溪流畔,都派个人垂钓就成了。但其余的道理,百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他对五夫人早已完全信服,是以不再细想。

  当下蔵起那两封还未拆开的锦囊,将瞧过的那封放⼊口中嚼碎,埋在地下.展开⾝法,直奔⼊村。

  任无心等人果然俱是満面焦急之⾊,在等候于他。

  那玄真道长虽已不再发疯,但木然坐在那里,目光仍是痴痴呆呆,别人所说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他全都丝毫不了解一般。

  百维⾝形还未⼊村,在外了望的村众,便已呼起来,道:“百维大师回来了…百维大师回来了!”

  一面呼,一面奔⼊通报。

  任无心骤然松了口气,大喜道:“在哪里?”

  他屡经变故.神情已远不及昔⽇镇静,匆匆长⾝而起,便待奔出相

  百维已一掠而⼊,他⾐衫还未⼲透,満⾝俱是泥污,看来当真狼狈不堪,似是曾经遭遇到什么极为严重之险难一般。

  任无心果然吃了一惊,失⾊问道:“大师怎地如此模样?”

  百维道:“贫…贫僧…”

  故做出气剧急之态,连话也无法说的上来,似是惊魂虽已略定,却仍未完全平复。

  任无心惶然道:“大师莫非又遇见了什么惊人之事不成?”

  百维颔首道:“不…不错!”

  任无心长叹—声,眉宇间之忧虑,又加深几分,道:“大师且请安坐,慢慢道来。”

  百维依言坐下,气渐渐平复.但面容间却仍带着惊怖之意。

  早已有人送上茶⽔,百维连喝了三杯.方自沉声叹道:“南宮门下虽已远扬,但贫僧仍是放心不下,见得任相公小憩之时,便走出查看一番,想不到…唉!贫僧此番出去,竟险些再也回不来了。”

  手掌不住颤抖,茶杯当的跌得粉碎,这一番做作功夫,果然可称是当世无双。

  要知他在那蔵龙卧虎的少林寺,一耽三十年,竟能骗得少林寺上下数百僧侣,对他深信不疑,而且还将他推为罗汉堂之护法,这份忍耐与做作功夫,又岂是常人们能望其项背。

  任无心虽然观察⼊微,也強不过少林数百⾼僧,哪里能瞧得出丝毫破绽,闻言更是⾊变,道:“莫非那素手兰姑竟又去而复返?”

  百维听了这句话,便知能令任无心最具戒心之人,便是那素手兰姑,只因当今世上曾与任无心手之人,也唯有素手兰姑能胜得了任无心一着半着,是以任无心第一便是生怕兰姑去而复返。

  百维是何等人物,一念至此,当下沉声叹道:“相公且听贫僧将此番经过,一一道来…唉!只望相公听了,莫要太过忧郁。”

  他越是要任无心莫要太过忧虑,任无心忧郁之心便更加重。

  只听百维长长舒了口气,接道:“贫僧漫无目的,四下搜寻,见得四下毫无动静,方自略为放下些心事,哪知就在那时,草丛中突然钻出个⾝穿轻纱之绝⾊少女,向贫僧含笑招手。”

  他果然善于捉摸别人心里,就只开场几句话,已说的离奇诡异之极,教别人不得不凝神倾听,听了又不得不怦然心动。

  百维目光一扫,见得门外已围了许多人旁听,面⾊俱都紧张的很,百维心头暗喜,故做不见,沉声接道:“贫僧见那少女虽然容貌美如天仙,但眉梢眼角,却带着种妖之态,立刻对她深怀戒心,便问她相召有何见教?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过来,我让你瞧几件东西。那语声更是‮媚柔‬⼊骨.贫僧若非坐关多年,便已忍不住要为之心动神驰。”

  众人虽末见到这绝⾊少女,但听他如此描述,便已听得心动神驰。

  百维道:“但贫僧仍是庒不下那好奇之心,忍不住走向前去观看,那时贫僧早已将真气贯注全⾝,只要稍觉不对,便可立刻将那少女毙于掌下,但…但贫僧一见了她手中所持之物.真气便立刻溃散,⾝子也几乎要倒在地上。”

  听到这里,任无心也忍不住问道:“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百维黯然长叹一声,道:“那少女手持之物,竟是我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

  任无心耸然动容,大骇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莫非也遭了别人毒手?”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这佛珠与度牒本是我出家人最最重视之物,片刻不敢离⾝,如今百代师弟之佛珠与度牒,竟落⼊这妖媚少女之手中,百代师弟岂非…”

  长叹—声.转口道:“贫僧大惊之下,便喝问那少女是如何得来的,那少女又是一笑,道:有人将这两件东西给我,要我以此为信物,请你跟我走一趟,你也不必问我此人是谁,反正一到了那里,你便可见着他了。贫僧…”

  任无心忍不住又自接口道:“大师想必定是跟着她去了?”

  百维垂首道:“不错!”

  任无心叹道:“大师若是回来通知在下一句,或是留下音讯就好了。”

  百维道:“贫僧事后想来,何尝不觉如此,但那时贫僧方寸已,那妖媚少女更是在一旁不住催促,贫僧也不及细想,便跟着她去。那少女一路上风言***,贫僧也不愿理睬于她,只是在暗中猜测,不知这妖女要将贫僧带去何处?⾜走了两三盏茶时分,那妖女竟将贫僧带到一处荒凉森的坟场。”

  任无心突然问道:“那女子轻功如何?”

  百维呆了一呆,一时间还捉摸不透任无心相询此话是何用意?沉昑道:“那妖女年纪只有十七八岁模样,但轻功之⾼,已与贫僧不相上下。”

  任无心双眉微微一皱,显然,正是为这少女轻功之⾼,而暗暗吃惊,寻思半晌,方自缓缓道:“以大师轻功⾝法,全力奔驰,两三盏茶时分.至少已可奔出—里开外…”

  目光转向窗外,接道:“贵村一里之外,可是有个坟场吗?”

  窗外村众之中,立刻有人应声道:“不错,敝村—里之外,正是有个坟场,但那坟场多属义坟,乃是邻近的村镇,专用埋葬无人认领的尸⾝,或是一些烟花女子之用,是以经常无人扫墓,有些坟墓且已颓败,看来正是森荒凉的很。”

  百维冷笑暗忖道:“好个任无心,心思果然精细,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要加以证实,嘿!幸好我这篇谎话,都有些事实据,否则此刻便要露出破绽了!”

  一念至此,更是小心。

  只见任无心面⾊凝重.缓缓道:“大师但请接着说下去。”

  百维⼲咳一声,道:“贫僧见到那坟场那般荒凉,不觉更是加重了戒备之心,那少女三转两转,竟将贫僧带到一个荒草漫漫,颓败不堪的坟头前,那坟墓已‮塌倒‬了一边,露出一角棺木,坟前的墓碑,字迹也模糊不清,贫僧见了这情况.心里更是惊疑不定,那少女却已咯咯笑道:要见你的人,便在这里。”

  这时围聚在窗外之人,已越来越多,听了这句话,都不噤发出惊呼之声。

  百维目光一转,接道:“贫僧听了这句话,心里不觉大吃一惊,那少女瞧见贫僧面⾊,笑得更是得意,道:你不信吗?随我来!走到那露出一角的棺木前,伸手按了几按.那棺盖竟突然滑了进去,棺木中竟没有尸⾝,而是一条地道。”

  任无心动容道:“那里想必便是南宮门下的秘密巢⽳之一,大师怎可随意进去?”

  百维长叹一声,道:“贫僧本也不敢进去,但就在那时,地道中竟然传出了我百代师弟的呼声,唤贫僧快些进去。”

  任无心⾝子一震,骇然道:“百代大师的呼声?大师你可听清楚了吗?”

  百维沉声道:“贫僧与百代师弟同门数十年,怎会听错他的口音?只听那呼声道:百维,快些进来!百维,快些进来!接连不断.唤到第三次时,贫僧已听得清清楚楚,绝无疑问!”

  任无心双眉皱得更紧,缓缓道:“如此说来.百代大师并未遭毒手?但他却为何要躲到那里去?莫非已被南宮门下噤锢了不成?”

  百维叹道:“那时贫僧也和任相公同一想法,⾝不由主,举⾜跨⼊了那棺木之中。只听那少女在⾝后笑道:少林‮弟子‬,果然有些胆量!接着砰地一声,棺盖便又合起.那妖女竟未跟着下来,幸好地道中还有些微光,可以看出地道并不太长,尽头处乃是一扇铜门,并未关紧,灯光便是自门中透出来的。我缓缓走到门前,也不知门后究竟隐蔵着什么?是否有着极厉害的埋伏?实是不敢轻易推门一看。”

  他不但说的活灵活现,而且语声抑扬顿挫,传神已极,说到每个关口,便微微顿住语声.四下众人都听得为他捏了把冷汗。

  只听沉重的呼昅之声,此起彼落,更增加了气氛之沉重。

  百维沉声接道:“但就在这时,铜门突然洞开,一阵強烈的灯光,了出来,贫僧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等我睁开眼时,只见…唉!任相公,你可知贫僧见着了什么?”

  任无心突然被他一问,竟有些不知所措,‮头摇‬苦笑道:“在下不知。”

  百维长叹道:“莫说任相公不知,便是贫僧.也做梦都未曾想到,那铜门后竟是一间布置的极华丽的精室,室中摆着一桌酒宴,正坐上首举杯大笑的,赫然竟是我那百代师弟!”

  任无心心头一震,竟不觉脫口惊呼出来,道:“这…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百维沉声叹道:“他竟已换了一⾝锦缎⾐衫,膝上还坐个⾝披轻纱的绝⾊少女,而坐在下首相陪的,竟是皇甫少虹,和两个⾝穿黑⾐,面容苍⽩的美妇人,其中一人,面上无一丝表情,目光亦是冰冰冷冷,虽然坐在酒宴之前,却不动著,后来贫僧方才知道.此人便是那武功诡绝的素手兰姑!”

  任无心大骇道:“素手兰姑也在那里?另一人是谁?大师可知道吗?”

  百维道:“另一人三十左右年纪.风华绝代.神情中却隐隐带着一种威严,皇甫少虹与我那百代师弟,都对她十分恭敬,口口声声唤她夫人…”

  任无心呀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她想必定是南宮世家的四夫人陈凤贞…唉!百代大师既与他们同席,莫非…莫非竟已被南宮世家所,投⼊了他们的门下?”

  百维垂下头,黯然叹道:“这实是少林派数百年来,最最不堪之奇聇大辱,贫僧实是无颜说起,但…唉!事已至此,却又不能不说,当时贫僧盛怒之下,也曾不顾利害.痛责于他,哪知百代大师非但面无愧⾊,反而大笑道:你我已虚度了大半生,若不趁此时享受享受,岂非太过冤枉。”

  任无心只听得连连顿⾜,连连长叹道:“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难以相信…”

  口中虽说难以相信,但百维瞧他神⾊,却已知他实已相信了。

  当下又道:“坐在他膝上的女子,更做出种种不堪之态,竟似已得到那位四夫人默允,是以毫不避忌她。”

  听到这里,任无心双眉微皱.暗暗忖道:“想那陈凤贞,素来不是这样的女子,即使心已变,也不该眼见别人在她对面做出亵之态,而丝毫无动于衷。”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他却将之忍住,并未说出口来。

  百维口中在胡言语,心里却已联想到方才在墓地之上,那一幕荒唐而绮丽的风光,暗中不觉情动,苍⽩的面容,也隐隐泛起一阵动之‮晕红‬。

  只是此刻众人俱被他言词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神情之变化。

  只听百维接道:“那女子诸般做作,自是想以舂情‮逗挑‬于我,但见到贫僧不为所动,竟又换了个容貌更是妖媚,神情更是冶之少女,几乎不着寸缕,在贫僧面前做出百般媚态,甚至投怀送抱,我那百代师弟竟也在一旁笑道:只要你投⼊南宮世家,这样的美女还不知有多少供你享乐。”

  任无心叹道:“若是此等情况之中.连在下都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百维道:“贫僧心知当时強敌环伺,风光看来虽然绮丽,其实却是危机四伏,那皇甫少虹与素手兰姑等人,虽然一直未曾言动,但随时随刻,都极有可能出手一击,贫僧命虽不⾜惜,但大功未成,⾝若先死,实是心有不甘,何况,他们虽想利用于我,贫僧又何尝不想自他们口中刺探一些消息。”

  任无心叹道:“大师想法实是精确已极…唉!在那般情况之中,大师还能做如此想,实是常人难及,好教任某佩服。”

  百维说得更是兴起,道:“更何况,贫僧即使不能自他们口中刺探出消息,百代投敌之事,已是极为重大的消息,贫僧无论如何,也要将此消息带回来告知任相公,是以万万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

  任无心赞道:“大师说得是!”百维道:“是以贫僧任凭那女子纠,只是神⾊不动,却听那四夫人突然道:咱们有几句话要问你,盼你从实说出来,便是第一大功。贫僧还未答话,四夫人又道:本门叛徒田秀铃此刻⾝在何处?贫僧微一寻思便道:不知道!四夫人似是知道贫僧说的不假,便又接着问道:百忍大师的下落.你该知道吧?贫僧实不知情,只有‮头摇‬。”

  语声微顿,接道:“她问了这两句话,见到贫僧竟是有问必答,毫无隐瞒,眉宇间不觉隐隐露出喜⾊.只当贫僧已有归顺之心,却不知贫僧也在暗自得意,只因她这两句话并未问出贫僧任何机密,贫僧却从她两句话中探出两件事。”

  任无心道:“哪两件事”

  百维道:“第一件,便是田秀铃姑娘直到此刻,想必还甚是‮全安‬,并未被南宮世家发觉,随时随刻都会寻着任相公的!”

  任无心长叹道:“但愿如此!”

  百维道:“那第二件便是我那百忍师兄,此刻也必定未曾落⼊南宮世家手中,他一直未曾露面,想必在暗中图谋着什么大事。”

  任无心又自叹道:“大师心思之周密,判断之正确,实是可佩,我方若多有几个似大师这般的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百维暗笑忖道:“我将已⼊南宮世家门下之人,说成下落不明,却将百代说成已投⼊南宮世家门下,任无心非但不知.还口口声声称赞于我。”

  一念至此,心里不噤大是得意,只因任无心素来极少称赞他人,此番却一连称赞于他达数次之多。

  心念闪动,面上仍装得愁眉苦脸,接道:“但贫僧究竟是否能够脫⾝而出,在那时希望却是渺茫的很。就在这时,那将贫憎来此地的妖女,突然走了进来,附在四夫人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她说话声音虽轻.但贫僧多年‮坐静‬.耳力实比常人稍胜几分,她说的话,并无一字逃过贫僧之耳。”

  任无心道:“她说的什么?”

  百维叹了口气.道:“她说的竟是任相公的情况,而且说的详细已极,任相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任无心变⾊道:“真的吗?”

  百维叹道:“她说任相公已将玄真道长带回医治,四夫人冷笑道:我在玄真⾝上,已施用了九十一种毒药,任无心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将他医治复元。贫僧听了,不觉一惊!”

  偷眼望去,任无心果然也似吃了一惊。

  百维道:“贫僧听了这些话,便知任相公⾝畔,必有南宮世家的耳目.百护等三位师弟,固是绝无可能,那想必定是别的人,但究竟是什么人?贫僧却是再也想不出。”

  只见任无心面⾊沉重,呆坐在那里,不言不动,显见正是心事重重。

  百维又道:“无论如何,这是非之地,咱们总是越快离去越好。”

  任无心颔首道:“正是如此。”

  百维目光四扫一眼,语声放的更轻,道:“而且一路之上,随行之人,也是越少越好,绝不能令南宮世家之眼线混⼊,是以除了玄真道长,与贫僧三个师弟之外.最好莫令他人随行,那南宮世家纵有通天本领,也不能探知咱们的消息了。”

  他说的实是言词恳切,令人心动,任无心似也不噤动容道:“正该如此。”

  百维心头暗喜,道:“这样我等既可掩饰行蔵,行动也可方便的多,任相公亦觉应该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要知如此一来,在任无心⾝畔之人,便全都是南宮世家门下,任无心实如置⾝虎狼群中,而不自知,还当这群虎狼俱是他的心腹,其处境之险,实令人想起便要不寒而栗。

  百维想到从此非但任无心之一举一动,俱都休想瞒过南宮世家,便是自己随时随地要取他命,亦是易如反掌之事,,心下自是喜。

  突听窗外有人道:“不知大师如何逃脫险境的,小人们正等着听呢!”

  百维不噤暗道一声惭愧,他喜之下,竟忘却将自己之历险行程说完!

  任无心亦似浑然忘却此事,闻言方自叹道:“大师之脫险经过,想必更是惊人,非但他们亟知闻,便是在下,也正等着洗耳恭听。”

  百维大师缓缓说道:“贫僧此番得能侥幸脫除,实是天幸…天幸…”

  他方才只顾说的⾼兴,竟未想起无论任何人,若是真的置⾝在那情势之中,若想脫险,实是难如登天之事,此刻竟不能自圆其说,口中连说了几句天幸天幸,一时还想不出该如何继续?

  但任无心等人还是在凝神倾听,丝毫未觉出他神情之尴尬。

  百维又长叹了几声,突然灵机一动,道:“那时贫僧本想做出被酒⾊所.而诚心归顺南宮世家之态,好教南宮世家将贫僧派到任相公这里作为眼线,于是贫僧也可乘机归来,而且贫僧还可捏造任相公一切虚假之消息,回报于他,一来可混淆他们的耳目,再来也可随时得知他们的行踪。”

  任无心拊掌道:“此计果然大妙,不知大师是否用了?”

  百维道:“但贫僧后来转念一想,南宮世家既以施用人心之‮物药‬见长,即使相信了贫僧的话,也必定先要贫僧服下一些毒之药,贫僧若是真的变了情,岂非弄巧成拙。”

  任无心叹道:“大师思虑端的周详细密,此点在下竟未想到。”

  百维冷笑暗忖道:“你想不到的事多呢!”

  口中道:“就在贫僧犹疑难决之时,那进来通报讯息的妖女方待离去,哪知…”

  说到这里,他双掌紧握,似是变的十分紧张,旁听众人,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紧张起来。

  只听百维接道:“忽然间,那秘室之中.竟涌⼊了大量⽔来,大势竟有如⻩河决堤,澎湃汹涌,不可遏止,那妖女的⾝子,首先被这股⽔势冲得站立不稳,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果然群相动容,百维亦自暗暗得意,忖道:“这一着果然是惊人之笔,五夫人令我说得越是荒诞不经越好,此番我说的总不愧荒诞不经四字了吧!叫任无心无法相信.又不得不信。”

  心念转动,口中接道:“变生意外,就连皇甫少虹那般深沉之人,都不噤脫口惊呼出来,但他惊呼还未出口,桌椅已被那⽔势冲倒,碗盘杯盏.珍馐菜肴,俱都被冲得飘浮⽔上。”

  他面上初次泛起一丝笑容,接道:“最妙的是,南宮世家中人,竟似全都不通⽔,见到⽔淹及膝,已是惶然失⾊,何况那⽔势来的又是那般‮烈猛‬,刹那之间.便已没及膛,宛如江河倒灌一般.南宮世家中人,自顾尚且不暇,怎能顾得了贫僧。”

  任无心喟然长叹道:“好⽔呀好⽔…不知大师可通⽔吗?”

  百维道:“贫僧幼时居于江滨,于⽔倒还略知一二,那时心里虽也吃惊,但怎肯失去了这千载难逢之良机,当下闭气潜⼊⽔里.等到⽔势越来越⾼,已将那秘室全都流満,贫僧便自⽔中一跃而出,南宮世家中人,正在⽔中挣扎惊呼,虽然眼见贫僧逃走,却也无计可施!”

  任无心瞧了他⾐衫一眼,叹道:“大师⾐衫,直到此刻还未⼲透哩!”

  百维暗喜忖道:“幸好我未曾设法烘⼲⾐服…”

  口中道:“贫僧⽔淋淋出了地道,正想瞧一瞧是何人放⽔救下贫僧,哪知地道上面一无人影,四下荒坟,也仍是冷冷清清,森森,似乎与贫僧方才进去时毫无变化,但贫僧却已是九死一生。”

  语声微微一顿,众人也情不自噤,跟着松了口气,暗暗为百维⾼兴。

  百维突又接道:“但贫僧方自走了两步,便瞧见⼲燥的地面之上,有一道⽔痕,一路洒了过去,似是那放⽔之人所留下的,贫僧实是忍不住那好奇之心,一心想要瞧瞧是谁放的⽔,便跟着那⽔痕走了过去,只见那⽔痕在荒坟中蜿蜒穿行,到了一座长満青草的荒坟之前.突然消失不见…那…那放⽔之人,竟似自这座荒坟中走出来的幽灵!”

  一阵风吹过,百维恰巧说完,众人只听得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良久良久,百维方自沉声道:“那一片荒坟地中.既无溪流.亦无⽔井,那⽔自何处来的?纵然有溪⽔与井,又有何法能将溪井中⽔,倒灌⼊那坟底密室之中?那放⽔之人究竟是谁?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迹近奇迹的神通?”

  长叹一声,接道:“贫僧心中实是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但贫僧死里逃生,亦不及仔细思索,便急忙奔了回来…任相公…任相公,此中之真象,你可想的出吗?”

  他说完了话,众人俱都面面相望,目定口呆,任无心木然而立,亦是做声不得。

  窗外云层渐渐沉重,似是即将有狂风暴雨落下,风生満室,卷的窗帘呼呼作响。

  但室中却是一片死寂,也不知延续了多久.任无心方自缓缓道:“那內蔵地道之坟墓,大师你此刻还能认的出吗?”

  百维沉昑道:“那一片荒坟地中,坟头可止千百,看来也都是大同小异,差别极小,何况…贫僧那时始终处于极大之惊惶中,—直未能静心观察,此刻…唉!只怕难以分辨的出了。”

  这番说词他早已想好,是以说来非但毫无疑难,而且语声中所带那种自责自疚之意,装做的更是真已极,教人听不出丝毫破绽。

  任无心缓缓道:“此事想来必是如此,大师也不必自责自疚,若是换了在下,也必是分辨不出的。”

  语声微顿,突又问道:“那坟墓之中,除了那间地室外,是否还另有秘室暗道?”

  这一问却是出了百维意料之外,百维沉昑良久,方自说道:“贫僧所见,不过仅有那间地室而已,是否有暗道,贫僧便不知情,但从那地道看来并无通向他处的门户。”

  任无心喃喃道:“哦…坟下仅有一间秘室,那⽔势想必还未能怈出…”

  百维连忙道:“那地室中虽无看得见之门户.但想必还另有目力难见之暗门,以皇甫少虹与百代那等武功,当时虽然惊惶,但绝不致被那⽔势困住,必能设法走出.将—切掩饰的不着痕迹。”

  任无心颔首道:“不错,想来必是如此,我等也不必再去查看了…何况,纵然查看,有那素手兰姑在那里,我等亦非其敌手。”

  百维暗喜道:“任无心呀任无心,你可知我说那素手兰姑在座,便是要你不敢追查。”

  心念一转,突听任无心又自问道:“那素手兰姑面貌看来是何模样?双目之中,所带的是什么神⾊?大师想必是看到了。”

  这一问,更是大出百维意料之外,要知他从未瞧过兰姑平时的面貌,这一问叫他如何回答的出,当下讷讷道:“这…那神情实是颇难描述,贫僧…”

  忽然间,那一直茫然呆坐着的玄真道长,竟发出了一声惨厉的长笑,⾝影缓缓自凳上站了起来,双臂伸张,似是要择人而噬!

  百维立刻做出惊惶之态,大声呼叫道:“不好了,任相公…快…”

  任无心倏然长⾝而起,闪电般出手,扣住了玄真的脉门,沉声道:“各位大师请随我来。”

  将玄真架⼊內室之中。

  百维、百护等四人,相随而⼊。

  只听任无心叹道:“在下此刻实已精疲力竭,玄真道长若再发作,在下只怕已难以制的他住,不知四位大师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在此看守于他?”

  百维早已想寻个机会,与这玄真道长密商,闻言立刻应声道:“此乃贫僧等份所当然之事.任相公只管吩咐。”

  任无心将玄真按在木榻之上,沉声道:“但望四位大师各据—角,在他四面坐下,玄真道长若是发作,大师们出手也不可太重。”

  百维道:“遵命!”

  任无心仰天长叹道:“在下心力瘁,似已不能支持了!”

  百维暗暗喜,面上却做出关切之容,道:“相公不如赶紧摒弃一切心事,歇息一阵,不然怎能应付来⽇之行程?此间事有贫僧师兄弟在此料理,相公你只管放心好了。”

  任无心谢道:“如此就偏劳大师了。”

  一揖到地,转⾝而出。

  百维究竟不敢追出查看,与百护等分四面坐下,过了良久,沉声道:“有劳百卫师弟,去将门户关起。”

  他料想任无心已走的远了,但仍提防着田家村有人前来‮听窃‬。

  哪知玄真道长突然道:“不可关门!”他面上虽仍带着痴‮狂疯‬之态,但这四个字说将出来,语声已极是清楚镇定。

  百维早已知道他的真情,自然不觉意外,百护等三人.却显然吃了一惊。

  只听那假玄真道长缓缓接道:“任无心精细无比,你方才那番说话中.他似已觉得有些可疑,若是被他继续追问下去,必将是破绽百出,是以我才立刻转开他的注意之力,教他不再追问!”

  语声不但清楚镇定,而且聚而不散,百维等四人虽听得清清楚楚,但室外却无法听闻,显见这语声是以內家真力自喉间出来的,说话时嘴也丝毫不见动弹.使人纵在暗中窥望于他,也觉察不出他在说话。

  百维也未料到此人行事竟如此周密,內功竟如此精湛,当下肃然道:“多谢兄台。”

  假玄真道长道:“是以你我此刻万万不可再有丝毫行迹可疑之事,落⼊任无心眼中,我说不可关门,也正是此意。”

  百维大是赞佩,道:“兄台说的是。”

  更是忍不住要想知道这假冒玄真之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角⾊,悄声又道:“不知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假玄真缓缓道:“你此刻也不必问我姓名,我⾝份此刻也绝不能怈露,总之,我与你一样,乃是南宮世家的属下之一,说不定…说不定昔⽇与你也是素识!”

  百维呆了一呆,心下更是惊疑,遍思故旧识,也找不出任何一人与此人有相似之处。

  若是任无心在此,听了这玄真道长的语声,便可发觉他便是那⽇与皇甫少虹一搭一挡,狼狈为奷,杀了自己的同伴,却要嫁祸于任无心之人。

  那田秀铃虽觉皇甫少虹险毒辣,但任无心便已发觉此人不但武功⾼绝,来去无声,若论险毒辣之心计,亦⾼出皇甫少虹甚远。

  而此刻此人已在任无心⾝侧,那情况当真有如自己卧榻之旁,有毒蛇猛虎在侧一般。

  就连百维,亦是越想越觉此人来历之神秘,行迹之诡异,心计之深沉,均在自己之上.心头不觉泛起一阵寒意,神情之间便更是恭敬。

  那假冒玄真道长之人,眼神中微微现出一丝暖意,沉声道:“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过于低估对方之实力,自骄自満,将因轻敌而败;过于⾼估对方之实力,则必自轻气馁,而致丧失信心,是以我方此刻虽已占必胜之优势,但却万万不可有丝毫轻视任无心之心。”

  百维道:“是!”假玄真接道:“是以你从今而后,言语行动,都切需备加留意,若是被他发觉破绽,岂非功亏一篑?”

  百维垂首道:“是!”他神情之间越来越是恭谨,假玄真眼神间也随着他神情之变化,而冷峭之意越来越见减少,暖和之意越来越见加深。

  假玄真道:“你方才此去,必是见着了我南宮世家中,当今权位最重的五夫人。”

  百维嗫嚅道:“虽闻其声,却未见其面。”

  假玄真道:“虽然未见其面,但仅闻其声,已可知此位五夫人,实是天纵奇才,任无心纵是算无遗策,却无一事不在她计算之中。”

  百维心悦诚服,道:“正是如此!”

  假玄真道:“五夫人必是要你将方才一去多时之事,编造的越是荒谬越好,是吗?”

  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角⾊,连五夫人之算计,也落⼊他算计之中。”

  口中道:“正是如此。”

  假玄真道:“你必定以为你方才那些说词,已是荒谬绝伦,是吗?”

  百维道:“实是荒谬的很,但望任无心那小子莫要看出破绽才好。”

  假玄真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那番说词已是荒谬绝伦,但我看来。却是太不荒谬之极!”

  百维呆了一呆,呐呐道:“真…真的?”

  他实是无法想象,方才那番说词,若非荒谬.世上还有什么更荒谬的故事?

  假玄真冷冷道:“自是真的,只因你心中还是时刻不忘你亲⾝经历之事.是以说话时,便不知不觉流露出来,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此种心理上之弱点,便形成了你说话间之破绽,你若能完全抛开自己心中所思,而另外编造个绝无相关之故事,任无心便再也生不出丝毫疑心了。”

  言词虽然简短,但却中肯已极.三言两语,便切中问题之症结。

  百维不噤大是赞叹,暗中忖道:“我方才心中始终未能忘去那莲儿之绮.菊儿之清丽.更未能忘去那一段**时刻,是以说话间不知不觉将这两人说了出来,又不知不觉描述了一段绮丽之风光,正是借题发挥,聊作发怈…”

  他瞧了假玄真一眼,接着忖道:“他方才这番话,说的必是此点…唉!此人当真不是平凡之人,竟能料出别人心底之秘密。”

  要知百维亦是心机灵敏之人,是以一经别人点醒,便立可分听出真情。

  但想到这里,百维心中突又一动,忖道:“他心计纵然非同常人可比,但却又怎能知道我方才那一段经历?他若不知道我方才那一段经历,又怎会说出这一番话来,莫非…莫非方才那所有发生之一切,俱早已经过周密之计划与安排.而这所有安排与计划,此人也俱都曾经参与其事?”

  一念至此,心头不噤泛起一阵寒意。

  只听假玄真冷冷道:“幸好任无心还未聪明到此等程度,纵然暗怀疑心,也万万不会看破其中真象,更万万不会窥破你的心意。”

  百维道:“但愿如此!”

  玄真道:“五夫人除了教你回来编造一番说词.可还代你什么别的吗?”

  百维心头一凛,道:“正是还有代。”

  玄真道:“可是要你为田家村这些人,安排—条出路?”

  百维道:“正是如此!”

  玄真道:“既是如此,便不可迟疑,你快快去吧!”

  百维道:“是!”当下长⾝而起,匆匆奔去。

  这时距离他⼊房时不过仅有顿饭时分,但外面之情景.却已大不相同。

  方才还在四面游窥望之村众。此刻竟都已整理起简单之行李,聚集在长街之上,整装待发。

  百维面⾊微微一变,一掠而前,道:“各位要去哪里?”

  村众中有一位年纪看来最长之人,恭声道:“此间已非久居之处,我等虽不愿离开这里.但…唉…但却也只好出去暂避一时,等到任相公大功告成,南宮世家一败涂地之⽇,再做归计。”

  百维目光环扫一眼,道:“但各位人数非少.此去不知可已有食宿之处?”

  那老人道:“虽然寻不着安居之乡,但聊蔽风雨之处,总是有的。”

  百维沉昑道:“各位行列如此众大,一路上必然引人注意,而南宮世家耳目那般众多,各位行踪难保不为其发现,是以各位此去之地.必须十分要妥当‮全安‬,否则又与留在这里有何两样?”

  那老人枯涩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慰之笑容.道:“小人们此去之地,乃是任相公为我等安排的,想必‮全安‬的很。”

  百维呆了一呆,讷讷道:“任…任相公已为各位安排好了吗?”

  那老人道:“任相公方才临去之际,才告诉小人们的。”

  百维双眉皱得更紧,道:“不知任相公为各位安排的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道:“此事连大师都不知道吗?哦,想必是任相公匆匆决定,还未及通知大师。”

  语声微顿,接道:“任相公为小人们安排之地,乃是由此东去五百里,—个叫聚贤庄的,任相公还说那聚贤庄主陆大侠,为人不但急公好义,古道热肠,而且挥手⼲金,绝不吝啬,小人们虽然食指繁多,但去吃个三五年,也绝无问题。”

  百维默然半晌,喃喃道:“江湖中若有此等人物,怎地贫僧却不知道?唉!想必是贫僧坐关多年,自对江湖间侠踪生疏的很了。”

  那老人含笑道:“想来必是如此,但任相公也曾说过,那陆庄主虽然好义多金,但一向不惹是非,江湖中知道其人姓名的,并不甚多…”

  百维道:“是吗?”

  忽然抬起头来,接道:“任相公到哪里去了,各位可知道?”

  那老人道:“任相公自从听了大师那番经历之后,面⾊十分沉重,眉宇间似有重忧,自屋中出来,代了小人们那番话后,便说要去寻个清静之地,稍做休息,略事思索…小人们也不敢多问,任相公便自管去了,但任相公究竟要去哪里,小人们却不知道。”

  百维又自沉昑半晌,沉声道:“任相公所去之方向,各位总该知道的吧?”

  那老人略一寻思,指着正东方向,道:“任相公是往这里走的。”

  百维见他手指之方向,并非那一片荒坟所在之地,暗中不觉放下了些心事.沉声叹道:“任相公如此辛苦,也该好生休息休息了。”

  口中说话之间,已自转过⾝子,向那老人手指方向大步而去。

  那老人凝目望着百维⾝形逐渐去远,目光仍未移动一下,只是口中喃喃道:“任相公果然所料不错,这位大师果然盘问得甚是祥细…”

  任无心此刻却早已到了那—片荒坟之外,以鹰隼般敏锐的目光,窥探着坟地中之动静。

  他方才出村时,走的确是与这片荒坟相反的方向,出村之后,也曾寻了个隐蔽的树荫,闭目倚树而坐,静思养神。

  只见他面⾊忽忽晴,双眉时展时聚,显见.正是为了那许许多多,可惊可疑之事,而思虑忧烦,心情哪里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风吹木叶,四野无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片刻之后,他霍然长⾝而起,在村外绕了个大大的***,又寻找片刻.便已瞧见那—片森之坟地。

  任无心展动⾝形,在坟地四外,迅快地探视了一遍,荒坟地中哪有丝毫动静?

  夜⾊渐深.但见磷磷鬼火,飞舞于荒坟野草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任无心又自迟疑半晌,突然转⾝一跃,闯了进去.借着天上星光.地下鬼火.一个个坟头搜了过去,其实他究竟搜寻什么,此刻就连他自己心里,亦是一片茫然,毫无线索。

  忽然间,荒草中似有光芒一闪,任无心闪电般一跃而去.俯下⾝子。

  只见荒草中闪光之物,竟是一只银盘,覆面扣在草中.若非星光恰巧来,映出了反光,那是谁也不会发现的。

  任无心目光闪动,撕下一块⾐角,包起手掌,将银盘拾起,盘下扣着的,竟是一排清蒸鱼翅,汤汁却都已浸在土中,鱼翅也已凉透,但却仍带着种香甜之气.丝毫未曾腐烂。

  四面望去,左面一片地上,竟打扫的甚是清净,再也寻不着别的什么?

  只是地上偏偏又摆着些枯草断枝,残瓦败石,若是稍为耝心大意之人,便本无法发觉这些草石之属,乃是此地经过打扫之后,故意摆将上去,作为人耳目之用的。

  但任无心心细如发.一眼望去,便已发觉这片草地异常之处。

  双目微皱,目光闪动,忖道:“瞧这银盘的形状,必是远远飞来,扣在草中,是以未曾被打扫之人发觉,而盘中鱼翅,竟未腐臭,更可见这鱼翅蒸.绝不会超过一⽇。”

  心念一转,接着忖道:“以此情况看来,这片空地上,必曾布下一桌酒筵,后来不知经过什么动,将桌上杯盘都震的飞了起来,是以这盘鱼翅才会落⼊草丛之中,而鱼翅既未腐臭.摆筵之时,也必定是在这一⽇之间,也正是百维到这里来的时候。”

  但这酒宴是何人所摆.为何要摆在这一片荒坟地中?百维所叙的那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抑或是有些属真?有些是假?此地既已显然摆这酒筵,是否此间还另有一处孤坟,地室中也曾摆过酒筵?

  最令任无心难以解释之事,乃是:这—盘鱼翅在中原一带,可算得是极为珍贵之物,南宮世家摆下这一席珍贵的酒筵,若是为了招待百维,那却是为了什么?

  百维若非南宮世家中之奷细,南宮世家摆下这一席酒筵,便是为了要款待于他,拉拢于他,但这理由亦是勉強已极。

  只因谁都可以知道,单凭一席酒筵,是万万无法会使少林护法变心的.这—席酒筵岂非摆的毫无价值?

  何况,百维若非南宮世家中之奷细,回去便万万不会编造那—番荒谬之故事!

  但百维若真的早已是南宮世家之门下.则南宮世家便更不必在此等地方.摆下如此珍贵之酒筵,来款待于他。只因此时既非摆酒之时,此地亦非摆酒之地。

  任无心‮立独‬于四面鬼火之中,翻来覆去,苦心思索了顿饭功夫。

  他想来想去,只觉此事无论怎么去想,其中都有极大之矛盾。

  顿饭功夫的苦心思索后,任无心是否发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他未说出,别人亦无法猜测。

  只见他苍⽩之面⾊,绝无一丝表情,只是用那方撕F来的⾐角,包起了那只银盘与那排鱼翅仔细地蔵⼊了怀中,这一银盘鱼翅中,似也隐蔵着—些秘密的线索,而任何线索,他都不愿放过。

  忽然间,风中传来一阵极是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人自远方急奔而来。

  任无心精神一震,凌空一个翻⾝,便已隐⾝在一座坟头后,行动之迅捷灵敏,⾝法之⼲净利落,端的无人可望其项背!

  顷刻之间,远方便已有两条人影,先后奔来。

  前面的一人,⾝形小巧,似是个女子,轻功⾝法竟不在一般武林⾼手之下。

  后面的一人,⾝材魁伟,黑⾐劲装,但轻功却远远不及前行的女子,奔走的已是极为吃力.那脚步之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两人到了这一片空地之上,骤然停下脚步。

  夜⾊中但见这女子明眸如⽔,娇靥胜花,竟然绝美,只是此刻神情中带着一种狠毒之意,转首向那黑⾐大汉厉声道:“二十八件银器,只剩下二十七件,那少了的一件,若不是你拿的,便必定在这里,你就给姑娘我找出来吧!若是找不出…哼哼,姑娘我纵然有心饶你,只怕你也不敢活着回去!”

  那黑⾐大汉生像虽威猛,但神情间却似是畏惧已极,连⾝子也在不住簌簌的发抖,颤声道:“菊…菊姑娘,小人天胆,也不敢…”

  那绝美少女轻叱道:“废话少说,快动手找吧!”

  黑⾐大汉恭应一声,果然俯⾝寻找起来。

  隐⾝坟后的任无心,听了这一番言语,已知这两人必是南宮世家门下,再瞧这少女容貌,竟有七八分与百维口中那妖女相似。

  任无心不噤又惊又喜,惊的是南宮世家行事果然谨密,连少了一只银盘,都不肯放过。

  喜的却是百维必定曾经见过这少女,他那番故事中,至少有几点是真的。那么自这少女口中,便必定可以追询出此事之真相。

  任无心此刻若是飞⾝而出,以他的武功,不难在举手之间将这男女两人一齐制住。

  但任无心考虑再三,竟未出手,还是隐⾝坟后,不动声⾊,他凡事必经极为周密之思考,此番既不出手,自有他的道理。

  只见那大汉双手在草丛中‮狂疯‬般拨动,満头大汗雨点般落下,直搜寻了将近顿饭时分,那四下荒草都已几乎被他翻了个⾝,但仍是毫无所获。

  黑⾐大汉转过⾝子扑地—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菊…菊姑…娘…”

  美少女面上似是笼着一层寒霜,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大汉伏地道:“小人…小人多年来,无论流汗、流⾎,从未有过…有过丝毫退缩.但望菊姑娘…念…念在小人这一番话…”

  美少女面⾊一沉,怒叱道:“好呀,想不到你也敢自夸功劳了,你难道未曾瞧见我家五夫人.对那些邀功求赏之人所用的手段?”

  黑⾐汉子⾝子一震,再也不敢抬起头来,道:“小…小人不敢!”

  绝美少女冷冷道:“似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我也犯不上亲自动手杀你,你还不自己,快寻个了断?等到姑娘我动手的时候,哼!你就少不得要零零碎碎,先受上几个时辰的活罪了!”

  黑⾐大汉不再说话,只是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叩的満头俱是鲜⾎。

  绝美少女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背转⾝子,道:“等我再回头时,你若还没死,那时…只怕你想死也死不成了。”

  仰面向天,轻抚着満头秀发,似是深信那黑⾐大汉不敢活着等她回头。

  黑⾐大汉果然不敢,霍然抬起头来,咬一咬牙,狠狠瞧了那少女一眼,目光中虽然満含怨毒,但手掌却已自腕底‮子套‬一柄匕首,向自己膛揷下。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他耳畔间忽然响起一阵虽然轻微,但却极为清晰的语声,一字字道:“你活得好好的,为何想死?”

  黑⾐大汉⾝子一震,掌中匕首几乎脫手跌下,转目望去,数丈方圆內哪有人影。

  再看那背转⾝子的少女,亦是绝未动弹,显见本未听到这奇异之语声。

  黑⾐汉子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说出口来,一柄匕首悬在半空,哪里还刺得下去。

  只听耳畔那语声缓缓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活得正好,是不想死的,是吗?”

  黑⾐大汉情不自噤,点了点头。

  那语声又道:“你若不想死,就快些乘此机会扑上去,将那少女拦一把抱住,她万万杀不死你了,而且说不定还另有奇迹发生。”

  这话声自是任无心以传音⼊密之术说出来的。

  他內功实是炉火纯青,是以与这黑⾐大汉虽然相隔数丈之遥,却仍可将字句清清楚楚⼊这黑⾐大汉耳中,而第三者却毫无所闻。

  那黑⾐大汉纵然知道世上有传音⼊密这一类功夫,却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将这类功夫练到如此惊人之地步。

  一时之间.他心中自是疑神疑鬼,举棋难定,只因他虽不想死,但对那少女实是积畏已深,要他上去将这少女一把抱住,实比杀了他的头还要困难。

  此时那绝⾊少女虽然仍未回头,但口中又冷冷道:“你的刀可举起来了吗?若巳举起来了.就快快揷⼊膛去吧,免得姑娘多事,也免得你自家受苦…”

  冷冰冰的语声,无丝毫暖意。

  黑⾐大汉忍不住心头又自一寒,但闻耳畔那语声又道:“动手呀!你还怕什么,常言道:自古艰难唯一死,你此刻反正已要死了,纵然是死,不动手也是要死的,动手反有一线生机,若不试试,岂非傻子?”

  黑⾐大汉抹了抹头上汗珠.忖道:“是呀!我左右都是个死,为何不试试,何况这语声来的如此奇怪,说不定真有奇迹发生也未可知?”

  那语声变的更是缓和,但却最是有力,缓缓道:“你此刻可想通了,好好站起来。”

  黑⾐大汉但觉这语声中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由主,悄悄站了起来,那语声道:“好,扑上去!”

  黑⾐大汉想也不想,纵⾝扑了上去。

  但他⾝形还未扑到,那绝⾊少女已自警觉.霍然转⾝,怒叱道:“你…你找死!”

  其实她也绝未想到这大汉敢向自己出手,也有些慌了手脚。

  黑⾐大汉更是惊惶.但已收势不及,只得硬着头⽪扑上。

  绝⾊少女也不闪避,冷笑一声,纤手微扬,向他膛直劈而下!

  哪知她手掌方自拍起,突有一缕尖锐的风声,斜斜飞来,风声強劲。

  若是换作平时,这绝⾊少女势必发现,也可能闪开.但此刻她心神全被大汉所引,本未曾留意其他,击出的手掌,还未触及大汉膛,当下期门大⽳,突然一⿇。

  绝⾊少女连惊呼都未及发出,全⾝立刻不能动弹,击出的掌势,也变的软弱无力。

  黑⾐大汉这—扑将上去,果然将她抱了个结实。

  绝⾊少女又惊又怒,黑⾐大汉却是又惊又喜.刹那间两人—齐翻滚在地。

  黑⾐大汉左⾜一抬,竟将这少女整个人庒在⾝下。

  黑⾐大汉眼睛,几乎还不能相信此乃‮实真‬之事,他望着被自己庒在⾝下的少女.一时间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杀了她,那是万万不敢,放了她,那自己岂非便要死在她手中。

  突昕耳畔那语声又道:“这女子已被你所擒,生杀死活,无论怎样,都由得你了,你要拿她怎样?”

  黑⾐大汉讷讷道:“我…我…”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少女绝美的面颜,娇红的樱,以及那丰満而柔美的**上。

  耳畔的语声又道:“你可是还拿不定主意?可是怕⽇后难逃她们的毒手?”

  黑⾐大汉点了点头.目光东张西望,但⾝子却仍庒在那少女⾝上。

  突见一个布包,由半空中直落下来.砰的落在大汉⾝侧。

  耳畔那语声又道:“拾起这布袋.将袋中之物,分成两芈。”

  黑⾐大汉此刻对这语声已是视若神明,唯命是从,闻言赶紧拾起布袋,‮开解‬一看,里面却竟是一排已然冷凉,但却未**的鱼翅。

  他心中虽然惊疑不定,猜不出这鱼翅中究竟有何秘密,将它分做两半又为的是什么?

  但他却仍遵命将鱼翅分做两半,那语声道:“你庒着的少女⾝子虽然丝毫不能动弹,但颈部以上都可活动,你先将一半鱼翅,塞⼊她嘴里,強迫她吃下,然后自己再吃下另一半。”

  黑⾐大汉更是奇怪,猜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俯首望去.只见那少女眼睛虽闭着,但満面都是愤恨之⾊,牙齿也咬得紧紧的。

  黑⾐大汉迟疑良久,还是不敢决定是否该如此做。

  只听那语声又道:“你命是我救回来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黑⾐大汉终于下了决心,捏开那少女的牙齿,将鱼翅塞⼊她嘴里。

  那少女自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知道在如此情况之下,反抗亦是无用,竟乖乖的将鱼翅吃了下去。

  黑⾐大汉也皱眉呑下另外一半,心里犹自奇怪,不知那诡异的语声要他吃下这冰冷的鱼翅,究竟是何用意。

  而此刻四下已无丝毫声息,那诡异的语声,似已有如来时一般,神秘的消失。

  黑⾐大汉四下探视,四下搜索,却既不知那语声自何而来,更不知那语声从何消失。

  他骤然失去这神秘力量之凭依,心头间不觉泛起一阵茫然、惶恐之感。

  既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少女,那情况当真有如大海中骤然失舵一般,非是⾝历其境之人,再也不会明了这等心情之茫然.惶恐与恐怖。

  哪知不到盏茶时分,他这惶恐之心情,竟也突然消失,刹那之间,黑⾐大汉但觉一股热流.自丹田‮腹小‬直冲上来,极快的遍布全⾝,体內似是有一股热力要破躯壳,暴散而出。

  黑⾐大汉又惊又惧,俯首望去,那少女苍⽩的面容,亦已变为火烧—般,虽然在这暗淡之星光下,仍可看出她面⾊上惊人之变化。

  再看她那一双眼⽪之中,也不再満含怨毒愤恨之⾊,反而充満了—种奇异的‮求渴‬之⾊,带着种‮魂勾‬摄魄的光芒,瞬也不瞬的瞧着那黑⾐大汉。

  与其说是向他‮逗挑‬,倒不如说是求他怜惜。

  她体內显然也正在受着那念与热力煎熬,只是⾝子不能动弹,只能自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昑,将牙关咬得吱吱做响。

  黑⾐大汉心房跳动也骤然加剧.耝大的手掌,在少女那丰満而又人的**上不住摸索,看来犹如‮狂疯‬一般.又将那少女一⾝⾐衫,撕得粉碎,露出了那晶⽩的肌肤。

  那少女浑⾝肌肤,都在不住颤抖,双颊更是⾚如流丹,眼波中发出野兽般之焰。

  但两人却都无法再进一步,只因那少女⽳道被点,四肢僵硬的不能动弹。

  黑⾐大汉**不得发怈,行止自然更是‮狂疯‬,本在‮摸抚‬的手掌,也变得拍打拧扭起来,将那少女的‮躯娇‬,拧扭得一块块青肿起来。

  那少女非但全无痛苦之意,反似觉得是舒服。呻昑之声,也更是**。

  黑⾐大汉拍打拧扭,却只是要设法‮开解‬她的⽳道,但以他的武功,又怎能‮开解‬被任无心这般绝顶⾼手所点住的⽳道。

  伏⾝在暗处的任无心,默然瞧着这幕魂销在自己面前事情。他面上仍是石像般深沉冷静,绝不露丝毫表情,只是双目中发出人寒光,地上的两人.仍在野兽般扭打,滚动着,全然失去了理智。

  任无心思嘲却在不住运转,暗中忖道:“菜肴中果然下有的媚药,这一点已可完全证实,但酒筵是为谁摆的?是否为了百维?百维究竟是否南宮门下?百维若是南宮门下,南宮世家为何要摆下有药的酒筵来陷害于他?百维若非南宮门下,为何又要撒谎?”

  这些问题,虽然仍是一个跟着一个,接踵而来,难以解决,但任无心却似已从这些混的问题中,寻得了一些线索。

  忽然间,暗中又有一条人影,如飞掠来,看模样竟也是个少女,而轻功⾝法,却也与先前那少女不相上下。

  在地上滚动着的黑⾐大汉,自是浑然不觉.他那耝重的息,竟已变做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黑暗中人影一掠而至,果然也是个容⾊美,眼波明媚的青衫少女。

  她目光一瞧,瞧见了地上两人的模样,情不自噤,发出了一声惊呼,但立刻伸手掩住了自己的樱,眼神迅快的四下打量一遍。

  任无心有心要探个⽔落石出,虽然见到有人到来,却仍然伏⾝暗处。

  就在这刹那间,后来的青衫少女,突然伸手轻轻一拍,掌声在静夜中听来甚是响亮。

  此声刚落,十丈外似乎也有掌声一响.接着在二十余丈外又有掌声一响。

  这清脆的掌声,竟是一声接着一声,远远传送了出去。

  任无心双眉一皱,似待有所动作,但这时荒坟四面,突然燃起了一圈火把。紧接着.那青衫少女⾝形已又没⼊黑暗中。

  黑暗中却另有两条黑⾐大汉奔去,手提一桶冷⽔,向地上两人当头淋了下去。

  那少女与大汉被冷⽔一泼,神智突然清醒起来。

  那大汉怔了半晌,翻⾝一跃而起,目光四转,面上突然现出难以描述的惊骇之⾊,脫口狂呼一声,向黑暗处奔了过去,手提⽔桶的两条大汉,只是冷冰冰瞧着他,既未拦阻,亦未追赶。

  但那黑⾐大汉⾝形方自没⼊暗处,立刻发出一声惨呼,呼声惨厉可怖。

  显见暗处还伏有他人,黑⾐大汉已遭了毒手。

  而那少女因⽳道被制,仍是不能动弹,神情间亦是惊怖已极。

  前后不过是刹那间事,而所有情势,俱已大变。

  任无心虽知南宮世家组织严密,但却也未想到他们调动人手,竟有这般迅快。

  霎眼间便已将四面全部包围,当真犹如神兵神将,来自天上一般。

  火光闪动,风声呼啸,四下仍是寂无人影,也不知四面究竟有多少南宮门下的埋伏?

  任无心纵然艺⾼胆大,此刻心中也不由自主,但觉一股寒意直冒上来。

  若论他的武功,要想闯出这四面埋伏并不困难,可怕的只是南宮世家调集门下既是这般迅速,则此地想必定有南宮世家中之主脑人物坐镇.那素手兰姑也多半在此.无论他冲向何处,南宮门下必将传声告警,顷刻间兰姑便可赶来。他人单势孤,对抗兰姑一人已是力有不逮。对方只要再加上皇甫少虹或是其他任何一位⾼手,任无心便休想活着回去。

  这优胜劣败之势,任无心转念之间便分析的清清楚楚。但情势已然如此,更不能隐⾝不动,坐以待毙。

  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过,那四面燃烧的火圈,便渐渐向‮央中‬缩小。

  再瞧空地中那条大汉,已抱起那绝⾊少女隐⾝而退。

  火光闪动,越来越见炽烈,夹杂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有如惊魂颦鼓,动地而来。

  任无心力贯五指,在坟头挖起几块土石,转目四望,但见东方火光最密,西方火光最疏。

  任无心暗暗忖道:“我若是南宮世家,必定在火光最疏之处,设下最強的埋伏,好教人去自投罗网,我正好将计就计,声东击西。”

  虽在此等危急状况之中,但他行事仍不慌张,每一行动,都经过极为周密之思考。

  先将自己置⾝于对方之地位,再设法安排自⾝之对策,这正是兵法之中最最精奥之理。

  任无心一念至此,当下再不迟疑,抖手将第一块泥土投⼊西方两丈前荒坟间最暗之处,跟着将第二块泥土投至四丈外暗处。

  等到他第三块泥土出手,四面果已动,东、南、北三方的火光,已都向西方抱抄过去,奔腾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一声声轻微的叱咤。

  任无心精神一振,拧奔向东方。

  只是他并未凌空飞跃,而是贴地奔行,有如狸猫般无声无息的穿行于零的坟头中。

  抬眼望去,东方的火光果然都已转开,前面黑沉沉的,连鬼火都已消沉。

  任无心松了口气,暗自估量自己只要提气三个纵⾝,便可掠出这一片荒坟。

  那时纵然有人超速来,也休想能追得上他。心念一闪,耸肩而起,⾝法之快,黑夜中几乎令人目力难见。

  哪知他⾝形方起,黑暗中竟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任无心,果然是你.你果然中计了,哼,下来!”

  五点寒芒早已在说话时划空击出,分击任无心前后背。

  任无心大惊之下.也不知来的是什么暗器,哪敢伸手去接,只得一沉真气,落了下来。

  他惶之中,也无暇顾及自己落⾜之处,竟是一片毫无隐避的空之地,而四面却是长草荒坟,每个坟头后却可能都有埋伏。

  只听黑暗中—人冷冷道:“任无心,此刻你前后左右.俱伏有⾼手,只要你动上一动.至少有几十道暗器要向你⾝上招呼,你躲得了吗?”

  任无心虽不相信四面真能发出几十道暗器,但却又不得不信,只因此时此刻,他突然发觉自己一切行动,都似早已被人料中。

  对方竟似早已知道他的计算如何,是以先布下那火光脚步声等种种疑兵之计.却将⾼手都伏在此地的黑暗中,等着他自投罗网。

  常言道:“知己彼,百战百胜。”

  此刻任无心行动既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还有何胜算之望可言?

  而对方这人物究竟是谁?怎会这般厉害?任无心却全都蒙在鼓里,—无所知。

  刹那之间,任无心掌心已沁出冷汗,他平生所受惊骇虽多,但却要以此次为最。

  黑暗中那人又冷笑道:“百忍、百代,俱已投⼊了我南宮世家门下,就连你⾝旁那百维,也都是我门下之人,你孤⾝一人还能与我南宮世家相抗吗?只是我家夫人念在你也是一条汉子,不忍杀死了你,是以才让你活到现在!”

  任无心暗中一凛,暗忖道:“百忍师兄弟果然已投⼊南宮世家…呀,不对,他们若真的投⼊南宮世家,为何要相告于我?这目的想必是离间之计…但我此刻已落⼊南宮世家网中,他们已算定我无法逃走,是以纵然将实话说出,也无妨碍…”

  刹那之间,他心中已将此事反反复复想了三次,犹自不能分解真假。

  黑暗中又有人说道:“依我看来,你不如也归顺了我南宮世家。”

  任无心想也不想,突然笑道:“好,在下归顺了!”

  举步向发话处走去。

  黑暗那人中厉叱一声,道:“停住,难道你真的不怕暗器?”

  任无心笑道:“在下已归顺于南宮世家,难道还动不得吗?”

  黑暗中那人冷笑道:“你当咱们全是呆子不成,嘿嘿!以你这般诡计多端之人,口中言语岂能令人相信?”

  任无心苦笑道:“阁下既不相信,在下亦是无可奈何。”

  黑暗中突然抛出一只锦囊,落在任无心⾜畔.那人道:“你若真心归顺,就请先将这囊中‮物药‬服下,我南宮世家绝不会亏待于你。”

  任无心拾起锦囊,竟连看也未看—眼,便随手蔵⼊了怀里。

  黑暗中那人叱道:“你这是做甚?”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你们若真要任某服下此包药,大可先以暗器击伤任某…”

  说话间竟一步步向黑暗中发话之处走了过去,口中接着道:“那时任某已毫无反抗之力,莫说一包药,便是十包药,也只有被你们強迫服下了。”

  他面带微笑,步履从容,看来似是镇静己极,其实掌心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但说到这里,他已向前走出七步,黑暗中竟毫无动静,更无一点暗器袭来。

  任无心暗中松了口气,接着道:“但你此刻舍易求难,为的只是你们的⾼手此刻并未在此,这只不过又是你用的疑兵之计,是吗?”

  “是吗”两字出口,他⾝子已站在那发话处的坟头之前,四下仍无动静。

  任无心不噤大喜,扬手一掌,向坟后挥了出去。

  此掌无论是否得手,只要掌力一动,他便要立刻旋⾝而退,再有两三个起落,便可掠出这一片充満危机之森坟地。

  哪知他掌力还未发动,突听⾝后有人冷冷道:“别动!”

  这一声别动,实有如一支冷箭一般,笔直⼊任无心之心底。

  任无心心头一寒,大惊转⾝。

  只见远处火光仍在闪动,那闪动的火光.衬着三条黑⾐人影,当先—人,赫然竟是素手兰姑!

  兰姑⾝旁一人,満面俱是诡笑,正是皇甫少虹。

  兰姑⾝后还有一条人影。穿着宽大的长袍,竟是背向着任无心,负手而立,神情显得甚是悠闲,似是在观赏着火光闪动中的景⾊一般。

  此人⾝形并不⾼大,双手俱都蔵在黑⾊长袍之中,头发⾼⾼挽起,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任无心瞧他神态,心头一动,忖道:“莫非这就是南宮世家在这里的主要人物?”

  仔细瞧去,只觉人影似是十分悉,又似从未见过.但他纵然用尽心思,却也想不出此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而此刻情况实也不容他多加思索,只因他平生唯一的敌手,此刻便在他面前。

  他目光凝注着兰姑蔵在⾐袖中之双手,丝毫不敢移开,他暗中调息,气达四肢,只要兰姑⾐袖微微一动,他便要抢先出手,免得兰姑占了先机,自己便要落⼊必败之地。

  皇南少虹森森诡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任无心,你莫非活的不耐烦了吗?嘿嘿!你且转头瞧瞧,⾝后是什么?”

  任无心非但⾝子未曾动弹.就是连目光都未曾转动一下。

  皇甫少虹咯咯怪笑道:“你为何不转⾝?可是不敢转⾝吗?”

  任无心全⾝真气俱已进⼊和状况之中,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无论别人说他什么,甚至出口辱骂于他,他也无法开口说话。

  皇甫少虹大笑道:“好,你既不敢转⾝去瞧,本座不妨告诉你,此刻你⾝后已站着本门七十二地煞中五大⾼手,除了两位当代暗器名家外,其余三位,俱练有最最毒之掌力,你无论中了谁—掌,都要痛哭惨呼七⽇七夜.然后不治而死!” Www.NiLxS.CoM
上一章   素手劫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素手劫》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素手劫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素手劫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