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传 第十三回 怅惆恩仇难自解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女帝奇英传  作者:梁羽生 书号:2032 更新时间:2016/10/5 
第十三回 怅惆恩仇难自解
  李逸心中虽然有点起疑,但长官宣召,那敢稽延,只好立即跟随来人同往,跨步出门之时,只见南宮尚暗暗向他使了一个眼⾊,哈哈笑道:“张兄机会到了,好自为之!”说话似带双关,李逸噤不住心头一震。

  李明之住在五凤楼边的一座偏殿,那是內苑与外宮界之处,李逸到时,李明之在虚位以待,笑道:“你还没有吃过晚饭吧?”便即请他⼊席,李逸见他颜⾊和蔼,稍稍心宽。

  李明之很称赞他的武功,接着又问他的⾝世和学艺的经过,这些问题早在意料之中,他向张之奇要那份荐书之时,也早问过张之奇的了。当下便按照自己所知,小心翼翼的回答,幸好并没露出什么破绽,李明之也不怎样仔细盘查。酒过三巡,李明之和李逸⼲了一大杯酒,忽地说道:“那⽇你在校场上捉到刺客的事情,我已敷告天后了。经过审问这刺容乃是徐敬业所指使的,现在我就要给你一件差事。”李逸心头“卜通”一跳,只得说道:“但凭大人吩咐。”李明之道:“天后有令,叫我把这个刺客送给大內总管再加审问,你就暂时留在总管大人那儿,也许天后还要召见你呢。”李逸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俱。喜是可能有机会见到武则天,俱者是怕刺客在他手上送了命。

  李明之又道:“这是一件秘密的差使,不许给外人知道。你天黑之后,押他进去,免得惹人注目。因为恐怕宮廷內外还隐有裴炎的羽,若然给他们知道你是押解刺客的话,只怕他们会中途袭击,所以要分外小心。好在你的武功在刺客之上,若有什么意外,也尽可制得住他。”李逸这才知道,何以要在⻩昏时分召见他前来的道理。

  接着李明之将今晚宮中宿卫的口令,以及怎样到总管府差等等手续说了。代清楚,便叫手下的武士将那名刺客牵出了。只见他眼眶探陷,步履瞒珊。想必在这三四天受了许多‮磨折‬。

  那刺客双眼圆睁,狠狠盯着李逸,嘴微微开启,想是已被点了哑⽳不出声。李逸甚是悲愤,硬起心肠,拖着刺客的手,领了金牌,便押他进宮。

  宮中有人接引,指点他去管府去的路径,便叫他自去。李逸从御花园中穿过,在淡月疏星之下,绕过回廊曲棚,分花拂柳,一步一步的踏过他旧游之地,心中无限悲酸。走了一会,过了一座假山旁四下无人,那刺客忽然低声说道:“你要害我的命?”李逸骤吃一惊,这刺客的武功,自已冲关解⽳,不⾜为奇,叫李遍吃惊的是:这刺客的话单刀直⼊,却实叫他难以回答。

  那刺客又道:“你不过是想求取功名富贵罢了,是么?你害了我,最多是你做一个统领,或者是给你做个大內卫土。你肯听我的话。包你获得更大的功名更大的富贵!”李逸道:“怎么?”那刺客道:“咱们全力将武则天杀了,你就是大唐复国的功臣!”

  这一刹那,李逸转了好几个念头,淡淡说道:“我不想功名,不想富贵。”那刺客怔了一怔,李逸向他望了一眼,忽道:“但我愿意放你,我也愿意与你一同去刺杀武则天!”那刺客霎霎眼睛道:“真的?”李逸菗出宝剑“啪”的一声,将他手铐削断,说道:“咱们现在就去!”那刺客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谁?”李逸道:“你是谁?”那刺客道:“我是京都⽩元化,大唐的子民。”李逸道:“我是⾼祖皇帝的曾孙,我叫李逸!”⽩元化“啊”了一声,道:“英国公本来叫我投奔你的,想不到咱们竟会这样见面!”

  李逸抱起⽩元化便走,从御花园穿过,走到太池边,凌波宮已经在望。李逸道:“⽩兄,你替我把风,若然给人发觉,你施展你的飞刀绝技,将他杀了!”摸出几柄匕首,给了⽩元化,那是他早就蔵在⾝上,准备刺杀武则天的。他给自己留下了两把,余下的都给了⽩无化。⽩元化问道:“殿下没有约其他的人同来吗?”李逸道:“就是咱们两人了,你害怕么?”⽩元化笑道:“我若是害怕,也不敢在校场上行刺李明之了。”

  凌波宮矗立在太池边,背后是一座假山。李逸叫⽩元化蔵在假山內替他把风,立即施展绝顶轻功,从假山跳到了宮殿的琉璃瓦面。凌波宮內是十几栋房屋,中间的一座房子透出灯火的光,李逸在瓦面上蛇行滑走,转瞬之间就抓到了那间房子的檐头,留心察着四周的动静,并不见有卫士巡逻,心中想道:“武则天绝对料不到会有刺客闯进深宮,她如此大意,活该命绝了!”

  李逸用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势姿‬,双⾜挂着屋檐,探头內望,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天后,你太劳神啦!”这是上官婉儿的声音,李逸心头一震,几乎跌倒,他所听到的关于婉儿的消息果然是真的!“婉儿果然忘掉了⽗⺟之仇,归顺仇人了!”李逸无限失望,无限悲痛,但觉热⾎沸腾,不能自己!

  然而李逸再一张望,又好似给一盆冷⽔头泼下,登时叫他冷了半截,但见武则天和上官婉儿相对而坐,还有一位少女站在武则天的旁边,不是别人,竟是武玄霜!李逸一片茫然,扣在手中的匕首发不出去,有武玄霜在武则天的⾝边,今晚是绝对不能成事了。就在这时,忽听武玄霜问道:“姑姑,你今晚是想见那个刺客么?”

  武则天道:“我不想见那刺客,我倒是想见那擒住刺客的人。”武玄霜道:“听说那人的剑法非常神妙,连李明之也看不出他的家数来。”武则天道:“所以那刺客没什么奇怪,这个人却是有点奇怪。”武玄霜道:“他叫什么名字?”武则天道:“听李明之说,他是嵋州人氏,叫做张之奇。”武玄霜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宇啊!”上官婉儿问道:“天后,我有一件事情,甚不明⽩。”武则天道:“什么?”上官婉儿道:“这刺客是京都县保荐的,为什么你对那位县官不加处罚。”武则天微微一笑,说道:“慢慢你就会懂得了。”

  李逸心头一震,知道武则天已是对他起疑,又觉得武则天处理这件案子,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未及思索,只听得武则天说道:“刺客的事情,以后再谈。你先把徐敬业那篇檄文读给我听。”

  上官婉儿一阵踌躇,半晌说道:“这篇檄文,不读也罢。”武则天笑道:“既然是讨伐我的檄文,那当然是将我骂得很凶的了。你怕我听了难受吗?我若是怕人骂,也不敢做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女皇帝了!婉儿,你放心读吧,这檄文是骆宾王做的,文笔一定不坏,我倒想欣赏一下呢!”

  上官婉儿被武则天一催再催,只得掏出那篇檄文,缓缓念道:“伪临朝武氏者,‮洲非‬顺,地实寒微。”武则天道:“好,这文章起得好,话也说得对!我出⾝本来微,我⽗亲是卖木材的商人,我伯⽗是种过地的,我的情也的确不是和顺的。”上官婉儿继续念道:“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人待,泊乎晚节,秽舂宮。隐先帝之私,图后房之壁。⼊门见嫉,娥嵋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武则天击节赞道:“这两句对得巧!晤,那是说我惑先帝,说我;千古以来,男人总是这样骂女人的,不过,调子虽然有点老套,文章还是做得好的,再念,再念。”

  上官婉儿脸上忽起一片红云,低声念道:“践元后于翟,陷吾君于聚扈。”原来这两句是说武则天先后嫁⽗子两人,雌兽为“扈”“聚扈”乃是禽兽,意思是说由于武则天而造成了⽗子两代皇帝的“禽兽行为”确乎是骂得很恶毒的了。武则天并不生气,但却也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说道:“这是我愿意的吗?先帝将我从尼姑庵里接回来,要強迫我做他的妃子,我有什么办法?我之不愿意死,为的就是使天下女人,以后不要再受男子这样的欺负!我受了⽗子两代的侮辱,骆宾王不骂他的皇帝,劫将罪名都推到我的⾝上,这实在不算得公平!”

  上官婉儿道:“不必读下去了吧?反正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武则天道:“不!你这样骂骆宾王也是不公平的。士大夫有士大夫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祸⽔,女人而做皇帝更是妖孽,所以他认为他是对的。他写这篇檄文的时候一定很得意,并不觉得这是对别人一种不公平的侮辱。”

  上官婉儿道:“好,那你再听听这几句。这不是无中生有吗?”继续念下去道:“加以尴锡为心,豺狼成。近押琊僻,残害忠良。杀姐屠兄,就君鸠⺟。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武则天哈哈笑道:“我的姐姐是‮杀自‬死的,杀姐一事,或者还可以捕风捉影;就君、鸠⺟、屠兄等等,却从何而来?我倒想起一个笑话了,有一个举子‮试考‬的时候,做的一首诗中有两句是舍弟江南死,家兄塞北亡。主考官录取了他,召他进见。对他说道:“你的⾝世怎么这样惨啊!”那举子道:“舍弟江南死是事实;至于家兄,则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我是为了要做好这句对仗,没奈何只好叫家兄死一次。”

  上官婉儿笑的流出了眼泪,说道:“骆宾王只求文章对得工整,看来和那举子也差不多。”继续念道:“犹复包蔵祸心,规窍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宮;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柞之将尽。龙蛰帝后,识夏庭之递衰。”武则天听到这里,又微笑道:“这几句是用吕后、赵飞燕和褒她的典故,把我和这几个坏女人相比,总之是女子,‮家国‬,他们不去推究其他原因,而是把亡国的罪过,放在女人头上!哈哈,这真是太简绰了。再念下去吧,下面应该是替徐敬业来夸耀自己了。”

  上官婉儿道:“不错。”继续念道:“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家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徽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杜稷。因天禾下之失望,顺宇內之推心。爱举义旗,以清妖孽!”武则天笑道:“文章做得好!只是谁失望呢?我做了皇帝,他们这班‘皇后旧臣,公侯家子’的确是失望的。天下的老百姓可没有失望啊!”

  李逸心头一震,想起和自己策划起兵的,的确是武则天所说的这班人。而老百姓骂她的,却是少之又少,只听得上官婉儿往下念道:“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海陵红粟,仓储之敌靡穷。江浦⻩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风起,剑气冲而南斗乎。暗鸣则山稼崩颓,叱咤则风云变⾊!”武则天⾼声赞道:“好,好!这几句描写军威,确是有声有⾊!但是,婉儿,你不觉得文人多大话吗?”

  上官婉儿道:“正是呢,这几天的仗打得怎么样了?”武则天道:“李孝逸连战俱捷,现在已把徐敬业的人马包围起来了。看来不出十⽇之內,便可以完全平定。”李逸倒昅了口凉气,听得武玄霜笑道:“徐敬业也是一位名将,怎如此不济于事?”武则天道:“其实他的计划倒是周密的!裴炎做內应,还联络了我们南捣的大将军程务,要程务在阵前倒戈,这一着很厉害,可惜都给我破获了。你还记得那个行刺贤儿的刺客么?”武玄霜道:“是不是叫做程务甲的那个人?”武则天道:“不错。当时我宽恕了他,他就把主使的人供出来了,他便是程务的弟弟,这回得以破获程务谋反的案件,全是他的功劳。”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徐敬业失败最大的原因,还是老百姓不帮他。这两件案子的破获,只是使他失败得更快罢了。好,婉儿,你再念吧。”

  上官婉儿继续念道:“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公等或盾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活言,或受顾命于皇窒。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杯之士未乾,六尺之孤何托…”武则天道:“晤,这两句对得很好“一折之士未乾,六尺之孤何托?一折之土指的是⾼宗皇帝的坟墓,六尺之孤指的是我那几个儿子。骆宾王要人们记起先帝的坟墓,先帝的儿子,来帮他打天下,来帮他恢复先帝的江山。这两句话听来充満了感情,可是我做⺟亲的还没有死,怎么能说我的儿女是六尺之孤呢?难道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亲,没有⺟亲的吗?”武玄霜道:“一折之士也说不上,那样雄壮的皇陵,岂能说是一折之士?”武则天道:“大约又是因为要对仗工整的原故吧?这且不管它,再念下去。”

  上官婉儿续念道:“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勤,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武则天哈哈笑道:“刚刚起事,就在讲裂土分封,⾼官厚禄了。原来他们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自己。却又何必这样明显的写出来呢?这样的檄文不怕引起老百姓的反感吗?”上官婉儿续念道:“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嗯,读完了。”将檄文揩起,递逞给武则天。

  武则天接过檄文,笑道:“这篇檄文,真是掷地有金石之声,结句尤其结得好极,就可惜今⽇之域中,不会是他们的天下罢了。婉儿呀,你猜我听了这篇讨伐我的檄文,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上官婉儿道“天后所想的事情,往往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的。”武则天道:“我听了这篇檄文,首先想到的是,做宰相的应该受到责备。有这样做文章的人,为什么反而让他被徐敬业所用?”

  这番话不由上官婉儿意想不到,李逸更是大吃一惊,心中想道:“骆宾王把她骂得狗⾎淋头,她不但不动怒,反而责怪宰相不善于用人,这度量真非常人所及。我们与她争夺天下,这盘棋只怕是输定的了!”只听得武则天笑了一声,又道:“文章虽然写得很好,对仗工整,调子铿锵,可是却毫无力量!你们看了他这篇文章可有一句话提到老百姓么?没有!他翻来覆去,只是攻击我个人的私德,用尽一切恶毒的言辞来诬蔑我;再其次就是要公侯贵族跟他起事,将来可以得⾼官厚禄。他们既号称义师,理该用民伐罪,但他们却不替老百姓说一句话!他们不理会老百姓,老百姓又怎会关心他的事业?所以这是一篇好文章,却不是一篇有力量的檄文!”歇了一歇,又微微笑道:“我想起裴行检以前曾品评过他们,说‘上先器识而后文艺’。说他们专搞文艺,见识不⾼,这话说得颇有道理。”

  上官婉儿道:“天后要不要我拟一通诏书,反驳他们,就用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来说。”武则天笑道:“何必资此笔墨?”上官婉儿有点悄,忽地问道:“天后,依你看,这一篇文章会不会流传后世?”武则天道:“这样好的文章,当然会流传下去的。老百姓看不懂,读书人却一定欣赏它。”上官婉儿道:“我就是顾虑到这点!”武则天哈哈笑道:“我明⽩你的意思了。你是怕骆宾王这篇文章流传下去,千秋万世之后,我都永远要蒙上臭名!后世的人,将把我看作历史上最坏最坏的女人!”

  上官婉儿想不到武则天说得如此坦率,一时间不敢作声。武则天一笑之后,缓缓说道:“我既然做了历史所无的女皇帝,若然男尊女卑的历史不改变,我当然是要挨骂的,这早在意料之中。但你也不必太过虑,我敢相信,将来总会有公正的史家,会出来替我说话。那怕是千年之后,万年之后,总会有这样的史家的。”上官婉儿默然不语,但从她的脸⾊看来,却还有不以为然的神气,武则天道:“婉儿,我倒想你替我拟一道诏书,用八百里快马加紧,飞递给李孝逸叫他千万不可杀了骆宾王!”

  李逸听到这里,但觉眼前一片昏暗,心中完全绝望,是这样一个比男子还要刚強的女人!他感到连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了。李逸茫然坐在瓦上,眼光一瞥,忽见远处似有卫士的影子在移动。

  李逸心中一凛,想道:“今晚我既不能下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在屋顶上望下去,但见御河如带,上林花木,宛似锦绣的屏风,楼台殿阁,在花木掩映之下,错落参差,好像一幅画图,美得难以形容。李逸想起儿时在御花园中的游戏,太池边,凌波阁內,都曾印有他的⾜迹,想起今晚行刺不成,以后是再也没有机会进宮的了,也许从此便要流浪江湖,郁郁终老,想至此处,怅怅悯悯,眼眶清泪流,几次想要悄然离去,又噤不住多看一眼。

  然而最令他留恋,最令他伤心的,还不是御花园的景⾊,而是屋子里的上官婉儿。“侯门一人深如海,从此萧郞是路人。”何况上官婉儿⼊的不是“侯门”而是比“侯门”还要森严万倍的宮门!婉儿虽然没有嫁人,但从此背道而驰,亦已是萧郞陌路!他今晚见着了婉儿,却不能和她说一句话。他真舍不得离开,但在这样的情势下,却又不能不离开了。“她知道我今晚曾经来过吗?”“她会在梦中梦见我吗?”

  还有武玄霜,对自己有过大恩,又是自己敌人的武玄霜,就是为了她在宮中,以至令他今晚不能下手的武玄霜!他不知是该感她,还是该怨恨她?从今之后,只怕也是永远不能再见着!“她会想念我吗?”李逸在心中自言自语。“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会想念她的,虽然她是我的敌人。”

  忽听得上官婉儿说道:“那封诏书已经拟好了。天后,你要过目吗?”武则天道:“不必了。婉儿,你近来有作诗吗?我想起你那晚来行刺我,还记得你那晚作的诗呢。借问桃将李,相何如。那时你好像很怨恨我。”上官婉儿笑道:“那时我实在无知。”武则天笑道:“我用才倒作了一首诗,是答覆你那首剪彩花的。剪彩花固然是人造的,其实世间一切文物,又有刁月书户不是人造的?我这首诗是咏藌材的,读给你听,请你给我润饰一下。”缓缓念道:

  藌桃人所种,人定胜天工。

  月照九霄碧,时来四海红。

  舂华明旦旦,秋实乐彤彤。

  万古生机在,金轮运不穷。

  武则天自号“金轮皇帝”这首诗強调人定胜天,完全是女皇帝的口吻。李逸心道:“好大的口气!”上官婉儿击节赞道:“好,好,意境、气魄、音调都好,这首诗我也作不出来。”

  武玄霜笑道:“姑姑,你今晚兴致怎么这样好?你忘记了今晚还要审问刺客么?”上官婉儿道:“是啊,怎么还不见大二內总管来呢?”李逸心头一震,想道:“再不走恐怕要给他们发现了。”就在这时,忽地有一条黑影疾飞而来,一踏上屋顶,扬手便是两柄飞刀,向屋內人!”

  这人的⾝法快得难以形容,直到他飞刀出手之后,李逸才认出是谁。初时他以为定然是⽩元化,以为他替自己把风,等得不耐烦了,故此亲来动手。哪知看清楚了,大大出他意料之外,这刺客并不是⽩元化,却是与他同住的那个虬髯武士南宮尚!

  但听得屋子里两声娇笑,上官婉儿一伸手就接了一柄飞刀,婉儿自幼在剑阁之上练飞刀刺鸟的绝技,接飞刀的手法自是出⾊当行,她本来想同时接两柄飞刀的,不过武玄霜出手比她更快,另一柄飞刀被她扬袖一佛,飞刀反而出,嚓的一声,揷在梁上。

  武玄霜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不对,这不是他!”那虬髯武士⾝手矫捷之极,一击不中,便知屋中伏有⾼手,一按屋檐,立即翻⾝跳下,就在这时,但见⽩光一闪“当”的一声,另一个武士已和刺客上了手。

  事情完全出乎李逸意料之外,这一个拦截刺客的武士才是⽩元化,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得了一柄长剑,霎限之间已和南宮尚拆了四五招,同时大声嚷道:“还有一个伏在屋上,他叫李逸,是李唐皇室的子孙!”

  李逸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这⽩元化前⽇在校场上行刺李明之,不过是一场把戏,使李逸露出武功,也使李逸对他露出真相。

  李逸急忙飞⾝下地,但见南官尚挥舞一柄单刀,将⽩元化迫得连连后退,大声叫道:“我着他,你快逃,快逃!”李逸脚尖一点,如箭疾发“嗖”的穿过⽩元化⾝旁,宝剑一招“李广石”向⽩元化疾下杀手,⽩元化回剑一挡“嚓”的一声,剑锋已被削断,但他武功也真是⾼強,⾝形一晃,李逸的第二剑劈了个空,他仗着半截断剑当作短刀使用,反手一挡,居然又格开了南官尚的单刀。

  李逸哪里还有心恋战,扯南宮尚⾐袖,叫道:“要走咱们一起逃走!”⽩元化哈哈笑道:“别做梦了,这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是乖乖的留下来吧!”

  李逸唰唰两剑,将⽩元化再度迫开,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刚跑得几步,突然听得一个人大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偏偏要挡你一挡!”声到人到,一股疾风先刮过来,李逸飘⾝一闪,定眼看时,却原来是神武营的三大⾼手之一,也就是那用大旗卷起⾖粉的那个秦堪。

  他的兵器奇怪之极,乃是一支三尺来长的旗子,旗杆是用⻩钢做的,可以当作判官笔用,又可以当作小花使,旗子则是极细的⽩金丝织成,呼呼翻卷,丝毫不怕宝剑。

  李逢⾝形一晃,啊的一剑,直指敌人咽喉,沉声喝道:“让开!”岂知秦堪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但听他冷冷一笑,也喝了一声“留下!”李逸的宝剑疾发如风,看看就要穿喉而过,忽觉剑尖一移,滑过一边,但见秦堪手舞灵旗,一挥一卷,竟然使出以柔克刚,卸力反击的上乘武功,将李逸的宝剑一拂拂开,灵旗一展,反卷而下。李逸微吃一惊,霍地一个盘龙绕步,借势拧⾝,以绝项的轻功配上精纯的剑法,弹指之间,连发三剑,秦堪凝⾝不动,灵旗左右挥动,连接三招。李逸的剑尖一沾到他的旗子便立刻滑开,无法‮劲使‬。但李逸的剑法严密非常,秦堪想把他的宝剑卷出手去,却也不能。两人各以上乘武功相拼,彼此都不肯退让半步,转瞬之间就拆了二十来招。

  战中但听得南宮尚也在⾼呼酣斗,李逸菗眼一瞧,只见南官尚也被另一个武士绊住,无法超过。这个武士乃是与秦堪齐名的神武营三大⾼手之一,也就是那⽇在校场上手拔木桩的那个名叫张的人,他使的兵器是一青铜齐眉,招力沉,左右盘旋,纵横择舞。铜起处,劲风呼呼,南宮尚的刀法嫡,却是占不了半点便宜。

  再过片刻,南宮尚忽地一声大叫,原来他被张尾点中胚骨,摇摇坠,张哈哈一笑,叫道:“⽩元化,这个刺客我给你啦!”菗出来,便与秦堪一齐合攻李逸。

  李逸独战秦堪,还可以打成平手,加上了一个张,登时险象环生,张的那重达六十二斤,宝剑削它不动。但见漫空旗影,裹着一片银光,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李逸剑光的圈子越来越小,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那边厢,南宮尚中了⽩元化一剑,忽地使了一招救命绝招,脫手将单刀飞出,⽩元化冷不及防,肩头被他的飞刀穿过,南宮尚⾝形如箭,立即飞奔,一溜烟似的穿⼊了花木茂密之处。张稍一踌躇,心中正自决断不下,要不要帮⽩元化去追那个刺客?李逸何等机灵,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拼死进攻,唰的一剑把张刺伤,正想逃走,秦堪忽地将旗杆当作花使用,杆尖一抖,一招“共工触天”尖倏的挑到李逸前,李逸矮⾝一避“嚓”的一声,⾐襟也被他的旗杆挑破。

  秦堪喝道:“别理那厮,这厮才是正点。”张中了一剑,暴怒如雷,即使秦堪没有发话,他也不会放过李逸的了。他受伤之后,更为骁勇,抡起钢,呼呼轰轰,把李逸打得几乎站立不稳。

  李逸施展出浑⾝本领,兀是抵挡不住,自知时间一长,必无幸理,这时他万念俱灰,忽地钢牙一咬,陡然跃起,一招“天河倒挂”剑花朵朵,飞洒下来,浑⾝上下,竟似问起千百道精芒冷电,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凶残剑法,秦堪大喝一声,灵旗疾展,未能封住,张轻功稍差,被他的剑光迫得眼光镣,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唰的一声,李逸凌空刺下,一剑刺中了张的小腿,张撒手扔,一跤跌倒。

  但张究竟是神武营中有名的⾼手,虽然中剑倒地,这一招临危搬功力仍是深厚非常,那八尺多长的青铜,竟似风车的轴心一样,打着圈圈,盘旋飞来,李逸人未着地,无法闪避,提脚一蹋,却消不了那股猛力,脚后跟给尾沾了一下,痛彻骨挠,就在这一刹那,秦堪灵旗再展,消去了李逸的剑势,旗杆一挑,使出了一招“中平”的招数,看看便要刺⼊了李逸的‮腹小‬。

  忽听得一声娇呼,有人叫道:“住手!”李逸脚跟虽然站稳,心头却是动不休,抬眼一望,但见是两个少女,分花拂柳,正自笑盈盈的向自己走来。那一声娇呼,乃是上官婉儿所发。另一个则是武玄霜,她⾝法较快,这时已到了⾝前三丈之地,娇声笑道:“李公子,我们专诚等你,已等得久了!”

  李逸呆了一呆,忽地倒转剑柄,回剑向自己的咽喉便刺,武玄霜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手一扬,扣在掌心的一枚金钱镖电而出“铮”的一声,将李逸的剑尖打歪,冷冷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这样的没出息吗?”

  上官婉儿迈前两步,柔声说道:“李逸哥哥,你随我们回去吧。”李逸牙一咬,悄声说道:“你再走上三步,我立刻回剑自刎,即算死不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你们总不能阻住我的躯壳不死。”上官婉儿面⾊苍⽩,眼角泪光晶莹,低声说道:“李逸哥哥,你何苦如此?嗯,我懂得你的心事,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说话?”

  多少⽇子以来,李逸就‮望渴‬着见婉儿一面,‮望渴‬着与她互诉心腹,然而在此时此地,尤其在他刚刚见了那一幕“读檄文”的情景之后,忽然间他觉得婉儿离开他很远很远,远得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他好像理解她,然而又实在不理解她。这时,纵有万语千言,却都梗塞喉头,半句也说不出来。

  上官婉儿缓缓说道:“李逸哥哥,天后其实对你并无恶意…”李逸双眼一睁,忽地大声叫道:“不要说啊!你回去做你的女官,别再管我!我更不愿意见到你到我的跟前来做说客!”

  上官婉儿面⾊发青,咬着嘴巴,泪珠儿在睛眶里打转,好半响说不出话来。武玄霜道:“你到了京城,这里的情形,你也亲眼看到了,你还在负气吗?”李逸心痛如刀绞,眼光一瞥,但见上官婉儿和武玄霜都在凝眸望他,眼光中充満着期待的深情。李逸忍着悲痛,避开了她们的目光,冷冷说道:“我现在已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好吧,来吧!你是不是要将我拿去见你们的天后?”婉儿叹了口气,道:“你不愿留下你就走吧!但愿咱们以后还能够见面。”武玄霜把手一挥,秦堪张左右退下,让开了一条去路。

  李逸极力抑制住心头的动,淡淡说道:“玄霜,多谢你又一次的放了我,我可不能报答你啦。婉儿,我后悔与你重逢,从今之后,你只当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我也把你当做死了。今生今世,我与你路隔云泥,你也不必再望与我见面了。”

  上官婉儿背转了面“哇”的一声,轻轻的哭了出来,她知道除非是自己跟着一同走,否则只怕是真的不能再见了。这刹那间,她心中已反反覆覆转了无数次念头,终于还是留下来,待她转过⾝时,李逸已经走了。

  远处的天空忽地闪过一溜蓝⾊的火光,武玄霜怔了一怔,手摸剑柄,只见秦堪张,早已拔脚飞奔,武玄霜道:“婉儿,你先去歇吧,我去去便回。”那溜蓝火,一间即灭,上官婉儿本没有留意,见武玄霜拔剑要追,心头一震,急忙扯着她的⾐袖道:“姐姐,天后不是说过,或去或留,都不要勉強他吗?我知道他的脾气,别要追他,留着他一条命吧!武玄霜“噗嗤”一笑,⾐袖一怫,说道:“我不是去追他,我要护送他一程,你回去吧。”这一瞬间,上官婉儿忽觉武玄霜面上露出一种很奇特的神情,那笑容似乎是装出来的,笑容中有一份苍凉,又似乎有一丝恐惧,上官婉儿心中一动,但见武玄霜⾝形倏起,转眼之间,就追上了秦堪张,一同向后山去了。

  皇宮的后面乃是缅山,秦始皇的时候,曾在山上建造过阿房宮“覆庒三百余里,隔离天⽇。”后来被项羽付之一炬,尽成焦土,唐朝在长安建都,山上也修造了一些宮殿,但却远远不及阿房宮的规模,许多地方都荒芜了。这时,李逸正逃⼊了缅山,想从山背面翻过去。他走过阿房宮的遗址,直上山头,心中无限悲凉,纵目四望,但见一弯冷月,片片松涛,四下凄清,辉煌富丽的皇宮,早已被他抛在背后,望不见了。

  李逸叹了口气,缓缓下山,就在这时,忽似听得有厮杀之声,李逸吃了一惊,但见两条人影,捷如飞鸟,正向着自己面而来!

  前面的一人⾝材魁梧。挥舞着一条长鞭,离⾝十数丈外,就听到他的鞭风呼响,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受伤的野兽似的,一面择动长鞭,一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嚎叫。

  李逸一眼望去,认出了他是神武营中的第一⾼手西门霸,那⽇在校场比武,西门霸并没有露面,但李逸知道他和秦堪张二人,并称神武营三大⾼手,而秦张二人还是他的属下,听说他的武功,远远在秦张二人之上。只一个秦堪,已可以和李逸打成平手,这西门霸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逸心头一惊,想道:“原来他们擒先纵,却故意在这里伏下⾼手。哼,哼,武则天这一手法,连如亲信的上官婉儿也给她瞒过了。想是武则天想婉儿继续效忠于她,避免令婉儿伤心,故此不愿当着婉儿的面,将我伤害。”他尽从坏处着想,想看自己反正是拼死来的,把心一横,反而了上去。

  就在这时,背后又忽然传来了武玄霜的呼叫:“李公子,赶快回来!”声音在夜空中颤战,显得极是恐慌不安,李逸心头一凛,但随即想道:“她们软硬兼施,目的不外乎迫我回去。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岂能屈膝事仇,受人‮辱凌‬。”心念末已,但听得武玄霜的脚步声已到⾝后,而西门霸的长鞭,也已到了⾝前。

  李逸这时正站在悬岩之上,武玄霜刚喝了一声“住手!”陡然间忽见李逸飞⾝一纵,竟从百丈危崖之上,跃下深⾕!

  武玄霜做梦也想不到李逸竟会轻生,待她清楚了发生的是什么事情时,早已来不及了,这刹那间,武玄霜但觉地转天旋,几乎也要跌下崖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黑影倏的飞越过西门霸前头,一件黑忽忽的兵器突然向武玄霜当头罩下,西门霸抖动长鞭,奋力一挡,大声叫道:“武姑娘,快来助我一臂之力!”武玄霜一瞧,但见来的是个青⾐道士,手舞佛尘,只一佛就把西门霸的长鞭拂开,倏的又是当空卷下,劲风拂腕,锐利如刀。习武之人,防卫自⾝,乃是本能,武玄霜虽在伤痛之中,但处此命危殆之际,本能的展出了一招精妙的剑法,将那道士的攻势化开。那道士哈哈笑道:“你是武玄霜这野丫头吗?哈哈,我正想寻你,你有什么本领,敢伤我的徒儿?”

  原来这个青⾐道士正是天恶道人。他那⽇与金针国手夏侯坚较技,输了一着,本拟回转昆仑,再练绝技,却被他的两个徒弟——恶行者和毒观音挑唆出来,同⼊长安,一来是想救裴炎出监,二来是想找武玄霜一较⾼下。

  他们从北面登山想偷⼊山南面的离宮,再潜⼊內苑,神武营的第一⾼手西门霸正在山上把守,与天恶道人遭遇,恶战起来,西门霸不敌,出了一支蛇焰箭‮警报‬,天空闪过的那一溜蓝火,便是蛇馅箭发的火光,武玄霜是看见了西门霸的这个讯号,赶来应援的。李逸以为她是奉了武则天之命来捉拿他,那是完全猜错了。

  天恶道人是琊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之強,世罕其伦,武玄霜虽未见过他,也曾听师⽗说过,接了数招之后,便知道他是谁人。李逸跳崖之后,武玄霜本来要跟着下去,察看他的生死究竟,但被天恶道人拦着,片刻之间接连退了好几次险招,心中又急又怒,只好全神应付。

  西门霸挥动长鞭上来助战,无恶道人哈哈笑道:“你中了我的腐骨神掌,以你的武功,赶快回去调治,或者还可以保全命,你却还要来送死么?”西门霸怒道:“明年今⽇,且看是谁的忌辰?”他有生以来,从未一败,这回中了毒掌,仗着精纯的內功,闭着了全⾝⽳道,自信在一个时辰之內,不会发作,他拼着口气,定要先报这一掌之仇,哪知天恶道人真个⾼強,在两大⾼手夹击之下,竟能应付自如。但见西门霸的长鞭未到。他双肩一晃,⾝子旋风似的,随着鞭梢便转出去,虬龙鞭虽然长达丈余,竟连他的⾐角也没有沾着,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呼”的一声,天恶道人在鞭风剑影之中,⾝形转换,倒提拂尘,尘柄点到了西门霸肩后的风府⽳,武玄霜一个闪⾝,剑起处寒光疾吐,一招“⽟女穿针”剑锋也刺到了天恶道人胁下的愿气⽳,天恶道人正在攻击西门霸,胁下露出空门,这一剑本来是非中不可,哪知天恶道人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倾顷之间,招致立变,武玄霜的剑尖堪堪刺到,忽觉剑尖一移,滑过一边,但见天恶道人手挥拂尘,一一绕,竟然使出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将她的宝剑着。武玄霜大吃一惊,急忙运气一吹,长剑顺着他拂尘牵扯之势,向前一送,也用借力打力的功夫,化解他那股粘引之劲,就在这时,西门霸也使出了连环三鞭、回风扫柳的绝技,刷,刷,刷!风声呼响,卷起了一团鞭影,向他猛扫。天恶道人若然还要硬夺武玄霜的宝剑,势难逃那三鞭灭顶之灾。天恶道人只好松开拂尘,一提劲,用了个“燕子钻云”的⾝法,凭空跳起三丈多⾼,然后怫尘一展,凌空击下,将武玄霜的长剑与西门霸的长鞭一齐开。

  双方换了这几记恶招,各自心惊。而天恶道人比武玄霜吃惊更甚!

  武玄霜看来不过二十左右,本领之⾼,却是大出天恶道人意料之外,这也还罢了,最令天恶道人吃惊的是武玄霜的剑术武功,甚似一位武林异人的家数,天恶道人天不怕地不怕,天生最忌惮的就是这位武林异人。

  战中忽听得山⾕下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武玄霜心头大震,只道这是李逸绝命的叫声。但见天恶道人也好似吃了一惊,举起佛尘,挡住面前,非但不乘机进攻,反而好像怕武玄霜突袭似的。武玄霜剑招一缓,立即想到,李逸跳下去已有多时,若然幸得摔伤不死,岂有这时候才发出绝命的呼叫?

  天恶道人却听出了那是他的徒弟恶行者的叫声,恶行者与毒观音乃是在山⾕下面替他把风的。天恶道人心神一,想道:“难道他们在下面也遇到了什么⾼手不成?”天恶道人的武功本来在武玄霜与西门霸之上,这时心神微,被武玄霜展剑反攻,一连几招凌厉之极的杀着,登时扭转了局势。

  就在这时,神武营的另外两位⾼手,秦堪和张亦已双双来到,张是个莽夫,挥动青铜首先攻上,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臭道士,敢到骊山上来撒野?”手起落,一招“金钢降魔”立即向天恶道人的口撞去,天恶道人一剑封出外门,左手一伸,登时抓着了头,张一⾝神力,竟然夺不回来,但听得天恶道人笑声末绝,那青铜已被两股巨力拗得弯曲下来,西门霸挥鞭猛扫,天恶道人喝道:“好,你打吧!”“砰”的一声,张⽔牛般的⾝躯凌空飞了起来,向西门霸撞去,西门霸长鞭急收,抢上去接,没有接着,张一头撞着了岩石,脑盖骨裂为两片,眼见不能活了。

  武玄霜又惊又怒,手中剑一提一翻,唰唰两剑,一招“流星飞驶”一招“野马田”上刺双目,下刺丹田,剑势如虹,锐不可当,西门霸抡鞭急上,势挟风雷,霍地向他的下三路扫去,天恶道人见他们形同拼命,不敢轻敌,使了一招“云横秦岭”尘尾散开,万搂无练,宛如在面前布下了一层铁网。天恶道人正在以上乘的武功防御,忽觉微风飒然,面前旗影一闪,那千经万缕的拂尘,竟被卷开了一角空隙,武玄霜一招“⽩虹贯⽇”立刻乘虚而⼊,但听得“嗤”的一声,饶是天恶道人闪避得快,长袖亦已被割去了一截。

  原来秦堪的武功虽然稍逊于西门霸,但却最为机智,他是乘着天恶道人全力防御之际,突施杀手的。他的旗子是百金细丝织成,恰恰是拂尘之类“软兵器”的克星,在兵器上先占了便宜。

  三名⾼手,联手围攻,但见灵旗招展,鞭影翻飞,剑气如虹,叱咤山摇,砂飞石走,天恶道人的那柄拂尘,竟然渐渐被迫得施展不开,就在这时,只见又有一条黑影,疾奔而来,远远的就失声叫道:“玄霜姐姐你在和谁手呀?”声音急促而又颤抖,正是上官婉儿的叫声。

  天恶道人不见他的两个徒弟上来,已自有些疑俱,心中想道:“想不到宮中竟有这许多⾼手,我再不走,只怕会要吃亏!”拂尘一展,倏的先向武玄霜攻击。武玄霜侧⾝闪避,举剑一挡天恶道人表面佯攻,实是走势,一击不中,立即翩然掠出,到了秦堪⾝旁,铁拂尘抖得笔直,斜点秦堪的关元⽳。秦堪霍地晃⾝,用了一招“拂云看月”灵旗拦脚扫去,天恶道人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跃起数丈,秦堪的旗子在他脚下掠过,卷了个空,第二招未曾发出,只见天恶道人翩如飞鸟,在空中一个转⾝,铁拂尘已是向西门霸罩下,但听得脚的一声,天恶道人的拂尘搭着鞭梢,借势拧⾝,流星殒石一般。落下山坡去了。他在片刻之间,连用三种⾝法,三记绝招,袭击三名⾼手,而且能够冲出重围,武功之強确是令人咋⾆。

  西门霸纵声笑道:“我舍了一条手臂,也终须打了你一鞭!”笑声惨厉之极,武玄霜骇然惊视,只见他的一条手臂,自臂弯以下的半截,漆黑如炭,秦堪还来不及阻拦,他嗖的‮子套‬佩刀,便将这半条手臂斩断了。原来他中了天恶道人的毒掌,仗着精纯的內功,侍毒气都迫到左掌掌心,可是刚才一场恶战,他真力耗损不少!毒气又渐渐上升,他自知恶战之后,无法运功,而天恶道人的毒掌,又无药可治,是以斩断手臂。保全命。

  这时上官婉儿刚到,见状惊骏之极,西门霸单臂抱起了张的尸⾝,惨笑道:“武姑娘,我这兄弟之仇,今后只有望你报了。秦堪,你陪武姑娘再下去搜查吧。”武玄霜道:“你放心回去凋治吧,这仇我报不了也总会有人替你报的。”西门霸道:“令师若肯出来,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抱着张的尸骸,迈开大步,便先回去。

  上官婉儿面⾊惨⽩,呆呆的望着西门霸的背影,武玄霜低声说道:“他已走了,张不是他杀的。”上官婉儿松了口气,立即又问道:“他走了么?你没有追上他?他可还有什么话儿留下?”武玄霜道:“也许他走得末远,我们到下面看看吧。”她怕婉儿伤心,不敢将李逸跳崖的事情告诉。但上官婉儿何等聪明,从她的神⾊和声调中已隐隐感到一种凶兆。心头七上八落,不敢再问,默默无言的跟在武玄霜后面,向山⾕下面搜查。

  网友海天植字 wWW.nIlXs.cOm
上一章   女帝奇英传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女帝奇英传》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女帝奇英传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女帝奇英传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