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传 第九回到恩仇心事涌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女帝奇英传  作者:梁羽生 书号:2032 更新时间:2016/10/5 
第九回吟到恩仇心事涌
  李逸翟然醒起,他曾见过上官婉儿使这路剑法,怪不得如此眼。上宮婉儿是长孙均量的徒弟,这少年能够使这路剑法,当然也是和长孙均量大有关系的了。

  这时马元通正使到一招“云龙⼊海”鞭势指东打西,若虚若实,那少年欺⾝猛攻,一个疏神,竟给软鞭着剑柄,马元通正待将他的长剑甩出手去,可是那少年神力惊人,双⾜钉牢地上,纹丝不动,马元通反而给他拉上三步,他的剑锋便沿着鞭梢径削马元通的手指,这一下反客为主,大占上风。但马元通⾝经百战,经验比那少年丰富得多,一见不妙,鞭悄一抖,义上那少年的手腕,勒得他的腕骨痛如刀割,彼此僵持,谁都不愿放手,那少年固然⽪伤骨痛,但他的利剑寸寸上移,马元通堪堪就要给他刺着,双方都是惊险非常!

  那小丫环一看正是时候,娇声一笑,飞⾝惊下,短剑一挑,就在这时,与少年同来的那个女子亦自飞⾝掠起,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但听得“铮”的一声,马元通的金丝软鞭给那少女削去了一截,那少年的长剑波小丫环的短剑一粘一引,借力打力,登时也立⾜不稳,被她“带”动,斜跃三步,这才定得住⾝形。

  那少女望了武玄霜的丫环一眼,冷冷说道:“唤你家的大人出来。”小丫环笑道:“兵对兵,将对将,你赢得了我,再见我家‮姐小‬也还不迟。”言下之意,大是不屑。那少女秀眉一挑,淡淡说道:“好,那就来吧,我大你小,我先让你三招!”她是名门闺秀,心中虽怒,神⾊上仍甚矜持。

  那小丫环道:“且慢,我不斗无名之辈,得先问问你的来历,你是长孙均量的什么人?”那少女被她怒,再也忍耐不住,青钢剑扬空一闪,虚劈一招,指着那小丫环道:“我⽗亲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再油嘴滑⾆,我可要惩戒你了,”

  原来这对少年男女正是长孙泰与长孙壁兄妹,他们的⽗亲长孙均量闻知⾕神翁在峨嵋金顶招开英雄大会,他和⾕神翁乃是多年旧友,不过自他隐居剑阁之后,就未通音讯了,他只因自己武功未曾恢复,不便前往,便打发儿女出道,去拜见⾕神翁,也好计他门开开眼界。两兄妹动⾝稍迟,未到峨嵋,英雄大会己散。他们在途中遇到从英雄会上溃败下米的人,得知英雄人会被一个少女捣毁,十分惊诧,但他们初生之犊不畏虎,便一路追踪下去,想找武么霜较量,追到双流县的一个小镇,从一个客店主人的口中,得知武玄霜的骡车昨⽇刚刚经过,他们一听店主人的描述,不但武玄霜的形貌和那些人所说的捣毁英雄大会的少女相符,而且车中卧病的少年,也像是他们所说的那位王孙李逸。两兄妹急忙快马追赶,追了两天,才在此地相遇。

  长孙兄妹初次出道,跃跃试,一心想与武玄霜大斗一场,看看这个捣毁英雄大会的女魔头,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哪知武玄霜还未曾露面,只一个驾车的乡下汉便与长孙泰打成平手,如今向长孙壁挑战的,又只是一个稚龄的小丫鬟,而且这个小丫环还大言炎炎,狂傲非常。

  长孙壁按着怒气,冷冷说道:“让你三招,赶快动手。”那小丫环一声娇笑,叫道:“好呀,那么小婢子讨打来了!”这乃是针对长孙壁刚才说要惩戒她的话而言,长孙壁柳眉一挑,手按剑把,陡然间,但见眼前红霞疾涌,绸影翻飞,那小丫环用一条绸带作为兵器,蓦然在到,长孙壁吃了一惊,道声:“好快!”⾝形一晃,随着灯绸飘出二大以外。那小丫鬟脚尖一点,如影随形,厩剑挽了一个剑花,立即跟踪刺下,剑光人影之中,但听得“嚓”的一声,矩剑将路边的一株树枝削断了!

  那小丫环连发两招,都被长孙壁用轻巧的⾝法避开,也是吃惊非小,她杀得起,红绸一翻倦,短剑回旋反削,一柔一刚,一招之中,含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家数,于是她从武玄霜刚学会的一招最得意的招数,长孙壁霍地一个“凤点头”惊鸿掠燕般的绕到那小丫环背后,那小丫环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短剑未曾放尽,倏然间往后一惊“当”的一声,竟把长孙壁头上的凤钗削为两段。

  李逸看得手心捏了把汗,低声说道:“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伤害他们。”话一出口,忽地想起武玄霜乃是自己的敌人,有何“情份?”不噤面上一红,武玄霜似是没有察觉,嫣然笑道:

  “明珠这回碰到对手了,妹妹的武功比哥哥好得多!”

  长孙壁又惊又怒,嗖的一声,青钢剑脫鞘而出,立即一招“直指天南”剑光如练,闪电刺去,那小丫环还了一招“横架金梁”说道“承让三招,佩服佩服!”她无城府,这话乃是出自真心。原来她起初见长孙泰的⾝形迟滞,只道妹妹亦不过如是,她自幼跟随武玄霜,以武玄霜的本领作为标准,眼界自是甚⾼,故此一开头便出言讥笑,倒并不是她素骄狂的。

  小丫鬟虽是真心称赞,长孙壁听来却⾜刺耳得很,当下含嗔不语,刷,刷,刷!又是连环三剑,她的⽗亲长孙均量与⾕神翁尉迟炯齐名,乃兄当世三大剑术名家之一,长孙壁心灵手敏,除了气力不及哥哥之外,轻功和剑法都比哥哥⾼明得多,这三剑一剑紧似一剑,端的剑势如虹,变化无方。那小丫环好胜之心起,笑道:“刚才我使到第四招才削断你的凤钗,这个不算,咱们如今再好好的比划比划!”

  长孙壁凝神待敌,这时她哪还敢因为对方是个小丫环而有丝毫轻视?但见那小丫环将绸带抖得笔直,如箭来,将近⾝前。蓦然一翻一卷,当成软鞭来使,长孙壁使出“飞鸟投林”的⾝法,回⾝一惊,⾐袖一拂,将小丫环的红绸拂开,剑诀一顿,登时一招“⽟女穿针”反客为主,剑尖刺到了小丫环肩后的“风府⽳”邓小丫环一个车⾝,红绸抖起了一道彩虹,将长孙壁的剑锋引开,反手便是一招“仙人换影”剑光闲闪,绸影飘飘,直把倚在车前的马元通都看得头昏目眩。长孙泰失声叫道:

  “妹妹,小心!”但见长孙壁展开她在剑阁上学得的绝顶轻功,随着红绸飘闪,运剑如风,瞬息之间,已连环攻了七八记精妙的剑招!

  李逸躺在车中,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恍若繁弦急管,从帘內窥出,已是不大情是,噤不住坐起⾝来,揭开了车帘,武玄霜忽地微微一笑,一手按在他的前,说道:“再过四天,你便可以起⾝行走了,何必心急。”李逸一看,⽇影当中,武玄霜每天早午晚三个时辰,都要按时按刻为他推拿疗治,此际正是正午时分,又该是运气疗伤的时候了。

  就在此时,长孙泰一眼瞥见了武玄霜与李逸二人,大声叫道:“殿下宽心,长孙泰接驾来了!”疾奔而下,武玄霜倚着车边,露出上半截⾝于,微微笑道:“叫你的妹妹一齐上来,明珠,你不是长孙‮姐小‬的对手,退下去吧!”话声未停止,长孙壁不待那小丫环退让,早已一招“神龙掉尾”将她迫开,兄妹俩一先一后,双双奔至!

  武玄霜笑道:“令尊翁剑术名闻天卜,难得相逢,请贤兄妹尽量施展,让我开开眼界!”长孙泰想不到武玄霜竟是这样美貌的少女,呆了一呆,但见她漫不经意的倚首车上的栏棚,只有一支纤纤⽟手垂在车外,那神气竟是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噤怒气陡生,大声喝道“你下车来,咱们较量较量!”武玄霜持剑在手,笑道:“我要看护病人,恕不能下车奉陪,请贤兄妹上来吧。”长孙壁立即凌空跃起,青钢剑挽了一朵剑花,面刺来;长孙泰左臂一伸,便要把武玄霜拉下,武玄霜一声长笑,剑锋倏的向上一撩,随即倒转剑柄往下一撞,长孙壁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好似断线风筝般的跌了下来,长孙泰却闪避不开,胁下被她的剑柄一撞,半边⾝子登时⿇软。两兄妹又惊又怒,长孙泰昅了口气,喝道:“看招!”两柄长剑奔雷闪电般的杀到,武玄霜短剑一引,长孙泰一剑劈去,刚好与长孙壁的青钢剑相

  长孙壁给他哥哥的猛力震退三步,长孙泰也几乎立⾜不稳。

  长孙壁瞪了她哥哥一眼,贴在他耳边说道:“为什么不用孔雀开屏?”这乃是怪她哥哥适才出招出错了,声音说得很轻,出于妹妹之口,⼊于哥哥之耳,旁人决计不能听见。不料一言甫毕,武玄霜忽地笑道:“贤兄妹卡曾尽展所长,再来再来!”长孙泰臊得満面通红,长剑向武玄霜一点,刷的便是一招“孔雀斤屏”长孙壁也抢着攻了一招“彩风舒羽”双剑齐到,一左一右,端的好似凤凰孔雀,张开翅膀一般,刚健训娜,美妙异常!

  武玄霜赞了一个“好”字,顺手招架“当”的一声,将两柄剑同时格开,左手仍然贴在李逸口的“璇玑⽳”上,轻轻给他推⾎过宮,李逸心头烦,真气运转,略感不舒,武玄霜如有所觉,低下头来,微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自必看在你的份上。”言下之意,乃是答应他不伤害长孙兄妹,眼光温柔之极,李逸心头一,但觉一股热力,从她掌心徐徐传⼊,导气通关,登时心宁贴,舒服无比。

  长孙兄妹见她回首车中,低头说话,虽然看不见车中人面,但亦猜得到定是李逸无疑,心中均是一怔,想道:“难道殿下竟然给这个妖婢惑了?”听她话语,瞧她神气,竟是満不把比剑当做一回事情,而是心神另有所属,只顾照料车中的病人。两兄妹又怒又气,不约而同的展开最车辣的进手招数,运剑如风,双剑连环急攻。武玄霜头也不回,双眼只是凝视李逸,用温柔的眼光‮慰抚‬他,唯恐他被外物了心神,以至加重伤势。李逸甚是感,渐渐如受催眠,果然不再理会她的比剑,顺着她手心传来的热力,徐徐运气,不过一盏茶时刻,便已气通百⽳,透过重关,比往⽇受益更大。这时伸智清宁,吐了口气,双目张开,但听得兵刃相的叮当之击,有如暴风骤雨。车厢外长孙兄妹一剑紧似一剑,攻得越来越急了。

  武玄霜舒了口气,微笑说道:“午间的功课完了。”蓦然回过了头,对长孙兄妹笑道:“峨嵋剑法,果是⾼明,小妹领教过了,两位请歇歇吧。见到尊翁之时,请给我问候。我还要赶路,不敢再留两位的大驾了。”话语一完,劲透剑尖,往上一桃,铮的一响,登时把长孙泰的那柄长剑削去了一截。长孙泰面⾊灰败,长孙壁陡的转⾝,一言不发,立即跨上马背,刷刷几鞭,催马疾驰;长孙泰呆了一呆,自感无颜,跳上马背,也追她的妹妹去了。

  李逸坐起⾝来,靠着车厢,目送长孙兄妹绝尘而去,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既感武玄霜的柔情似⽔,又从长孙兄妹想起了皇祖的老臣长孙均量,再从长孙均量想起了上官婉儿,们觉悟怀历,不能自己!

  武玄霜曼声昑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借《楚辞》中《湘君》一篇的辞意,问他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前,是不是想念一位妙丽的佳人,若是那样,就该催桂木做的船快走啊。那小丫鬟微微一笑,道:“马大叔,快赶车!”李逸怔了一怔,惊诧这两主婢怎的如此聪明,竟好像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随着车轮的转动,李逸的心情也越转越,低声问道:“我的琴呢?”武玄霜道:“琴剑无恙,都在这儿。”

  李逸斜靠锦垫,抚弦歌道:

  ⽇居月诸,

  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

  如匪瀚⾐,

  静言思之,

  不能奋飞。

  这是诗经中的一章,写的是一个怀大志的人,被群小所制,不能奋飞,又不甘退让,怀着満腔忧郁,无可告语,因而有了这一篇绵婉转的申诉,若译成⽩话诗那意思就是:“问过月亮问太,为何有光像无光?心上烦恼洗不净,好像一堆脏⾐裳。我手按膛细细想,怎能⾼飞展翅膀?”李逸弹这章诗,正是对武玄霜问他有什么心事的答覆,他将自己比作那位“不能奋飞”的“君子”境况相同,情真意切,満腔忧愤,都从琴声中发怈出来。

  武玄霜道:“还不止此吧?公子兴犹未尽,我还想两听一阕。”李逸想起了上官婉儿,不能自己,又丙抚弦歌道:“

  绿兮⾐兮。

  绿⾐⻩裳。

  心之忧矣,

  烨维其亡!

  绿兮丝兮,

  汝所治兮。

  我思故人,

  仰无忧兮。

  这一儒诗本来是诗人睹物怀人,思念故的。李逸却借此诗意,来怀念他的知己上官婉儿,若译成⽩话诗那意思就是:

  “绿⾊的上⾐啊,⻩⾊的裙裳。心里的忧伤啊,怎能够遗忘!绿⾊的丝啊.你亲手理过。想念着我的故人啊,纠正我多少差错。”他想起上官婉儿去行刺武则天,定然吉少凶多,只怕当真是生离死别,相见无期。不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琴声弹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武玄霜接过琴来,也抚弦歌道:

  芳与泽其杂兮,

  羌芳华自中出,

  纷郁郁其远承兮,

  満內而外扬。

  情与质信可保兮,

  羌居蔽其闻章。

  再用楚佯“思美人篇”的辞意,答覆李逸。意思是说:“香的和臭的混在一块儿,像君了与小人共处一朝,但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它的芳香四溢怎也不会散消。美好的品质总能保侍,美好的声名在荒僻的地方也总能传出去,用不着你替她心焦。”她把上官婉儿比作杰出的香花,终必能够从凡花之中把自己分别出来,懂得好坏,识得是非。由于她美好的品质,她绝对不会被埋没。那就是说她必然会给武则天赏识的了。

  李逸很不想她提起上官婉儿,但听她借琴音表达,说得那样肯定,好像上宮婉儿将来终于与他背道而驰,不觉惘然。

  骡车辘辘,琴韵悠扬,李逸抬起头来,正好与武玄霜的目光相接,李逸一片茫然,不觉问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救我?”武玄霜笑道:“我是要为‮家国‬保存一个人才,也好让你将未可以有机会奋飞啊!”李逸淡淡说道:“那除非是沧桑换了。”意思明显得很,他在武则天的治下绝不能出头,武则天也不配用他。除非是恢复了李唐的江山,他才可以一飞冲天。武玄霜深深的看他一眼,微笑说道:“可惜你的知音之人不在。嗯,我思故人,俘无忧兮。若是有这样一位故人,时时思念,倒也不错。”“我思故人,俾无忧兮”正是刚才李逸所掸奏过的两句诗,意思是思念故人可以纠正自己的差错,那是李逸想起了上官婉儿有所感而发的。如今武玄霜就用这两句诗来暗讽他,意思是说道:

  “若果你的知音人上官婉儿在这里,她一定会指出你的错误的。”

  李逸与武玄霜各用琴声问答,各用说话试探,但心灵之间,总是不能融洽。听了武玄霜那两句活,李逸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想道:“上官婉儿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样,甘心忘了⽗⺟之仇,颜事敌。纵然婉儿变了,找也绝不会向武则天折!”武玄霜看他面⾊,一笑说道:“我不懂说话,可是有什么触犯你了?”李逸冷冷说道:“多谢你一再指点,可是我不是三尺小毫,香的臭的,相信自己还可以分辨出来。”武玄霜叹口气道:“但愿如此。”这时骡车已进⼊闷峰夹峙的⾕口,山花夹道,鸟语人,李逸的心情稍稍宁静,忽听得那小丫环说道:“有人赶在我们的前头⼊山去了,咦,马大叔你看这路上马蹄的痕迹,敢情就是刚才那一对长孙兄妹?”

  不错,长孙兄妹这时正在氓崃山中,意外的见着了一位遁世⾼人。那⽇长孙泰被武玄霜削断了剑尖之后,羞惋之极,纵马急驰,许久许久,才追上他的妹妹。长孙壁比她的哥哥更不愤输,埋怨她的哥哥出剑不快,变招不灵。长孙泰苦口苦脸的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搅的?敢情那妖女真的会使妖法,不论咱们怎样急攻,眼看剑尖就要刺到她的⾝上,却被她轻轻一挡便挡开了。”长孙壁道:“那是仆么妖法?这都是你不能好好的和我配合之故。”长孙泰只好顺着妹妹的口气说道:“是啊,咱们到底是第一次和敌人手,吃亏在经验不够,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莫明其妙的便输了。”长孙壁道:“我一路琢磨那妖女的剑法,喂,咱们再拆一拆刚才的招数,明天追上去和她恶斗一场。”长孙泰心中暗笑:“妹妹比我还要好強。”可是他也想挽回面子,而且知道妹妹素来聪敏,说不定她真的琢磨出了所以然来,心中想道:“纵然再斗也未必胜得了那个武玄霜,但我拆一拆刚才的招数总是好的。”于是点头同意,两兄妹跳下马背,便在山边拆起招来。

  哥哥气力充沛.妹妹⾝法轻灵,虽然只是拆招,也打得十分紧张精采。打到分际,长孙泰将剑诀一顿,弯揷柳,剑尖在地上一按,倏的反弹削出,长孙壁举剑拨开,说道:“这一招‘六起巫山’使得不对,你看我的。”拗步弯,刷的一剑刺出,喝道:“撤手!”但听得“当”的一声,长孙泰蹬蹬蹬连退三步,虎口发⿇。然而那柄长剑居然没有撤手。长孙壁満面通红,长孙泰道:“我虽然没有撒手,但我的气力比你大,却被你借力打力,将我迫退三步,已是十分难得。嗯,这一招确是比我⾼明。咱们刚才若同时使出这招,宁可败中求胜。”

  忽听得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要别创新招,真是谈何容易?以长孙均量的学力,峨嵋剑法的这一破绽,也是至今还未补好。”

  长孙兄妹吓了一跳,急急收拾,只见一个⽩须飘拂的老头儿,不知是什么时候走来的?这时正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微笑,眼光中却是一股苍凉的神⾊。长孙壁暗暗嘀咕,心中想道:“⽗亲常说,临敌之际,要眼观叫面,耳听八方。若然他是敌人,在背后偷袭,岂不糟糕:峡,奇怪,凭我的耳力,怎么听不出他的声息?”

  长孙泰心思没有妹妹灵敏,一时之间竟未想到别人能够这样的突如其未,到了面前,才给自己发现,武功定是比自己⾼明;听他评论自己⽗亲所创的剑法,竟似意存轻视,不噤然火起,怒道:“好呀,你说我们的峨嵋剑法甚有破绽,你定然是个大行家了?小子冒昧,倒要请你下场试试,让我明⽩破绽在什么地方?妹妹,把你的剑给他!”他见那老头没有带剑,便叫妹妹将剑给他,那当然是坚持着要和他比剑了。

  那老头儿摇了‮头摇‬,说道:“我已发誓终生不再使剑和人动手了。不过你们要请我指点,我倒是义不容辞!”长孙泰怒道:

  “好,那就请来指点吧!”长孙壁道:“老前堆,你是谁?”两兄妹各有想法,口吻不同,争着说话。那老头微笑道:“好吧,你们两人再继续拆招,待我看到⾼兴的时候,便来指点你们,那时也许你们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长孙泰见他倚老实老,甚是不服,长孙壁忙道:“哥哥,咱们再练一练,喂,留心接招!”嚓的一剑便刺,长孙泰素来顺从妹妹,况且她剑已刺到,非接不可,只好和她再继续拆招,过了许久,还未见那老头开声指点,长孙泰正自不耐,长孙壁却是心中一动,,蓦然一记“云起巫山”攻出,就在这,只听那老头儿哈哈一笑,两兄妹但觉微风飒然,那老头儿倏的拦在他们之间,双掌一分,笑声未停,他们的两柄长剑早己被人家夺去!”

  长孙壁尖声叫道:“你是蹑云剑⾕神翁屈老伯伯!”须知蹑云剑乃天下最轻灵飘忽的剑法,这次⾕神翁虽然没有用剑,但他那妙绝天下的“蹑云步法”却已给长孙壁认了出来。长孙泰心思较钝,这时亦已想到:“对晚,爹爹说过,胜过本派轻功的只有飘忽莫测的蹑云步,他能够在举手之间就能夺去了我们的两支长剑,当然是⾕神翁了!”想起刚才说话暴臊,甚是尴尬,只好上前陪礼,尊了一声“⾕老前辈。”

  ⾕神翁哈哈笑道:“好极,好极,找不到老子,却找到了儿子了。”长孙壁问道:“⾕老伯曾经到过剑阁找寻家⽗么?”⾕神翁道:“正是,你当然知道我和你们的爹爹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

  廿五年前,我们在峨嵋沦剑,那时你们都还没有出世,你爹爹新创了一套剑法,对‘云起巫山’这招尤其得意,这是败中求胜的好招,变化奇幻,确实有鬼神莫测之钒,我也甚为佩服,但这一招却有个漏洞,因为要败中求胜,所以走的使是冒险一搏,快速进攻的路子,已方十三路便不能不露出空门。当时我向你爹爹说了,你爹爹说这诚然是个破绽,但敌人怎能料到我突然出此奇招?而且对方在胜招之际,也必然要乘胜追击,他的下盘也自然要露出空门,又怎能拆解我的招数,我不以为然,但当时也确实想不到怎样去破他这一招。后来我见了尉迟炯,彼此琢磨,才想出了破招的妙法。所以刚才你们若不是恰恰使到这招,我还未必能这佯快便夺了你们的剑呢。这次我因事⼊蜀,听说你爹爹隐居剑阔,前几天我便去找他,一者叙旧,二者想和他再研究这一招,却不料扑了个空,他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长孙泰道:“家⽗已搬到青城山玄化和尚的寺中避仇去了。”⾕神翁道:“避仇?避什么仇?”长孙壁将⽗亲受了恶行者与毒观音暗器所伤,失了武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神翁道:“真是该死,这两个魔头恶兀是不改。好在找这次没有邀请他们。不过,你⽗亲也未必需要再练十年,我有一位朋友或者可以助他早口康复。”长孙兄妹正要请问是谁,⾕神翁道:“我还有一事未明,你们刚才拆招之际,说是再要和什么人大斗一场,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兄妹知道了是⾕神翁之后.早就想邀他去截劫骡车,再斗武玄霜了。但转念一想,他们曾听过道路传言,说是这次英雄大会之所以瓦解冰消,便是因为⾕神翁败给了那个女了。他们不知道是虚是实,但怕伤了⾕神翁的面子,故此迟迟不敢开口。如今⾕伸翁问起,只得将实情告诉于他。⾕神翁长叹一卢,道:“罢了,罢了!”随即又焦急的问道“你们当真是见到了李逸被抓在她的手中么?”

  长孙泰道:“怎么不真?我还听到殿下呻昑的声音呢,敢情是伤得很重,所以一直躺在车中没有露面。”长孙壁揷口道:

  “那妖女定是要将他解上长安,领功请赏,咱们可得赶快去救。”⾕神翁道:“车上还有何人?”长孙壁道:“还有一个小丫环和一个驾车的汉子。”

  ⾕神翁沉昑不语,似有什么心事令他很是为难,长孙泰心直口快,冲口说道:“我妹妹可以赢得那小丫环,我可以赢得那驾车的汉子,⾕老前辈,你只要能和那武玄霜斗上百招,我们击败了敌人之后,就来帮你,何须惧她?”⾕伸翁哈哈笑道:

  “我生平纵横南北,对付任何強敌、也从来未请过朋友助拳。那丫头武功虽然厉害,在一千招之內我确是没把握胜她,到了一千招之外,嘿嘿,老朽自信还可以将她降伏!”长孙泰道:“那更好了。何以尚有犹疑?”⾕神翁叹口气道:“可是我已答应了一位朋友,今后不再使剑了!”

  原来⾕神翁那⽇被天山符不疑将他引走,两人另外到峨嵋千佛顶去比了一场剑,结果斗了一天‮夜一‬,是符不疑胜了一招。

  符不疑取笑他道:“你在金顶的英雄会上赢不了一个小姑娘,如今又打不过我,你自己说该怎么办?”⾕神翁在英雄会之后,早已心灰气冷,如今义被他一,立即拗折长剑,发誓终生不再使剑去对付敌人。

  长孙兄妹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像⾕神翁这样大有⾝份的人,一言既出,那就是永无更改之理。心中均在想道:“糟糕,⾕神翁不肯帮忙,我们的招数练得再,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要知长孙壁起初虽不愤输,但她还有自知之叫,⾕神翁刚才在举手之间便能将他们的剑夺出于去,而听⾕神翁自言,非到千招之外,不能赢得了那个武玄霜,如此说来,自己如何能是人家对手?

  但见⾕神翁沉昑半晌,忽地双目一睁,说道:“李逸是我捧他出来的,我可不能让他落在武则天手中。我既不便动手,只好再去⿇烦老朋友了。好吧,你们现在就跟我来!”长孙壁问道:

  “⾕伯伯去邀请的是哪位老前辈?来得及吗?”⾕神翁道:“金针国手夏侯坚就住在这氓崃山中!”

  长孙壁又惊又喜,原来这夏侯坚也是她⽗亲的好友,不但医术极为⾼明,武功亦是深不可测,只是他为人淡泊,不求名利,行踪飘忽无定,他也像⾕神翁一样,与长孙均量有二十年以上不通音讯的了。故此,长孙均量受伤之后,曾对儿女提起此人,说是只有此人可以为他疗伤,只是苦于无法寻觅。想不到他就住在这氓崃山中。长孙壁喜出望外,想道:“这真是双喜齐来,不但可以请他去救李逸,而且还可以请他帮助⽗亲恢复武功。”

  一行三众,便即登山,但见山峦起伏,幽涧重云,清灵之气,不减峨嵋。山坡上几座平房,依着地形起伏之势建造,外面有红墙围绕,青藤盘瓦,一看便知是⾼士所居。有一条人行路直通到门前,路边秀草没径,榆柳成行,门前还有一个草坪,花草树木修剪得甚为齐整,那自是主人有意经营的了。

  园门虚掩,长孙兄妹随着⾕神翁进去,触目所见,皆是奇花异草,幽香扑鼻,一个⽩须老者正在指挥着一个药僮,在浇⽔灌花,观⾕神翁便即嚷道:“老⾕,你又给我招揽些什么事情来了?”

  ⾕神翁:“长孙世兄请医生来了。”长孙兄妹便即上前请安,夏侯坚一听是故人子女,十分喜,哈哈笑道“原来均量兄也与我同隐川中,要不是你们到来,我还当真不知呢。有什么事要请医生?”长孙泰将⽗亲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夏侯坚再详细询问了一些伤后的症状,叹口气道:“要是他刚受伤之时便由我医治,那就好办,现在却是有点迟了。”长孙壁惊道:“连老伯也没法可想么?”夏侯坚道:“这种恶毒的暗器,若是及早疗治,即算本人有內功底,也要十天才能恢复原状,现在嘛,最少可也得一年了。”在夏侯坚的心目之中,耍医上一年才能给病人医好,內心已甚感不安,长孙兄妹听了,却是大喜过望。⾕神翁笑道:“长孙均量本来要打算十年才能恢复武功呢。好,过两天我便去将他接未,请你悉心调治。”夏侯坚道:“好极,好极,我呵以有个老朋友作伴了。”

  ⾕神翁道:“还有一桩事情要⿇烦你呢。”夏侯坚道:“你说说看。”⾕神翁道:“救尉迟炯的徒弟,”夏候坚道:“尉迟炯的徒弟生了什么怪病?”⾕神翁道:“不是生病,是落⼊了仇人的手中。”将事情说了一遍,夏侯坚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救?”⾕神翁叹口气道:“可惜我已答应了天山老符今生不再用剑了。”夏侯坚大笑道:“你不⼲的事情却推给我⼲。你如今才退出江湖,找则是早二十年前已退出江湖了。”⾕神翁急道:“尉迟炯的徒弟名叫李逸,他乃是大唐的王孙。”夏侯坚淡淡说道:“我不管江山是姓李的还是姓武的,王孙也好,平民也好,争斗之事,我都不予理会。老⾕,你也忒多事了,我前些时听说你召开什么英雄大会,我就极不赞成。英雄不死,大不止,天下纷纷,何苦来哉?我只求安安逸逸的渡过一生。”夏侯坚服膺老庄学说,主张清净无为,因此虽具有绝世武功,却壮岁便深山归隐。⾕神翁虽是他的老友,却也劝他不动。

  ⾕种翁正在苦求,忽听得外面隐隐传来年轮辘辘的声音,长孙壁道:“糟糕,定是那武玄霜追踪我们来了。”⾕神翁大笑道:

  “别人到你门前生事,看你管是不管?”一把拉着夏侯坚,同出草坪去看。

  只见一辆骡午直上山坡,越来越近,车上坐着的人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长孙泰双眼圆睁,呆了一呆,突然叫道:

  “是她,果然是她!”⾕神翁道:“夏侯兄,你出不出手?”夏侯坚叹口气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孙世兄在我门前受人欺负。”说活之间,那辆骡车已至草坪停下,但见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笑盘盈的跳下车来,正是武玄霜。

  李逸一路思嘲起伏,尤其在进了氓崃山后,心情更是动不休。武玄霜说要将他给一位神医国手,究是谁呢?李逸心中想道:“恶行者和毒观音的暗器,乃是天下最毒的暗器,据武玄霜说,那位国手非但可以给我解毒疗伤,而且可以助我恢复武功,这样说来,那位国手,本⾝也非具有极上乘的內功不可,莫非是她的师⽗不成?”想起武玄霜乃是与他敌对的人,自己昂蔵七尺,自负英雄,却弄到要受敌人恩惠,想到此处,大为诅丧,几乎就想跳下车去;然而可想到武玄霜在一路之上,对自己的殷勤呵护,似⽔柔情,感之念,又不噤油然而生,但觉恩仇纠结,有若丝,盘塞中,剪它不断,理也还!当真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正在情思惘惘,忽听得车声嘎然而上,武玄霜对他笑道:

  “到啦,难得你的几位相识都在这儿。”李逸坐了下来,靠着车垫,揭帘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而而来的竟然是⾕神翁,在⾕神翁背后的,又正是刚才在路上截动骡车、被武玄霜打败的那对青年男女,另外还有一位⽩须飘拂的老者,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夏侯坚抢快一步,上骡车,这刹那间,这位心如止⽔的世外⾼人,也不噤起了一诧意,他曾听⾕伸翁说过英雄大会的事,心中想道:“难道竟是这样一位花朵般的小姑娘,她把天下英雄都打败了。连⾕神翁的蹑云剑法都讨不了便宜?”

  武玄霜盈盈一笑,施礼说道:“晚辈武玄霜拜见夏侯先生。”夏侯坚又是一愕,心道:“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要知夏侯坚虽然⾝怀绝技,但他一向自甘淡泊,从来曾在江湖上出过风头,而且壮年归隐,除了极有限的几位老朋友,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然而这个看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却一见面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夏侯坚怔了一怔,瞅着武玄霜道:“你驱车上山,就是专诚为了拜访我么?”武玄霜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夏侯先生,你⾝负金针国手之名,自当知道我的来意。”夏侯坚平生确是治过不少疑难怪症,但他从来不肯向病家透露过‮实真‬的姓名,这“金针同手”的封号也只是几位老朋友私下称呼他的,武玄霜却说得那样自然,竟似早就识一般!

  夏侯坚疑心人起,问道:“嗯,你是找我看病来的么?”武玄霜道:“不错。有一位朋友中了恶行者的一枚碎骨钱镖,又中了毒观音的两口透⽳神针,想当今之世,除了你老先生,别人断断不能医治。”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均感意外,长孙兄妹想道:“原来她不是为了追捕我们来的!”⾕伸翁却在想道:“李逸怎的会给那两个魔头伤了?那两个魔头不是受了裴炎之聘么?怎的会打起李逸来了?若非李逸,她又为谁求医?”原来⾕神翁刚才听说李逸受伤,心中就一直以为是武玄霜将他打伤,好押上长安领功人的。

  但其中最感到意外的还是李逸,他一路猜测,不知武玄霜要将他与何人,不知还要受什么折辱,做梦也想不到武么霜所说的名医,原来就是亘侯坚!是他帅⽗几个最好朋友之一的夏侯坚,李逸虽然没有见过夏侯坚,却曾听师⽗描绘过他那清奇的相貌,待所到了武玄霜叫出夏侯坚的名字,这才霍然省起,心道:“怪不得好像在那儿见过一般。”

  武玄霜道:“明珠,你将李公子扶下车来。”转过头笑道:

  “我将你托给夏侯坚老先生,你总可以放心了吧!”李逸心上的霾一扫而空,想道:“我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她给我安排得这么妥贴!”既是惭愧,又是感,怔怔的看着武玄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听得夏侯坚淡淡说道:“老朽虽然略通医术,却并未挂出招牌,悬壶济世,医不医病,可行看我喜不喜。”李逸颇感奇怪,想道:“咦,难道他还未曾知道我的来历?”

  武玄霜笑道:“别的病人,你不⾼兴医治也还罢了,这个病人嘛,你想不收,只怕你的老朋友也不答应,⾕老盟主,幸好你也在这儿,似乎不必找多费⾆了。”⾕神翁一时间猜不透夏侯坚的用意,迟疑未答。只听得夏侯坚冷峭说道:“是你来向我求医的,可是?”武玄霜道:“怎么?”夏候坚道:“那么我就只冲着你说话,你的帅⽗是谁?”

  这句话正是大家早已存在心里的疑团,连李逸也坚起耳朵来听,武玄霜眼光一扫,从李逸与⾕神翁的面上扫过,最后在夏侯坚的⾝上.微笑说道:“夏侯先生是世外而人,难道也像世俗医生那般势利,必须问求医的有什么⾜以夸耀的亲戚师友才肯留医么?”夏侯坚给她用说一迫,长须一拂,半晌说道:

  “我不是⽩⽩给人看病的,你知道么?”武玄霜道:“医生收取诊金,那是天公地道的书。”夏候坚道:“金银于我无用,但我也不敢坏了行规,我看一个病人,就要收一件礼物,这礼物可得我喜的才成。你有什么礼物可以送我?”

  ⾕神翁诧异不已,他听夏候坚言中之意,分明是籍此出个难题来考武玄霜,心內想道:“若然她的礼物不合你的心意,难道你就袖手不管了么?”要知⾕神翁与武玄霜虽然是居于敌对的地位,但此际的心思却完全与武玄霜相同,那就是切望夏侯坚将李逸留下来医治,却不知夏侯坚何以要一再刁难。

  但见武玄霜微微一笑,俭衽施礼说道:“先生世外⾼人,小女子不敢以世俗之物亵渎先生,只好借花敬佛,聊表寸心!”说罢,解下束绸带,扬空一卷,附近是一棵花树,轻绸过处,有如利刀快剪,将十几朵大红花都“剪”了下来,红绸一卷一收,蓦然撒出,但见満空‮瓣花‬,连成一线,向夏侯坚而来!

  长孙兄妹看得目瞪口呆,这才知道武玄霜的功力之深,远非他们所能比拟。⾕神翁与李逸更看了出米:那満空‮瓣花‬竟是排成了一行草字,凝神细辨,隐约认得出排的是:“不可说,不可说!”六个草书。两人均是心中一动,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心念未已,但听得夏侯坚一声长啸,双菗一拂,満空‮瓣花‬登时改了方向,而且排成了另外一行草书,这时连长孙兄妹也看得清清楚楚了,那是:“如之何?如之何?”六个草字。

  ⾕神翁猛然一醒,恍然在悟,武玄箱用‮瓣花‬排出的“不可说,不可说。”六字,敢情乃是答覆夏侯坚刚才的询问,不愿透露她师⽗的姓名,但她师⽗的姓名,却何以“不可说,不可说”呢?这就非⾕神翁所能参透了。更难解的是:夏侯坚那“如之何?如之何?”又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暗较武功,所排出的这两行草书,又像谜语一般的各隐机锋,又好似各自点破对方的来历,局中人想来明⽩,局外人却是一片茫然!

  ⾕神翁与夏侯坚虽是三十年以上的朋友,但对他少年时候的事情亦是一无所知,见此六字,心中诧异不已,忽听得夏侯坚喃喃自语道:“不可说、不可说。如之何?如之何?”⾕神翁一凛,知道夏侯坚是示意叫自己不可发问,即算问她,她也是不会说的。

  夏侯坚轻轻昑了这么两旬,双袖又是一拂,満空花朵,如遇狂风,片片飘落。夏侯坚黝然说道:“病人我收留了,你回去吧。”顿了一顿,又道:“你给我问候你的师⽗,嗯,不问候也罢。”

  武玄霜将李逸轻轻扶起,给夏侯坚,夏侯坚招手叫长孙泰过来,将李逸背起,李逸回头一瞥,正好与武玄霜的眼光相接,但觉那眼光中似含着无限的欣慰,又含着无限的悲哀。

  这一刹那,李逸亦自心弦颤抖,心事如嘲!这真是一段奇怪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担心害怕,不知武玄霜将他怎样处置。更害怕隐⼊武玄霜情网之中,焦虑着不知怎样才能脫离武玄霜的掌握?现在谜语揭晓了,武玄霜也要离开他了,他反而怅怅惘惘,不知怎的,竟是难以自抑的生起了惜别之情。

  他急忙避开了武玄霜的眼光,伏在长孙泰的肩头上向⾕神翁点首示意,答谢他的慰问。长孙泰刚行得两步,忽听得武玄霜的脚步声又追了上来,李逸不由自己的又回过去,只见武玄霜一手抱着他的占琴,一手拿着他的宝剑,凄然笑道:“我几乎忘记了,你的随⾝琴剑,还留在车中。”李逸喉头唾咽,⾆头打结,含含糊糊的说了“多谢”两字,声音如此之轻,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然而他却看到武玄霜的眼睛闪过了一线光芒。

  长孙壁替李逸接过了武玄霜手中的琴剑,她怀着恨意的瞪了武玄霜一眼,然而武玄霜却似丝毫没有留意她。长孙壁看了一眼李逸的神情,若有所感的低下头来。

  车声辘辘,武玄霜已上了骡车走了。李逸好似从梦里醒米,茫然的望着她的骡车远去。这几天来真似做了一场大梦,那是令人心悸的恶梦,又是令人依恋的美梦,然而不管是恶梦也好,是美梦也好,这场大梦终于是结束了,李逸心上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今生今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没有人向武玄霜道别,人家都有着一股异样心情。⾕神翁轻轻吁了口气,说道“这女孩子的行事真是古怪,我怎也想不到她会把李逸这样轻易的便给了我们。”

  长孙泰将李逸背回屋內,安置在一间静室里,众人环绕病榻之前,焦虑的在看夏侯坚替他诊治的结果,夏侯坚闭口凝神。

  把了一下脉息,有点奇怪的问道:“是不是迟了一些?”夏侯坚道:“不,他体內气机流畅,即算没有我替他医治,也可以保全命。不过不能恢复武功罢了。”⾕神翁明明知道李逸不可能有那样深湛的內功,大感诧异。李逸淡淡说道:“那大约是武玄霜替我调理的。”他极力装作漫不经意的说出来,然而从他故作平静的语调中,仍然听得出他心情的动。

  夏侯坚在他的肩井⽳、天枢⽳和风府⽳上各揷了一口金针,说道:“我用金针替你拔除余毒,大约半个月的时光,你的武功便可以完全恢复。”⾕神翁若有所思,问夏侯坚道:“我可以和他说话吗?”夏侯坚道“他的危险时期已过,稍为用用心神也无妨碍的了。”⾕神翁期期艾艾,半晌说道:“李贤侄,我对你甚为抱愧。”

  李逸叹了口气,说道:“肚事变化,本来难测,尽了人力,天意难回,那也是无话可说的了。”他以为⾕柳翁所说的“抱愧”乃是指“英雄大会”的失败,弄到他做不成盟主而言。⾕神翁对这一件事确实也是耿耿于心,不过此际他却是另有所感。

  他默然兀语,半晌问道:“你是怎样受了那两个魔头所伤的?”李逸将那⽇遇见恶行者与毒观音的事告诉了他,⾕神翁喟然说道:

  “我也知道这两个魔头恶难驯,可还没有料到他们竟敢暗害太子,又来伤你。在巴州那一晚,我没有将他们潜来的消息告诉你,这,这——”李逸截断他的话说道:“我明⽩老伯的用心。

  你大约是以为这两个魔头最多是将太子劫持,不会下此毒了的。

  裴炎大约也是想如此布置,想借太子的名义反对武则天。而你呢,则是怕我不赞同此事,可能与那两个魔头冲突,故此没有将你所知的一一言明。”其实暗杀废太了李贤之事,确是裴炎所指使,好把这笔账写在武则天头上,李逸与⾕神翁两人都还未估计到裴炎如是之坏。

  ⾕神翁叹道:“只此一事,已⾜见裴炎用心的卑劣,比将起来,倒显得她们的光明磊落了。”“她们”当然是指武则天与武玄霜而言,李逸一片茫然,心头有说不出的难过,良久良久,这才说道:“武则天是窃国神奷,纵然做了一些好事,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罢了。倒是武玄霜这个女子,确乎呵称得上是女中英杰。”他本来想说的是“侠骨柔肠”四字,话到口边,方始改为“女中英杰”长孙壁有点酸意。但她与李逸初次见面,而且李逸又是王孙⾝份,正在病中。她对李逸的话虽然甚不舒服,却也不便反驳。

  李逸又道:“幸好英国公徐敬业还是一个正派的忠臣。”⾕神翁道:“是是非非,我而今也有一点糊涂了。不过我已发誓不再使剑,也乐得脫出是非之场,从今之后,我与世兄谊仍在,但对你们恢复江山的大业,请恕我无能为力了。”李逸想不到⾕神翁竟是如此心灰意冷,不噤心情黯淡,连自己也振作不起来。

  长孙泰忽然问道:“听说英雄大会临近溃散之时,有一个女子出现,吃了雄巨鼎一拳,我听他们所描述的那个女子的相貌,似乎是我的师妹,不知是也不是?”李逸道:“不错,她正是上官婉几。”提到上官婉儿,他双限渐渐有神,似乎找到了支持的勇气,长孙泰更是喜形于⾊,急忙问道:“殿下早就认识了她的?”李逸道:“我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想起在路上相逢,琴诗唱和,互怜⾝世,彼此相投,回味起来,仍是如痴如醉。可是,上官婉儿的影子虽然在他的心头渐渐扩大,却仍然不能把武玄霜的影子完全遮盖。

  长孙泰没有他妹妹那样细心,未曾留意到李逸神情的变化,这个时候,他也正在动之中,以见他双眼闪闪发光,那份喜悦的神情实不在半逸之下,跨上一步,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呢?”李逸微笑道:“什么后来呀?”长孙泰道:“上官婉儿,她,她后来怎么样了?”李逸道:“后来吗?在混之中我们离散了。”长孙泰极为失望,颤声说道:“你以后就不知道她的消息了么?”李逸道:“听说她去行刺武则天去了。”长孙泰大惊失⾊,道:

  “真的?”李逸道:“说这个消息的人是一位很靠得住的朋友,她还说不必为婉儿提心,料她定可平安无事。”长孙壁道:“不错。婉儿素来聪敏机智,当可见机而作,趋吉避凶。”

  李逸不便说出武玄霜的名字,只说是“一位靠得住的朋友。”他说到这几个字时,噤不住心头动,脸上微红,立即想道:

  “我但愿她的话并不全然可靠,若然婉儿真的如她所料,归顺了武则天,那也就等于死了一般,同样的令人伤心难过!”

  长孙泰虽然经他的妹妹慰解,仍是如何重忧。⾕神翁道:

  “李贤侄精神未复,不可太用心神,有什么话以后慢慢再说吧。

  夏侯兄,事不宜迟,我此刻便即动⾝,将长孙均量接来与你作伴。”长孙泰道:“妹妹,你留下来服侍殿下,我随⾕伯伯去接爹爹,”长孙壁道:“你顺便也可以探访一下婉儿的消息,免得大家挂心。”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向李逸微微一笑。

  按下⾕神翁长孙泰等暂时不表,且说李逸在夏侯坚金针妙手的治疗之下,又得长孙壁的尽心调理,病休一⽇好过一⽇,过了二七一十四天,不但可以行动自如,武功也恢复了十之八九。

  这一⽇他在静室之中独坐无聊,想一会武玄霜,又想一会上官婉儿,但觉情怀怅怅,心事重重,这时已是初秋时分,从窗子里望出去,庭院里已是落时満阶,残红待扫,李逸翘首长空,缓缓的昑出上官婉儿送他的那一首诗:“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雾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奏江南调,贫封蓟北诗。

  朽中无别意,但怅久离居。”叹口气道:“呀,但怅久离居。你思念我,真的是如此之深么?”怀念远人,更是不能自己,调好琴弦,再弹倔诗经中那篇思念故人的“绿⾐⻩裳”他想念的是上官婉儿,但却记起了这一篇诗曾在武玄霜面前弹过,不噤又想起了武玄霜来,想起武玄霜当⽇曾用楚辞来酬和他的诗篇,暗中劝谏。想起这些旧事,心如丝,于是再抚琴弹奏“离”中自己最喜的那几句“⽇月忽其不淹兮,有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琴韵悠扬,忽听得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弹得好琴!弹得好琴!”

  风云阁主 Www.NiLxS.CoM
上一章   女帝奇英传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女帝奇英传》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女帝奇英传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女帝奇英传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