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的风情 第七章 失去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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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那一剑的风情 作者:古龙 书号:2030 | 更新时间:2016/10/5 |
第七章 失去了一天 | |
第七章 失去了一天 一 “他的名字叫该死鬼。” 听到这个声音,中年人叹了口气,但眉宇间的悲伤已少了,却增加了一丝敬意。 听见这个声音,蔵花笑了,笑得好开心。 声音传来时,同时也传来了一阵烤鱼的香味。 ——烤鱼有谁比老盖仙烤得好?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蔵花叹了口气。 “为什么?”声音在空中飘。 “你不但烤鱼的技术是一流的,装傻更是没话讲。”蔵花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又不是猫。”蔵花笑了。“谁受得了你⾝上的鱼腥味。” “你虽不是猫,鼻子却跟狗一样灵。”老盖仙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有些人却比狗不如。”蔵花悠悠他说:“明明有狗的追踪本事,却硬是不承认。” “他没有追踪本事。”中年人笑着说:“是我约他来的。” 老盖仙笑嘻嘻地坐下,手上居然还带着一个杯子。 “这个人还真深怕我们不知道他会喝酒,居然自己带酒杯来。”蔵花说。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懒的。”老盖仙倒了杯酒。“能一次做完的事,通常都不会分两次。”““除了装傻外。”蔵花说:“一装就是十几年。” “他是为了守信。”中年人说。 “守谁的信?”蔵花问。 “钟半农。”中年人说。 “钟半农?”蔵花又问:“谁是钟半农?” “钟半农就是钟毁灭的⽗亲,也就是苦行僧。”中年人又开始咳嗽了。 他弯着大力地咳,咳了很久才停住,脸上已因用力而泛起一阵嫣红。 他喝了杯酒,了口气才接着说:”钟半农⼊关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中年人指着老盖仙。”他们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 老盖仙笑笑,但笑得很凄凉。 “他们约好碰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果然是苦行僧遇害的地方。 “他比杜无痕和温火早到一步,但还是迟了。”中年人说:“等他到的时候,钟半农已躺在⾎泊中,他急着问谁是凶手,但钟半农只是用很恐惧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意思我懂。”老盖仙淡淡他说:“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不上凶手,深怕我知道了,会不顾一切地替他报仇。” “钟半农要求他,有生之年好好照顾钟毁灭。”中年人说:“所以他才会装了十几年的傻。” “钟半农既然是带着秘密而来,为什么不直接和杜无痕他们碰面?”蔵花问。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之一。”老盖仙说。 “他怕你打不过凶手,为什么也不告诉杜无痕他们,难道以朝廷的力量也对付不了他?” 这也是疑点之一。 “他既然是带着秘密要给朝廷,为什么被杀后,反而不说了?” “这件事情牵扯之大,为什么直到最近才渐渐传开?” “你既然是个该死的人,为什么又要复活?”这句话当然是问中年人。“为什么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那么清楚?” “钟毁灭为什么一到这儿就发生那种事?你为什么约老盖仙来此碰面?” 无月无星,却有一片片夜云浮动。 蔵花的心中也有一串串的疑问在绞腾。 中年人虽然望着蔵花,神情却仿佛回到一个充満悲怆,悔恨的时间里… 三十六个⽩⾐童子,手里捧着七十二架点着蜡烛的青铜烛台,静悄悄地走进来,将烛台分别摆在四壁,又垂手退了出去。 一间极宽敞的屋子,四壁雪⽩无尘,用瓷砖铺成的地面,明洁如镜。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蒲团。 应无物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膝头横摆着那內蔵蛇剑的青竹杖,仿佛已老僧⼊定,物我两忘。 狄青磷也盘膝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人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夜⾊已临——也是残秋。 狄青磷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应无物伏⾝一拜,恭恭敬敬他说:“弟子狄青磷第十一次试剑,求师傅赐招。” ⾼手相争,往往在一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 可是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磷的剑。 曙⾊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鳞剑光盘旋一舞,忽然住手。 他们竟已战了夜一。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鳞的神⾊却一点都没变,雪⽩的⾐裳仍然一尘不染, 脸上也没有一滴汗。 “这是你第十一次试剑,想不到你就已经成功了。”应无物也不知道在喜,还是在感叹。 狄青磷什么话都没有说,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过应无物⾝旁时,忽然反手一剑,由应无物的背后刺人了他的心脏。 中年人背后心脏部位的伤口又在刺痛,充満活力热情的眼睛竟然黯了下来。就仿佛瞎子无神无光的双眸。 老盖仙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望着中年人,慢慢他说:“他就是应无物。” 二 “替⽇神剑”应无物。 应无物名动江湖时,蔵花的⽗⺟亲恐怕还没有谈“恋爱” 她当然也知道应无物已死在狄青磷的剑下。 为什么老盖仙说中年人就是应无物? “狄青磷杀的不是应无物?”蔵花问。 “是应无物。”老盖仙说。 “那眼前这位…应无物?”蔵花瞄了中年人一眼。 “他是狄青磷的师傅应无物,也就是狄青磷杀的应无物。”老盖仙说得真清楚。 蔵花却更糊涂了,她呆呆地望着二人,又呆呆地问:”狄青磷当时是不是心软?或是应无物有两个心脏?” “我虽然没有两个心脏,狄青鳞的心也没软。”中年人淡淡他说:“但是,我有个好朋友。” 中年人本己如盲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望着老盖仙,接着说:“我虽然明明知道狄青鳞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当他那一剑刺来时,我还是愣了一下,我想不到他会在那种时间、那种地方、那种情形下刺出那一剑。”应无物说:“也许就因为我愣了那么一下,狄青鳞那一剑才会稍微刺歪了点。” ——人在惊愣时,心脏会因刺而收缩。 “所以慕思空赶到时,我虽然已奄奄一息,他却花了三天三夜才能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应无物说。 “相思剑客?”蔵花叹了口气。“今天我虽然已吓了好几跳,却还是比不上知道你就是慕思空来得大。” “十几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老盖仙仰杯饮尽。 “相思剑客,一剑相思”当年他以掌中一柄长剑击败过武林七大剑客。 他的剑法不但奇诡毒辣,反应速度之快,更令人不可思他的剑令人命丧,他的人却令人相思——尤其是少女们。 “我敢保证,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半不相信‘相思剑客’会变成一个牢头。”蔵花望着老盖仙。 “相思剑客已经死了。”老盖仙的声音仿佛有丝无奈。“十几年前就已死了。” 蔵花凝注着老盖仙,过了良久才开口:“是的,相思剑客已死了。” 老盖仙露出感之⾊。 一个人的“英名”得之不易,要保持也很困难,要毁,却是一瞬间的事。 “我敬你一杯。”蔵花举杯邀老盖仙。“人无信而不立,这句话谁都会讲,但又有几个能做到?” 杯仰酒尽,暖意已从心田升起。 ”你为何知道我们要来这里?”蔵花转问应无物。“你约慕思——老盖仙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如果你是钟毁灭,出来后会先到哪里?”应无物不答反问。 蔵花想了想:“这里。” “对的。”应无物说:“我和老盖仙约好在这里碰面后,是想一起去找钟毁灭将整个事情说明,共同研究个对策,没想到…” “发生了⽩天的事。”蔵花说。 “对方的行动比我预料中还要快。”应无物说。 “对方是谁?” “青龙会。” “青龙会?”蔵花仿佛又吓了一跳,”看来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非得花很大的代价。” ——这倒是实话,这件事是武林近百年来最大的谋:牵扯之广,死伤之多,已非能想像的。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追查钟半农死的事情。”应无物说:“我”觉两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 “钟半农在未来这里之前,已先和钟毁灭碰过面。”应无物说。 “十几年未碰过面,为什么一⼊关就能找到他?”蔵花说: “钟半农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老盖仙赶到时,钟半农虽已奄奄一息,但手脚仍在,为何杜无痕他们见到的钟半农,却是手脚都被砍断?”应无物说:“为何又留下‘无罪’两字?” 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壶,三个人却一点醉意都没有。 这件事的神秘和怪异就宛如”醒酒乐”般地将他们⾎里的酒精冲淡。 苍穹的远方已渐渐呈灰⽩⾊,风停,雪未飘。 大地一片冷漠。 ——为什么黑暗将尽,黎明前这段时刻总是那么冷漠? “我见过⻩少爷。”蔵花凝注着长街。 “你见过?”应无物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就在昨天,就在这里。”蔵花说:“他个子小小的,头却很大,说话时总喜翻⽩眼,看起来就好像是二楞子。” “他有没有将元宝送给你?”老盖仙紧张地问。 “没有。”蔵花收回视线,望着老盖仙。“他还抢走了我的元宝。” 老盖仙和应无物松了口气。 ⻩少爷没有将元宝送给她,就表示她这条小命暂时还可以留着。 “⻩少爷很相信地狱轮回,从不愿欠下来生的债,所以他每次出来杀人前,都会先付出一笔代价,买人的命。”应无物说。 “他既然不想杀你,为什么还要抢走你的钱?”老盖仙说: “莫非…他救过你的命,所以才会拿走你的钱?” 蔵花想了想,摇头摇说:“不可能,他拿我的元宝,是因为我在问话。” “问什么?”应无物说。 “问他当我跳上屋顶后,街上所”生的事。” “整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看见?” “他只说到——” 蔵花忽然停住没说,她的脸上忽然露出惊讶、恐惧、又不、信的表情。 她的眼睛直盯着长街,就仿佛长街上有着一个吃人的鬼魅。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长街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惊吓? 不管是省城、大镇、还是小村,一定有住家,也有商店。 有住家商店就有人,就正如有黑暗就有光明,夜晚一定会过去,⽩天很快就会到。 第一道曙光从东方山间出时,已鸣,狗也吠。 长街上的积雪已逐渐溶化了,隐约可看见埋在雪里面的青石板。 镇上的人们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一⽇之计在于晨。”老实的生意人已打开店面,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就仿佛知道今天的生意一定很好。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的粥香,早出晚归的丈夫正享受着子为他准备的丰盛早餐。 顽⽪的小孩已成群地在街上玩耍着。 那些“风流公子”已穿上他认为很“潇洒”的⾐服,然后开始计划今天的”猎”行动。 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们又⾼兴地去串门子,老头子当然是聚集一堆,各自谈论往昔的英勇事迹。 这是一种温馨的画面,只要是有人住的地方,就会有这些平常的事,并不值得怎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在这种时间这个镇上,出现这种情形,就太不平常了。 四 这个镇上的人已在昨⽇中午杀完钟毁灭后,都一下子失踪了。 这个镇上昨夜静得就宛如坟场,不要说是人,就连狗都没有。 为什么过了夜一,这些人又出现?而且仿佛就像没有发生昨天的事一样。 那个卖什货胭脂的老板,依旧穿着昨⽇的⾐服,依旧在长街旁摆起摊于。 三个已将死的老头依旧坐在小吃摊上,⾼谈阔论往年的事迹。 就连那个昨天拿胭脂粉盒丢蔵花的红裙少女,今早笑得仿佛很开心地走出家门。 一切的人,一切的情形,就如同昨天一样。你说蔵花能不惊愣吗? 久寒乍见光,总是令人心情很愉快的。 酷寒里的光轻柔柔地洒在大地,也洒人了酒楼,轻轻地贴上蔵花的脸。 但她的人却忽然完全冰冷,就像是忽然落⼊了一个寒冷黑暗的万丈深渊里。 就像是落⼊了地狱里。 长街上的一切在蔵花看来,甚至已变得比地狱里还可怕。 “这些人都是你昨天见到的人?”老盖仙在问。 蔵花无话却点了点头。 “他们就是昨天攻击钟毁灭的人?”应无物也在问。 蔵花虽然在点头,却仿佛很僵硬。 应无物凝视着长街上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有人说话。 “三位客官真是好雅兴,居然一大早就来喝酒?” 店小二一脸未睡⾜样,从后房边打哈欠边走出,嘴上虽然说得很客气,脸上却仿佛在怪蔵花他们为何一大早就吵醒他。 看见店小二走出,蔵花脸上的惊楞表情一下子就不见了,她那惯有的“狂”又回到她脸上。 “不是一大早,而是昨天傍晚就在这里喝了。”蔵花笑着望店小二。”难道昨天你休假,不在?” “客官,您说笑了,昨晚最后一桌的客人是对街陈家三少爷。”店小二说:“都喝到快初更了,还是我扶他回去的。” “是吗?”蔵花问。”这么说昨天中午街上发生的那件事,你也没看见。也不知道?” “昨天中午发生的事?”店小二虽然听不懂她话的意思,但随即笑了笑。“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来往的人也少,就算是芝⿇小事,也够令我们谈上三天三夜了,却不知客官您说的是哪桩事?” 他的声音、他的样子都很诚恳,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早已将这三个人当做疯子。 十月初一,宜祭把祈福。 昨天是九月二十九,霜之⽇,万事不宜。 应无物望着已升起的娇,感叹他说:“十月初一光见,⽇后必有大灾现。” “还好今天是九月末。”店小二笑着说。 “我以为今天是十月初一。”应无物向蔵花和老盖仙做了个暗示。”看来是我糊涂了,居然睡得不知是什么⽇子?” 今天明明是十月初一,店小二为什么说是九月末? 难道他忽然得了忘⽇症? 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五 “看来他们已失去了一天。”应无物在走出酒楼后,立即说了这么一句话。 “失去了一天?”蔵花问:“你的意思是说,昨天在镇上的那些人本就不是他们?” 她望了望长街上的人,接着说:“杀钟毁灭的人,是青龙会派来假扮成镇上的人?” 她不等应无物回答,马上又说:“这镇上的人当然已被昏龙会用一种能令人昏睡一天夜一的药⿇醉,所以他们才会失去一天?” “应该是这样。”应无物苦笑说:”看来也好像是这样。” 光照在应无物的脸上,无论谁都应该能看得出,他心里是多么矛盾,多么怀疑。 蔵花好像看不见,忽然走到长街旁,翻了七个筋斗,站了起来,站得笔直,长长地昅了口气,拉平了⾝上的⾐服。 长街上的积雪已溶,却不知从何方飘来一片落叶,落在溶雪上。 蔵花抬了起来,揷在⾐襟上,然后再走回来,忽然对老盖仙笑了笑。“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老盖仙不但吃惊,似已吓怔了。应无物也已说不出话来。 “我想去找个地方睡一觉。” “现在你想去觉睡?”老盖汕更吃惊。 “明天我还有事。”蔵花一本正经他说:“我一定要养⾜精神。” “你…你睡得着?”老盖仙问。 “我为什么睡不着?” “可是这镇上…钟毁灭在这镇上…”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知道钟毁灭是死在青龙会的手里,别的事都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应无物看着她,就好像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她这种人。这种人实在是少见得很。 无论谁遇见这种事都一定会很懊悔忧虑,可是她翻了七个筋斗,就忽然将一切忧虑全部远远地抛开了。 老盖仙叹了口气,苦笑说:“看来就算有天大的烦恼,你也能一下子就抛开,”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 应无物也叹了口气。“你实在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蔵花居然没有否认。 “明天你有什么事?”老盖仙忍不住问。 “有件很重要的事。” 蔵花微笑着挥了挥手,就仿佛挥走一片云彩般的,已走得人影不见。 老盖仙看着她走远,走出小镇,然后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现在我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没有烦恼了,因为她会翻筋斗,一翻烦恼就不见了。” 这的确是蔵花的本事,她若没有这种本事,现在只伯早已一头撞死。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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