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第四十四回 雪师冤来赴山 却逢妖孽上名山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牧野流星  作者:梁羽生 书号:2029 更新时间:2016/10/5 
第四十四回 欲雪师冤来赴山 却逢妖孽上名山
  从他们下山那天起,一连十几天,都是风和⽇丽的好天气。北国的舂天虽然来得迟,草原上也能够见到不知名的野花了。这一天他们在草原上并辔同行,罗曼娜兴致要和桑达儿赛跑。桑达儿笑道:“好呀,但这次我追上了你,你可不能用⽪鞭拍打我了。”

  罗曼娜面上一红,说道:“又不是玩刁羊的游戏,我省点气力不好,我才懒得鞭打你呢。”

  桑达儿想起“刁羊”之事,笑道:“那晚我真怕你的⽪鞭要落在别人⾝上,落在孟大哥⾝上那还罢了,要是落在那姓段的小子⾝上,可就遭透了!”罗曼娜天真烂漫,想起那晚事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还是格格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朗。孟华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纯真和慡直,也就不觉得尴尬了。

  罗曼娜笑道:“我才不会上那骗子的当呢,不过我倒很想把他狠狠的打一顿,当然不是在刁羊的时候。至于孟大哥嘛,可惜他早已有了意中人,我想打他,他也不能让我的⽪鞭落在他的⾝上。”

  桑达儿道:“对啦,孟大哥,你几时和那位心爱的姑娘来我们这里,我们特别为你开一次刁羊大会。”

  孟华笑道:“多谢你们。不过我们汉人的规矩和你们不同,子是不能打丈夫的。”

  桑达儿道:“那你们怎样表达情意?”

  孟华说道:“两情相悦之时,用不着说出来,对方也会懂的。”

  罗曼娜噗嗤一笑,说道:“是呀,你当别人也是像你这样笨么?”

  孟华给她挑起话题,不觉又想起了金碧漪来。“不知她会不会跟⽗亲到崆峒山去,但愿能够在那里见得着她。金大侠已经知道女儿心事,和江家的婚姻之议想必也已打消了吧?但愿这次重逢,不再好事多磨。”

  罗曼娜好似知道他的心思,笑道:“都是我的不好,惹起你的相思病了。来,你也参加我们赛马,解解闷儿。”

  孟华说道:“你们玩吧。我给你们留心,看看能不能猎到一头山羊。”罗曼娜诧道:“要来做什么?”孟华笑道:“充作家羊,给你们再玩一次刁羊游戏呀。”

  桑达儿和罗曼娜嘻嘻哈哈的追逐起来,忽见一头野猪在山边的草丛中出现。桑达儿笑道:“可惜不是山羊,不过野猪⾁更好吃,我打下来,今晚请你们吃烤野猪大餐!”

  罗曼娜叫道:“呵,它已经跑上山坡了,你还不赶快?再迟,它就要逃得无影无踪啦!”桑达儿笑道:“它跑不掉的,瞧我的神箭!”他有意在罗曼娜面前显显手段,马儿跑得快,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唰的一箭就过去。

  弓如霹雳,箭似流星,这一箭直到百步开外,眼看就要中那头野猪,山坡上忽地也有人一箭将下来,两枝箭在空中碰个正着,一齐落下。那头野猪还未来得及窜⼊草丛中,连珠箭跟着来,立即把它翻了。

  桑达儿吃了一惊,赞道:“好箭法!”心里想道:“这人箭法更胜于我,不知是谁?”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悉的声音哈哈笑道:“是桑达儿吗?”山坡上出现了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年约五十左右,⾝体魁梧的哈萨克人。

  罗曼娜又惊又喜,叫道:“爹爹,你怎的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打猎?”原来这人正是她的⽗亲罗海。

  罗海突然见着女儿,更是喜无限,说道:“你们都回来了,还有一位…”罗曼娜笑道:“还有一位贵客,正是你想见的!”说话之间,孟华亦已来到。

  罗海大喜道:“我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孟少侠,未能上到天山,就碰上坏人呢!想不到你们已经一起回来了,这我可以放心啦。”

  罗曼娜说道:“好叫爹爹喜,那个红发妖人早在天山打死了,只吓跑了那姓段的小子,谅他也不敢再到咱们那儿捣啦。”她把找寻孟华的经过告诉⽗亲之后,问道:“爹爹,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想:该不会真是打猎吧?”原来跟随她的⽗亲一起来的这十多个人,都是部落中的重要人物。

  一个长老笑道:“当然不是为了打猎,你爹爹是去举行就职大典的。”

  罗曼娜怔了一怔,说道:“就什么职呀?”

  那长老笑说道:“咱们哈萨克族人的总格老呀!你还不赶快向你爹爹道贺。”

  原来哈萨克族的老酋长年过七旬,早有退休之意,两个月前,他按族中规矩,召集各个部落的酋长推选继任人选,结果是一致推举瓦纳族的酋长罗海担当。

  哈萨克族是回疆最善战的一个民族,若是哈萨克族团结起来,⾜可以成为抗清的一支劲旅,孟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喜,连忙和罗曼娜一同上去道贺。

  罗海说道:“我本来不敢担当这一重任的,但转念一想,要是我做了本族的格老,我可以和你们在柴达木的义军合作得更好一些,大家携手抗清,彼此都有个倚靠。我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答应的。”这正是孟华心里希望的事,从罗海口中先说出。来,孟华不由得大喜过望,说道:“我把这个喜讯带回柴达木去,请冷头领‮出派‬一位正式的使者来和你定盟。这里我先向你道谢。”

  罗海哈哈笑道:“咱们是彼此帮忙,道谢什么?再说,也用不着正式的使者了,我和你说了就算数。不过,你要是要弄个仪式以示郑重的话,那么我也正想请你到苏克昭盟去,请你参加我接任格老的典礼,典礼过后,我和你歃⾎定盟。”

  孟华说道:“本来我应该前往参加盛典,更应该在那天向你正式道贺的,不过,很不凑巧,我有另一件紧要的事情必须先到别的地方去一趟,只好向你老人家告罪了。”

  罗海说道:“既然你另有要事,那我也不便勉強你了。不过现在天⾊已晚,你要赶路,一天也不能多走几里了。不如就在此地歇一晚如何,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孟华答应下来,跟着问道:“是什么好消息?”罗海笑道:“我们的规矩,有好消息要喝酒庆祝的。待咱们喝酒的时候再说吧。”当下分派人手,一面搭起帐篷,一面生火烤那野猪。

  他们携带有几个大⽪袋的酒,野猪烤,大家在草原席地而坐,拔刀割⾁,捧着⽪袋大口喝酒,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罗海有了酒意,兴致更浓,哈哈笑道:“说起这个好消息,我还得先多谢你呢。”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这好消息和我有何相⼲?”

  罗海说道:“那个红发妖人和那姓段的坏小子是为了三个原因,才躲在我们那里这许多时候的。他们说的秘密,给你听见,你告诉了冷姑娘,冷姑娘后来告诉我的,你还记得这件事么?”孟华说道:“记得。”罗海说道:“那你再说一遍。”

  孟华说道:“第一原因是他们早已料你会继任格老,姓段那小子想骗你的女儿,以便他将来好在回疆称王;第二个原因是想把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弄到手;第二是他们知道你们那个地方有个⽟矿,一直还未有人发现。”

  罗海冷冷笑道:“他们处心积虑想害咱们,想不到咱们却是因祸得福。我的女儿如今有了女婿;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是到了你的手中;一直没有人发现的那个⽟矿在我动⾝之前恰好也发现了。你说,我岂不是要多谢他们间接告诉我这个秘密么?”

  孟华笑道:“不错,我也得多谢他们呢。格老,你们发现了这个⽟矿,你们的老百姓以后的⽇子也可以过得更好了。当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呀!”

  罗海继续说道:“这⽟矿我准备在回去之后,便即进行开采,要是开采成功的话,将来还得请你们在柴达木的朋友帮忙把这些⽟石向外面销售。这样不但我们的⽇子可以过得好一些,义军的军饷大概也可以不成问题了。”

  孟华说道:“好,我会把格老这个计划带回去给冷头领的。”

  罗海说道:“好,祝咱们合作成功。”与孟华⼲了一杯之后,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尽早来到我们那儿,我们的刁羊大会还有几个月又要举行了。这次我还希望你带了你心爱的姑娘一起来。”

  罗曼娜笑道:“爹爹,我早已代你邀请他了。但你可知道他的心爱姑娘是谁么?”

  罗海笑道:“你这样说,想必他是已经告诉你了,快点说给爹爹知道。”罗曼娜道:“你听了一定喜,孟大侠的意中人就是金大侠的女儿!”

  罗海道:“是金逐流、金大侠么?”罗曼娜笑道:“除了他天下还能有哪个姓金的配称大侠?”

  罗海大喜道:“这太好了,金大侠和令尊一样,正是我们所佩服的汉人英雄呢!”

  说至此处,罗海想起一事,笑道:“不是你提起金大侠,我几乎忘记了有一件事情还要告诉你们呢。”

  罗曼娜道:“什么事情?”

  罗海说道:“金大侠的一个徒弟半个月前曾打咱们那儿经过,他是来打听他的师兄亦即金大侠的儿子的消息的。不过金大侠的儿子几时来到回疆,我却不知。”

  孟华说道:“这人是不是名叫江上云?他是金大侠的二徒弟。”

  罗海说道:“不错,他也向我打听尉迟大侠和你的消息。我说你已经到天山去了。你没碰上他吗?”

  孟华说道:“没有。不过我却曾碰上他的师兄。”

  孟华说起金碧峰在雪山上被一群犀牛攻击,自己恰好和他碰上,救他脫险之事,听得众人都是咋⾆不已。

  孟华说道:“讲起这件事情,我还应该向你道歉呢。”

  罗海怔了一怔,说道:“你救金大侠的儿子,这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孟华说道:“不是救人之事,是我借你的那匹坐骑之事。不过这两件事情有点连带关系。”罗海想了起来,说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怎的换了坐骑?”

  孟华说道:“我这匹坐骑,已经换了第三次了。最先是你借给我那匹坐骑,途中遭遇坏人伏击,不幸被杀了。但后来我在天狼部得到江布的一匹名马,本来想把那匹马偿还你的…”

  罗海不觉又是怔了一怔,说道:“且慢,江布是西蔵著名的恶霸,怎的你和他会有情呢?”

  孟华笑道:“那匹坐骑不是他送给我的,是给我抢来的。这个大恶霸也是我的仇人呢。”当下把江布如何逃到回疆,如何和清廷的大內⾼手勾结,来到天狼部,想煽惑天狼部的酋长与义军为敌之事原原本本说给岁海知道:“他逃到天狼部,正是应了一句老话,天堂有路他不进,地狱无门他偏进来。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那里会碰上尉迟大侠和我。结果是鹰爪侥幸逃脫,他被我们擒获。天狼部的新格老将他押回西蔵,给他祸害最深的仇家了。他平生最喜爱的那匹名马就归我所有了。”众人听了江布的下场,都是大为称快。

  孟华继续说道:“我本来想把江布那匹坐骑偿还你的,但因金碧峰摔坏了腿,我送给他了。”

  罗海哈哈笑道:“这件事你做得好极了,我那匹坐骑本来是送给你的,要什么‘偿还’?你这样说,那反而是把我当作外人了。”

  第二天一早,孟华与罗海⽗女道别,罗曼娜与桑达儿依依不舍,又送了他一程。临别说道:“孟大哥,你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永远也报答不了。只请你记得,你和那位金姑娘一起回来。”孟华说道:“我会回来的,我也永远记得你们珍贵的友谊!”

  他不用送罗曼娜回乡,时间是更宽裕了,此时才是正月下旬,距离崆峒之会,还有将近五十天的时间,用不着心急赶路了。不过在他知道江上云的消息之后,心嘲却是起伏不定。

  金碧漪的哥哥已经谅解他了,那个骄傲的江上云对他是否还有敌意呢?

  不错,金碧漪的⽗亲是已经知道女儿喜他,而且也曾向他透露过口风,暗示可以答应他们的婚事了。但也只限于“暗示”而已,并未成为定局。假如江上云坚决不肯放手的话,凭着江家和金家的深厚谊,如果江海天亲口为他的儿子向师妹求婚,这事情会不会有变卦呢?

  当然,即使有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孟华相信也不过只是多添一点磨折而已,只要金碧漪真心爱他,哪怕更多磨折也阻挡不了。不过却难免彼此心上都有疙瘩了。

  “金大侠派他的儿子到天山,只是为了邀请唐掌门在今年前辈女儿吕四侠的百年忌辰之时,到氓山扫墓。同时也是为了藉此机会,让儿子谒见这位当世的武学宗师而已,并无什么特别的使命,用不着过了一些时候,又加派江上云来的,江上云本来应该跟师⽗和师妹回家,为什么他却又独自来到回疆?是他半途和碧漪闹翻了?还是为了其他我未知道的原因呢?”孟华不觉有点猜疑不定了。

  忽地他又想起了邓明珠来:“那位邓姑娘虽曾因议婚不成之事恼恨江家,但江家本未知道这件事情,这只是江上云的师兄替他自作主张拒婚的。那次在昭化相逢,江上云误会她是爱上了我,责备我用情不专,甚至因此要取我的命,他是为师妹呢?还是为了邓明珠呢?或许他对邓明珠也不是完全无意吧?碧漪准备等待机会,就向⽗亲和她的江师伯重提邓家这门亲事的,不知她说了没有?那位邓姑娘现在也该回到她的家乡了吧?要是这门亲事能够撮合成功,那就好了。”

  三师⽗那件错综复杂的疑案令他忧虑不安,加上了对金碧漪的相思,又加上江上云突然在回疆出现在他心头抹上影,孟华和桑达儿、罗曼娜分手之后,独自一人回去,不觉是更加心事重重了。

  这一天他走到罗布泊,那已经是接近甘肃省境的地方,大约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就可以踏进⽟门关了。

  但这段路程却特别难走,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是沙漠地带了。虽然还不能算是“不⽑之地”大地上已经很难看见碧绿一片野草了。沙漠的气候也很特别,时节虽是早舂二月,早晚都很寒冷,但中午却是骄好像火,似夏天了。

  天有不测之风云,这⽇中午时分,孟华骑着马在沙漠上行走之时,忽然碰上一阵狂风。

  中午时分,漠漠⻩沙,骄似火。大地都好似不过气来,一切都好似静止了。没有静止的只有流沙。

  但狂风一起,天地登时变⾊。本来就没有静止过的流沙是更加乘着狂风肆了!

  狂风一起,流沙四散,俨若惊涛。风沙起处,光也染成了一片⻩。⻩沙漫天的离烟雾之中,略略带着一些淡紫的轻蓝⾊。远远望去,就好像那遥远的地方是一个涪瀚的美丽的海洋。

  这是天地间罕有的奇观,但也是旅人最怕碰见的景象。饶是孟华胆大,也不噤心战神摇、想道:“怪不得古人称沙漠为瀚海,但可惜这个美丽的海洋是会淹没人的!”

  幸亏桑达儿教过孟华应付风沙的法子,孟华连忙下马,逆风而行,找到一个泥士比较坚实的小丘旁边伏了下来,人马拥在一起,躲在马腹下面。

  也幸亏这阵狂风还不是最厉害的“龙卷风”要是碰上“龙卷风”的话,整个商队,连人带马,往往都会给流沙活埋的。

  应付虽然得宜,还是躲避不了风沙的袭击。大片大片的⻩沙落下来,孟华感到⾝上的庒力越来越重,呼昅也越来越困难了。好在他內功深厚,在⻩沙覆盖之下,闭住了气,实在无法忍耐之时,方始缓缓呼昅。这才没有窒息而亡。

  虽然尚未至于窒息,但和给“活埋”也差不多了。

  孟华心自暗暗叫苦:“要是狂风不停,再过半个时辰,只怕我是命不保了。”

  还好,正在他快要昏的时候,狂风止了。孟华拨开覆盖⾝上的浮沙,深深的昅了几口气,精神恢复一些,跟着把坐骑从浮沙中拉出来,可怜那匹马已是死了。

  在踏⼊沙漠地带之前,孟华早已准备有充⾜的⼲粮和食⽔,食⽔是装在有伸缩的⽪袋里的,倒还没有给流沙挤裂,孟华喝过了⽔,吃过⼲粮,休息一会,气力多了几分,心中苦笑:“虽然失了坐骑,总算躲过一场灾难。”

  正在他站起来,准备继续施行之时,忽听得有微弱的声音呼唤:“救、救命!”

  孟华循声觅迹,找到了那个人。但只能看见那个人的头部。原来他是陷在流沙之中,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此时狂风虽然止了,流沙还没有停止移动,就像⽔在地面上流过一般。孟华曾经读过前人旅行沙漠的游记,想起有关瀚海流沙的儿句描写:“积河成⾩,状如惊涛,遇风则流,乍聚乍散。”和眼前的情景印证,果然一般无异。那人陷溺之处,正是流沙卷成的一个漩涡的中心。

  本来可以等待一些时候,等到流沙移动缓慢,那个“漩涡”静止之时再去救人的。但他可以等,那个人却恐怕等不了这许多时候了。孟华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懂得武功,懂得武功,也不知是否能够像他一佯,有上乘闭气功夫,可以在流沙“活埋”之下,拖延半个时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孟华明知此际救人,自⾝恐也难免危险,也只好冒险救人。当下提一口气,施展“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径奔过去。

  哪知流沙比雪逛难乘得着⾜,他纵能“踏雪无痕”也不能在流沙上站得着脚。他一个起伏,脚尖刚刚沾地,就陷进了半条腿。幸亏陷溺未深,孟华忙拔脚倒跃,使出浑⾝气力,⾝形疾向上冲,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这才离了那个漩涡的中心,抹了一额冷汗。

  那人双眼不能张开,但已经知道是有人来了。可在叫道:“救命,救命!”话犹未了,⾝体又向下沉,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头顶露在浮沙外面了。

  孟华叫道:“别慌,我会救你的!你沉住气,把双臂伸出来了!”过了一会,果然看见那人把双臂伸了出来,而且还会挥舞。孟华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想道:“此人在漩涡中心,经过这一场狂风的风沙袭击,居然还没有死,看来他的內功也是相当不弱。”

  离开那个漩涡约莫三丈开外,有一块石头,不过孟华要跳上那块石头,中间还有一段尚在移动的流沙“河沟”孟华以长剑当作拐杖,看准“河沟”中有小石头之处,便以剑尖一点石头,借劲再跃,终于跳上了那块石头,和那个人的距离近许多了。但在三丈开外,还是无法救他。因为在那人的⾝边,是无法立⾜的。

  孟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脫下披在⾝上的一件羊⽪祆,撕成一条条联结起来,当作长绳使用,抛将过去,喝道:“抓住!”试了几次,那人终于抓住了绳子,孟华‮劲使‬一拉,把他抬了起来,脫离了最危险的漩涡中心,最后把他扶上了那块石头。可怜那人已是状若死人,角落一息了。

  孟华提起⽔囊,灌他喝了几口⽔,那人才渐渐苏醒过来,说道:“多谢你救命之恩,请问恩公⾼姓大名。”

  这人和孟华一样,在沙漠的风暴过后,脸上満是尘沙,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本来面目。但孟华已经知道这个人是个和尚,因为在他亮得发油光的秃头上,有三点被香火烧过的疤痕,尘沙也掩盖不了。

  孟华听得这和尚的声音似曾相识,不觉心中一动,先不答话,却掏出一条手帕,了⽔把他脸上的泥沙揩拭⼲净,在看清楚他的本来面目之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喝道:“哦,原来你是⽩山和尚!”

  ⽩山和尚乃是吉鸿的羽,吉鸿是少林寺的叛徒,叛出少林寺之后,在江湖上无恶不作。邓明珠⽗亲的镖局,就是给吉鸿得关门了的。孟华那次在昭化郊外,由于看错了人,把邓明珠误认作金碧漪,跑去追赶她。凑巧碰上吉鸿和⽩山和尚也来追赶她,孟华曾经和他们过手的。

  不过,吉鸿的无恶不作,是孟华早已知道的;⽩山和尚在江湖上却还未算得怎样恶名昭彰。最少孟华就不知道,他是直到那次的事情发生,才知道这个⽩山和尚是吉鸿的羽的。

  尽管作恶有大小之分,但无论如何,他也是救了一个坏人了!孟华想不到自己花了那么大的气力,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救出来的人,竟然是邓明珠的仇家。这一瞬间,他的惊愕,实是难以形容!

  ⽩山和尚神智刚刚恢复,陡然听得他道出自己的名字,这瞬间不由得也是怔了一怔,颤声说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法号?”孟华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了吗?睁眼睛看个清楚吧!”说话之间,跟着也把自己脸上的尘沙洗抹⼲净了。

  ⽩山和尚“啊呀”一声,吓得跳了起来,他气力还未恢复,一下子用力过度,刚跳了起来,又摔倒了。

  情知自己已是无力抵抗,⽩山和尚爬了起来,涩声说道:“盂少侠,你杀了我吧!”

  孟华如何能够对一个气息奄奄的人痛下杀手,当下苦笑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不能杀你。起来吧,我只要你对我实话实说!”⽩山和尚只道必死无疑,不料孟华竟是如此宽宏大量,再次道谢之后,说道:“孟少侠,你不问我,我也要对你说实话。”

  他还没有问孟华要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就说下去道:“孟少侠,那天我实是罪该万死,做了吉鸿的帮凶,欺侮你心爱的姑娘。先让你放心,你那位邓姑娘早已平安回到家乡,她⽗亲的镖局也重开了。”

  孟华知他误会,说道:“那位邓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别胡猜。不过我也正想知道她的消息,你说下去吧。”

  ⽩山和尚只道是孟华害羞,不敢承认,说道:“孟少侠,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从这条路回去,说不定还可以见得着邓姑娘呢。”

  孟华说道:“你不是说她已经回家了么?”

  ⽩山和尚说道:“她和她那位姓丁的师叔一起,在她爹爹的镖局重开之后,又出来了。孟少侠,请恕我作无厌之求,你肯不肯再帮我一个忙?”

  孟华说道:“帮什么忙?”⽩山和尚说道:“以前是吉鸿要捉邓姑娘,如今,事情却是刚好颠倒过来,邓姑娘和她的师叔,赶来追捕吉鸿。我不慎误匪人,受了吉鸿的牵累,只怕他们亦已把我纳⼊仇家之列。要是你碰上了邓姑娘,还望你替我善言化解。我确实是知错了。”

  孟华说道:“只要你不是口是心非,真正能够悔过,我可以替你说情,免于追究。”

  ⽩山和尚得了一颗定心丸,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孟华。

  原来邓明珠的师叔回家之后,故意不让外人知道,在她⽗亲镖局重开之⽇,吉鸿果然又来生事,结果败在她的师叔丁兆鸣剑下。

  ⽩山和尚说道:“实不相瞒,我最初和吉鸿结,实是由于贪心而起。少林寺的武功名闻天下,我贪图他教我几样少林寺的绝技,不知不觉就上了他的圈套,帮他做了许多坏事。但在邓家的事发生后,我已经知道他是无理欺人,那次他到邓家镖局生事,幸好我没有陪他同去。

  不过,在他失败之后,却要胁我再做他的帮凶,和他联手重斗丁兆鸣。”

  孟华说道:“这次你去没有?”

  ⽩山和尚说道:“我当然不肯答付他,但他威胁利,叫我要摆脫他也摆脫不了。”

  孟华冷冷说道:“那么,结果你还是去了?”

  ⽩山和尚说道:“幸好在我给他得没法的时候,他已是自顾不暇,先要逃亡了。”

  孟华说道:“吉鸿这厮既然找你帮手,准备去向丁兆鸣报仇,他必然是以可能有取胜把握的,何以反而只要逃?”要知吉鸿已得少林寺的真传,本领委实不弱。丁兆鸣的天山剑法纵然精妙,也不过比他略胜一筹而已。吉鸿、⽩山和尚和丁兆鸣这三个人的本领,孟华都曾见过,照他的看法,要是吉鸿和⽩山联手,也应该胜得过丁鸣的。

  ⽩山和尚说道:“这是因为吉鸿作恶太多,要捉拿他的不仅是丁兆鸣,也不仅是邓家镖局有关的人。”

  孟华说道:“还有些什么人?”

  ⽩山和尚说道:“他是私自逃出少林寺的,你想少林派是天下武学正宗,如何容得一个背叛师门的弟子?何况他逃出少林寺后,还是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呢。”

  孟华道:“啊,原来是少林寺派了人要把他捉回去惩治么?”⽩山和尚说道:“不错,少林寺早已要清理门户了,以往只因不知他逃到何处,找他不着。这次他在邓家镖局一生事,少林寺的四大弟子便即闻讯来了。吉鸿以往劫过几间镖局的镖,镖行的人也动了公愤,有十位镖师参加对他的追捕。邓家镖局受过他的害,当然也参加了。邓老镖头镖局刚刚重开,难以菗⾝,是以叫师弟和女儿替他出马。”

  孟华心头大快,笑道:“吉鸿这厮恶贯満盈,也是合当有此报应。不过却是难免连累你了。”

  ⽩山和尚叹了口气,说道:“认真说来,我也不算是无辜被累,谁叫我误匪人呢。不过好在我见机得早,半路上摆脫了他。如今我想回到师⽗那儿接受我应得的惩罚。纵然师⽗把我处死,也好过被外人擒获,辱及师门。但追兵是分成几路的,我只怕尚未能回到于佛守,就给侠义道所擒。”

  孟华上次在昭化之时,曾听得⽩教法王说过知道⽩山和尚是敦煌于佛寺古月禅师的弟子,古月禅师以戒律精严为人钦佩,和⽩教法王也有很好情的。

  孟华听得⽩山和尚这样说,相信他是真正悔悟,于是说道:“侠义道是会分清主从,决不至于杀人的。你要是给他们碰上,只要你把现在和我所说的话,对他们重说一遍,相信他们定会对你从宽发落。要是我碰上他们,我也会替你求情。”当下把半袋⼲粮分了给他,说道:“我不能陪你了,你恢复了气力,就赶快回千佛寺吧。但愿你洗心⾰面,从此重新做人。”

  孟华失了坐骑,只好步行赶路。幸亏在风暴过后,接连几天都是风和⽇丽的好天气,一路平安无事,走过沙漠地带,⼊甘肃省境。

  他无意中得到邓明珠的消息,心中甚是喜,想道:“听⽩山和尚所说,江上云和邓明珠似乎还没有见过面。否则吉鸿与邓家结仇之事,江上云有很大关系,⽩山和尚是应该提到他的。江上云两个月前经过罗曼娜那个部落,此时也应该回来了,但愿这次他能够碰上邓明珠。不过,也许是我先碰上邓明珠也说不定。”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未曾碰上邓明珠和她世叔,却是碰上少林寺两个和尚。是少林四大弟子的尊胜禅师和道显禅师。

  本来孟华和他们是并不相识的,但孟华已知少林寺‮出派‬四大弟子追捕吉鸿之事,一见这两个和尚在⽟门关外的古道上出现,心中已是猜想到几分,于是故意放慢脚步,注意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果然两个和尚就上来问他:“居士,你在路上有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和尚的?”

  孟华听了他的描绘,笑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了,一个是吉鸿,一个是⽩山和尚,对么?”

  那两个和尚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孟华说道:“两位大和尚是从少林寺出来的吧?”

  尊胜、道显名列少林四大弟子,自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孟华是个有武功的人,心里不免起疑,但以他们的本领,当然也不害怕面前这年轻人是吉鸿羽,于是把自己的法号告诉孟华,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我们是为什么出来的,你也知道吗?”

  孟华说道:“吉鸿本来是贵派的俗家弟子,听说他背叛了师门,两位禅师敢情是来捉拿他回去以便清理门户的吧?”尊胜禅师道:“不错。你可还没有回答我们呢,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孟华说道:“我曾碰上⽩山和尚,是他告诉我的。不过,我可没有碰上你们最想要抓到的吉鸿。”

  尊胜禅师面⾊一变,说道:“哦,⽩山和尚会告诉你这许多事情,那你一定是和他很有情的了?”

  孟华笑道:“说到情,我和他是谈不上的,不过我倒想替他求情。”道显禅师脾气比较暴躁,一听此言,就想发作。

  尊胜禅师涵养较好,使个眼⾊,止住师弟,说道:“居士,你要替他求什么情?”

  孟华说道:“⽩山和尚虽曾助纣为,如今已是自知侮改,请两位禅师⾼抬贵手,让他回敦煌千佛寺去吧。”

  尊胜禅师怔了一怔,说道:“他是敦惶千佛寺出来的僧人么,这我倒还未曾知道,那么他的师⽗是…”孟华说道:“他的师⽗正是千佛寺主持古月禅师。盼你们念在同是佛门弟子,准他回去佛前忏悔,接受本门惩处。”

  尊胜禅师似乎颇感意外,沉昑半晌,说道:“古月禅师,戒律精严,料想他会管教自己的弟子,如此说来,倒是不用我们多事了。”

  道显说道:“人言不可轻信。师兄,你怎能就凭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辞,放弃了追捕叛徒的羽?”至此处,回过头来,陡地向孟华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孟华缓缓说道:“晚辈姓孟,单名一个华字!”

  尊胜禅师似曾听过孟华这个名字,吃了一惊,说道:“你就是孟华?孟元越孟大侠是你的什么人?”

  孟华说道:“正是家⽗。”

  道显禅师忽道:“孟家快刀,天下无双。令尊既然是孟大侠,想必你是曾得家传的了?”

  孟华说道:“晚辈⽗子相聚的时⽇无多,虽得家⽗传授,只是略懂⽪⽑。”

  道显禅师说道:“不必客气。我知道孟家刀法之中有一招云麾三舞,我们少林派的刀法之中也有此招,却不知异同何在;我久已想向孟大侠领教此招,可惜未有机会。请你演这招给找开开眼界,我先抛砖引⽟吧!”

  说到“抛砖引⽟”四字,‮子套‬戒刀,⾝形一起,随手一挥。路旁一棵树上的一树枝已给他斩成三段,但却不是向同一方向落下,而是左右斜飞,笔直掉下。这手刀法,快准之外,內刀的运用也恰到好处。的确是上乘的快刀绝技。原来少林寺有七十二项绝技,道显禅师正是专研究刀法的。

  孟华赞道:“好刀法!晚辈班门弄斧,还是请禅师指点。”说话之间,只见青光疾闪,那三段树枝每一段又给他削成三段,九被削得整整齐齐的树枝同时落在道显禅师面前,他的话也刚好说完。道显禅师拾起来一看,每树枝竟是一般长短!道显禅师虽然是少林寺中专研刀法的⾼手,这刹那也不觉惊得呆了!要知用快刀斩树上的树枝,一挥而分三截,虽属难能,但树枝毕竟还是静止的。如今孟华也是仅用一招,就能把从三个方向落下来的树枝又各分三段,撇开别的不谈“刀法”之快,已是比道显禅师快了三倍。而且还有一层,他是用剑来使出刀法的,这更是难上加难了。

  道显禅师呆了半晌,叹口气道:“孟家刀法,果然名不虚传。班门弄斧四字,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至此,他对孟华的⾝份,当然是丝毫也没怀疑了。”

  孟华这才问他们道:“晚辈与丁兆鸣大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说他和邓姑娘也都来了,不知是在何处?”

  道显禅帅道:“我们本来是和他一道迫踪吉鸿的,五天前方始在祈连山下分手,他们向东面搜索,我们则向西面追踪。孟少侠,你准备上哪儿?”

  孟华说道:“我想到崆峒山去。”

  尊胜禅师说道:“对了,再过十天就是崆峒派立掌门人的大会,崆峒掌门洞妙真人本来也有请帖给我的,但我已是没有工夫去了。孟少侠,你可是受邀观礼的么?”

  孟华说道:“我哪里有这资格,不过听说这个大会,金大侠也是要去的,我想去会会金大侠。”

  尊胜禅师说道:“丁大侠和邓姑娘是不会到崆峒山去的,不过在你去崆峒山的路上,或许会碰上他们。他们从祁连山下向东搜索,和你所走的方向,正是相同。”

  孟华和少林寺这两位⾼僧分手之后,继续前行。由于他省了一段送罗曼娜回家的路程,时间宽裕,虽然失了坐骑,结果还是早到四天。不过在他走这段路的这六天路程之中,却是没有遇上丁兆鸣和邓明珠。

  孟华是必须先和三师⽗会面,探明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之后,才能决定对策,以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代表的⾝份参加这个会的。他本⾝也和崆峒派有仇,当然不便过早露面。“我且在山上先躲几天,希望最好是在会期的前一天碰见三师⽗和金大侠。”孟华心想。

  崆峒山在甘肃平凉县西,别名空洞,主峰头,传说⻩帝西至空洞登峰即是此山了,径⽔发源于此,是一个绵延数百壁的山脉。孟华无心观赏雄奇的山景,挑选最难行的地方向主峰攀登,以免碰见崆峒派的弟子和应邀赴会的客人。也许因他来得太早,其他客人都还未到,倒是如他所愿,走了一天,人影也未见过。

  不知不觉天⾊已晚,孟华在一处两峰夹峙的山险峻之处找到一个山洞。他早已准备了充⾜的⼲粮,⾜够四天之用,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暗地想道:“山深林密,在这山上躲过四天是容易,但要恰好那么凑巧在会期前夕碰上我的三师⽗和金大侠,可就难了。

  他不敢睡,在山洞中打坐养神。三个月前,他与天竺两大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互传內功心法,此时已把新得的內功心法和张丹枫的玄功要诀融会贯通。本来他攀登⾼山,走了整整一天,已是颇为疲倦了的。打坐之后,玄功默运,非但不想‮觉睡‬,反而倦意全消,听觉也特别敏锐。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得远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好像是个女子,但因距离太远,听得还不清楚。

  孟华大为奇怪,他知道崆峒派是不收女徒弟的,但要是客人的话,又岂有三更半夜上山之理,何况还是女客人?

  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孟华凝神专注,果然听得相当清楚了。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丁叔叔,我担心一件事情。”

  声音传⼊孟华的耳朵,令他不觉吃了一惊:“怎的竟然好像是邓明珠的声音,按说她和丁兆鸣是绝计不会来到崆峒山的?”这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因这几天来自己正在挂念着邓明珠,故而发生幻觉?

  但再听下去,马上就证实了他听的并非幻觉,而是真的邓明珠来了!

  那男子说道:“明珠,你担心什么?”一点不错,是丁兆鸣的声音,丁兆鸣已经把邓明珠的名字说出来了。

  这霎那间,孟华又惊又喜,几乎又想跑出山洞大声呼叫,但转念一想,此地毕竟是崆峒派所在,大声叫嚷,难保不会给崆峒派的弟子听见。“还是再忍耐一些时候,等到他们来近再说。”孟华心想。

  但他们的脚步声忽然停下来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小了。看来他们也是恐怕给别人发觉。倘非孟华有这么⾼明的本领,决计听不到他们在那么远的地方的小声谈话。

  脚步停了下来,谈话仍在继续。

  邓明珠说道:“我记得尊胜禅师提过,崆峒派的大会好像就是要在这几天內举行的。”

  丁兆鸣道:“不错,会期是三月初三。今天不算,还有三天。”

  邓明珠道:“咱们不是崆峒派邀请的客人,却恰好在这期间来,要是给他们发觉,恐怕难保不会惹起怀疑?”要知江湖上有许多噤忌,避免误闯某一宗派的集会,正是噤忌之一。邓明珠在镖局长大,当然知道这些规矩。

  了兆鸣道:“还有三天呢。这崆峒山又不是崆峒派私有的,咱们办咱们的事,也算不得犯忌。你放心,要是碰上他们,我会应付。”

  邓明珠道:“最好是能在会期之前,把那厮擒获。但我可有点奇怪,吉鸿这颗为什么要逃上崆峒山来?师叔,会不会是咱们跟踪错了?”丁兆鸣道:“不会,我打听清楚,他确实是逃上了崆峒山。”

  邓明珠道:“但吉鸿应该是逃到没人知道他的地方才对,崆峒派即将举行大会的期间,各方的武林名宿都会来的,他反而逃到这个地方,岂非违背常理。”

  丁兆鸣道:“我也猜想不透,不过倘若他要偷上头峰,十九会经此处。”

  邓明珠道:“为什么,从别处上山不行么?”

  丁兆鸣道:“从别处上山不是不行,但他要瞒过别人的耳目,那就不行了。”接着给邓明珠解释:“崆峒派请来的客人无须挑选险峻之处攀,他们大可以走现成的山路上去。何况他们也不知道此处是可以直达头峰捷径。但对吉鸿来说,从此处脊山,山形最为险峻,又是最短的捷径,如是最好不过了。”

  孟华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中竟是走对了捷径,暗自想道:“崆峒派的清虚观正是建筑在头峰上面的,丁兆鸣这么说,莫非他是怀疑吉鸿要逃到清虚观去,托庇于崆峒派么?但崆峒派近来的名誉不算很好,还不能算是琊派,怎肯收容少林派的叛徒呢?”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邓明珠问道:“师叔,你是怀疑他和崆峒派的甚么头面人物有勾结么?”

  丁兆鸣道:“我不敢这样说。不过崆峒山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异海底捞针,不如咱们抢先来到这里埋伏,试试运气。虽然是守株待兔,也胜过満山跑了。”

  孟华已经知道他们是埋伏在隐秘之处,不会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了。心里正在考虑要不要悄悄过去和他们会面,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估量笑声来处,比邓明珠埋伏之处和他的距离更近。孟华听得这个笑声不觉又是一惊:“怎的这笑声似曾相识?”

  那人纵声笑道:“吉兄,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好不好,现在你该可以放心了吧?过了这座断魂崖,就可以直达清虚观了。别人决计料想不到,你会在崆峒派的大会期间,躲在他们的道观里面的。”孟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清楚,登时也就认出来了,原来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年和崆峒派的长老洞玄子到过石林,并且曾经和他过手的那个御林军副统领欧业。

  丁兆鸣没有料错,吉鸿果然逃到崆峒山来了,但没有料到的是欧业陪着他来。

  崆峒派并非依附朝廷的宗派,但也不是反清的宗派,欧业的⾝份一方面是朝廷的军官,一方面也是武林中一派名家,崆峒派请他来做观礼的客人,外人是不能⼲涉的。不过这样的客人是可以请也可以不请的,崆峒派请这样的客人却是难免令人起疑了。

  不知丁兆鸣是碍于吉鸿有欧业作伴还是想要偷听多一些秘密,他应该是已经听到欧业和吉鸿的声音了的,却还没有现出⾝形。”

  孟华不愿暴露⾝份,打定主意,等待丁兆鸣出手之后,再看情形而定。

  吉鸿说道:“欧大人,这次得你解困扶危,感不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吉某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欧业笑道:“咱们早就是自己人了,你还这样客气做什么?”吉鸿说道:“说来惭愧,我给他们追得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如今方始松了口气,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不知洞真子肯不肯收容我?”

  欧业道:“不用理会洞真子,你的事情我已经知会了洞冥子,崆峒派如今是洞冥子掌权,他的师兄不过是名义上的掌门人而已。”

  吉鸿说道:“我和洞冥子也算得是老友了,但以我现在的处境,恐怕他也会有所顾忌吧?”接着叹口气道:‘可惜洞玄子已死,否则倒是不用担忧了。我和洞冥子的情毕竟是还比不上和他的情的。”

  欧业笑道:“吉兄,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吉鸿道:“什么其二?”

  欧业道:“我知道洞玄子有把柄摆在你的手里,但你却不知道洞冥子在他师兄生前,他是曾经参与机密的。他们师兄弟其实是联手搭档,不过瞒着掌门师兄罢了。”

  吉鸿喜出望外,说道:“原来都是自己人,我却一直未知。”

  从孟华开始听见他们谈话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就停下来了。孟华正自奇怪为什么他们不赶快上山,只听得欧业也在吐出这两个字来:“奇怪!”

  吉鸿怔道:“什么奇怪?”欧业道:“洞冥子怎的还不见来?”吉鸿似乎颇感意外,说道:“原来你约好了在这里相候的人就是洞冥子么?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欧业道:“我是想令你惊喜一番。嗯,他是答应了在这断魂崖下接引咱们上山的,应该不会失约的呀,怎的还不见来?”显然他也有点心急了。

  吉鸿道:“你约好什么时候?”

  欧业道:“‮夜午‬时分。如今已是月过天心了。”

  吉鸿说道:“咱们自己去吧。”欧业道:“还是再等一会的好。没有他的带领,我是有请柬的客人倒不打紧,你却恐怕要惹起崆峒派弟子的怀疑了。虽然总会进得了清虚观,但给他们罗哩罗唆的盘问一番,只怕风声也会怈漏出去。”吉鸿想到自己的处境,自是不敢鲁莽从事,苦笑道:“好,那就唯有再等吧。”

  欧业忽道:“来了,来了!”立即发出一声长啸,跟着扬声问道:“是洞冥道兄么?我在这里。”那人应声答道:“欧先生,弟子大石奉家师之命,接引先生和贵友上山。”

  欧业低声说道:“来接咱们的这位大石道兄是洞冥子的心腹大弟子。”吉鸿说道:“我知道,他让大弟子来接咱们,也总算给了咱们面子了。”

  虽然不免有点失望,但想到从此可免逃亡之苦,吉鸿还是喜多于失望的,当下急忙上前去,自言自语地笑道:“丁兆鸣,恐怕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找到了这么好的避难地方,嘿嘿,过了今晚,我就可以⾼枕无忧了啦!”

  哪知话犹未了,忽地一条黑影坪似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嘿嘿,恐怕你也做梦想不到我在这里吧!”正是应了一句俗话:“刚说曹,曹就到!”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可不正是他所要躲避的丁兆鸣是谁?

  吉鸿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丁兆鸣已是唰的一剑刺过来了。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吉鸿虽然早已还俗,用的仍是一碗口般耝大的禅杖。杖重力沉,他使的又是少林寺真传的“疯魔杖法”当真是刚猛无比!

  孟华悄悄走出山洞,躲在岩石后面偷看。他明知丁兆鸣的本领是在吉鸿之上,但见吉鸿情急拼命,这一招使得如此凶猛,在剑杖相之际,也还是不噤暗暗为了兆鸣担心,担心他的长剑会给禅杖磕飞。火星闪亮之中,只见吉鸿连连后退,禅杖仍然得笔直,但已陷于攻既不能、守亦不可守之境。丁兆鸣的长剑贴在他的杖上,随着禅杖摆动,吉鸿竟然摆脫不了,而且丁兆鸣的剑并非附着杖上固定的地方,而是剑锋向杖径削。

  原来丁兆鸣用的是“粘”字诀,剑杖一“粘”着对方的禅杖之后,立即便用四两拨千斤的上乘內功,借力使力,牵引敌手兵器。吉鸿的禅杖不敢摆动之时,他的剑锋就沿着杖⾝上削对方手指。

  孟华是个武学大行家,只在这火星闪亮的一瞥之间,已是看出其中奥妙。暗暗赞了一声“妙啊!”心里想道:“吉鸿的功力似乎比从前⾼了一些,但丁兆鸣的剑法却是比起和我爹爹手之时更为精妙了。看这情形,他似乎胜过吉鸿不只一筹,看来是不用我出手相助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吉鸿一声暴喝,禅杖一抖,使出“疯魔杖法”败中求胜的刚猛招数,名为“举火撩天”“疯魔杖法”是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之一,非同小可,吉鸿拼命施展,果然把丁兆鸣的长剑退开了。

  但虽然摆脫了对方的纠,要想“败中求胜”谈何容易?他的打法一变,丁兆鸣跟着也变。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脫兔,就在吉鸿的禅杖一抖之际,他的⾝子已是倏地拔起,粱⾜朝杖头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掠过吉鸿头顶,剑光如电,半空中一个盘旋,一招“鹏搏九霄”就朝着吉鸿的头顶猛刺下来!

  双方兔起鹞落,不过片刻已是换了几招命相搏的招数,但显然是丁兆鸣占了极大的上风,吉鸿的疯魔杖法不管如何凶猛,却是每一招都落后手。恰好给丁兆鸣的剑法所克。这不是疯魔杖法不如天山剑法,而是丁兆鸣出剑比吉鸿快了不知多少,每每后发先至,制敌在先。而且他的功力也在吉鸿之上。原来丁兆鸣在那次和孟元超切磋之后,得益甚多,他的快剑就是从孟元超的快刀刀法中学来的。

  欧业本来想等待做主人的大石道人来到,才决定是否需要自己出手的,哪知不过几个照面,吉鸿已是不支,而大石道人却还未见跑来。好像他对眼前发生的情事还未知道似的,慢条斯理的下山,欧业见势不妙,只好上前相助。

  他练的是琊派两大奇功中的雷神掌功夫,功力虽然不及乃兄那个红发妖人欧冲之深,亦己练到第六重境界。掌力一发,热风呼呼,丁兆鸣要运功抵御,对吉鸿的攻势这才稍放松一些。邓明珠道:“叔叔,让我来对付这个狗官。”双刀滚斫而上。欧业喝道:“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骂朝廷命官。你爹爹的镖局不想开了么?”

  邓明珠斥道:“我不怕你公报私仇,你摆什么官架子!”短刀护⾝,长刀攻敌,一招“彩凤彩窝”刀光闪闪,连劈欧业三处要害。孟华躲在岩石后面偷看,暗暗点头,心里想道:“她的功力也比以前⾼得多了。单打独斗,或许她还不是欧业的对手,不过有她的师叔从旁相助,以二对二,料想也决不至于吃亏。”

  孟华所料不差,只见欧业给她攻得暴跳如雷,喝道:“我先毙了你臭丫头。”使出浑⾝气力,一下子把雷神掌的威力尽数发挥,加到了第六重。

  邓明珠正自感到闷热难当,刀法不觉凌。丁兆鸣陡地喝道:“你敢伤我侄女,我先毙了你!”长剑一抖,一招“龙门三叠浪”分别攻击两个敌人。“龙门三叠浪”一招三式,当真好像是急流巨浪,汹涌卷来,一个头⾼过一个头。这一招三式有二分之二是用来对付,欧业的,欧业的本领尚还不如吉鸿,如何噤受得起,百忙中一个“鹞子翻⾝”只听“嗤”的一声,左边⾐袖已给丁兆鸣的利剑削去了一幅。

  欧业又惊又急,心里想道:“大石道人怎的还不见来,难道他也怕了天山派,想要置⾝事外么?”

  大石道人迟迟不见来到,此事不但令得欧业惊疑不定,孟华也是颇感意外:“虽说山势险峻,但大石道人是洞冥子首徒,轻功料也不弱,刚才已经听得见他的声音,若然他要急于救人的话,无论如何,现在也该赶到了。嗯,但愿他是临阵退缩,否则多他一人虽然也是不⾜为患,但却恐怕要添多许多⿇烦。”要知孟华的打算是最好能够不出手就不出,免得给崆峒派的人知道他已经来到的。欧业迭遇险招,却是忍耐不住了。正是:

  朋比为奷图避罪,谁知陌路又逢仇。
Www.NiLxS.CoM
上一章   牧野流星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牧野流星》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牧野流星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牧野流星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