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 第十八章 非为旧情怜弱女 回思往事起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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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鸣镝风云录 作者:梁羽生 书号:2025 | 更新时间:2016/10/5 |
第十八章 非为旧情怜弱女 回思往事起疑云 | |
任天吾凛然说道:“韩大维与上官复往来已非一⽇,定有图谋,我要找他私通蒙古的证据。” ⾕啸风道:“哦,原来舅舅以为韩伯伯可能有什么密件蔵在家中,找了出来,才好邀集武林同道,鸣鼓而攻之么?” 任天吾道:“正是如此。”宮锦云躲在底,听至此处,不由得心里暗骂:“这老家伙好不要脸,⾝为舅⽗,居然对着外甥的面撒谎。分明是想偷人家的东西,反而诬赖人家是奷细。” 任天吾顿了一顿,又道;“啸风,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说话,怎么还叫他做韩伯伯?” ⾕啸风道:“你找着了什么密件没有?” 任天吾道:“没有,你帮我搜搜看,可能是夹在哪一本书中。” ⾕啸风淡淡说道:“不用搜了。”任天吾道:“为什么?”⾕啸风遭:“密件你没找着,我却找到了。” 任天吾大喜遭:“密件上说些什么,快快拿给我看!” ⾕啸风遭:“是用蒙古文字写的半张信笺,但如今却不在甥儿⾝上。” 任天吾遭;“谁拿去了?” ⾕啸风遭;“我倒想先问一问舅舅,韩大维如今已给仇人害得家破人亡,他本⾝亦是生死未卜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你找到了密件,又将如何?” 任天吾道:“你别上韩大维的当,这一定是他故弄玄虚,打死几个仆人,烧掉两间房子,好叫你们相信他是给仇家所害,不提防他的。” ⾕啸风道:“原来舅舅也是这样想法,和丐帮的陆帮主倒是不谋而合。” 任天吾道:“哦,陆昆仑也到过这里了么?”⾕啸风道:“正是,密件我已给他了。” 任天吾心里暗暗得意,说道“既然是铁证如山,那你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但听你的口气,你的想法似乎和我并不一样。” ⾕啸风道:“不错,你的想法,我确实是不敢苟同。” 任天吾变了面⾊,冷笑道:“那么,倒要听听你的⾼见了。” ⾕啸风道:“甥儿并无⾼见,只是发现了新的证据。”任天吾道:“什么证据?”⾕啸风道:“韩家的家人是给毒掌打死的,据甥儿所知,韩伯伯可没有练过毒掌。’ 任天吾呆了一呆,说道:“但焉知不是韩大维串通了会使毒掌的人,布此疑阵?啸风,我看你恐怕是对韩家的丫头余情未断吧?”言下之意,当然是指⾕啸风为了韩佩瑛的缘故,才千方百计的为她⽗亲辩护了。 ⾕啸风冷冷说道:“舅舅,我看你是对韩家⽗女成见太深吧?” 任天吾变了面⾊,说道:“然则你发现的那半张蒙文密信,又当如何解释?” ⾕啸风道;“甥儿的看法刚好和舅舅相反,甥儿以为这是别人故布的疑阵,陷害韩伯伯的。” 任天吾冷笑道:“你既然是这样想法,那么你就大可以心安理得的和韩家姐小成婚了啦,用不着再退婚了。” ⾕啸风道:“我相信韩伯伯不是奷细,和我要找韩伯伯退婚,这是两回事。” 任天吾又冷笑道:“韩大维是好人,韩姐小又是才貌双全,那你为何还要退婚?” ⾕啸风心中着恼,淡淡说道:“这是甥儿的事情,不劳舅舅心,不过为了免得舅舅说我偏袒韩家⽗女,我倒想告诉舅舅一桩事情。”任天吾道:“什么事情?” ⾕啸风道:“我们在韩家还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任天吾神⾊紧张,忍不着再问:“什么东西?”⾕啸风慢条斯理的缓缓说道:“那是一批价值难以估计的宝蔵,韩姐小把它都献给义军了。” 任天吾抹了抹汗,说道:“韩姐小呢?” ⾕啸风道:“她本来说好在这里等我的,我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任天吾道:“哦,原来她不是押解这批宝蔵去找义军?” ⾕啸风道:“她是托陆帮主代为送去的。陆昆仑现在洛的丐帮分舵,舅舅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他,反正你和分舵的刘舵主是好朋友,和陆帮主也是多年的相识。”又道“舅舅,你要去就得快去,否则他们明天就要动⾝了。” 任天吾心想:“陆昆仑一定要找人帮忙他押运这批宝蔵。”于是说道:“宝蔵的事情还在其次,韩大维是不是奷细,这事情可就大了,我倒要去找陆昆仑问明真相。你也去吗?” ⾕啸风道:“请恕甥儿少陪。”任天吾冷冷说道:“好,那你就留在这里等你的韩姐小吧。” 任天吾走后,⾕啸风不噤苦笑道:“怪不得妈与他吵翻,这位舅舅自以为是正人君子,谁拂逆他的意思,他就以为谁是坏人。” ⾕啸风看了看地上散得七八糟的字画,吃了一惊,说道:“咦,这是韩斡画的马,这是米芾写的狂草。这些可都是名家的字画呀!舅舅只顾胡翻搜,一点也不知道爱惜。”于是他把地上的图画字面收拾起来,眼光一瞥,看见了那张画像,⾕啸风不噤又是大感惊奇,说道“奇怪,韩姐小怎的会蔵有我的画像?” 当⾕啸风弯收拾字画的时候,躲在底下的宮锦云看见了他的面貌,心里也在想道:“原来画中人是他!” 宮锦云在底下躲得久了,憋得十分难受,暗自寻思:“此人虽然是对韩姐小负心,但对韩家却似甚有好感,我若出去见他,说明我与韩大哥的情,想来也不至于害我。但我现在乃是女扮男装,他若问我为何钻进韩姐小的香闺,我却如伺对答?” ⾕啸风仔细看了那幅画像,这才发现画中人是他⽗亲并不是他,不觉失笑,说道:“怪不得妈说我的相貌酷肖爹爹,原来爹爹少年之时,果然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连我自己乍看之下,都几乎分别不出,这幅画像想必是爹爹赠与韩伯伯,给他留作纪念的了。韩伯伯如今不知下落,这既是爹爹的遗像,我可不能让它落在别人之手。”当下把画卷好,收进行囊。 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影西斜,已是将近傍晚的时分了,⾕啸风等得心焦,不觉又自语道;“难道是佩瑛不⾼兴再见到我,独自走了?奇怪,怎的这个时候,还不见她回来?⽟瑾兄妹,带了九天回百花酒来送给韩伯伯,他们是跟在我的后面的,他们的骡车虽然走得不快,此时也应该到了,我就再等一些时候吧。” 宮锦云正自踌躇,不知好不好出去,听了⾕啸风的自语,不觉心头一凛“原来那两兄妹也是他的好友,我愉了他们的九天回百花酒,他们一来,这就是正好碰上了。”又想:“那个本领⾼強的老头子已经走了,我若现在跑出去,这个少年未必拦得住我?但我若不与他攀谈,又怎能打听得到韩大哥的消息?”宮锦云既怕在房中耽搁久了,会碰上前来送酒的奚家兄妹,又想从⾕啸风口中,探听她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心中七上八落,一时委决不下。 刚才任天吾在房中的时候,由于他自己做贼心虚,一心又在想寻找宝蔵,没有听出底下宮锦云呼昅的气息,⾕啸风与任天吾谈话之时,也没有发觉房中有第三个人,如今只有⾕啸风—个人在房间里,他可听出来了。当下他故作不知,暗地留神注视,过了一会,只见幔果然微微动一下。 ⾕啸风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不愿偷施暗算,但他也不敢揭开幔,让别人暗算他。心里想道:“躲在底下的人不知是谁,我且戏弄他一下。” ⾕啸风自言自语道:“这间房给舅舅弄得七八糟,可是应该洗扫洗扫了。”说罢,拿起了一盆韩佩瑛刚才的洗脸⽔,突然向下一泼. 宮锦云冷不及防,给洗脸⽔泼个正着“哎哟”一声,不由得又怒又气,从底下钻出来。 ⾕啸风看见是个少年男子,也不觉吃了一惊,喝道:“你这厮躲在这里做什么?” 宮锦云怒道:“岂有此理!”右臂一抬,指尖点向⾕啸风面门,左臂一弯,反手便想给他一记耳光。要知宮锦云自小给⽗亲宠惯了,如今无端给⾕啸风泼了她一盆洗脸⽔,这口气自是非发作不可。她本来想与⾕啸风攀情的,一气之下,什么都不顾了。 ⾕啸风焉能给她打着,当下一个“圈手”化解了她的掌指兼施的招式,五指如钩,反抓对方虎口。 宮锦云⾝形一侧,肘底穿掌,一托对方肘尖,骈指点⾕啸风胁的“愈气⽳”⾕啸风提起右腿,膝盖着她的手指撞去,宮锦云大吃一惊“这少年恁地了得!”迫得连忙收招,一退再退,不知不觉,退到前。 ⾕啸风虽然连抢攻势,心中亦是好生诧异:“此人招式怪异,临敌的经验则显然不够,不知是哪一派大师门下的弟子?但无论如何,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偷了。” 宮锦云的⾐裳被⽔泼,玲珑浮凸的女子体态登时显露出来,⾕啸风起了疑心,喝道:“你是什么人,快快说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呼的一掌削去,宮锦云霍的一个“凤点头”双掌齐出,想化解他这—招,但她的气力比不上⾕啸风,在这斗室之內,要闪躲也不容易,⾕啸风內力一吐,拨开她的手掌,掌锋斜掠,把她头上的方巾扯下,露出了満头秀发。 宮锦云业已感觉到对方的指尖碰着了她的额角,只道⾕啸风是要点她的“太⽳”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咕咚”一声,倒在上,不料⾕啸风扯下她头上的方巾,便立即将手缩回,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原来⾕啸风的用意正是要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并不是想伤她的。 宮锦云又羞又恼,掩面叫道:“你,你,你不要脸,你欺负我!”⾕啸风呆了—呆,上前作了个揖,说道:“我不知你是个女子,无礼之处,请莫见怪。⾐橱里想必还有韩姐小的⾐裳,你换上一套吧。”说罢,走了出去,并且替她关上房门。 宮锦云怒气消了几分,心道:“这人虽然是对韩姐小薄幸,倒也是个守礼的君子。”当下打开⾐裳,找了一套合⾝的⾐裳换上,在梳妆台前扭镜自照,梳好了头发,心神定了下来,这才说道:“你可以进来了。” ⾕啸风推房开门,只觉眼前一亮,刚才那个満⾝尘土的肮脏小子已是变成了—个俊俏的姑娘,⾕啸风惊疑不定,不敢仰视,低下头再赔了个罪,问道:“不知姑娘何以躲在这儿?” 宮锦云道:“我是来找韩英韩大哥的,你是韩家的女婿,想必知道他的下落。” ⾕啸风诧道:“你怎样认识这位大哥的?”宮锦云道:“我们是在路上结识的,他对我很好,我们虽然是萍⽔相逢,却已是如同、如同兄弟一般。”当下将在“仪醪楼”上结识韩佩瑛之事,简单扼要的告诉了⾕啸风。 ⾕啸风此时已是心中雪亮,笑道:“韩伯伯家里可并没有名叫韩英的男人,只有—位韩佩瑛姐小。” 宮锦云大为惊讶,说道:“这家人家主人是不是韩大维?”⾕啸风道;“不错。”宮锦云道:“韩大哥说韩大维是他爹爹,他岂能认他人作⽗?”⾕啸风道;“韩大维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 宮锦云呆了半响,茫然说道:“如此说来,莫非韩大哥就是这位韩姐小,她,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啸风道:“请恕冒昧,不知姑娘贵姓芳名?”宮锦云没精打采的报了自己的姓名,⾕啸风笑道:“宮姐小,你不也是女扮男装的吗,在这兵荒马的年头,女孩儿家本就不适宜单⾝行走,乔装打扮,这也是寻常之事。” 宮锦云心绪渐渐宁静下来,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怎样伤心,倒似乎是什么难题突然得到解决似的,觉得这样也好,心里暗暗好笑:“我平生喜捉弄人家,如今受了韩大哥的捉弄,似乎也是活报应。”不觉就笑了出来,说道:“我真是走了眼了,原来她是和我一样。”又道:“但如果‘韩大哥’真是韩姐小的话,我可要替这位韩姐姐抱不平了。我和她不过相处两天,已经知道她是品貌双全、能文能武的女中丈夫,你是她的未婚夫,岂能不知她的好处?为什么你不要她?” ⾕啸风想不到她说话如此直慡,不觉大是尴尬,说道:“我对韩姐小也是十分佩服的,但,唉,男女间的事情,那、那也是难说得很。” 宮锦云道:“你是不是因为受了你那个舅⽗的唆摆,哼,我告诉你,你那舅⽗不是好人!” ⾕啸风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舅⽗不是好人?”心想:“她是早就躲在这里的,莫非舅舅有什么不端的行为落在她的眼里?” 心念未已,只觉得宮锦云果然就冷笑道:“你的舅⽗当面对你扯谎,我告诉你真相吧,他是进来找寻韩大维的宝蔵的。” ⾕啸风吃了一惊,想道:“妈虽然讨厌舅舅,但也说他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他竟是贪财的小人!这位宮姐小与他无冤无仇,想必不会诬赖他的。如此说来,舅舅作伪的手段,可真是厉害极了,妈是他的妹妹,也看不清他的面目。” 宮锦云道:“我不明⽩你舅舅何以这样地恨韩家⽗女,但你若为了讨舅舅的喜休,这可就是你的大大不对了!” 要知宮锦云是个情感极为丰富的人,她知道韩佩瑛是个女子之后,对她虽然不再相思,感情并没有改变,她对⾕啸风也是颇有好感,因此心里想道:“韩大哥是个女子,我和她是不能做夫了,但愿她嫁得个好丈夫,这姓⾕的看来很是不错,他们的婚事若能挽回,倒也是件美事。” ⾕啸风苦笑道:“婚姻是自己的终⾝大事,何须理会别人不喜?我和韩姐小的事情,一言难尽,但绝不是为了舅舅的缘故。宮姑娘,咱们谈别的吧,这件事不提也罢。” 宮锦云冷笑道:“你—个‘也罢’可把我的韩姐姐终⾝误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韩姐姐有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喜她?”⾕啸风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只能如此说道:“我不是说韩姐小不好,说实在话,我对她是十分敬佩的。但‘缘份’二字难以強求,我也只有终生对她抱疚了。” 宮锦云呆了一呆,渐渐听懂了⾕啸风的意思,说道;“你是另外有了意中人了?” ⾕啸风默默的点了点头,宮锦云心念一动,忽地说道;“是不是奚⽟瑾?”⾕啸风诧道:“你怎么知道?”宮锦云笑道:“你刚才自言自语,不是说出了她的名字吗?我都听见了。” ⾕啸风面上一红,说道:“不错,我正是在这里等她和她的哥哥。她和韩姐小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宮锦云瞿然一省,心里想道;“我抢了奚⽟瑾的九天回百花酒,如今又被那老婆婆抢去,见了奚⽟瑾怎生代?可得避开她才好。”不觉就想起了公孙璞来。“这位⾕公子倒也说得不错,‘缘份’二字实是难以強求。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揷柳柳成荫,我属意‘韩大哥’,不料‘韩大哥’是个女子,难道我的姻缘应在应在…”想至此处,宮锦云也不噤満面通红。姻缘是否应在公孙璞⾝上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但却不由得挂念起公孙璞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宮锦云正想找个藉口离开,⾕啸风已在说道:“宮姑娘,你向我打听‘韩大哥’的下落,如今我却要向你打听了,你到了这里,想必已有一些时候,你来的时候,韩家有没有人?” 宮锦云道:“我正想告诉你,有一个坏女人来过,她骗我们说,她知道‘韩大哥’的下落,却把我们的一样东西去,我的朋友追她去了,如今已有半个时辰啦。”宮锦云急于离开,只能把她刚才的遭遇,简单的告诉⾕啸风。 ⾕啸风听了,忽地神情有异,说道:“你说的那个坏女人是不是一个气度华贵的中年美妇?” 宮锦云“噗嗤”一笑,说道:“一⾝绫罗绸缎,打扮得的确是雍容华贵,但可惜面上已是有了皱纹的老婆婆啦,不过,看起来也不感到讨厌,她年轻时候或者是个美人儿也说不定,嗯,⾕公子,你倒是很关心别的女人美不美啊,其实韩姐姐就长得天仙似的,你…”正想开他几句玩笑,只见⾕啸风默然不语,如有所思,不觉诧道:“你怎么啦,你认识这个女人?” 尘封的记忆忽地打开,⾕啸风想起了—段往事,他第一次来到韩家的一件遭遇。 那年他第一次跟随⽗亲来到洛,做了韩家的客人,他只不过是九岁大的孩子,韩佩瑛比他更小,才是一个还拖着两筒青鼻涕的四岁大的小女孩。 他比韩佩瑛大五岁,成年人相差五岁算不了什么,孩子们相差五岁可是玩不到一起的,他在韩家闲得无聊,上了几个乡下的野孩子,天天跑上山去玩。钓鱼,捉鸟、采野花,拾石于,玩得不亦乐乎,小孩子有他们的小天地,大人们也不理会他。 这一天他又和两个小孩子上山去玩,忽然发现有一只羽⽑碧绿、十分美丽的鸟儿,栖息在一棵树上,这棵树是长在悬崖上的,下面是一道⽔流湍急的山涧。 他的小朋友告诉他,这鸟儿名叫“翠凤”不但长得很好看,叫得好听,还会打架。要是捉到一对“翠凤”看它们打架,才真是好玩儿呢。 ⾕啸风童心顿起,说道:“好,那我就去捉一对翠凤回来,待我玩厌了送给你们。”小朋友道:“鸟儿是会飞的,焉能给你捉着?”⾕啸风道:“树上有鸟巢,说不定巢里有还未会飞的雏鸟,我去掏鸟巢。”小朋友道:“不行呀,这棵树你爬不上去的,这么⾼,跌下来准没命!” ⾕啸风最好強,看了看地形,说道:“有办法,爬得上!”原来在那山涧中有块大石头,好像一座笔架,有两三丈⾼。⾕啸风道:“我跳上这块石头,就能攀着树枝,爬上树去。”两个小朋友大惊,慌忙拦阻:“不行,不行,一个失手跌下来,你跌得头破⾎流还不打紧,韩伯伯可是一定要怪我们了。”可是⾕啸风双手一推就把他们推开,本不听他们的劝阻,一跳就跳上那块大石,再一跳就抓着了一株树枝,他年纪虽小,初步的轻功已是学会。 不料那株树枝乘不起他的体重,他又未曾学会使力的方法,用力一抓,树枝“咔嚓”一声就断了!⾕啸风跌下涧中,幸好没有碰着尖利的石笋,但是抓不着那块大石,给湍急的⽔流一冲,也就⾝不由己的被卷进了漩涡,随着急流而下,那两个野孩子见闯了祸,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就跑,哪里还顾得设法子去救⾕啸风? 幸亏⾕啸风是在长江北岸的扬州长大,多少懂得一点⽔,在流之中挣扎,一时尚未至于遭受灭顶之祸。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虽然练了武功,气力也是有限。这条山涧⽔面不过两丈来宽,但因⽔流湍急,⾕啸风努力挣扎,仍是爬不到岸。 ⾕啸风喝了两口⽔正自心慌,忽听得有人叫道:“接住!”原来岸边站着一个女人,把一条束的绸带向他抛来,⾕啸风也无暇思索一条绸带是否就能够将他拉起来,连忙伸手抓住。 蓦然间只觉⾝子一轻,⾕啸风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开⽔面,那女人不是将他从⽔中拉上岸去,而是悬空将他吊起来的,⾕啸风虽是幼童,体重也有四五十斤,这女人只凭一条绸带,居然能够将他从急流之中吊了起来,气力之大,可想而知,⾕啸风不噤大为佩服! 那女人放下了⾕啸风,说道:“你小小年纪,功夫倒练得不错呀。你爹爹是不是韩大维?”⾕啸风道:“不是,我爹爹是⾕若虚。你认得我的韩伯伯?” 那女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和韩大维好多年没见面了,嗯,他有没有儿女?”⾕啸风道:“没有儿子,有个女儿,名叫佩瑛。”那女人道:“哦,名叫佩瑛。”低首若有所思。 ⾕啸风道:“韩伯伯的家就在山下,你既然认识他,我和你去见他好不好?”那女人道:“不,我不想见他.你回去见了他,也千万别和他说曾经见过了我。”⾕啸风道;“为什么?”那女人道:“小孩子,别多问。”替⾕啸风敷上了金创药,又笑道:“为你着想,今天的事情,你还是瞒着韩伯伯和你爹爹的好,否则他们恼你顽⽪,非得责打你不可。” 那女人走后,⾕啸风忽地想起今天出来的时候,⽗亲曾经吩咐过他,叫他不要贪玩,早些回来的,一看天⾊已晚,⾕啸风不噤心慌,想道:“不错,刚才的事情,还是瞒着爹爹为妙。” 他怕给韩家的人发现他这満⾝泥泞的怪模样,于是悄悄从后园翻进去,打算换过一套⼲净的⾐裳,再见爹爹,宁可让他责骂自己贪玩,也胜于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 他们⽗子二人所住的客房在內里一进,须得经过韩大维的房间,才能回到客房。⾕啸风在地下爬行,经过韩大维这间房的后窗之时,刚好听得韩大维夫正在谈论他。 韩大维说道:“我看啸风这孩子很不错,我想把瑛儿许配于他,你意如何?” 韩夫人道:“就只怕这孩子有点野,和瑛儿合不来。” 韩大维笑道:“男孩子嘛,总是要比女孩子顽⽪一点的。何况小时候顽⽪,大了未必还是一样。” 韩夫人道:“既然你看得合意,我也愿意,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依顺你的意思的。” 韩大维道:“我的脾气不好,这些年来,委屈你了。”韩夫人微笑道:“我知道你喜我就行。”韩大维道:“我也希望你得到快乐,但这几天你好似有什么心事,是吗?” 韩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侍剑前天采茶,看见一个女人,躲在林子里,鬼影似的,刚刚看见,倏然间就消失了。”韩大维道:“你怀疑是她?”韩夫人道:“我是怕她来窥伺咱们。”韩大维道:“你讨厌她,我设法、设法将她赶跑便是。”韩夫人尖声叫道:“不,不,别惹她,我怕,我怕!” ⾕啸风无意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不觉又是害臊,又是吃惊,害臊的是韩伯伯要把女儿许给他。“阿瑛成天拖着两条鼻涕,她做了我的老婆,这有什么好玩?”吃惊的是韩大维夫谈论那个女人的口气。“他们说的这个女人,一定就是我今天碰见的这个了。伯⺟讨厌她,伯伯又说要赶她,难道这是个坏女人么?怪不得她不敢让我告诉韩伯伯。但她救了我的命,即使是坏女人,我也应该听她的话,好,我替她遮瞒就是。” ⾕啸风溜回自己的房间,抬头一看,只见⽗亲已在房中坐着,⾕啸风吓得慌了,在⽗亲盘问之下,说道:“爹,我只能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韩伯伯,我答应了人家的!”他从来没有在⽗亲跟前说过谎,是以开始虽然想要遮瞒,终于还是实话实说。 ⾕若虚听了,叹口气道:“原来你是碰上这个女人,好吧,我答应你,不告诉韩伯伯就是。赶快换⾐服吧。”⾕啸风当然少不了要问:“爹,这女人是谁,她是坏女人么?”但⾕若虚却不肯告诉他,只说:“小孩子别多管闲事。”又道:“我已经给你订了亲啦,韩伯伯看得起你,把女儿许配给你,可要给我争气一点,别再这么顽⽪了。” 就这样,⾕啸风与韩佩瑛订了婚。第二年韩夫人就死了,再过几年,⾕啸风十六岁的时候,他⽗亲也去世了,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始终没有听⽗亲说过。童年这件事情渐渐也就淡忘了。 ⾕啸风想起了这段往事,暗自寻思:“宮姑娘今⽇碰见的这老婆婆,一定就是我当年所遇的那个女人。晃眼十多年,当年的中年美妇当然是变成了⽪鹤发的老婆婆了。” 宮锦云诧道:“你在想些什么?这老婆婆究竟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她的,是么?” ⾕啸风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她说她知道韩家⽗女的下落,这却恐怕是真的!” 宮锦云开解了⽳道,已有一个时辰,气⾎都畅通了,一来她要躲避奚⽟瑾,二来她又挂念公孙璞,于是说道:“是么,那么咱们赶快去找她吧。我知道她是从哪个方向跑的。” 当下两人同上山,一路行去,没见着公孙璞,不知不觉,却来到了那道瀑布的所在。 ⾕啸风心里想道:“怪不得山涧的流⽔如此湍急,原来这里有一条瀑布,是它的⽔源。”又想:“听这位宮姑娘所说,那老婆婆对韩家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一定是住在附近的了。她要躲避韩家的人,想必不敢住在村子里。但这山上并无房屋,到了此处,前面已无去路,她又住在何处呢?” 宮锦云到了瀑布下面,不能前进,不噤大为惶惑:“公孙璞跑到哪里去了呢?”叫了两声:“公孙大哥!”但闻⽔声轰鸣,却听不到人声回答。 ⾕啸风道:“这里已无去路,咱们还是回韩家等他吧。他找不着那老婆婆,想必也会自己回去的。” 他们哪里知道,公孙璞就在瀑布的后面,在山洞的那一边,此时正是碰到了他出道以来的第一个劲敌! 且说公孙璞追赶那老婆婆,由于他替宮锦云解⽳,耽搁了一些时候,追到了瀑布的地方,已是看不见那老婆婆的影子。 初时公孙璞也是大为疑惑,心想:“我分明是看见她朝这里跑的,刚才跑上山坡之时,还看见她的背影,怎的突然就不见了呢?难道她是躲到瀑布里去了?” 公孙璞在耿照门下八年,跟耿照学会了一⾝⽔上的功夫,他又是个执拗的脾气,凡事非查个⽔落石出不可,心道:“那老婆婆没有地方好躲,除非是瀑布后面别有洞天?她若能钻进去,我为什么不敢?” 公孙璞硬着头⽪,一个“燕子穿帘”式钻进瀑布,穿过了那道⽔帘,发现了瀑布后面的山洞。走出山洞,眼前豁然开朗,果然是别有洞天。 公孙璞抬头一看,看见那座堡垒形的石屋,心中大喜:“原来这老婆婆住在这里。”正自思量,如何叩门求见,忽听得有个人说道“师⽗,就是这个小子了!” 公孙璞听得声音好热,侧⾝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面目毫无表情的老者,正在向他走来,一双⽩渗渗的眼珠盯得他心中不觉有股寒意,跟在这冷酷的老者背后的,是个虬臋如戟的耝豪汉子。 公孙璞未曾找着那老婆婆,却先碰上了西门牧野和濮坚这两师徒了。 西门牧野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原来就是你这小子废掉我徒儿的化⾎刀的功夫么?” 公孙璞道:“不错,他用化⾎刀害人,是我看不过眼将他的功夫废了,你要怎样?”公孙璞听得濮坚叫这老者做师⽗,心里当然也明⽩他是谁了。 西门牧野一声冷笑,说道:“好,听说你自夸你的‘化⾎刀’比老夫⾼明,老夫倒要试试!”正是: 除恶只缘曾受害,拼挥热⾎斗魔头。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Alene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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