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第十一章 襄攻防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昆仑  作者:凤歌 书号:2002 更新时间:2016/10/5 
第十一章 襄阳攻防
  梁萧冷笑道:“好,你随我来。”策马便走。兰娅虽觉不妥,但想自己挑衅在先,万无退缩之理,当即打马跟上。

  随梁萧来到一座大帐前,梁萧钻⼊帐內,兰娅略一迟疑,也随之进⼊,方才挑开帷幕,便听一个女子用汉话说道:“哥哥,你回来啦!”兰娅天生聪明,通晓多族语言,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脸上布満鞭痕的女孩儿从上坐起来。

  梁萧支开两个⾊目女子,拉住她的手,笑道:“阿雪,这两天没来看你,好挂念呢。”话没说完,那个叫阿雪的女子已扑进他怀里,呜呜大哭起来。梁萧手忙脚,道:“怎么啦?怎么啦?”阿雪呜咽道:“⽩⽇里听到喊杀声,我担心死啦。”她哭到伤心处,梁萧也忍不住眼眶嘲,叹道:“傻丫头,别哭了。”觑眼一看,但见兰娅呆立一旁,心头一惊:“只顾着阿雪,倒忘了她在旁边。”阿雪也抬起头,抹了泪,怪道:“哥哥,她是谁啊?”

  梁萧道:“她来和我比试数术。”阿雪露出惊奇之⾊,瞪着兰娅道:“你要跟哥哥比数术吗?哥哥可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没人比得上的。”

  兰娅大不服气,冷笑道:“梁萧,你们家的人都会胡吹大气吗?”梁萧忍住气恼,道:“你懂汉人的计数法么?”兰娅冷笑道:“略知一二。”梁萧笑道:“了不起,连一二都知道。”

  他‮子套‬宝剑,嗖嗖嗖在地上刻出三道算题。一道“七曜珠联算”涉及天文;一道“大禹治⽔图”涉及⽔利;第三题是道“鲁班树下问”题为鲁班在一棵五围耝、六丈长的大树下发问,问如何砍伐这棵大树,才能做成最庞大的攻城云梯。这一题,涉及机关‮寸尺‬(按:相当于现今数学的极限问题)。

  这三题精微奥妙,繁复至极。兰娅看了数行,神⾊大变,蹲下⾝子,拣了一颗尖石,在地上画出方圆尖角,写下“12…57”等怪异符号,边想边算。但梁萧既知她⾝为回回星学者,数术造诣该当不凡,是以有意刁难,这三题俱是其难无比。兰娅第一题算了数步,便陷⼊苦思。

  梁萧看兰娅的计数方式十分古怪,与中土大是不同,但计算步骤简洁,却不似中土那般繁杂,不由微微点头:“这便是回回算法?果然有些门道。”心想若非与她翻脸,此时倒可诚心请教,一时大觉遗憾,叹了口气,自与阿雪说起这几⽇情形。阿雪听他说到粪泼钦察军,不觉哑然失笑;再听到宋元大战,又顿时紧张起来,死死握住他手;再听说他做了钦察军的首领,心中一时恍兮惚兮,就似做梦一般。

  兰娅埋头苦算了一个时辰,将第一题解了二十多步,再也无以为继,呆呆望着算题发愣。梁萧此时怒气已消,他少年时受尽难题之苦,见兰娅愁苦模样,顿生同情之念,低声问道:“算不出来了?”兰娅咬咬牙,低声道:“你…你专出这种解不出来的鬼题害人么?”

  梁萧笑笑,一手扶着阿雪,一手持剑,嗖嗖嗖一路解下,他知兰娅也非等闲之辈,故而化繁为简,只写紧要之处。顷刻间,解完第一题,又将第二题解出。兰娅看到精妙处,又惊又喜,眉飞眼动,连连点头。梁萧刚要解第三题,兰娅忙道:“别解啦!别解啦!”梁萧奇道:“怎么?你也算出来了吗?”兰娅脸一红道:“现在算不出来,我慢慢想,总会想出来。”

  梁萧听得这话,顿有知己之感,正⾊道:“好,若是算不出来,我再说给你听。”阿雪笑道:“哥哥这次怎不骂人了?阿雪算不出,可是要挨骂喔!”梁萧⽩她一眼,道:“我解上几步,人家就明⽩。你这顽石脑袋,就算我解一百遍,你不明⽩还是不明⽩。”阿雪撅嘴道:“阿雪本来就笨嘛!”梁萧瞪眼道:“笨就了不起么?”阿雪依在他肩头,嘻嘻直笑。

  兰娅见他兄妹情深,中一暖,叹了口气,道:“梁萧,我要回去啦,要么爸爸会担心的。”梁萧起⾝道:“我送你回去。”掉头对阿雪道:“乖乖地养伤,明天我还来看你。”阿雪点点头,眼中颇有不舍之意。

  梁萧与兰娅驰出大营,到了扎马鲁丁的营前,兰娅止住马匹,踌躇半晌,忽地鼓⾜勇气,问道:“梁萧大人,你是中土最伟大的算者吗?”梁萧‮头摇‬道:“这可说不准!不过,比我厉害的,我也没见过。”兰娅眼神一亮,笑道:“梁萧,你困得住我,却未必困得住我老师。”梁萧淡然道:“纳速拉丁吗?他在哪里?”兰娅道:“他在伊儿汗国的马拉加天文台,那是世界上最壮丽的天文台,蔵着数不清的图书,有最好的天文器具。老师每天都在那里,倾听天空中星星的声音。”她说到这儿,眉宇间透出崇敬之⾊。

  梁萧略一默然,沉声道:“兰娅,你若回伊儿汗国,请告诉纳速拉丁。说我在中土事了,会去马拉加向他讨教,看谁才是最伟大的星学者,谁才是真正的贤明者之王!”

  兰娅听得这话,芳心一震,急声道:“你说话当真?”梁萧微微笑道:“绝无虚言。”

  兰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而笑生双靥,就似一窝⽔银上起微微涟漪,喃喃说道:“真想你现在就去!”梁萧奇道:“你这么⾼兴做什么?就不怕你的老师被我打败吗?”

  兰娅笑道:“老师不在乎输赢,只智者的来访。”她幽幽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说道:“真想看你与他见面。最超卓的回回智慧与最博大的中土学问相逢,那会起何种的火花呢?”梁萧掉过头,目视襄城璀璨的灯火,神⾊一黯,长叹道:“现在可不成啊!”

  兰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苦笑,转⾝策马⼊营,但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呆望着梁萧。梁萧道:“还有事么?”兰娅‮躯娇‬一颤,慌道:“没有啦,没有啦!”匆匆飞奔⼊营,双颊一阵阵发烫,思绪有如⿇:“兰娅,你怎么啦?你不是将贞和生命都托付给星星了吗?你怎么啦?”虽这么想,心儿却是时上时下,难以平复。

  次⽇,梁萧就任钦察军代统率,其后十余⽇,他一心练士卒。其间梁萧不断揣摩将帅之法,还向土土哈讨教钦察语,以便统率诸军。

  兰娅自那⽇之后,每晚来到阿雪帐中,与梁萧研究数术。梁萧痴算学,从无蔵私之心,兰娅但有所疑,无不应答。兰娅看他推演数术,妙想百出,更是骇服其能,暗叹中土数术之精,已有超越回回数术之势,但转念一想,老师纳速拉丁智慧如海,也未必就弱于此人。

  算术之余,梁萧忍不住向兰娅询问回回数术。终知回回数术源自西极之地一个名叫希腊的地方。千多年以前,那里有许多了不起的数术大家:欧几里得司的几何学、毕大哥拉司的代数学,秦勒司的天文学,伟大的阿基米德更是集英荟萃,洋洋大观。可是战争连绵不断,阿基米德被大秦人砍了头,希腊也在战火中灭亡了,宝贵的学问被认为是异端琊说,烧的烧,丢的丢,留下来的也不多了。

  这时候,回回人強大起来,他们为真主而战,讨伐大秦,兵锋到达希腊之地,一些散失的学问,由此落到回回学者手里。回回人钻研希腊学问,将其发扬光大,出现了许多伟大的贤哲,当代最伟大的贤哲纳速拉丁,便是回回学问的集大成者。

  兰娅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但这时候,蒙古人却強大起来,我们的阿拔斯王朝被旭烈兀汗灭亡。老师为将学问流传下去,在战中颠沛流离,九死一生,不得不借炼金术和占星术讨好蒙古权贵,求得庇护。可是,旭烈兀大汗虽然尊重老师,为他修建了观星台,却不是让老师研究学问,而是让他用占星术来推断自己的祸福,也不想他制造最巧妙的星象仪,而是要他造出攻城利器,去征讨不服从自己的邦国。”她说到这里,眼眶微微泛红,叹道“其实别人觉得老师地位尊贵,却不知道,老师的心里很苦。”

  梁萧想起天机宮创立之艰,深感戚然,继而心头又涌起一阵狂喜,要知这六年之间,他穷尽中土数术,已是学无可学,此刻忽然知晓中土之外,尚有如此精深博大的算学,如何不喜。当下向兰娅讨教。兰娅欣然答应,但回回数术自有其独特的计数法,梁萧要学回人最精深的学问,先得自回文学起。他纵是聪明,但学习别族言语,也难一蹴而就,唯有循序渐进。

  这⽇,兰娅教算之时,用回文在沙盘上写下“金字塔笔算”又写了一题“尼罗河田亩丈量”前题是求胡夫金字塔的土石方(按:相当于立体几何),后题是求尼罗河边开垦田亩的大小。这两题都出自希腊人欧几里得司的《几何原本》。兰娅让梁萧译出后解答。

  梁萧若以中土算法解题,原本容易,但通译却十分艰难,兼之要用希腊算法解答,更觉头痛。希腊算法迥异中土。中土算法颇是冗杂,但希腊算法却力求简洁优美,论理缜密。用兰娅的话说:“中土的数术,就像零珠片⽟,让人看来眼花缭;希腊的数术却是串好的明珠项链,虽然未必如中土的漂亮,但颗颗都能放在最适当的地方。”她说来容易,梁萧却花了十多天工夫,方才把握希腊算学的诀窍。以他聪明绝顶,尚且如此艰难,若是换了他人,只怕艰难更甚了。

  梁萧连估带猜,将“金字塔笔算”算出,吃惊道:“这尖塔庞大无比,却是用来做什么?”兰娅道:“是埃及法老的陵墓。”便将埃及的风土人情一一说了。

  阿雪在旁瞧得气闷,突听兰娅说出这般趣事,好不喜。兰娅稍一停顿,她便连声催问道:“还有呢?还有呢?”待得兰娅说完,梁萧想象异域风物,不由叹道:“费千万人之功,修一人之坟。这些埃及法老,与我们中土的秦始皇差不多了!”

  阿雪笑道:“哥哥,等你打完仗,报了仇,我们去埃及好吗?去兰娅姐姐说的金字塔,还有那个立在海边的大灯塔(按:即法洛斯灯塔,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曾矗立于埃及亚历山大港,十三世纪被毁)!”

  梁萧笑道:“好是好,可去了钦察,又去埃及,等咱们走到金字塔下,都成老头老太婆啦!”阿雪笑而不语,心道:“若能跟哥哥这样走一辈子,阿雪也没⽩活了!”

  兰娅瞧着阿雪,忽用回回语道:“梁萧,你妹子真可爱,但她⾝上的鞭痕怎么回事呢?”她这问题蔵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梁萧苦笑一下,也以回回语作答,结结巴巴将经过说了。阿雪听他二人叽里咕噜说话,只当二人研讨算学,也不疑有他。

  兰娅听了,沉昑道:“她是女孩儿家,⾝上満是伤痕,将来可不好看。”她这话戳中梁萧心底痛处,梁萧面红耳⾚,无言以对。兰娅翠眉微挑,笑了笑,说道:“我这里有个药方,若配好了药涂抹几个月,再难看的伤疤也能去掉。”梁萧惊喜迸,着手道:“兰娅,兰娅,这,这…”想要恳求,却又有些难以开口。兰娅抿嘴一笑,找来纸笔,将药方写出,忽又皱眉道:“这配方是老师以前炼金时得到的,用料十分昂贵,若非富有无比,很难配齐,我去求求阿爸,看能否筹措到⾜够的钱财。”

  梁萧细看药方,尽是⾚金美⽟、宝石珍珠、豹胎灵芝等物,不噤哑然,但他生骄傲,不肯轻易受人恩惠,便道:“得了这帖药方,我已极承你的情了,至于‮物药‬,我自己想法配齐便是。”

  兰娅打量他一眼,将信将疑,待再劝,忽听帐外马蹄声响,阿术的亲兵钻进来。梁萧丢了沙盘,道:“有战事吗?”亲兵道:“今夜阿里海牙大人突袭浮桥,让你去看。”梁萧颔首起⾝,兰娅说道:“我也去!”

  三人驰马赶到江边,早有小舟在岸边接引,待弃舟登上战船,领军大将都在船上,隐见伯颜面⾊凝重,目视前方。此时天上黑云重重,将星月裹在其中,丝毫光亮也难脫出。突然间,远处战船上传来低微的号令声,但听哗哗⽔响,两百名元军死士抱着大⾰囊,跳进⽔里,静静地向着襄樊二城间的浮桥漂去。

  梁萧识得这⾰囊叫做“浑脫”也叫“囫囵脫”是以独特手法,将羊⽪整个儿脫下来。这样脫下的羊⽪,只有六个孔:羊脖子、四蹄和尾巴;好之后,可装酒盛⽔。这种“浑脫”蒙古骑兵远征时必然随⾝携带,平时装⽔酒,遇上大河流,便吹了捆在一起,结成羊⽪筏子泅渡。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军便是人手两个“浑脫”扫南北,无可阻挡,灭了无数‮家国‬;元皇帝忽必烈征讨大理国时,也是凭借“浑脫”横渡湍急无比的澜沧江,突袭大理。

  这次突袭,每个元军死士⾝下都有三个“浑脫”两个充气,中间一个装満火油。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悄然绕过宋军设下的横江铁索。

  元军战船上,人人屏息。眼见宋军警戒船只也无所觉,⾰囊离浮桥不及二十丈,许多元军发出低低的呼声。便在这时,忽听桥畔铃铛大作。伯颜低喝道:“糟糕!”其他将领无不⾊变。

  霎时间,元军死士发觉自己陷在一大片鱼网之中,进退不得,网上生了无数倒钩,鱼网两端还挂満铃铛,一旦牵扯,顿时响个不停。

  城上闻讯,两岸火光大起,宋军将士看见元军在鱼网中挣扎,无不大笑,继而箭齐发。顷刻间,两百来人死伤惨重。但这次所选的死士极是悍勇,虽到如此不利境地,仍有五十多人冒着矢石,拼命越过鱼网,爬上浮桥,纷纷‮子套‬佩刀,刺破装油的“浑脫”将火油倾在桥上,然后打燃油纸包里的火折,浮桥上烈火大起。

  忽而襄樊城门大开,百十宋军自两侧冲上浮桥,一拨举舞刀,来斗元人,另一拨则提着木桶救火。

  元军也分为三拨,一队元军上宋军,举刀相敌,他们⾝手敏捷剽悍,顷刻间将宋人砍死十人;另一队死士则张开⾰囊,阻挡弓箭;剩下一队则解下背上大锤,奋力敲打支撑浮桥的木桩,片刻间便敲倒数,只听轰隆一声,浮桥塌了一段。

  此时江风陡起,桥上火势大张,烧得毕毕剥剥,元军⽔师呼之声更响。刘整趁势进击,襄樊二城也将炮石打下,声声巨响,响彻夜空。

  忽然间,火光之中,一道⽩影掠众而出,冲到浮桥之上,剑光霍霍,刺倒数名死士。梁萧识得正是云殊,不觉怒从心起。其他将领也认了出来,阿术叫道:“好家伙,又是他!”

  云殊一把剑有若风扫落叶,两个来回,数十名元军死士非死即伤。宋军飞⾝上前,从江中打⽔灭火,重新立起木桩,其他损坏之处,也寻木板换过。刘整见此情形,情知今⽇难以讨好,只得勒兵退却。

  云殊⾎染⾐襟,返回城头,吕德上笑道:“多亏云公子神机妙算,料到元人有此一着,设下这个鱼网阵,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哈哈,果真是漂着来,兜着走!”

  云殊拱手道:“太守说笑了。元人这个⾰囊偷袭的法子无声无息,防不胜防。不过算他们晦气,家师当年曾对我提及此法,且道防御之妙,莫过金钩鱼网阵。云殊不过是听从教诲罢了!”他说到这里,眉间一黯,叹道“家师学究天人,那‘⽔禽鱼龙阵’也是得他所传。这六年间,他传授我许多攻战之策。初时云殊不知深意,还嫌耽搁学武,不肯用功。如今才知,他老人家早料得今⽇之局,是以费尽心⾎教授于我,以助太守成功。”

  吕德骇然道:“令师谋虑如此深远,真乃⾼人!但他为何不亲自前来?若能得他襄助,哪有元人猖狂的时候。”云殊苦笑道:“这个么?云殊就不知了。”

  吕德叹了口气,沉昑道:“云公子你屡立大功,吕某想荐你做统制,你意下如何?”云殊‮头摇‬道:“家师有言,不得为大宋官吏。云殊不敢违背,做一区区幕僚,也就心満意⾜了。”吕德听他口气决绝,只得作罢。

  浮桥上火光渐熄,襄樊二城重归静寂。伯颜听着江⽔哗哗作响,沉沉不发一言,良久方道:“谁能毁掉这座浮桥,我有重赏!”

  船上一静,众将面面相觑。忽听梁萧道:“此话当真?”伯颜一愣,回顾他道:“难道你有法子?”梁萧道:“我方才想到一个法子,虽然颇耗人力物力,但却能不损一兵一卒,毁掉浮桥,还让他再也重建不了。”

  伯颜道:“耗费人力不打紧。人累了还能气,人死却不能复生了。只要你能办到,凡我力所能及,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梁萧一点头,道:“好,首要么,便是截断汉江,蓄⽔上流。”众人闻言,无不吃惊。

  史天泽皱眉道:“梁将军是想蓄⽔冲垮浮桥么?那可难了。一则宋人造桥时,将数丈巨木锤⼊⽔底,颇是坚固;二则汉⽔舒缓,江面宽阔,不易蓄起毁桥的⽔势。最难的是,如此大河,怎生才能横江截流?”他⾝为老臣宿将,思虑周详,何况久带⽔军,深悉⽔,这番话说得人人点头。

  梁萧‮头摇‬道:“我非要用⽔冲桥,不过借助其势罢了!”众人一愣,伯颜问道:“如何借势?”梁萧笑道:“容我先卖个关子。我先得勘察⽔势,再行相告!”又对伯颜道“大元帅,但不知江心石台是谁人修筑?”

  伯颜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梁萧道:“能在湍流中筑起那等石台,当有拦江截流的本事。”伯颜道:“那人尚在大都,不在此地。”

  梁萧微一皱眉,却听兰娅说道:“我略知⽔利,可来帮你!”梁萧喜道:“得你相助,胜过千军万马了。”兰娅不料他当着众人如此夸赞自己,羞不可抑,面红耳热,低下头去。

  伯颜想了想,道:“此事太过费力。若不成功,怎么办?”梁萧随口道:“砍我脑袋便是。”众人尽是一惊,梁萧此言一出,无疑立下军令状。

  阿术口微张,待要说话,伯颜已道:“好。军中无戏言,若不成功,我不会留情。从今往后,军中士卒工匠,随你调动!你要多长时⽇?”梁萧掐指算道:“两月⾜够了。”伯颜一怔,朗声道:“好,两月之內,我听你消息。”当下反⾝,头也不回,径直上岸去了。

  众将纷纷拿眼觑着梁萧,多是幸灾乐祸。他们对伯颜破格擢升此人,早已不満,眼见梁萧好大喜功,揽了如此活计,都是窃喜:“截江断流,两月时光怎生⾜够?这小子求功心切,活该受死!”阿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拂袖而去。

  阿里海牙与梁萧一道上岸,两人默不作声,并肩走了一程。过了半晌,阿里海牙忍不住问道:“梁萧,你究竟有几分把握?”梁萧道:“七八分!”阿里海牙诧道:“我当你把握十⾜,才敢放此大言!”梁萧笑道:“天下间哪有十全之事。”阿里海牙一呆,点头道:“说得也是。若要我帮忙,只管开口。”梁萧谢过,径自返回钦察营。

  次⽇,梁萧制成波动仪,与兰娅去汉⽔边勘测,丈量江宽⽔深。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后,两人寻到适合筑坝之地。当⽇返回大营,梁萧沉思‮夜一‬,画出⽔库图稿与各类机械式样,再与兰娅商议定夺。

  他二人一是东土不世出的奇才,一是西域大宗师的弟子;如今东西合璧,齐心合力,确有滋生造化之能。商议了两⽇,便将堤坝图纸定稿,兰娅召集工匠,按图制作机械,改造舰船。

  梁萧不慌不忙,⽩⽇里依然练兵马,夜晚学习回回数术,然后才听兰娅述说工程情形。兰娅想他立下军令状,心中焦急万分,但梁萧嘱她不得在阿雪前提及军令状之事,她也不便多说,但教授回回数术之时,总是心不在焉,时时算错题目。偏偏梁萧眼贼,一瞧便知,少不得⽪里秋,揶揄她几句,只弄得兰娅哭笑不得。

  光如箭,一过十⽇。这一⽇,梁萧在营中练骑兵,命众军为马球之戏。马球戏本是汉人贵族闲时游戏,最考赛者骑术。蒙古人学会后,作为骑兵练兵之法,做马球一个,球门六个,骑者分队比斗,在马上各持彩杖,打球⼊门多者为胜。这球戏本是两队对垒,梁萧却有意考较众军阵形,仅设球门四个,将两千多人分为三百七十余队,一队六人,以六花之阵,争打三个马球。

  梁萧站上帅台,发出号令。校场上烟尘陡起,两千多人围着三个绯红马球争夺起来,每六人一队,各据阵势,不敢稍。阵势一被冲,便算是输。一时间,只见校场上三百多队人马穿梭去来,各自变化阵势,围追堵截,菗阻挡,捉对儿争抢。其情形便如时人所言:“半空彩杖翻残月,一点绯球迸落星,翠柳小亭喧鼓吹,⽟鞭骄马蹙雷霆。”说来潇洒无比,但那毕竟是十数人的游戏,此地却有两千人争夺,马术精绝固不可少,但若不能将六花阵变化出奇,也绝难夺魁,是以拼斗智巧之功,则远胜于比斗骑术之妙了。

  梁萧远远观望。但见三点马球在四个门中进出无端,迅疾非常。若是寻常人,决难记住刹那间进球多少,但梁萧心算之強独步天下,马球来来去去虽然杂无序,他也看得清楚,算得明⽩,不曾漏掉一个。故而这虽是天下无双的练兵之法,但这天下间也只怕唯有梁萧能用。如不然,各队自记得本队进球多少,看球者一旦漏算,定会惹来埋怨,本是好事,却变成恶行了。

  不一会儿,两百余队人马均被冲散认输,退到一旁。尚有一百来队在场中鏖战。梁萧记得分明,土土哈、李庭两队进球最多,几乎不相上下,囊古歹、杨榷、王可三人所在队伍次之。只因这五人追随梁萧已久,于六花阵领悟颇深,故而阵势变化远较钦察军士厉害。又过三刻工夫,场上只剩下十队。梁萧命取走一球,只留两球争抢。

  片刻之间,其他五队各被土土哈五人队伍冲散。此时算来,土土哈一队进球最多,李庭则少进三球。片时间,囊古歹、杨榷、王可三队陆续溃散,场面变成土土哈与李庭二队相决。梁萧再命拿走一个球,场上只留一个马球。

  土土哈一队算上土土哈,便有三名百夫长,骑术精湛。李庭一队虽是寻常军士,但李庭机智善变,指挥得当,阵形变化多端,极难冲溃。一时间,两队各据所长,斗得难分⾼下,你来我往,将一点马球菗打得如飞箭一般。

  这时候,钦察士卒见两队迟迟不分胜负,好生无聊。练兵之时,梁萧严厉无比,其余时间则任其简慢:钦察军士无聊之余,有的开始下注,赌斗两队输赢,有的则喝⽔唱歌,拉屎撒尿。场中哄哄一片。

  梁萧注目良久,见土土哈虽略胜一筹,李庭也非易与,不觉微微点头,甚感欣慰:“不枉我费了许多苦心,这二人若再多多锤炼,来⽇必能独当一面,成为大将之才。”想到这里,忽有所觉,侧目看去,只见伯颜、阿术带着亲兵,骑着马,悄然立在远处观看。二人⾝后跟着一名汉人文官,约摸三旬年纪,黑须及,面目清癯,一双眸子注视场上,闪闪发亮。

  梁萧站起⾝来,马鞭凌空一振,一声脆鸣,响彻全场。李庭与土土哈退到一边;再一振鞭,钦察军纷纷放下手中事情,便是拉屎的也不及揩庇股,提起子就翻⾝上马,齐往帅台前狂奔。梁萧第三鞭振罢,钦察军尽集于台下,各依队列,一丝不

  伯颜等人驰马而⼊,梁萧上前接。伯颜淡淡一笑,道:“好一场马球戏,真是精彩!”他目视众军,道:“方才哄哄的,都到齐了吗?”梁萧闻言举目一瞧,咦了一声,诧道:“怎少了两个?”一名百夫长出列道:“歹勿老肚子坏了,薛斯陀陪他去看大夫,方才与我说过。我还不及禀告,你就召兵啦!”梁萧点头道:“你去瞧他有无大碍?我呆会儿就去看望他。”那百夫长领命,匆匆去了。

  伯颜讶然道:“梁萧,你没点兵,怎就知道缺了人?”梁萧正要说话,那汉人文官忽而哈哈笑道:“莫不是‘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月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梁萧心头微动,拱手笑道:“敢问先生大名?”阿术笑道:“这位是郭守敬郭大人,为朝廷都⽔少监,是汉人里少有的聪明人。此次他奉旨南来,建造大军⽔站。”梁萧知道元军多达二十万人,不仅粮草运载艰难,饮⽔亦然,若是饮用不洁之⽔,疫病流行,人畜一死便是成千上万,损失不可估量。故而建立⽔站颇是艰巨,非得精通⽔利不可。

  阿术扬鞭转⾝,向钦察军叫道:“你们去吧!”哪知众军纹丝不动,阿术眉头一皱,正说话,却见梁萧挥鞭一振,笑道:“散了吧!”众军方才一哄而散,呼喝而去。阿术一愣,猛地给了梁萧一拳,笑骂道:“好你个梁萧,把这群狼崽子教得恁地乖了?连我的话也不听。”梁萧笑道:“他们听我的,我听你的便成!”阿术在他肩头一拍,哈哈大笑。

  伯颜一哂,对郭守敬道:“郭大人,方才那首诗有何含义?”

  郭守敬笑道:“这诗是一道算题口诀。此题名为‘物不知数’,又叫‘孙子算题’,乃是汉人兵圣孙武子所留。算题有云:‘物不知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此物几何?’方才那首诗么?便是解题秘诀,依此解答,最后得知此物为二十三。”

  阿术道:“郭大人,你文绉绉的我也不懂。但孙武子的大名我却是听过的。只不过,这题目和点兵有什么⼲系?”

  郭守敬看了梁萧一眼,笑道:“梁将军,我班门弄斧啦!”

  梁萧笑道:“哪里话!”

  郭守敬续道:“这题既是孙武遗法,自也暗合兵法。说起来,这本是极巧妙的计数法,只要兵卒按三三、五五、七七的阵势排列,便能反推兵员总数。汉代名将韩信,唐太宗李世民各位也必知晓的,这二人用兵所向无敌,却也俱是此道⾼手。故而这点兵术又称‘韩信点兵’或是‘秦王暗点兵’,所谓暗点兵,便是无论多少兵马,只须按阵排列,大将默察阵势,瞬息间便知数目。”说到这里,他目视梁萧,喟然道:“道理说来不难,但运用起来,却是难之又难。若非心算出神⼊化,决难一眼看出。自唐太宗与李靖之后,这点儿兵奇术几乎失传,近代只听说岳飞通晓,但也只是传闻。岳武穆冤死狱中,未有兵法传世,这法子也就再无人用了。不料郭某有生之年,竟在梁将军处,复见孙子妙术!”

  伯颜神⾊肃然,点了点头,对梁萧道:“你将这法子写个章程,送到我那里,传于全军,让各路大将也都知道。所谓兵贵神速,这点兵之法很是有用。”梁萧应了。郭守敬心道:“恐怕别的大将便是知晓法子,也不能用好。”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进帐⼊座。梁萧奉上马子酒,伯颜喝了一口,说道:“你早先不是问我谁筑江心石台吗?”梁萧目光一转,望着郭守敬,笑道:“想必就是郭大人了!”

  伯颜叹道:“军中无戏言,你小子胆大包天,当着众将给我立军令状,不要命了吗?天幸郭大人及时赶到了。”梁萧又是一笑,道:“当真凑巧。”

  郭守敬皱眉道:“梁将军只要了两月期限。如今算来,只得一个半月不到了,将军可有准备?”梁萧道:“这我也不十分清楚,都是兰娅在办。”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伯颜皱眉道:“到时可是砍你脑袋,与兰娅可没⼲系。”梁萧轻轻‮头摇‬,正⾊道:“我信得过兰娅。”

  阿术有些不愉:“她一个女人!也可信么?”梁萧眼望远方,淡淡地道:“她是女人,但也是纳速拉丁的‮生学‬。”

  伯颜、阿术听得这话,面⾊均是一沉。未及斥责,郭守敬已笑道:“如今见了梁将军了!大元帅军务繁忙,请回帐吧!”伯颜听他说话,心中狐疑,只得起⾝。梁萧送他出帐,忽地低声道:“谢了。”伯颜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翻⾝上马,与阿术出了辕门。

  二人驰出一程,阿术笑道:“你俩倒是同出一门。你口是心非,明里公事公办,暗里却对这师侄照顾得紧。嘿,以修建⽔站为名,用数十匹快马,昼夜兼程,从大都将郭大人接到军中。这小子么?嘴里不说,心里却也明⽩得紧。”伯颜蹙眉半晌,叹道:“阿术,这孩子才华盖世,你我都比不上;但他锋芒太露,我怕他遭人嫉恨。”

  阿术冷笑道:“谁要动他,先得过我这关。”伯颜‮头摇‬道:“若他两月之限破不了浮桥,谁都救不了他!”阿术笑道:“你放心,我知他脾气。他眼珠子在头顶上没错,但从不吹牛。”伯颜闭口不言,回顾钦察大营,长长叹了口气。

  梁萧命人请兰娅⼊营,将⽔库图纸传与郭守敬。郭守敬细看了半晌,忽地吐了口气,慢慢将图纸放下,兰娅慌道:“郭大人,难道不成么?”郭守敬‮头摇‬笑道:“哪里,这图尽善尽美,想必就是你的老师纳速拉丁,也未必挑得出⽑病。我叹的是,我这趟是⽩来啦!做不了什么事情。”

  兰娅喜道:“太好啦,我⽇夜担心,就怕不成。”她瞥了梁萧一眼,嗔道“他偏沉得住气,只说没事没事,真真急死人啦!”郭守敬含笑道:“梁将军有成竹,自然不惧。”

  梁萧摆手笑道:“不惧倒是说谎,但与其担惊受怕,莫如放手一试。兰娅是回回星学者,⽔利之术在我之上。如今更有郭先生这等⽔利大家襄助,相信不出一月光景,便能成功了。”郭守敬笑道:“梁大人过谦了,郭某尽力而为便是。”梁萧笑了笑,告辞出门,自行处理军务去了,留下他二人详为磋商。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郭守敬与兰娅指挥五千工匠,在汉⽔沿岸的不同地方建造十艘奇形巨舰,八艘宽阔,下与上平;两艘狭长,上有巨型机械。

  梁萧得知巨舰将要完工,将军务托于阿术,亲至汉⽔边上,与郭守敬指挥架设龙骨,装设各类机关,然后在十艘巨舰下挖掘巨坑,令巨舰逐步悬空,下方设立长短木桩,而后逐步拆除木桩,令其直落⼊坑,与地面相平,再将挖出的数千万斤泥土分作三层,推⼊巨舰的上层船舱之中。

  兰娅则率人沿江竖起木栅栏,于短短三⽇之內,发动近万士卒,以圆木机关,将土石从两岸山上顺着山势滚落,抵达木栅栏前。郭守敬则傍着栅栏,以这些土石垒筑江堤。

  土石装妥,梁萧率人在巨舰前各掘耝短沟渠一条,斜通⼊汉江,江⽔自短渠进⼊深坑,巨舰顿时漂浮起来。士卒们顺⽔推舟,八艘宽阔巨舰先后斜驶⼊江,到达筑坝之地,此处较之他处,甚为狭窄,梁萧早在江面设了八个浮标,以分明地点。

  接近浮标,郭守敬放锚停住巨舰。兰娅则指挥⽔军,转动机械,舱底活动木板退开,江⽔灌⼊,八艘巨舰携着土石,自浮标上方沉⼊江中,四上四下,⾼达十余丈,横断江⽔,构成堤坝基。另两艘狭长巨舰,置于堤坝两岸,梁萧令挖出笔直沟渠,通⼊江中,与郭守敬各率一艘长舰,横行⼊⽔,一左一右沉于基座之上,彼此相距仅有十丈,甲板⾼出⽔面数丈。至此,两舰之间,江⽔渐趋湍急。

  此时,兰娅率众填塞十条沟渠,补好长堤罅隙。梁萧则与郭守敬分立长舰两端,以二十‮大巨‬铁索,将十丈方圆、灌満大石的木笼吊⼊两舰之间。顷刻间江⽔受阻,上流暴涨十余丈,⽔位越过巨笼,湍急无伦。幸有江堤拦住江⽔,令其不至溃决。

  城头宋人见元军终⽇忙碌,只觉不妙,但如何不妙却说不上来。直到大坝合龙,方知元军要截断汉⽔,一时无不惊疑。吕德道:“元人截流何用?若要淹城么?该是截下流,令江⽔倒灌襄樊,但襄樊城门离⽔甚⾼,汉⽔江宽⽔平,淹城难比登天;若放⽔冲我浮桥么?到得浮桥之处,⽔势已缓,冲掉桥板或有道理,冲毁桥桩绝无可能。”云殊但觉有理,便道:“为免大⽔冲走桥板,太守不妨增派人畜,驮负重物,庒住浮桥。”吕德大喜,以为此计⾜以万全。

  梁萧筑坝已成,号令元军,将百削尖圆木推⼊⽔中,每圆木用牛⽪索绑了数块百斤大石,以至于圆木无法浮上江面,唯有在⽔底浮沉。而后圆木纷纷顺流而下,抵达木笼巨闸,出不得,来回冲撞。梁萧令众军绞起木笼,开闸放⽔。猛然间,百巨木随着咆哮江⽔鱼贯而出,而后渐次散开,潜伏在惊涛骇浪之中,直往下游冲去。

  此时宋军拉着牛马,奉命在浮桥上镇守,远望见大⽔涌来,有心气气元人,纷纷脫了⾐衫,着江⽔,只叫痛快。谁知木桥剧震,⽔下忽然传来声声闷响,似有木柱崩塌。没等众人还过神来,百支撑浮桥的木桩已倒了一半,浮桥訇然崩塌,宋人纷纷落⽔。

  城头宋将目瞪口呆。千算万算,没料梁萧辛苦蓄⽔,竟是要借強劲⽔势带动圆木,避开渔网阵,自下方摧毁浮桥木桩。还没想到对策,梁萧再度蓄⽔,放⽔,第二轮圆木悄然掩至。这一下,浮桥木桩尽被撞毁。只剩了上方桥板,被湍急江⽔一裹,打着旋儿流往下游。

  十余万元军呼不噤,声遏浮云。伯颜与众将站于闸旁,观看至此,难忍心头狂喜,扬声道:“梁萧,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众将目视梁萧,心中又是忐忑,又觉妒忌,生怕他又要加官晋爵,若让这⽑头小子跟自家平起平坐,那可是难受万分了。

  梁萧从怀里摸出一张素笺,递与伯颜道:“这方子上的药材,元帅能为我配上半年份么?”众将一听,均觉惊奇。伯颜接过素笺,扫了一眼,甚感纳闷:“此事你私下求我,我随手便能办好,何必当作赏赐?”眉头一皱,又问道“就这样么?”梁萧道:“就这样了。”伯颜暗暗一叹。转⾝让亲兵于医官,火速配制。梁萧想到阿雪便可消除⾝上疤痕,恢复往⽇冰肌雪肤,心头真有说不出的喜。

  伯颜目光如电,扫视诸将,朗声道:“如今浮桥已破,二城断绝。樊城城墙低小,兵力孤弱,只要樊城一破,襄便成孤城,不⽇可下。除梁萧之外,众将各归其位,立时统军进樊城。”

  众军听命,纷纷散去。伯颜对扎马鲁丁道:“‘回回炮’做好了吗?”扎马鲁丁道:“已做完两具,两⽇后便可使用。”伯颜长笑道:“长生天保佑我大元呢!赏你二百两⻩金。你率人将炮运至樊城,轰击城墙,给我打他个粉碎。”扎马鲁丁应命,匆匆去了。

  伯颜掉过头,对梁萧笑道:“我猜,宋军没了浮桥,吕德必调⽔师救援樊城,虽然缓了些,但也不好对付。你有法子吗?”梁萧沉昑道:“若要舰船运转,就得撤去鱼网,否则船可划不动。”伯颜会意道:“好,我派三千人,轮番砍削树木,若还不够,再与你五千人畜。记住了,务必断绝两城互援。”梁萧答应。

  不多时,号炮声响,诸军开始近樊城。伯颜下了堤坝,飞⾝上马,亲临指挥。

  果然,樊城吃紧,吕德火速拆去鱼网,调遣⽔师运兵救援。云殊献策,将舰船抛锚,以铁链锁住,自成浮桥。吕德立时照办,调动百艘舰船,锁成一串,连接二城。

  梁萧见鱼网撤去,立时下令去掉捆绑石块,圆木纷纷浮上⽔面。郭守敬开闸放⽔,惊涛骇浪顿时带着圆木直冲而下,将宋军战船底部一个个捅得粉碎。一时江⽔灌⼊,宋军战舰沉没无算。

  吕德与云殊大惊失⾊,急令⽔军鱼网拦江。梁萧却不再给他们布网时机,不停调集圆木,飞流直下,横扫宋人⽔师。仅一⽇工夫,宋军大舰小船,被圆木撞沉无数,被迫退往下游。

  张弘范乘机逆流奋击,宋人⽔师前遇圆木,后遭炮弩火矢,无法可想,一时纷纷跳⽔求生,又经半夜战,宋军⽔师全军覆没,舰船残骸散満汉⽔。自此,襄樊二城彼此绝援,各为孤城。

  伯颜亲自督阵,元军不分昼夜攻打樊城。襄守军有心无力,再难救援。襄城十数万军民遥望樊城,号哭声震动天地。吕德遭此大败,悲痛绝,但⾝为主帅,唯有收泪隐忍,与云殊商议一阵,决意派遣数名⽔之辈,偷渡去郢州,向朝廷求援。

  三⽇之后,回回炮运过汉⽔,架设在樊城拦马墙之外,离城楼约有千步。梁萧遥遥看去,只见那石炮⾼约九丈,炮⾝耝两抱,长十丈,中有支轴,前短后长;前方以铁索挂万斤巨石,后有大小齿轮数十个。十余人抓住手柄,借齿轮机栝之力,方将巨石绞起,让炮尾网兜落下,装上十余块大石。

  刹那间,扎马鲁丁一声令下,绞石众人一同放手,铁索急收,声若霹雳。梁萧远在数里外,仍能听得清楚。只见万斤巨石沉了下去,三百斤巨石却飞上半空,落向樊城城头。便在石落的一瞬,宋军尽皆看到生平最可怕之事。巍峨谯楼转眼粉碎,数十名宋军被大石砸成⾁饼。一时之间,震响声、惨号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在樊城城头响成一片。

  两门“回回炮”从东面轮番轰击樊城,城楼之上,尽成齑粉,无人可以立⾜。宋守将率步骑杀出城来,要毁去大炮,但元军早有防备,双方在城下殊死⾎战,宋军寡不敌众,退回城內。元军见宋军无力还击,悍然将回回炮前移五百步,抵近城下,大石直落城中,有若雨下雷鸣一般。

  如此猛攻半月,樊城防御渐趋薄弱。元军乘势架设云梯,突⼊樊城外城。宋军八千守军退⼊內城。阿里海牙和刘整各发大军,进围內城。

  此时,宋廷得知襄樊绝援,举朝震恐。贾似道急调⽔陆大军各十万,命夏贵、范文虎率领,再援襄樊。伯颜从大宋细作处得知消息,见宋军⽔师已毁,便召回梁萧,率钦察军镇守百丈山,抵挡范文虎,又命阿术、史天泽以⽔师封锁四方⽔道,阻挡夏贵。

  十余⽇后,范文虎率步骑十万近百丈山,他素来胆小怯战,本就无意进援,来此也是做个样子,以便给朝廷一个代。当下就于五十里外扎营观望。没料梁萧早已探得消息,径率钦察军乘夜奔袭。范文虎此时营盘未定,一冲即溃。钦察军人马纵横,将十万宋军杀得⾎流成河。范文虎约束败兵,仓皇退往郢城。

  梁萧度其形势,决意乘胜追击,命土土哈率五百人回守百丈山,自率千余钦察精骑,人携从马两匹,负箭五十袋,三⽇两夜,不离鞍,不解甲,翻山越岭,反复掩杀。宋人只觉钦察人神出鬼没,捉摸不定,十万人被千余骑兵屡冲屡溃,几乎全军覆没,范文虎着农夫⾐衫,蔵匿于山中,方才逃过一命,宋人逃返郢州者,百不⾜一。郢州守军见其惨状,无不胆寒。

  梁萧率军追至郢城脚下,宋军上下闭门弯弓,严阵以待。梁萧见状,示以疲惫,掉马回师。宋将张世杰观其阵势,但觉有机可乘,开城掩杀,但惧其骁勇,特‮出派‬四千精骑,两千自后追赶,两千包揷两翼。

  梁萧见势向北窜逃,宋军紧追不舍,钦察军几度反⾝战,皆是寡不敌众,渐有溃之象。直到远离郢城的平坦之地,宋军终于赶上,一击之下,钦察军分成四队,四散奔逃。宋人分军追杀,阵势顿散。此时间,梁萧忽地反⾝吹起号角,钦察将士于狂奔之际纷纷换过从马,忽从四面反击,六花阵转动,箭矢有若斜风吹雨一般,刹那之间,四千宋骑被冲得一塌糊涂,人马尸首満山遍野都是。

  张世杰在城头遥遥见得,惊骇不已,急率大军出援。谁料钦察军全然不知疲惫,梁萧长鞭一指,回师便冲援军,狂奔之际,随着梁萧号令,钦察军六个小六花阵结一个中六花阵,六个中六花阵结一个大六花阵,六个大六花阵聚成一个六花巨阵,六花巨阵则结成“青锋之象”如一把锋利绝伦的长剑,直透宋人中军,势若摧枯拉朽,出⼊于无人之境。宋人全军溃散,张世杰只率得三千残部逃回郢州。

  梁萧挥鞭收兵,但见五十袋箭将尽,钦察军人马貌似雄強,实已疲敝不堪,难以再战,当下回归百丈山大营。张世杰虽是当世名将,但方才两阵吃亏太甚,眼睁睁看他人困马乏,缓缓离去,竟也不敢再派一兵一卒。

  经此一战,宋军丧师五万“⻩⽑鬼”之威震慑大宋。江汉一带,能止小儿夜啼。

  宋将夏贵得知范文虎的步骑军遭遇如此惨败,一⽇数惊,看到张弘范⽔师来攻,未发一箭,便掉转船头,逃回郢城,再一看范文虎惨状,心中大是庆幸。

  半月后,元军终于突⼊樊城。至此,宋元两国相持六年之后,樊城陷落,襄城彻底沦为孤城。

  同月,元廷下旨,以梁萧战功卓著,领钦察军总管。伯颜将新征的四千蒙古精骑并⼊钦察军,钦察军增至七千,兵力之強,一时无两。

  伯颜休整一月,重又进。他命刘整率元军⽔师溯流而上,依樊城列阵,近襄⽔门,命阿术围南,阿里海牙围西,自率大军围北,将个襄孤城围得⽔怈不通。

  伯颜深知襄城池坚厚,兵精粮⾜,便有回回炮,也不易攻克。与众将商议之后,不战而屈人之兵,围而不攻,派刘整招降吕德。

  刘整本为宋军降将,与吕德乃是故旧。谁知他单骑到了城下,方才喊话,城头便下,刘整肩上中箭,狼狈逃回。元军将领无不大怒,刘整更是赌咒发誓,破城之后,定要屠尽襄

  伯颜见不能招降,发军十万,四面进。他亲率大军于北面架起回回炮,命梁萧率钦察军守卫炮台,以防宋军凭精骑攻取,然后自率两万兵马,以巨型云梯列阵于后,拟城头宋军中炮溃登城。

  伯颜发出号令,扎马鲁丁启动回回炮。襄城⾼大坚厚,远胜樊城,扎马鲁丁连发三炮,都只击中城墙,但力道雄浑,整个襄城都为之撼动。扎马鲁丁见状,将回回炮拆解,前移百步,以较小石块打出,终于一炮打到城上,砸死两名宋军。宋人好生惊惶,齐齐喊叫。回回炮又发十炮,皆打上城楼,宋军死伤甚众,顿时溃。伯颜大喜,重赏扎马鲁丁,而后指挥步军,以千头牯牛拖拽二十架‮大巨‬云梯,上载一千弩手,越过回回炮,近襄

  便在此时,襄城墙两端,忽地升起两个奇形怪状的物事,⾼约十丈,宽二十来丈,时起时伏,形如一对比翼齐飞的苍鹰,俯瞰城下。

  扎马鲁丁正命人绞动回回炮,乍见城头出现如此怪物,一怔之间,那对怪物已然齐齐轰响,只见两枚百斤巨矢,一左一右,直奔回回炮而来。绞索力士见状,无不惊呼溃逃。梁萧急令钦察军闪避,方才发令,便听巨响轰鸣,泥土飞溅。待得烟尘落定,两门“回回炮”已被击成粉碎。扎马鲁丁被碎石击伤,头破⾎流,昏倒在地。

  伯颜终于明⽩过来,这对怪物乃是两张前所未见的‮大巨‬弩,震惊之余,发出收兵之号,却已迟了。云殊指挥宋军填弩再发,这次用上了火矢,一次十发,一发十斤,嗖嗖嗖轮番发。顷刻间,只见二十架云梯相继粉碎燃烧,弓弩手带着浑⾝烈焰,惨叫跌落,非死即伤。近千头牯牛遇火而惊,不听约束,拖着云梯残骸,反冲元军阵势。元军虽是精兵強将,也难以抵挡,阵脚大。云殊趁机发令,那两门巨弩八方转动,将元朝大军击得死伤枕藉,人人只顾狂奔逃命。

  梁萧急率钦察军前突,以強弓杀冲阵牛群,以图稳住阵势。云殊看得真切,命人将弩升⾼,瞄准钦察军。只听数声弩响,十余名钦察军人仰马翻,⾎⾁模糊。宋军屡败于这支无敌铁骑,恨之⼊骨,见其吃亏,狂喜无比,齐声叫道:“天罡——破阵!天罡——破阵!”声若雷霆,响彻碧空。

  喊叫声中,云殊又发数矢,专打钦察军。钦察骑兵虽然马快,但裹在败军之中,难以机动闪避,顿时伤亡惨重。梁萧眼看大势已去,急令收兵,谁料呼啸声起,一发巨矢来势若电,直奔他面门。梁萧⾝手奇快,于间不容发之际,弃马滚落,马匹却惨嘶一声,被那石箭截成两段,将梁萧庒在⾝下,此时数头疯牛口吐⽩沫,狂冲而至,转眼便要将梁萧踩在蹄下。

  土土哈见状,连珠箭出,死当先的四头牯牛。梁萧得了暇,钻出死马之下,额角却被矢尖划破,鲜⾎长流,双眼糊一片,蒙眬中只见牛角晃动,一头疯牛猛冲过来,当下闪⾝一掌,內劲透⼊牛头,那头牯牛哀嚎倒地。此时囊古歹牵马赶至,梁萧翻⾝上马,连声呼喊,约束钦察军后撤。

  吕德见钦察骑兵溃败,欣喜狂,亲率大军突出城外,五千精骑居中,两千弩手在右,靳飞、方澜率南方豪杰挟刀盾在左,三翼人马跟在元人败军之后,拼命追杀。一时间,元人⾎流遍野,溃势一发不可收拾。伯颜连杀数名逃卒,依然挡不住败北之势。

  宋军一气追出两千步,城头矢石方才无法打到。但元军死伤无数,已不成军,只想如何逃过矢石,故而斗志全无,任凭宋军砍杀。襄城头十万军民齐声发喊,以助军威。伯颜自统军以来,从未遭逢如此大败,惊怒之余,竟不知如何应付。阿里海牙从西面救援,史天泽也统率⽔军,向陆上发炮,皆被城头巨弩打得溃不成军,宋军存心为樊城守军报仇,以倾城之兵自三门杀出,仗着城头神弩,人人舍生忘死,奋勇杀敌。

  此时间,梁萧奔出两千步之外,见无矢石打到,勒马转⾝,放声清啸。这一啸宛若一阵长风吹过‮场战‬,虽在喊杀声中,也是清清楚楚。钦察军纪律森严,听得叫声,立时不再溃逃,转动马匹结阵。虽然未必就是六人,但六花阵也并非非六人不可,便是三五人数,也自有相应变化。此时仿佛当⽇马球战,众军于极混之间,既要稳住阵势,不被冲散,又要进击对手。

  梁萧的练兵妙法此时大显奇能,只挤一桶羊工夫,幸存的钦察军分六部集结,由梁萧、土土哈、囊古歹、李庭、王可、杨榷各自率领。宋军从城头看去,就仿佛六朵大花,在‮场战‬上绽放开来。

  吕德急令众军死命拦截,不让六阵合一。梁萧再发长啸,六阵转动,成“回雪之形”阵势飘忽不定,聚散无方,来回冲击宋军阵势,顷刻间便冲透阻隔,结成一军。

  吕德见其人数只剩两千,转命大军围歼。梁萧长鞭凌空数振,诸军会意,各自演化,转眼阵成十字,变成“南斗之形”故意让宋军围住,待其合围之时,钦察大军倏忽化作“旋风之形”以梁萧为轴,挥矛张弓,如旋风般在重围中狂飚起来,近万宋军瞬息溃。吕德见势不妙,急命退军,宋军四散,尽往来路奔逃。

  梁萧对那两张弩十分忌惮,不敢追击,长鞭再挥,钦察军阵势又变,变做“长虹之阵”阵成弧形,弧顶在前,两翼居后,不疾不徐逐出二百多步,倏尔矢石飞至,落在阵前。梁萧勒马扬鞭,众军齐齐驻⾜,异常整齐。

  梁萧忖度巨矢再难打至,驻马眺望,只见前方城下,元军人马尸横遍野,旌旗四处散落,云梯残骸青烟缕缕,仍在燃烧不绝。还有许多士卒肢残臂断,躺在地上,发出凄厉呻昑。

  梁萧见此惨状,心如刀割,当即亲率三百精锐,以快马驰出,強行冲透宋军阵势,突到城下,将幸存伤者援上马背。云殊暗叫一声“来得好”令旗一挥,发出矢石,但梁萧此次已有防备,凭着骑术精绝,阵势神妙,人马聚聚散散,变化莫测,云殊发矢数十,竟未中一人,反倒误伤了好些宋军,只得无奈停住。

  直到此时,元军阵势始才当真稳住。伯颜不敢再战,收束败兵,缓缓向北撤⼊大营。宋人军威大振,呼声便如山呼海啸一般。吕德更是眉开眼笑,命人连夜潜出城外,通报宋廷,坚定朝野援救襄之心,当夜则摆下酒宴,犒劳诸军。

  却说那两张无敌巨弩,乃是“穷儒”公羊羽参照古今弩炮,设计而出,不类寻常弩炮。此弩不但势大力強,举世无双,还能凭借机栝急速升降,八方转动,瞄精准异常,遍及远近八方;而且填装炮石也很便捷,一发打出,第二发立时装上。因其一发至多三十六矢,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故名“天罡破阵弩”实是当世守城的不二利器。

  当⽇云殊⼊城之后,便画出图样,请吕德派遣工匠建造。虽是早已起造,但因构造繁复,装设费力,吕德心中存疑,不大重视,故而始终拖着未能完工。直到“回回炮”攻破樊城,吕德无奈之下,方才抱着一试之心,加派人手,协助云殊昼夜赶工,终在十⽇前造成两张,装在城头。临战时,吕德故意引而不发,借苦⾁计将元军引到城下,再将“天罡破阵弩”升起,先碎“回回炮”再攻元军战阵,果真是弩如其名,一发破阵,若非钦察军力挽狂澜,元人损失,只怕还要惨重。

  元军惨败回营。伯颜火速召集大将,商议对策。扎马鲁丁带着伤,与兰娅一同来向伯颜请罪。伯颜‮头摇‬道:“这不怪你,全怪我冒失轻进,方有今⽇之败。”反而赏了扎马鲁丁百两⻩金,命他下去养伤歇息,却让兰娅留下,问道:“回回炮能打得更远么?”兰娅道:“老师设计器具,一旦想得妥当,无法改进。我和⽗亲的本事,难以让它再远。况且我们从下往上发炮,那弩却是自上下击,本就占了很大的便宜。”

  史天泽被这番话勾起往事,叹道:“当年蒙哥大汗攻合州,也是被宋军強弩打伤,不治驾崩。但那张‘破山弩’也远没今⽇这弩厉害。这两张弩只需在城头放着,任是谁人,也难抢进了。”刘整也道:“宋军弩机自来犀利。当年宋太祖破南唐时,曾以強弩‮穿贯‬象腹,击破南唐象阵;宋辽澶渊之战时,寇准指挥宋军,以千步強弩将契丹名将萧天佐击杀于军阵之中,迫使辽人退兵。但无论如何,都没这张怪弩可怖,要破此弩,非得有更強的石炮不可。”

  众将心有余悸,你一言,我一语,闲话说了许多,主意却拿不出一个。眼看伯颜浓眉紧锁,面⾊越见沉,郭守敬沉昑良久,忽地起⾝道:“大元帅,为何不见梁萧将军?”伯颜道:“钦察军首当其冲,伤亡惨重,梁萧也受了伤,我让他回营休整去了。”郭守敬道:“梁将军长于巧思,不妨召他来问,或有法子。”伯颜想起梁萧攻破浮桥之事,点了点头,命人传召。

  梁萧⼊帐,听众人说了,思索片刻,道:“今⽇我就近看过,回回炮所以強大,在于炮⾝架设合理,齿轮铁链转动省力。兰娅给我的回回书中,有希腊数家阿吉米德传下来的杠杆术和齿轮术。阿吉米德曾道,只要巧妙运用支撑之地,杠杆越长,力量越大;至于齿轮、偏心轮、连杆、转轴互动之妙,阿氏也有精妙论述。我看只须加长炮⾝,增以连杆齿轮,定能让石炮打得更远。”

  兰娅恍然道:“我只想回回炮是打仗的,却从没想过竟来自阿吉米德的学问。但若增加齿轮,就需得改造大炮式样了!”伯颜听有了法子,內心喜不自噤,面上却兀自沉,命梁萧于两月之內造出石炮,兰娅、郭守敬、扎马鲁丁共为辅佐。

  当夜扎马鲁丁将“回回炮”图纸奉上。四人磋商两⽇,重画图纸,命名为“襄炮”让工匠制造。

  石炮造毕,梁萧在百丈山试炮,投百斤石块,比前炮远了二百步,但仍不及“天罡破阵弩”众人商量之后,重造更大之炮。此番造好,需得一百多人方能绞动八个曲柄,不想才一绞动,精铁铸就的铁链便无法承受,纷纷断裂。众人一时愕然,郭守敬苦笑道:“人力有时而穷,物力亦然。”扎马鲁丁很是丧气,道:“老师造那么大,就只能那么大,想大也大不了。”众人想到限期,均是发愁。

  梁萧默不作声,在地上计算一阵,忽道:“若在襄城前筑台,可从台上发炮,只须⾼台有襄城一半⾼,就能打到一千六百步。”兰娅道:“石炮重数十万斤,若是太⾼,怎么弄上去?就算你聪明,借机关弄上去,也还在那张弩的程之內,台没筑起,就被打垮啦!”

  梁萧不作声,放了十斤左右石头到炮上发,竟打到了一千八百多步。扎马鲁丁皱眉道:“石块太小,砸不了人。”梁萧心头一动,忽道:“若不是石块呢?”扎马鲁丁诧道:“不用石块用什么?”

  梁萧拧起眉头,回望着襄城楼,久久不语,兰娅再问时,他才道:“我有一个法子!可是太狠了些。”三人惊问其故,梁萧迟疑半晌,终究说了,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一时间皆没了言语。 wWW.nIlXs.cOm
上一章   昆仑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昆仑》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昆仑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昆仑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