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震九洲 第二十六回 语甜言淆黑白 诡谋毒手害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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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雷震九洲 作者:梁羽生 书号:1930 | 更新时间:2016/10/5 |
第二十六回 蜜语甜言淆黑白 诡谋毒手害英豪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宇文雄远走他方,暂且不表。且说叶凌风在宇文雄被赶走之后,所谋样样顺遂,心中⾼兴,难以言宣,剩下来的就只是如何讨好江晓芙了。 这一⽇他与江晓芙整天在花园练武,江晓芙倒是专心一意的指点他的招数,但对他的态度却是尊敬而不亲近。尊敬是由于叶凌风是她的“表哥”又是她的“掌门师兄”;但她总隐隐觉得叶凌风的“气味”和她不甚相投,对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言辞,甚至感到讨厌,神情当然也就“亲热”不起来了。 叶凌风只道她是未能忘怀宇文雄的缘故,心想:“反正宇文雄是再也不能回来的了,我与她朝夕相处,⽇子一长,她总会忘记了宇文雄的。我倒不必太着急了。”他怕“速则不达”打定了主意,采用“⽔磨功夫”江晓芙既是神情冷谈,他也就一本正经的跟她练武,不敢太着痕迹。 叶凌风人极聪明,本门武功的决窍,他早已得了师⽗口授,甚至比江晓芙还多,练起招式,当然是触类旁通,得心应手。这一⽇在江晓芙的指点之下,师兄妹拆招,练了一整天的武功,叶凌风实是获益不浅。 叶凌风的师祖江南本是说好了今⽇回家的,但到了晚上,却还未见回家。吃过了晚烦,⾕中莲道:“爷爷明⽇午间若果还不回来,我们只好先往氓山了。你们已经练了一整天;早点歇吧。 明⽇还要赶路呢。” 江家住宅是间古老大屋,是江南外祖⽗“铁掌神拳”杨仲英留下的,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杨仲英是当年北五省的绿林盟主,虽非豪富之家,住宅亦甚宽广。⾕中莲⺟女住在最內一进,叶凌风则住在最外一进,靠近花园,平⽇他是与宇文雄同住的,宇文雄走后,就只他一个人了。 这一天可说是叶凌风有生以来最感到快乐的⽇子,他独自一人关在房中,几乎噤不住要笑出声来,越想越是快活,哪里睡得着觉? 不知不觉已是夜午时分,这晚是初三四的蛾眉月,月淡星暗,窗外花园里虫声卿卿,如怨如诉。古老大屋特有的一种沉气氛,忽地令到叶凌风觉得有点可怖,风从龙的影又似乎在窗前隐现了。 叶凌风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道“不会再来的了。李大典他们跑了,黑店也已经烧毁了,我还害怕什么?嗯,就只不知烧毁黑店的是谁?”心念未已,忽地隐隐听得似有⾐襟带风之声从瓦面掠过, 叶凌风这几个月来武功大进,与从前早已判若两人,一听就知是有极⾼明的夜行人来了。这人在瓦上行走,宛如蜻蜓点⽔,一掠即过,等闲之辈,绝难察觉,也幸亏是在深更夜静,否则以时凌风现行的功夫,也未必听得出来。 这夜行人在屋顶绕了一圈,终于来到了叶凌风的卧房外面,似乎他也察觉是这间房內有人了。 这夜行人的脚步踏碎了叶凌风的美梦,登时把他的一团⾼兴变作了一片惊慌,他第一个念头是想张口叫喊,把他的师⺟唤来,不愁这夜行人不束手就擒。 但叶凌风却不敢叫喊,第二个念头从心中升起“焉知这不是风从龙那一伙人?”倘若张扬起来,这可对他大大不利了。 叶凌风想到这个可能,心中恐怖极了。但他情愿是风从龙这一伙人还比较好些“最少不会伤害我的命,我还可以请他们去追杀字文雄。永除后患。” 叶凌风悄悄拔剑出鞘,伏在窗下,似是发梦吃般的自言自语道:“⽇月无光,⽇月无光!”这是他与风从龙那一伙人联络的暗号,倘若这人果真是如他所料,定会以同样的暗号回答。 夜行人的⾐襟带风之声在他窗外冥然而止,可是却丝毫没有声响回答。 他并不是风从龙这一伙人。 叶凌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想到了另一个更令他害怕的可能“假若是岳霆这一伙,已经知道了我谋害千手观音的秘密,前来找我算帐,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第三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管他是什么人,他一进来我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即使他是我师⽗的朋友,三更半夜,偷闯进来,我杀他也无罪过。这人十九是对我不利的,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那夜行人听得叶凌风自言自语,心中好生奇怪,这晚是初三四的峨眉月,月光虽然暗淡,但也不能说是“无光”晚上更是扯不上⽇头,那夜行人寻思:“他说这⽇月无光,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梦话么?反正我是要找他的,且进去看个明⽩。” 这夜行人艺⾼胆大,推开窗子,便跳进去,同时叫道:“叶兄,醒醒!你看看是谁来了?” 话犹未了,叶凌风躲在暗处,忽地⾝形暴起,唰的一剑,就向那人刺去。那人脚未落地,人在半空,这一剑突如其来,正对着他的口,他若是煞不住⾝形,就等于送上去将⾝就剑,让叶凌风刺他一个透明的窟窿了。但他⾝子正向下落,又焉能立即煞住? 只听得“咔嚓”一声,如削败⾰,却不似⾎⾁之躯。时凌风方自一怔,只觉虎口一⿇,手中的宝剑已给那人夺了过去。原来这夜行人乃是一个江湖行家,他也预防到叶凌风有此一着,故而在跳进来的时候,解下束的⽪带,作为护⾝兵器。叶凌风这一剑,只是削断了他的⽪带。 但这夜行人还未想到叶凌风是有意杀害他的,夺了叶凌风的宝剑之后,并来还击,却笑了一笑,说道:“叶兄,是我!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么?” 叶凌风听这人的声音果是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想不起他是谁,暗自寻思:“这人既称我为兄,料想无甚恶意。他武功远胜于我,我是决计不能用強的了。”当下说道:“请恕小弟鲁莽,幸亏没有误伤兄台。只是小弟记太坏,却想不起几时曾与兄台见过的。” 那人哈哈一笑,只见火光一亮,那人擦燃火石,点起油灯,说道:“你仔细瞧,还认得我么?” 叶凌风定睛一瞧,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面如⽩纸,如遇鬼魁,半响说道:“你,你是…” 这人正是⽇间曾盘间过宇文雄的那个黑⾐少年,他见叶凌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噤又笑道:“也难怪你想不起是我,我也想不到我会死过去又活转来的。只是你问我是谁?我可就难答你了。我以前有个名字叫叶凌风,现在你用了我的名字,我只好不要这个名字了,随便你叫我什么吧.嘿,嘿,名字不过是个记号,无关紧要。我穿着黑⾊⾐裳,你就叫我黑⾐人吧。” 叶凌风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这人才是他最最害怕的人,却又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还会活在世上的人。 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叶凌风从甘肃的积石山下经过,不,那时候他还未曾是“叶凌凤”他是陕甘总督的少爷叶廷宗,在离家十年之后回来,心里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家的。 他在山下经过,忽听得山坡上有喝骂声,有呻昑声,他动了好奇之心,上去一看,只见山坡上横七竖八的十几个尸体,死的都是穿着御林军军官服饰的人,但还有个军官未死,⾝上満是⾎污,正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向前爬去。前面躺着一个黑⾐少年,也还没死,瞪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是愤怒也是恐惧,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军官拿着刀向他爬来。他伤得比那军官更重,那军官还可以在地上爬,他却是丝毫也不能动弹了。 两年前那个叶廷宗还是个刚刚出道的少年,有着一股朝气,怀着一股雄心,想要出人头地,⼲一番事业的。 怎样才算是“出人头地”?应该⼲的是什么“事业”!每一个年轻人都会考虑自己的前途,对这两个问题也有各各不同的看法。 叶廷宗的⽗亲是朝廷大官,他的师⽗则是个反清志士,这两个人的看法当然更是截然不同,而在叶廷宗的⾝上则同时受了两种不同的影响。 叶廷宗是个聪明人,在他出道之时,已经是对自己的前途再三考虑过了“我爹爹如今已官居陕甘总督,跟我爹爹,取功名是易于拾芥,但博得一顶乌纱,就算是出人头地了么?” “我爹爹做的是鞑子皇帝的官,他在衙门里也许还不清楚,我在外面却是知道的,凡是有点⾎气的汉人,哪个不想驱除鞑虏,还我河山?看来満洲鞑子迟早都要给逐出关外,只不知是什么时候罢了?” “走师⽗的路虽然危险,但成则可以建不世的功业,败也可以有个侠义的美名。走爹爹的路看是容易,其实也不见得稳妥。 如今民变四起,‘象’已萌,依靠清廷,也不见得能保住荣华富贵?如果鞑子真被逐出关外,连⾝家命也未必能够全安。” 尽管当时的叶廷宗有许多个人的打算,但却还是选择了反清的道路。因此他出道之后,就无时不在留意,想要结识反清的豪杰,江湖上侠义道中的英雄。只可惜他师⽗远走边疆,与中原的侠义道联络已断,而他又是个初出道的“雏儿”未曾扬名立万,纵然想尽方法要结纳反清豪杰,但反清豪杰额上没有刻字,也只有等待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了。 这机会好不容易给他碰上了。此刻,他在积石山上看见那个军官,正在爬过去拿刀要杀那黑⾐少年,心头一动,不噤又惊又喜,想道:“这少年独力杀了十几个军官,一定是反清的侠义道中一个重要人物,妙在他如今已受了重伤,而要杀他的那个军官也受了重伤,此际我去救他,不费吹灰之力。我救了他的命,他当然要感恩图报,提携我了。哈哈,既然丝毫没有危险,何乐不为?” 叶廷宗打定主意,立即行动,悄悄地跑到那军官后面,那军官正在地上爬,连他是谁也不知道,就给他一剑揷下,刺了个透明的窟窿。 那黑⾐少年嘶哑着声音说道“多谢义士拔刀相助,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我不行了。”说到后来,已是气若游丝,声音断续,微弱之极。 叶廷宗大失所望,心道:“这人伤得如此之重,要是当真不能救活,那就⽩费了我的心机了。好坏也得试他一试,他要死也不能让他立即使死。” 山上有间破庙,叶廷宗抱起那个少年,说道:“兄台安心调养,小弟最佩服侠义之士,即使有天大的危险,我也得服侍到你贵体康复,陪你下山。”心中则在思“这些鹰爪都已给他杀了。他们的同当然是要米寻找的,但决不能这样快到来。至少今天是没有危险的了。机会难逢,无论如何,也得藉他作个进⾝之阶。” 黑⾐少年哪里知道他的心中另有利己的打算,不噤満怀感,満眶热泪,完全把叶廷宗当作了同道中人。 叶廷宗将他抱进破庙,那少年已是没有气力说话。叶廷宗道:“你武功这么好,随⾝一定带有伤药,小弟代你取出来吧。”那少年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头摇。 叶廷宗怔了一怔,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想一想便明⽩了那少年的意思。他点头是表示⾝上有药,头摇是表示纵然有药,亦已无济于事。叶廷宗道:“吉人天相,兄台切莫灰心。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即使有甚三长两短,也总得尽人事而听天命。兄台⾝上若是有甚秘密物事,小弟决不会动。冗台想来可以相信小弟?” 那少年给他说得倒有点不好意思,又点了点头,叶廷宗把他⾝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果然有两个装着药九药散的小瓶,另外有一把金⾖,几锭碎银,还有一封书信,封面没有受信人的姓名,火漆密封,料想是封重要的书信。 金银也还罢了,那封书信却令得叶廷宗怦然心动,想道: “果然所料不差,这封信多半是给哪个反清的领袖的。”他装作毫不在意,只留下两个药瓶,金银书信,仍然放回少年怀中。 叶廷宗认得那瓶药散是金创药,问道:“这一瓶子的药丸是內服的伤药吧?”少年点了点头,叶廷宗给他敷上了金创药,打开⽔囊,喂他呑了几颗药丸。这药丸确是医治內伤的妙药小还丹,但少年伤得太重,小还丹也只能让他苟延残而已。少年眼药之后,暗自运气,只觉四肢百骸,痛如刀割,他是个武学行家,已知自己是断了奇经八脉,天下能够治疗此伤的只有华山医隐华天风一人。 华山与积石山相隔数千里,黑⾐少年自知只有一个时辰可活,那是决计不能前往华山求医的了。这时他服了小还丹,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遂叹口气说道:“我在临死之前,得以结识你这样一位好朋友,死亦可以瞑目了。兄台⾼姓大名,尊师哪位?” 叶廷宗也看出了他的回光反照之象,还想劝慰他几句,那少年道:“没多少时候了,我还有些后事要拜托你呢。” 叶廷宗泪珠滚滚而下,作着忍着悲痛的神气说道:“小弟叶廷宗,家师是青城派的崔云亮。” 黑⾐少年点了点头,崔云亮的名字他是听过的,当下更无疑虑,便即说道:“我也姓叶,名叫凌风,我死之后,⿇烦你给我报一个讯。” 叶廷宗道:“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却不知是那路义军首领,他可肯相信小弟么?” 黑⾐少年道:“他不是义军首领。他是我的姑⽗。刚才你见到的那封信就是我爹爹写给他的。你可以把这封信带去,作为凭证。” 叶廷宗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这少年武功如此了得,他的姑⽗想来亦非常人,自己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好处,遂提起趣兴问道:“令亲是哪一位前辈英雄?” 那少年道:“敝姑⽗家住山东东平县杨家庄,名叫江海天。 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即使他不在家中,你向人打听,也总可以找着他的。” 叶廷宗呆了一呆,好像是拾到了宝贝一般,暮地叫起来道: “是江海天,江大侠!”江海天是武林第一⾼手,叶廷宗早已知道他的声名。他起初只求凭藉这黑⾐少年的关系,得以结识一位前辈英雄,于愿已⾜;做梦也想不到,这少年的姑⽗竟是天下闻名的江大侠、江海天!当真是“喜”出望外。 那少年道:“你把今⽇之事告诉他,请他设法找我爹爹回来,为我报仇。” 叶廷宗道:“报仇?你不是都已把那些鹰爪杀了么?” 那少年道:“我是半个汉人,今⽇死在清廷鹰爪手下,我是要我爹爹为了我的缘故,也为汉人报仇。你只须这么一说,江大侠自然明⽩。”原来这少年的⽗⺟遁迹海外,这少年却是希望他们回来的。 叶廷宗听他说是“半个汉人”大为奇怪,心念一动,说道: “报讯容易,但小弟却还有一宗疑虑。”那少年道:“何事疑虑,请说!” 叶廷宗道:“这封信虽然是令尊写给江大侠的,但由我带去。 只怕江大侠还是不能无疑。我怎能证明是受你嘱托,而不是把你害死偷拿了你的信呢?” 这少年想了一想,觉得叶廷宗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说道: “我本来可以咬破指头给你添上几行,但可惜我的字迹我姑⽗也不认识。我已没精神思想了,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叶廷宗道:“你和你姑⽗从前说过些什么话,外人不知道的么?” 这少年道:“我与姑⽗从来就没见过面。”说到这里,蓦地叫道:“有了有了!我把我的⾝世告诉你,这是外人决不知道的。” 叶廷宗说了这许多话,为的就正是要求他自⽩⾝世,他怕这少年说到一半死去,连忙给他喝⽔,又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说道:“你省点力气,小声说吧。” 叶廷宗听了这少年的自⽩,才知他的⽗亲本是西域一个小国马萨儿国的王子,为了让位给他弟弟,这才逃出海外的。这少年自幼跟随双亲,没回过本国,也没见过江海天。这次他⽗亲要他去投靠姑⽗,学点武功。但却郑重地吩咐他,一定要等待马萨儿国的太子继位之后,他才可以回去见他叔叔兄弟。 这少年本来还要说及他为何遭受鹰爪围攻的,但精神气力都已耗尽,心知已是命在须臾,遂叹口气道:“叶兄,小弟⾝受大恩,只有来生报答了。请你草草将我掩埋,作个记号,好让我爹娘来收我的骸骨,却不必费时候找棺村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也该早走为妙。” 叶廷宗流泪说道:“叶兄,你不能走!唉,咱们恰巧又是同姓,要是你能活在世上,咱们可以结成兄弟。” 那少年道:“好,好兄弟,可惜我不能陪你了。你见了我姑⽗,他会将你当作我一样看待的。”说了这几句话,自觉心事已了,双眼翻⽩,便断了气。 叶廷宗看清楚他已“确实”死了,这才破涕为笑,忍不住手舞⾜蹈地呼起来“哈,哈,这可真是百世难逢的奇遇!我只须换个名,连姓都不用改!” 叶廷宗本来还未决定回不回家的,得了这样的“奇遇”登时打定主意,要做江海天的弟子,再凭藉江海天的力量,结纳反清英雄,⼲一番“大事” 他目的已达,又怕追兵意外早来“万一”发生危险,恨不得揷翼飞到江家,哪里还肯多花功夫掩埋这个少年。也幸亏他如此,这少年后来巧遇神医,才能“复活” 从此叶廷宗就冒用了叶凌风的名字,变成了江海天的“掌门弟子”⾕中莲的“嫡亲侄儿” 为了避免混起见,反正名字是个记号“叶凌风”三字既然受了他的玷污,本书今后也就不再用“叶廷宗”的原来名字,就让他继续叫做叶凌风吧。 但这假叶凌风却想不到今晚又遇上了真叶凌风。 那黑⾐少年(即真叶凌风,以下暂称‘黑⾐少年’。)笑道: “我的名字可以送给你,但你用了我的名字做了些什么事情,我却想知道知道。” 假叶凌风(以下为了行文方便,省一“假”字)心里恐慌之极,两年之前,他恨不得救活这个少年,如今则恨不得将他杀掉。但他刚刚试过了这黑⾐少年的本领,心知自己的本领虽然比从前⾼明了不知多少,但比之这个黑⾐少年,还是颇有不如,暗自想道:“硬的来不得只能来软的了。好在我于他有过一次‘救命之恩’,动之以情,或者还有几分希望。” 叶凌风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急泪,忽地跪在那黑⾐少年面前哭着说道:“小弟冒用了你的名字,实在该死。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哥,你侥恕我,我才敢说。” 那少年双手将他扶起,说道:“这是小事一件,不用介怀。 你从前救了我一次,免我死在鹰爪刀下,我还未曾得报答你呢。 我本来想不到还可以活的,你记得吗?当时你要与我结拜兄弟,我因为命在须臾,没有答应你。但我说,你见了我的姑⽗,他会将你当作我一样看待的。如今你果然做了我姑⽗的弟子,正是如我所愿。不过,我料不到的是姑⽗不仅把你‘当作’我一样看待,而是完全以为你即是我了。嘿,嘿,这还超过了我的愿望,那也好啊!” 叶凌风细听他的言语,语气之中,虽也不无怪他做得“过份”之意,但却也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当下稍稍宽心,便顺着他的语气说道:“大哥请莫怪我,我当时也以为你是断了气不能再活的了。我自问武功低微,很想学点本领,好继承大哥的遗志,小则向鹰爪报仇,大则驱除鞑虏,这样大哥虽死犹生了。” 黑⾐少年道:“好,说得好。你就是怀着这个目的冒充我的⾝份么” 叶凌风道:“不错,我怕江大侠不肯收我,一时计拙,想出了这个笨主意。” 黑⾐少年忽道:“你既然是想为我向鹰爪报仇,昨晚却又为何偷进黑店、私会鹰爪?” 此言一出,吓得叶凌风魂飞魄散,这才知道放火焚毁“大⽩楼”的就是这个黑⾐少年,而自己昨晚潜⼊黑店之事,也已落在他的眼中,无可抵赖的了。 黑⾐少年冷冷说道:“这可是事实吧?你怎么不说话呀?” 幸而一灯如⾖,光线暗淡,叶凌风面上变⾊,只是刹时间的事情,那少年还未觉察,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我乃是生死之,大哥若有见疑之意,小弟也就无话可说了。” 叶凌风作出一副委屈模样,黑⾐少年倒有点过意不去,说道:“并非我不相信你,但此事关系重大,我想弄个⽔落石出,也好给你洗脫嫌疑。你要明⽩才好。” 叶凌风聪明绝顶,一听这个说话,就知黑⾐少年尚未深悉內情,还有可以狡辩的机会,于是说道:“小弟生来愚鲁,未识大哥苦心,一时负气,实是糊涂了。不错,昨晚小弟是曾到过那大⽩楼,但却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情去的。” 黑⾐少年道:“什么事情?” 叶凌风故意踌躇片刻,这才说道:“此事有关我一个师弟的秘密,我本不愿在外人面前,说他闲话。但大哥既要查究真情,我也不能为他隐瞒了。好在大哥也不算是外人。” 无故探听别人秘密,这是江湖上列为噤忌之一,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引以为聇,不屑为的。但这黑⾐少年会过了宇文雄,心中想道:“宇文雄倒是说他好话,且听听他又是怎么说他师弟? 兹事体大,我也只好不拘小节了。” 叶凌风见黑⾐少年并没打断他的说话,只好将临时编造的故事往下说道:“我有一个师弟名叫字文雄,镖局出⾝,他过去的来历,师⽗并未十分清楚。前几天,我在东平镇上见他与一个人谈,这人与他分手之后,进⼊了大⽩楼。我忽地觉得这人相貌好,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终于给我想起来了,这人是,是…” 人黑少年道:“是什么人?” 叶凌风道:“御林军的副统领李大典。前些时,我与师⽗出门访友,在路上碰见一班鹰爪,李大典便在其中,他们不敢惹我师⽗,忽匆走过。这是后来师⽗和我说的。”黑⾐少年点了点头,说道:“你发现了是李大典,后来怎样?” 叶凌风道:“那⽇是师弟先去趁墟,我后来才去的。我发现他们,他却未发现我。后来我进太⽩楼喝洒,酒楼的食客之中,不见有李大典其人。我一想李大典既然不是来喝酒的,那就一定是躲在店中,换言之也就是店主人的一伙了。因此我起了怀疑,怀疑这是一间黑店!” 黑⾐少年道:“这么说,你昨晚私探大⽩楼,为的就是要查明此事?结果,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叶凌风道:“我看到了李大典果然是蔵在这黑店之中,又听到了他和同伴的说话。他说他和我这师弟的⽗亲乃是旧好,情还很不浅呢。他又说他打算利用我的师弟,给他卧底!” 黑⾐少年骇然道:“有这样的事?他可曾说你的师弟答应了没有?” 叶凌风道:“他只提到那⽇曾见过我师弟之事,却没提到师弟是否答应。不过,他和同伴的谈话,说的既然只是‘打算’二字,想来也许他的这个意图,本还未曾对师弟开口。” 叶凌风是一个十分机警的人,初时他本来想一口咬定宇文雄做了奷细的,但后来听了黑⾐少年问话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大相信,心中一动,想道:“可不知他是否会见过宇文雄,我巨给他来个模棱两可,不要把事情说得太死了。”于是临时改变了口气。 叶凌风这么一说,黑⾐少年倒是有点半信半疑。要知他曾听得祈圣因对人骂过宇文雄,他虽然不知其中原委,但从祈圣因所骂的言语听来,似乎也证实了李大典与宇文雄是曾相识。当下想道:“依我的观察,宇文雄是个诚朴的少年,想来不至于敢做奷细?但匆匆一席谈,也未必作得定准。可惜宇文雄不肯相信我,我问的好些事情,他都没有回答。” 黑⾐少年昨晚只看见叶凌风偷进黑店,当时他未知底细,他是稍后才知道那是黑店的,一时失策,没有眼进去看,却不知他在店中⼲些什么。是以对叶凌风的说话虽有存疑,毕竟也相信了几分。心道:“宇文雄纵然不是奷细,但与李大典谈之后,回来不禀告师⺟、师兄,也是一件过错了。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我还须去查明他与李大典究竟是何关系,才能判断。” 想到此处,黑⾐少年便再问道:“你夜探太⽩楼之后,回来可曾对你师⺟言及?” 叶凌风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早知有今⽇之事,昨晚就应该对师⺟说了。” 黑⾐少年道:“哦,你没有说?” 叶凌风道:“我这是为了师弟设想,我想师弟年轻识浅,一时行差踏错,也是有的,却未必当真敢做奷细。我若说给师⺟知道,岂不是毁了他的一生?因此我想私下劝他,只要他以后不再与鹰爪往来,这件事情,我就替他遮瞒过去。”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黑⾐少年听了暗暗点头,心道: “如此说来,他倒也爱护师弟。 叶凌风接着说道“可惜我空有爱护师弟之心,事情终于还是闹了出来。祈圣因被鹰爪杀了之后,她的同伙岳霆找上门来,揭穿了我师弟的底细,师⺟迫得把他逐出门墙。” 黑⾐少年心道:“祈圣因可还没有死。”但他不想即时告诉叶凌风,却先问道“然则祈圣因那匹坐骑,又是谁下的毒?” 叶凌风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说道:“什么,她的坐骑给下了毒?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昨晚我本就没到过马厩!” 黑⾐少年道:“谁饲的草料?” 叶凌风道:“这匹坐骑一直都是师弟照料的。” 他说的和宇文雄说的相符,黑⾐少年听了亦是疑心不定,寻思:“听宇文雄今⽇的言语,他对祈圣因似无好感,难道当真是他下的毒么?好在析圣因没有死,我总要设法找到她,弄清这件疑案。” 叶凌风道:“大哥脫险归来,我是不该再冒充大哥了。但请大哥顾我一点颤面,给我两天期限,让我悄悄离开。三天之后,你再来见你姑⺟,说明其中原委。” 黑⾐少年笑了一笑,说道:“我说过要酬谢你恩德,你既然做了我姑⺟的侄儿,那就不必更改了。只要你始终奉行侠义二字,你用了我的名字,我也与有荣焉。” 叶凌风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急泪,感涕零他说道:“这、这。这个却教小弟如何过意得去?” 黑⾐少年道:“我来得久了,万一给你师⺟发觉,这就不妙了。以后倘有良机,我当再来会你。事情如此处置最是适当,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了。好,但愿后会有期,告辞了。” 黑⾐少年回⾝从窗口跃出,叶凌风道:“但愿大哥早来。”忽地一掌击去,同时发出了早就蔵在掌心的三枚毒针。这三枚毒针是李大典昨晚给他,叫他伺机伤害祈圣因的。他对祈圣因无隙可乘,如今却派上了用场了。 这是叶凌风在一晚之间,对黑⾐少年的第二次偷袭。但两次的偷袭,情形却大不相同。第一次是黑⾐少年刚来的时候,他与叶凌风未曾会面,恐防叶凌风认不出他,预先有了防备,所以叶凌风偷袭不逞,一个照面就给他把剑夺去。 但这一次的偷袭却是在他们会面之后,黑⾐少年要走之时。 黑⾐少年做梦也想不到叶凌风刚刚还在感涕零,突然间却会在他背后偷施暗算。结果是一掌三针,中个正着。叶凌风以“须弥掌力”击中了他的脊梁,而那三枚毒针,又全都进了他的要害⽳道! “须弥掌”是金世遗当年采自天山派掌法的精华,再加以发扬的,在內家各派掌法中堪称第一。叶凌风的火侯虽然还未到一成,但给他正正击中了脊梁,亦是非同小可。另外那三枚毒针,更为厉害,那是在大內秘制的毒药——鹤顶红与孔雀胆的毒中淬炼过的暗器、只要被刺破了一点表⽪,毒质立即散播全⾝,何况是给它刺进了⽳道! 那黑⾐少年闷哼了一声,登时似⽪球一般,从窗口抛了出去。 叶凌风如影随形,跟着也从窗中跳出,第二次拔剑出鞘,向那少年追击! 黑⾐少年武功也真个了得,⾝体刚一着地,一个“鲤鱼打”立即便翻了起来,大骂道:“叶廷宗,你,你简直是狼心狗肺!”大骂声中,连发三掌,虽然中了毒针,掌风仍是十分凌厉,刮面如刀。 叶凌风大叫道:“有贼,有贼!”那黑⾐少年是仗着深湛的內功,一时未至晕倒,勉強支持的。因此虽是怒极“大骂”声音却已嘶哑。叶凌风的叫声把他的骂声盖过,随即用“天罗步法”避开了他这“強弩之未”的连环三掌。 叶凌风是怕那少年的骂声传到师⺟耳中,是以必须把他的声音盖过。他躲开了那黑⾐少年的三掌,知道他已不能再支持多久,遂冷笑说道:“反正你的命是我救活的,如今丧在我的手里,你就只当我当初没有救你罢啦,何必如此恼怒?你别打主意了,你的姑⺟决不会相信你的话的!她一到来。你死得更快!” 黑⾐少年三掌打空,只觉眼睛发黑,已是感到阵阵昏眩,叶凌风反守为攻,使出新学会的追风剑法,剑剑凌厉,那黑⾐少年在他狂攻之下,再也不能分神说话! 黑⾐少年虽然头昏目眩,神智尚还清醒,心中想道:“这厮倒也说不不错,我与姑⺟从未见过,这厮却是先人为主,姑⺟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言语。何况这內里情由也不是三言两语代得清楚的,这厮有心害我,岂能停手容我细诉情由?只怕等不到姑⺟到来,已先遭了他的毒手了。唯今之计,只有走为上计!” 叶凌风使用追风剑式,瞬息之间,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把那少年杀得手忙脚“哇”的一口鲜⾎噴了出来,叶凌风大喜,唰的一招”⽩虹贯⽇”剑锋径刺他的咽喉。追风剑式是三十六招成一段落。叶凌风出剑虽快,但在告一段落、换招之际,却不免稍慢一些。那黑⾐少年蓦地中指一弹,叶凌风堪堪刺到他的咽喉,竟给他一指之力,把剑弹开,而且虎口微微发热。 叶凌风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年已托地跳出圈子,拔⾜飞奔。原来这少年是施用“天魔解体大法”自行咬破⾆尖,噴出鲜⾎的。 “天魔解体大法”是一种临到命关头才使用的琊派功夫,自残肢体之后,刺神经,可以增強功力。这少年的⽗亲时冲霄是琊出派⾝,后来才学正派武功的。这少年家传本领,故此也是琊正兼通。 但“天魔解体大法”只能见效片时,功效一失,元气更伤。 黑⾐少年在弹开叶凌风的宝剑之后,立即便要飞逃。 叶凌风惊疑不定,心道:“难道他刚才那副力竭筋疲的狼狈模样,是弄假不成?”一时间倒不敢去追。 就在此时,只听得江晓芙的声音叫道:“贼人在哪里?师哥别慌。我来帮你!” 叶凌风机警之极,见黑⾐少年没命逃跑,心道:“这小子若是气力未曾用尽,不至于逃得如此慌忙。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趁师妹未到之前,把他杀了灭口的好!”当下,脚尖一点,如影随形:紧追不舍,直待越过了围墙,这才出声应道:“这小贼本领有限,不必师妹帮手。我已经可以把他料理啦!” 江家倚山面湖,叶凌风追到湖边,已是赶上了那个少年,那黑⾐少年声音嘶哑“哼”了一声道“好,好狠的你!我倒要看你欺世盗名,能到几时?”叶凌风大喝道:“好大胆的狗腿子,竟敢闯进江大侠的家中,你以为我师⽗不在家中,我就不能取你命么?” 江晓芙追到了山坡,远远叫道:“师哥,且慢!” 叶凌风哪里还肯手下留人,听得师妹的叫喊,出手更快,黑⾐少年给他迫到湖边,怒声骂道:“我死为厉鬼,亦不饶你!”说时迟,那时快,叶凌风已是闪电般的一剑刺出,只听得“卜通”一声,那少年无路可退,跌下了猢中。叶凌风一剑刺空,面前骤失目标,几乎也要跟着冲下⽔去,慌忙煞住脚步。 这东平湖四面皆山,通向外面一条大河。此时正是连⽇大雨之后;舂霖⽔涨的时节,东⼲湖承受四面山洪,波涛汹涌,几个浪花一卷,黑⾐少年已是逐浪翻腾,凌波而去,无踪无影。 叶凌风除掉“祸”得意之极,心中冷笑道:“你诅咒我⾝败名裂,可惜你是永远办不到了。上一次你侥幸不死,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再活么?”黑⾐少年⾝受內伤,又中了毒针,于今跌落湖中,叶凌风亲眼看着他给波浪卷去,自是料他必死无疑。 江晓芙赶了到来,埋怨道:“师哥,你怎的就把那贼人杀了?” 叶凌风佯作不解,说道:“怎么?这贼人胆敢闯进咱们家中,给我发现之后,还意图害我,难道我不诙杀他?” 江晓芙道:“你应该留下活口,问他口供,给妈妈处置才对。你一下子就把他杀了,他是什么来头,抱着什么意图来的,咱们可就没法知道了.” 叶凌风拍了拍脑袋,说道“不错,这倒怪我糊涂了,一时设想到这层。但也怪这小子本领不济,我并非用的杀手,他已招架不住,跌落⽔了。或许他还没死,要不要找人打捞?” 江晓芙道:“这个时候,他的尸⾝也不知冲到哪里去了,怎还可以打捞?算了吧,反正人已死了,咱们回去告诉⺟亲吧。” 二人回到家中,只见⾕中莲已在叶凌风的房中等候。原来她们⺟女给叶凌风的喊声惊醒之后,⾕中莲有意叫女儿去助叶凌风,而自己则到叶凌风房中查看。 ⾕中莲做梦也想不到来的“贼人”是自己的亲侄儿,却给假侄儿害了命。听了叶凌风的禀报之后,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你碰上了贼人,当然要和他拼命,一时就想不到要留活口了。这贼人是怎么来的?” 叶凌风道:“我听得有夜行人的声息,推开窗子,他就一把暗器打了进来。幸亏我早有防备,躲到门后,没有给他打着。我立即舞剑防⾝,冲出去和他拼命。他听得我的叫喊,慌忙便逃,我想把他揪回来,追到湖边,他招架不住,便跌落⽔了。”⾕中莲道:“就只一个贼人么?”听口气似是有点怀疑。 叶凌风心头微凛“难道她看出了什么破绽?”只好答道: “不错,只是一个。” 江晓芙道:“妈,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个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只一个人就敢到咱们家来。若有绝世武功,那倒罢了。本领却又那么不济,连师兄也招架不来。嗯,这不是来送死吗?他何以会如此愚昧?” 要知江海天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手,等闲之辈,岂敢独闯江家?除非他并非怀着敌意而来,而是江家相识。 叶凌风心道:“原来她们是因此起疑。幸亏我早已有了准备。”当下说道“这贼人想必是知道师⽗不在家中。” 江晓芙道:“爹爹不在家中,妈可是留在家的,贼人若然那样消息灵通,焉有不知之理?哎呀,师哥,我倒是当真有点担心你杀错人了。” 叶凌风道:“不会的。来的倘是好人,怎会一来便发暗器打我?刚才我与他拼命,你也是看见的了,其中若有误会,他又怎会不出声呢?” 江晓芙道:“可惜你没有拿获活口,如今那人已经死了,却不知他是何来历?” ⾕中莲忽道:“我已经知道他的来历了!” 叶凌风大吃一惊,只听得江晓芙问道:“是什么来历?妈你怎知道的?”⾕中莲道:“来的是大內⾼手,你瞧这个!”手掌摊开,只见掌心上有四支黑黝黝的毒针。 叶凌风一见,这才定下心来,说道:“我正想来寻觅这贼人所发的暗器,原来姑姑已经捡起来了。” 江晓芙道:“这是淬过毒的梅花针么?江湖上用毒针的人不少,何以见得就是大內⾼手?” ⾕中莲道:“这不是寻常毒针。这是在孔雀胆与鹤顶红的毒中淬炼过的。这两种毒药只有大內才有。江湖中人,虽然知道孔雀胆与鹤顶红含有剧毒,但却不知配制的秘方。” 叶凌风早已放下心头的大石了,但这时才装作大大吃惊的样子,咋⾆道:“好险,好险!幸亏我没有给他打着!” 原来时凌风聪明绝顶,他师⺟可能因贼人是单独前来而起疑,这一层他也早已想到了。所以在勿促之间,他也没有忘记预先做下手脚。 李大典给他的毒针共有七支,他只用了三支那黑⾐少年,另外四支则撒在地上。他知道师⺟为人仔细,布此疑阵,正是有心让师⺟发现。这种毒针,只要中了一支,就可以置人于死,那少年中了三支,其余四支当然是无需用了。 ⾕中莲果然中了他的计,发现了毒针之后,虽然觉得“贼人”敢单独前来,未免胆大,但已毫不怀疑的便认定了“贼人”是大內⾼手了。 江晓芙对这位大师兄虽无特殊好感,却也并无成见,听了⺟亲的话,倒觉得有点歉然,说道:“师哥,我还担心你杀错了人呢,倒是我错怪你了!” ⾕中莲道:“这鹰爪孙大约是自恃有此毒针,以为你师⽗不在,便放胆来了。嗯,风侄,这几个月来你跟随师⽗,武功亦已大有进境了啊!…芙儿,你别以为这鹰爪孙本领不济,其实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好手了。我瞧他飞越围墙的⾝法,那份轻功,基就显得颇为深厚,只是受伤之后,不免迟滞一些而已。要是未曾受伤,只怕你还未必比得过他呢!” 叶凌风暗暗吃惊,心道:“师⺟的眼光好不锐利,幸亏她只是远远看见,未曾听到他的说话。” 江晓芙怔了一怔,忽地很不⾼兴他说道:“师兄,你又说你在路上只是学了一些口诀,原来是骗我的。你既然比我⾼明,为何还要求我指点?” ⾕中莲笑道:“芙儿,这是你的表哥懂得礼貌,对你客气。 你怎的不懂好歹,反怪他了?你们兄妹是应该时常切磋,也不必说是谁指点谁了。好了,你们都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叶凌风哪里睡得着觉?⾕中莲⺟女走后,他抹了一额冷汗,心道:”好险,好险,好在也只是虚惊一场。”惊魂稍定之后,又不噤为自己的“好运道”而心花怒放,以为可能揭破他秘密的两个人都已死了,以后是天下莫予毒也,这江家的掌门大弟于是做定的了。 直到将近天明时分,他忍不住疲倦,才朦朦胧胧地合上了眼睛,才过了一会儿,忽听得有拍门之声,叶凌风吓得跳了起来,喝道:“是谁?”江晓芙门外说道:“师哥,你醒了么?妈叫你赶快过去。有一个人等着要见你呢!”叶凌风边穿⾐服边问道: “什么人?”江晓芙道:“你再也猜想不到的人!”时凌风猛地一惊,睡意全都醒了。正是: 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知来者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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