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十章 七心海棠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飞狐外传  作者:金庸 书号:1925 更新时间:2016/10/5 
第十章 七心海棠
  程灵素吹灭了蜡烛,放⼊怀中,一声不响。胡斐道:“灵姑娘,你这慕容师兄怎么了?”程灵素“嘿”的一声,并不回答。过了半晌,胡斐又问一句,程灵素又是“哼”的一下。胡斐低声道:“怎么?你心里不痛快么?”程灵素幽幽地道:“我说的话,你没一句放在心上?”

  胡斐一怔,这才想起,她和自己约法三章,自己可一条也没遵守:“她要我不跟旁人说话,我不但说话,还自报姓名。

  她要我不许动武,我却连打两人。她叫我不得离开她⾝子三步,咳,我离开她十步也不止了…”越想越是歉然,道:“真对不起,只因为我见这三人很是凶狠,只怕伤到了你,心中着急,所以什么都忘了。”

  程灵素“嗤”的一笑,语音突转柔和,道:“那你全是为了我啦!自己忘得⼲⼲净净,却把错处都推在旁人⾝上,好不害臊!胡大哥,你为什么要自报姓名?这对夫最会记恨,一找上了你,魂不散,难得紧。他们明打不过你,暗中下起毒来,千方百计,神出鬼没,你这可是防不胜防。”

  胡斐只听得心中发⽑,心想她的话倒非张大其辞,但事已如此,怕也枉然。程灵素又问:“你⼲么把姓名说给他夫妇知道?”胡斐轻轻一笑,并不回答。程灵素道:“你打了他们二人,只怕他们找上我,是不是?你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上。胡大哥,你为什么一直待我这样好?”最后这两句话说得甚是温柔,胡斐在黑暗中虽瞧不见她的面容,但想来也必是神⾊柔和,当下也很诚恳的道:“你一直照顾我,使我避却危难。将心比心,我自然当你是好朋友啦。”

  程灵素很是⾼兴,笑道:“你真的把我当作好朋友么?那么我先救你一命再说。”胡斐吃了一惊,道:“什么?”程灵素道:“得点个火,那灯笼呢?”俯⾝去摸薛鹊丢下的那只灯笼,但在黑暗之中一时摸不到,不知她是丢在哪一处草丛之中。胡斐道:“你怀里不是还有半截蜡烛么?”程灵素笑道:“你要小命儿不要?这是用七心海棠做的蜡烛啊…嗯,嗯,在这儿了。”她在草丛中摸到了灯笼,晃火折点燃了,黑黝黝的森林之中,登时生起一团淡⻩的光亮,将两人罩在灯笼光下。

  胡斐听到姜铁山夫妇和慕容景岳接连几次说起“七心海棠”四字,似乎那是一件极厉害的毒物,灯笼光下见慕容景岳俯伏在地,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然僵毙,心下登时省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若非我鲁莽出手,那姜铁山夫妇也给你制服了。”程灵素微微一笑,道:“你是为我的一份好心,胡大哥,我还是领你的情。”

  胡斐望着她似乎弱不噤风的⾝子,心下好生惭愧:“她年纪还小我几岁,但这般智计百出,我枉然自负聪明,哪里及得上她半分。”这时已明⽩其中道理,程灵素的蜡烛乃是用剧毒的‮物药‬制成,点燃之后,发出的毒气既无臭味,又无烟雾,因此连慕容景岳等三个使毒的大行家也堕其术中而不自觉。

  自己若不贸然出手,那么姜铁山夫妇多闻了一会蜡烛的毒气,必定晕倒。但那时两人正夹攻程灵素,出手凌厉,只怕尚未晕倒,她已先受其害。

  程灵素猜到他的心思,说道:“你用手指碰一下我肩头的⾐服。”胡斐不明她的用意,但依言伸出食指,轻轻在她肩上抚了一下,突然食指有如火炙,不噤全⾝都跳了起来。程灵素见他这一跳情形极是狼狈,格格一阵笑,说道:“他夫妇若是抓住我的⾐服,那滋味便是这般了。”

  胡斐将食指在空中摇了几摇,只觉炙痛未已,说道:“好家伙!你⾐衫上放了什么毒药?这么厉害?”程灵素道:“这是⾚蝎粉,也没什么了不起。”胡斐伸食指在灯笼的火光下一看,只见手指上已起了一个个细泡,心想:“黑暗之中,幸亏我没碰到她的⾐衫,否则那还了得。”

  程灵素道:“胡大哥,你别怪我叫你上当。我是要你知道,下次碰到我这三个师兄师姊,当真要处处提防。你武功自然比他们⾼明得太多,但你瞧瞧你的手掌。”

  胡斐伸掌一看,不见有何异状。程灵素道:“你在灯笼前照照。”胡斐伸掌到灯笼之前,只见掌心隐隐似有一层黑气,心中一惊,道:“他…他们两人练过毒砂掌么?”程灵素淡淡地道:“毒手药王的弟子,岂有不练毒砂掌之理?”

  胡斐“啊”的一声,道:“原来尊师无嗔大师,才是真正的毒手药王。他老人家去世了么?怎么你这几位师兄师姊如此无情无义?”

  程灵素轻轻叹了口气,到大树上拔下银簪和透骨钉,将师⽗的两张字谕折好,放回怀中。这时第一张字谕上发光的字迹已隐没不见,只露出“知名不具”所写的那两行黑字。

  胡斐道:“这字条是你写的?”程灵素道:“是啊,师⽗那里有我大师兄手抄的药经。他的字我看得了。只是这几行字学得不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书法还要峻峭得多。”

  胡斐武功虽強,但自幼无人教他读书,因此说到书法什么,那是一窍不通,听她这么说,一句话也接不上去。

  程灵素道:“师⽗的手谕向来是用三炼矾⽔所写,要在火上一烘,方始显现,我又用虎骨的骨髓描了一遍,黑暗之中便发闪光了。你瞧!”说着熄了灯火,纸笺上果然现出她师⽗手谕闪光字迹,待得点亮灯笼,闪光之字隐没,看到的只是程灵素所写的短简。这短简自是写在手谕的两行之间。因此同是一张纸笺,光亮时现短简,黑暗中见手谕,说穿了毫不希奇。但慕容景岳等正自全神贯注,互相斗,突见师⽗的手谕在树上显现,自不免要大吃一惊,而程灵素再手持蜡烛走出,一时之间,他们只想着师⽗所遗的那部“药王神篇”纵然细心,也不会再防到她手中蜡烛会散发毒气了。

  这些诡异之事一件件的揭开,胡斐恍然大悟,脸上流露出又明⽩了一件事的喜⾊。

  程灵素笑道:“你中了毒砂掌,怎么反而⾼兴了?”胡斐笑道:“你答允救我一命的,有药王的⾼⾜在此,我还担心些什么?”程灵素嫣然一笑,忽然鼓气一吹,又将灯笼吹灭了,只听她走到竹箩之旁,瑟瑟索索地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声,不知她在竹箩中拿些什么,过了一会,回来点燃了灯笼。

  胡斐眼前突然一亮,见她已换上了一套⽩衫蓝。程灵素笑道:“这⾐衫上没有毒粉了,免得你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服。”胡斐叹了口气,道:“你什么都想到了。我年纪是活在狗⾝上的,有你十成中一成聪明,那便好了。”

  程灵素道:“我学了使用毒药,整⽇便在思量打算,要怎么下毒,旁人才不知觉,又要防人反来下毒,挖空心思,便想这种事儿。咳,哪及得上你心中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拉过胡斐的右手,用银簪在他每手指上刺了一个小孔,然后双手两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挤迫,小孔中流出的⾎,带有紫黑之⾊。她针刺的部位恰到好处,竟是不感痛楚,推挤黑⾎,手势又极是灵巧,过不多时,出来的⾎渐变鲜红。

  这时伏在地下的慕容景岳突然⾝子一动。胡斐道:“醒啦!”程灵素道:“不会醒的,至少还有三个时辰。”胡斐道:“刚才我把他挑了来,这人就像死了一般,我一点也不知道。

  他僵是僵得到了家,我的傻可也傻得到了家。”程灵素微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傻,那才叫不傻呢。”

  隔了一会,胡斐道:“他们老是问什么‘药王神篇’,那是一部药书,是不是?”程灵素道:“是啊,这是我师⽗花了毕生心⾎所著的一部书。给你瞧瞧吧!”伸手⼊怀,取出一个小小包袱,打开外面的布包,里面是一层油纸,油纸之內,才是一部六寸长、四寸宽的⻩纸书。程灵素用银簪挑开书页,只见每一页上都密密⿇⿇地写満了蝇头小楷,不言可知,这书每一页上都染満剧毒,无知之人随手一翻,非倒大霉不可。

  胡斐见她对自己推心置腹,什么重大的秘密也不隐瞒,心中自是喜,只是见了这部毒经心中发⽑,似觉多瞧得几眼,连眼睛也会中毒,不自噤地露出畏缩之意。程灵素将药书包好,放回怀中,然后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紫⾊粉末,敷在胡斐手指的‮孔针‬上,在他手臂关节上推拿几下,那些粉末竟从‮孔针‬中昅了进去。

  胡斐喜道:“大国手,这般的神乎其技,我从未见过。”程灵素笑道:“那算什么?你若见我师⽗给人开膛剖腹、接骨续肢的本事,那才叫神技呢。”胡斐悠然神往,道:“是啊,尊师虽然擅于使毒,但想来也必擅于治病救人,否则怎能称得‘药王’二字?”

  程灵素脸上现出喜容,道:“我师⽗若是听到你这几句话,他一定会喜你得紧,要说你是他的少年知己呢。咳,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说着眼眶不自噤的红了。

  胡斐道:“你那驼背师姊说你师⽗偏心,只管疼爱小徒弟,这话多半不假,我看也只你一人,才记着师⽗。”程灵素道:“我师⽗生平收了四个徒儿,这四人给你一晚上都见到了。慕容景岳是我大师兄,姜铁山是二师兄,薛鹊是三师姊。师⽗本来不想再收徒儿了,但见我三位师兄师姊闹得太不像话,只怕他百年之后无人制得他们,三人为非作歹,更要肆无忌惮,害人不浅,因此到得晚年,又收了我这个幼徒。”她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三个师兄师姊本原来也不坏,只为三师姊嫁了二师兄,大师兄和他俩结下深仇,三个人谁也不肯⼲休,弄到后来竟然难以收拾。”

  胡斐点头道:“你大师兄也想要娶你三师姊,是不是?”程灵素道:“这些事过去很久了,我也不大明⽩。只知道大师哥本来是有师嫂的,三师姊喜大师哥,便把师嫂毒死了。”胡斐“啊”的一声,只觉学会了下毒的功夫,实是害多利少,自然而然的会‮忍残‬起来。

  程灵素又道:“大师哥一气之下,给三师姊服了一种毒药,害得她驼了背,跛了脚。二师哥暗中一直喜着三师姊,她虽然残废,却并不嫌弃,便和她成了婚。也不知怎么,他们成婚之后,大师哥却又想念起三师姊的诸般好处来,竟然又去着她。我师⽗给他们三人弄得十分心烦,不管怎么开导教训,这三人反反复复,总是纠不清。倒是我二师哥为人比较正派,对子始终没有二心。他们在这洞庭湖边用生铁铸了这座药王庄,庄外又种了⾎矮栗,原先本是为了防备大师哥纠,后来他夫妇俩在江湖上多结仇家,这药王庄又成了他们避仇之处了。”

  胡斐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江湖上说到毒手药王时说法不同,有的说是个秀才相公,有的说是个耝豪大汉,有的说是个驼背女子,更有人说是个老和尚。”程灵素道:“真正的毒手药王,其实也说不上是谁。我师⽗不喜这个名头。他说:‘我使用毒物,是为了治病救人,称我“药王”那是愧不敢当,上面再加“毒手”二字,难道无嗔老和尚是随便杀人的么?’只因我师⽗使用毒物出了名,我三位师兄师姊又使得太滥,有时不免误伤好人,因此‘毒手药王’这四个字,在江湖上名头弄得十分响亮。师⽗不许师兄师姊怈露各人⾝分姓名,这么一来,只要什么地方有了离奇的下毒案件,一切帐便都算在‘毒手药王’四字头上,你瞧冤是不冤?”

  胡斐道:“那你师⽗该当出头辩个明⽩啊。”程灵素叹道:“这种事也是辩不胜辩…”说到这里,已将胡斐的五只手指推拿敷药完毕,站起⾝来,道:“咱们今晚还有两件事要办,若不是…”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微微一笑。

  胡斐接口道:“若不是我不听话,这两件事就易办得很,现下不免要大费手脚。”

  程灵素笑道:“你知道就好啦,走吧!”胡斐指着躺在地下的慕容景岳道:“又要请君⼊箩?”程灵素笑道:“劳您的大驾。”胡斐抓起慕容景岳背上⾐服,将他放⼊竹箩,放在肩上挑起。

  程灵素在前领路,却是向西南方而行,走了三里模样,来到一座小屋之前,叫道:“王大叔,去吧!”屋门打开,出来一个汉子,全⾝黑漆漆的,挑着一副担子。胡斐心想:“又有奇事出来啦!”有了前车之鉴,哪里还敢多问,当下紧紧跟在程灵素⾝后,当真不离开她⾝边三步。程灵素回眸一笑,意示嘉许。

  那汉子跟随在二人之后,一言不发。程灵素折而向北,四更过后,到了药王庄外。

  她从竹箩中取出三大丛蓝花,分给胡斐和那汉子每人一丛,于是径越⾎矮栗而过,到了铁铸的圆屋外面,叫道:“二师哥,三师姊,开不开门?”连问三声,圆屋中寂无声息。

  程灵素向那汉子点点头。那汉子放下担子,担子的一端是个风箱。他拉动风箱,烧红炭火,熔起铁来,敢情是个铁匠。胡斐看得大奇。又过片刻,只见那汉子将烧红的铁汁浇在圆屋之上,摸着屋上的隙,一条条的浇去,原来竟是将铁屋上启闭门窗的通路一一封住。姜铁山和薛鹊虽在屋中,想是忌惮程灵素厉害,竟然不敢出来阻挡。

  程灵素见铁屋的隙已封了十之八九,这时屋中人已无法突围而出,于是向胡斐招招手。两人向东越过⾎矮栗,向西北走了数十丈,只见遍地都是大岩石。程灵素口中数着脚步,北行几步,又向西几步,轻声道:“是了!”点了灯笼一照,只见两块大岩石之间有个碗口大小的洞⽳,洞上又用一块岩石凌空搁着。程灵素低声道:“这是他们的通气孔。”取出那半截蜡烛点燃了,放在洞口,与胡斐站得远远地瞧着。

  蜡烛点着后,散出极淡的轻烟,随着微风,袅袅从洞中钻了进去。

  瞧了这般情景,胡斐对程灵素的手段更是敬畏,但想到铁屋中人给毒烟这么一薰,哪里还有生路?不自噤地起了怜悯之念,心想:“这淡淡轻烟,本已极难知觉,便算及时发见,堵上气孔,最后还是要窒息而死,只差在死得迟早而已。难道我眼看着她⼲这种绝户灭门的毒辣行径,竟不加阻止么?”

  只见程灵素取出一把小小团扇,轻煽烛火,蜡烛上冒出的轻烟尽数从岩孔中钻了进去,胡斐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说道:“灵姑娘,你那师兄师姊,与你当真有不可解的怨仇么?”程灵素道:“没有呀。”胡斐道:“你师⽗传下遗命,要你清理门户,是不是?”程灵素道:“眼下还没到这个地步。”

  胡斐道:“那…那…”心中动,不知如何措辞,一时说不下去了。

  程灵素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什么啊?瞧你急成这副样子!”胡斐定了定神道:“倘若你师哥师姊…并无非杀不可的过恶,还是给他们留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程灵素道:“是啊,我师⽗也这么说。”顿了一顿,说道:“可惜你没见到我师⽗,否则你们一老一少,一定说得来。”口中说话,手上团扇仍是不住拨动。

  胡斐搔了搔头,指着蜡烛道:“这毒烟…这毒烟不会致人死命么?”程灵素道:“啊,原来咱们胡大哥在大发慈悲啦。

  我是要救人命,不是在伤天害理。”说着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神⾊颇是‮媚妩‬。胡斐満脸通红,心想自己又做了一次傻瓜,虽不懂噴放毒烟为何反是救人,心中却甚感舒畅。

  程灵素伸出左手小指,用指甲在蜡烛上刻了一条浅印,道:“请你给我瞧着,别让风吹熄了,点到这条线上就熄了蜡烛。”将团扇变给胡斐,站直⾝子,四下察看,倾听声息。胡斐学着她样,将轻烟煽⼊岩孔。

  程灵素在十余丈外兜了个圈子,没见什么异状,坐在一块圆岩之上,说道:“今晚引狼来踏我花圃的,是二师哥的儿子,叫做小铁。”胡斐“啊”了一声。道:“他也在这下面么?”

  说着向岩孔中指了指。程灵素笑道:“是啊!咱们费这么大劲,便是去救他。先薰晕了师哥师姊,做起事来不会碍手碍脚。”

  胡斐心道:“原来如此。”

  程灵素道:“二师哥和三师姊有一家姓孟的对头,到了洞庭湖边已有半年,使尽心机,总是解不了铁屋外的⾎矮栗之毒,攻不进去。死在洞庭湖畔的那两个人,十九便是孟家的。

  我种的蓝花,却是⾎矮栗的克星,二师哥他们一直不知,直到你和锺爷⾝上带了蓝花,不怕毒侵,他们这才惊觉。”胡斐道:“是了,我和锺二哥来的时候,听到铁屋中有人惊叫,必是为此。”程灵素点点头,说道:“这⾎矮栗的毒,本是无药可解,须得经常服食树上所结的栗子,才不受那树气息的侵害。幸好⾎矮栗毒虽然厉害,倒也不易为害人畜,因为只要有这么一棵树长着,周围数十步內寸草不生,虫蚁绝迹,一看便知。”胡斐道:“怪不得这铁屋周围连草也没半条。我把两匹马的口都扎住了,还是避不了毒质,若不是你相赠蓝花…”说到这里,想起今晚的莽撞,不自噤暗暗惊心,心道:“无怪江湖上一提到‘毒手药王’便谈虎⾊变,锺二哥极力戒备,确非无因。”

  程灵素道:“我这蓝花是新试出来的品种,总算承蒙不弃,没在半路上丢掉。”胡斐微笑道:“这花颜⾊娇,很是好看。”

  程灵素道:“幸亏这蓝花好看,倘若不美,你便把它抛了,是不是?”胡斐一时不知所对,只说:“唔…唔…”心中在想:“倘若这蓝花果真十分丑陋,我会不会仍然蔵在⾝边?是否幸亏花美,这才救了我和锺二哥的命?”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胡斐正自寻思,没举扇挡住蜡烛,烛火一闪,登时熄了。胡斐轻轻叫声:“啊哟!”忙取出火折,待要再点蜡烛,只听程灵素在黑暗中道:“算啦,也差不多够了。”胡斐听她语气中颇有不悦之意,心想她叫我做什么事,我总是没做得妥贴,似乎一切全都漫不经心,歉然道:“真对不起,今晚不知怎的,我总是失魂落魄的。”程灵素默然不语。

  胡斐道:“我正在想你这句话,没料到刚好有一阵风来。

  灵姑娘,我想过了,你送我这蓝花之时,我全没知这是救命之物,但既是人家一番好意给的东西,我自会好好收着。”程灵素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恳切“嗯”了一声。

  在黑暗之中,两人相对坐着,过了一会,胡斐道:“我从小没爹没娘,难得有谁给我什么东西。”程灵素道:“是啦,我也从小没爹没娘,还不是活得这么大了?”说着点燃了灯笼,说道:“走吧!”

  胡斐偷眼瞧她脸⾊,似乎并没生气,当下不敢多问,跟随在后。

  两人回到铁屋之前,见那铁匠坐在地下昅烟。程灵素道:“王大叔,劳您驾凿开这条!”所指之处,正是适才她要铁匠焊上了的。那铁匠也没问什么原由,拿出铁锤铁凿,叮叮当当地凿了起来,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焊上的凿开。程灵素说道:“开门吧!”

  那铁匠用铁锤东打打,西敲敲,倒转铁锤,用锤柄一撬,当的一声,一块大铁板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六尺⾼、三尺宽的门来。这铁匠对铁屋的构造似乎了如指掌,伸手在门边一拉,便有一座小小的铁梯伸出,从门上通向內进。

  程灵素道:“咱们把蓝花留在外面。”三人将⾝上揷的一束蓝花都抛在地下。程灵素正要跨步从小铁梯走进屋去,轻轻嗅了一下,道:“胡大哥,怎么你⾝上还有蓝花?别带进去。”

  胡斐应道:“噢!”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说道:“你鼻子真灵,我包在包里你也知道。”

  那布包中包着他的家传拳经刀谱,还有一些杂物,⽇间程灵素给他的那棵蓝花也在其內,只是包了大半⽇,早已枯萎了。胡斐捡了出来,放在铁门板上。程灵素见他珍而重之的收蔵着这棵蓝花,知他刚才果然没说假话,很是喜,向他嫣然一笑,道:“你没骗人!”胡斐一楞,心道:“我何必骗你?”程灵素指着铁屋的门道:“里面的人平时服食⾎栗惯了,这蓝花正是克星,他们抵受不住。”提起灯笼,踏步进內。胡斐和王铁匠跟着进去。

  走完铁梯,是一条狭窄的‮道甬‬,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小小厅堂。只见墙上挂着书画对联,湘妃竹的桌椅,陈设甚是雅致。胡斐暗暗纳罕:“那姜铁山形貌耝鲁,居处却是这等的所在,倒像是到了秀才书生的家里。”程灵素毫不停留,一直走向后进。胡斐跟着她走进一间厨房模样的屋子,眼前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姜铁山和薛鹊倒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当七心海棠所制蜡烛的轻烟从岩孔中透⼊之时,胡斐已料到定然有此情景,倒也不以为异,奇怪的是一只大铁镬盛満了热⽔,镬中竟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这人⾚裸着上⾝,镬中⽔气不断噴冒,看来这⽔虽非沸腾,却已甚热,说不定这人已活活煮死。

  胡斐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待要将那人从镬中拉起,程灵素道:“别动!你瞧他…瞧他⾝上还有没有⾐服。”胡斐探首到镬中一看,道:“他穿着子。”程灵素脸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走近镬边,探了探那人鼻息,道:“你到灶下加些柴火!”

  胡斐吓了一跳,向那人再望一眼,认出他便是引了狼群来践踏花圃之人,只见他双目紧闭,张大了口,壮健的脯微微起伏,果然未死,但显已晕去,失了知觉,问道:“他是小铁?他们的儿子?”程灵素道:“不错,我师哥师姊想熬出他⾝上的毒质,但没有七心海棠的花粉,总是治不好。”胡斐这才放心,见灶中火势微弱,于是加了一硬柴,生怕⽔煮得太热,小铁抵受不住,不敢多加。程灵素笑道:“多加几,煮不,煨不烂的。”胡斐依言,又拿两条硬柴塞⼊灶中。

  程灵素伸手⼊镬,探了探⽔的冷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药瓶,倒出些⻩⾊粉末,塞在姜铁山和薛鹊鼻中。

  稍待片刻,两人先后打了几个噴嚏,睁眼醒转,只见程灵素手中拿着一只⽔瓢,从镬中挹了一瓢热⽔倒去,再从⽔缸中挹了一瓢冷⽔加在镬中。夫妇俩对望了一眼,初醒时那又惊又怒的神⾊立时转为喜⾊,知道她既肯出手相救,独生爱子便是死里逃生。两人站起⾝来,默然不语,心中各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爱子明明是中了她的毒手,此刻她却又来相救,向她道谢是犯不着,但是她如不救,儿子又活不成;再说,她不过是小师妹,自己儿子的年纪还大过她,哪知师⽗偏心,传给她的本领远胜过自己夫妇,接连受她克制,竟是缚手缚脚,没半点还手的余地。

  程灵素一见⽔汽略盛,便挹去一瓢热⽔,加添一瓢冷⽔,使姜小铁⾝上的毒质逐步熬出。熬了一会,她忽向王铁匠道:“再不动手,便报不了仇啦!”王铁匠道:“是!”在灶边拾起一段硬柴,夹头夹脑便向姜铁山打去。

  姜铁山大怒,喝道:“你⼲什么?”一把抓住硬柴,待要还手。薛鹊道:“铁山,咱们今⽇有求于师妹,这几下也挨不起么?”姜铁山一呆,怒道:“好!”松手放开了硬柴。王铁匠一柴打了下去,姜铁山既不闪避,也不招架,着头让他猛击一记。王铁匠骂道:“你抢老子田地,老子给你铸造铁屋,还打得老子断了三肋骨,在上躺了半年,狗娘养的,想不到也有今⽇。”骂一句,便用硬柴猛击一下,他打了几十年铁,虽然不会武功,但右臂的打击之力何等刚猛,打得几下,硬柴便断了。

  姜铁山始终不还手,咬着牙任他殴击。

  胡斐从那王铁匠的骂声听来,知他曾受姜铁山夫妇极大的欺庒,今⽇程灵素伸张公道,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倒也是大快人心之举。王铁匠打断了三硬柴,见姜铁山満脸是⾎,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哼,他是个良善之人,觉得气也出了,虽然当年自己受他⽗子殴打远惨于此,但也不为己甚,将硬柴往地下一抛,向程灵素抱拳道:“程姑娘,今⽇你替我出了这口气,小人难以报答。”程灵素道:“王大叔不必多礼。”转头向薛鹊道:“三师姊,你们把田地还了王大叔,冲着小妹的面子,以后也别找他报仇,好不好?”薛鹊低沉着嗓子道:“我们这辈子永不踏进湖南省境了。再说,这种人也不会叫我们念念不忘。”程灵素道:“好,就是这样。王大叔,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王铁匠満脸喜⾊,拾起折在地下的半截硬柴,心道:“你这恶霸当年打得老子多惨!这半截带⾎硬柴,老子是要当宝贝一般地蔵起来了。”又向程灵素和胡斐行了一礼,转⾝出去。

  胡斐见到这张朴实淳厚的脸上充満着小孩子一般的喜⾊,心中一动,忽地记起佛山镇北帝庙中的惨剧。那⽇恶霸凤天南被自己制住,对锺阿四的责骂无辞可对,但自己只离开片刻,锺阿四全家登时尸横殿堂。这姜铁山夫妇的奷诈凶残不在凤天南之下,未必会信守诺言,只怕程灵素一去,立时会对王铁匠痛下毒手。他想到此处,追到门口,叫道:“王大叔,我有句话跟你说。”王铁匠站定脚步,回头瞧着他。胡斐道:“王大叔,这姓姜的夫不是好人。你赶紧卖了田地,走得远远的,别在这里多耽。他们的手段毒辣得紧。”

  王铁匠一怔,很舍不得这住了几十年的家乡,道:“他们答应了永不踏进湖南省境。”胡斐道:“这种人的说话,也信得过么?”王铁匠恍然大悟,连说:“对,对!我明儿便走!”

  他跨出铁门,转头又问:“你贵姓?”胡斐道:“我姓胡。”王铁匠道:“好,胡爷,咱们再见了,你这一辈子可得好好待程姑娘啊。”

  这次轮到胡斐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王铁匠哈哈一笑,道:“胡爷,王铁匠又不是傻子,难道我还瞧不出么?程姑娘人既聪明,心眼儿又好,这份本事更加不用提啦。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一辈子你可得多听她话。”说着哈哈大笑。

  胡斐听他话中有因,却不便多说,只得含糊答应,说道:“再见啦。”王铁匠道:“胡爷,再见,再见!”收拾了风箱家生,挑在肩头便走。他走出几步,突然放开嗓子,唱起洞庭湖边的情歌来。

  只听他唱道:“小妹子待情郞——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但静夜中听着这曲情歌,自有一股人心魄的绵味道。胡斐站在门口,听得歌声渐渐远去,隐没不闻,这才回到厨房。

  只见姜小铁已然醒转,站在地下,全⾝淋淋的,上⾝已披了⾐衫,姜家三人对程灵素又是忌惮,又是怀恨,但对她用药使药的神技,不自噤的也有一股羡之意。三人冷冷的站着,并不道谢,却也不示敌意。

  程灵素从怀中取出三束⽩⾊的⼲草药,放在桌上,道:“你们离开此间之时,那孟家一⼲人定会追踪拦截。这三束醍醐香用七心海棠炼制过,⾜以退敌,但不致杀人再增新仇。”

  姜铁山听到这里,脸现喜⾊,说道:“小师妹,多谢你帮我想得周到。”胡斐心想:“她救活你儿子命,你不说一个谢字,直到助你退敌,这才称谢,想来这敌人定然甚強。却不知孟家的人是哪一路英雄好汉,连这对用毒的⾼手也一筹莫展,只有困守在铁屋之中。”

  程灵素说道:“小铁,中了鬼蝙蝠剧毒那两人,都是孟家的吧?你下手好狠啊!”她说这话之时,向小铁一眼也没瞧。

  姜小铁吓了一跳,心想:“你怎知道?”嗫嚅着道:“我…我…”姜铁山道:“小师妹,小铁此事大错,愚兄已责打他过了。”说着走过去拉起小铁的⾐衫,推着他⾝子转过背后来,露出満背鞭痕,⾎⾊殷然,都是新结的疤。

  程灵素给他疗毒之时,早已瞧见,但想到使用无药可解的剧毒,实是本门大忌,不得不再提及。她所以知道那两人是小铁所毒死,也是因见到他背上鞭痕,这才推想而知。她想起先师无嗔大师的谆谆告诫:“本门擅于使毒,旁人深恶痛绝,其实下毒伤人,比之兵刃拳脚却多了一层慈悲心肠。下毒之后,如果对方悔悟求饶,立誓改过,又或是发觉伤错了人,都可解救。但若一刀将人杀了,却是人死不能复生。因此凡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本门弟子决计不可用以伤人,对方就是大奷大恶,总也要给他留一条回头自新之路。”心想这条本门的大戒,二师哥三师姊对小铁也一定常自言及,不知他何以竟敢大胆犯规?见他背上鞭痕累累,纵横叉,想来⽗⺟责打不轻,这次又受沸⽔熬⾝之苦,也是一番重惩,于是躬⾝施礼,说道:“师哥师姊,小妹多有得罪,咱们后会有期。”

  姜铁山还了一揖,薛鹊只哼了一声,却不理会。程灵素也不以为意,向胡斐作个眼⾊,相偕出门。

  两人跨出大门,姜铁山自后赶上,叫道:“小师妹!”程灵素回过头来,见他脸上有为难之⾊,言又止,已知其意,问道:“二师哥有何吩咐?”姜铁山道:“那三束醍醐香,须得有三个功力相若之人运气施为,方能拒敌。小铁功力尚浅,愚兄想请师妹…”说到这里,虽极盼她留下相助,总觉说不出口“想请师妹…”几个字连说了几遍,接不下话。

  程灵素指着门外的竹箩道:“大师哥便在这竹箩之中。小妹留下的海棠花粉,⾜够替他解毒。二师哥何不乘机跟他修好言和,也可得一強助?”姜铁山大喜,他一直为大师哥的纠不休而烦恼,想不到小师妹竟已安排了这个一举两得的妙计,既退強敌,又解了师兄弟间多年的嫌隙,忙连声道谢,将竹箩提进门去。

  胡斐从铁门板上拾起那束枯了的蓝花,放⼊怀中。程灵素晃了他一眼,向姜铁山挥手道别,说道:“二师哥,你头脸出⾎,⾝上毒气已然散去,可别怪小妹无礼啊。”姜铁山一楞,登时醒悟,心道:“她叫王铁匠打我,固是惩我昔⽇的凶横,但也未始不无善意。鹊妹毒气未散,还得给她放⾎呢!”想起事事早在这个小师妹的算中,自己远非其敌,终于死心塌地,息了抢夺师⽗遗著“药王神篇”的念头。

  程灵素和胡斐回到茅舍,锺兆文兀自沉醉未醒。这一晚整整忙了‮夜一‬,此时天已大明,程灵素取出解药,要胡斐喂给锺兆文服下,然后两人各拿了一把锄头,将花圃中践踏未尽的蓝花细细连锄去,不留半棵,尽数深埋⼊土。

  程灵素道:“我先见狼群来袭,还道是孟家的人来抢蓝花,后来见小铁项颈中挂了一大束药草,才猜到他的用意。”胡斐道:“他怎么中了你七心海棠之毒?黑暗中我没瞧得清楚。”程灵素道:“我用透骨钉打了他一钉,钉上有七心海棠的毒质,还带着那封假冒大师哥的信,约他们在树林中相会。那透骨钉是大师哥自铸的独门暗器,二师哥三师姊向来认得,自是没有怀疑。”胡斐道:“你大师哥的暗器,你却从何处得来?”

  程灵素笑道:“你倒猜猜。”胡斐微一沉昑,道:“啊!是了,那时你大师哥已给你擒住,昏晕在竹箩之中,暗器是从他⾝上搜出来的。”程灵素笑道:“不错。大师哥见了我的蓝花后早已起疑,你们向他问路,他便跟踪而来,正好自投竹箩。”

  两人说得⾼兴,一齐倚锄大笑,忽听得⾝后一个声音说道:“什么好笑啊?”两人回过头来,只见锺兆文糊糊地站在屋檐下,脸上红红的尚带酒意。胡斐一愣,道:“灵姑娘,苗大侠伤势不轻,我们须得便去。这解药如何用法,请你指点。”程灵素道:“苗大侠伤在眼目,那是人⾝最柔嫰之处,用药轻重,大有斟酌。不知他伤得怎样?”这一句话可问倒了胡斐。他一意想请她去施救,只是素无渊源,人家又是个年轻女子,便像姜铁山那样,那一句相求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程灵素微笑道:“你若求我,我便去。只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胡斐大喜,忙道:“答应得,答应得,什么事啊?”

  程灵素笑道:“这时还不知道,将来我想到了便跟你说,就怕你⽇后要赖。”胡斐道:“我赖了便是个贼‮八王‬!”程灵素一笑,道:“我收拾些替换⾐服,咱们便走。”胡斐见她⾝子瘦瘦怯怯,低声道:“你‮夜一‬没睡,只怕太累了。”程灵素轻轻‮头摇‬,翩然进房。

  锺兆文哪知自己沉睡半夜,已起了不少变故,一时之间胡斐也来不及向他细说,只说解药已经求到,这位程姑娘是治伤疗毒的好手,答应同去给苗人凤医眼。锺兆文还待要问,程灵素已从房中出来,背上负了一个小包,手中捧着一小盆花。

  这盆花的叶子也和寻常海棠无异,‮瓣花‬紧贴枝⼲而生,花枝如铁,‮瓣花‬上有七个小小的⻩点。胡斐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七心海棠了?”程灵素捧着送到他面前,胡斐吓了一跳,不自噤地向后退了一步。程灵素噗哧一笑,道:“这花的茎花叶,均是奇毒无比,但不加制炼,不会伤人。你只要不去吃它,便死不了。”胡斐笑道:“你当我是牛羊么,吃生草生花?”将那盆花接了过来。程灵素扣上板门。

  三人来到⽩马寺镇上,向药材铺取回寄存的兵刃。锺兆文取出银两,买了三匹坐骑,不敢耽搁,就原路赶回。

  那⽩马寺是个小镇,买到三匹坐骑已经很不容易,自不是什么骏马良驹,行到天黑也不过赶了两百来里。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见三匹马困乏不堪,已经不能再走,只得在一座小树林中就地野宿。

  程灵素实在支持不住了,倒在胡斐找来的一堆枯草上,不久便即睡去。锺兆文叫胡斐也睡,说自己昨晚已经睡过。今晚可以守夜。

  胡斐睡到半夜,忽听得东边隐隐有虎啸之声,一惊而醒。

  那虎啸声不久便即远去,胡斐却再也难以⼊睡,说道:“锺二哥你睡吧,反正我睡不着,后半夜我来守。”

  他打坐片刻,听程灵素和锺兆文呼昅沉稳,睡得甚酣,心想:“这一次多管闲事,耽搁了好几天,追寻凤天南便更为不易了,却不知他去不去‮京北‬参与掌门人大会?”东思西想,不能宁定,从怀中取出布包,打了开来,又将那束蓝花包在包里,忽然想起王铁匠所唱的那首情歌,心中一动:“难道她当真对我很好,我却没瞧出来么?”

  正自出神,忽听得程灵素笑道:“你这包儿中蔵着些什么宝贝?给我瞧瞧成不成?”胡斐回过头来,淡淡月光之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坐在枯草之上。

  胡斐道:“我当是宝贝,你瞧来或许不值一笑。”将布包摊开了送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我小时候平四叔给我削的一柄小竹刀,这是我结义兄长赵三哥给的一朵红绒花;这是我祖传的拳经刀谱…”指到袁紫⾐所赠的那只⽟凤,顿了一顿,说道:“这是朋友送的一件玩意儿。”

  那⽟凤在月下发出柔和的莹光,程灵素听他语音有异,抬起头来,说道:“是一个姑娘朋友吧?”胡斐脸上一红,道:“是!”程灵素笑道:“这还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吗?”说着微微一笑,将布包还给胡斐,径自睡了。

  胡斐呆了半晌,也不知是喜是愁,耳边似乎隐隐响起了王铁匠的歌声: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wWW.nILXs.cOm
上一章   飞狐外传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飞狐外传》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飞狐外传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飞狐外传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