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十章 七心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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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飞狐外传 作者:金庸 书号:1925 | 更新时间:2016/10/5 |
第十章 七心海棠 | |
程灵素吹灭了蜡烛,放⼊怀中,一声不响。胡斐道:“灵姑娘,你这慕容师兄怎么了?”程灵素“嘿”的一声,并不回答。过了半晌,胡斐又问一句,程灵素又是“哼”的一下。胡斐低声道:“怎么?你心里不痛快么?”程灵素幽幽地道:“我说的话,你没一句放在心上?” 胡斐一怔,这才想起,她和自己约法三章,自己可一条也没遵守:“她要我不跟旁人说话,我不但说话,还自报姓名。 她要我不许动武,我却连打两人。她叫我不得离开她⾝子三步,咳,我离开她十步也不止了…”越想越是歉然,道:“真对不起,只因为我见这三人很是凶狠,只怕伤到了你,心中着急,所以什么都忘了。” 程灵素“嗤”的一笑,语音突转柔和,道:“那你全是为了我啦!自己忘得⼲⼲净净,却把错处都推在旁人⾝上,好不害臊!胡大哥,你为什么要自报姓名?这对夫最会记恨,一找上了你,魂不散,难得紧。他们明打不过你,暗中下起毒来,千方百计,神出鬼没,你这可是防不胜防。” 胡斐只听得心中发⽑,心想她的话倒非张大其辞,但事已如此,怕也枉然。程灵素又问:“你⼲么把姓名说给他夫妇知道?”胡斐轻轻一笑,并不回答。程灵素道:“你打了他们二人,只怕他们找上我,是不是?你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上。胡大哥,你为什么一直待我这样好?”最后这两句话说得甚是温柔,胡斐在黑暗中虽瞧不见她的面容,但想来也必是神⾊柔和,当下也很诚恳的道:“你一直照顾我,使我避却危难。将心比心,我自然当你是好朋友啦。” 程灵素很是⾼兴,笑道:“你真的把我当作好朋友么?那么我先救你一命再说。”胡斐吃了一惊,道:“什么?”程灵素道:“得点个火,那灯笼呢?”俯⾝去摸薛鹊丢下的那只灯笼,但在黑暗之中一时摸不到,不知她是丢在哪一处草丛之中。胡斐道:“你怀里不是还有半截蜡烛么?”程灵素笑道:“你要小命儿不要?这是用七心海棠做的蜡烛啊…嗯,嗯,在这儿了。”她在草丛中摸到了灯笼,晃火折点燃了,黑黝黝的森林之中,登时生起一团淡⻩的光亮,将两人罩在灯笼光下。 胡斐听到姜铁山夫妇和慕容景岳接连几次说起“七心海棠”四字,似乎那是一件极厉害的毒物,灯笼光下见慕容景岳俯伏在地,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然僵毙,心下登时省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道:“若非我鲁莽出手,那姜铁山夫妇也给你制服了。”程灵素微微一笑,道:“你是为我的一份好心,胡大哥,我还是领你的情。” 胡斐望着她似乎弱不噤风的⾝子,心下好生惭愧:“她年纪还小我几岁,但这般智计百出,我枉然自负聪明,哪里及得上她半分。”这时已明⽩其中道理,程灵素的蜡烛乃是用剧毒的物药制成,点燃之后,发出的毒气既无臭味,又无烟雾,因此连慕容景岳等三个使毒的大行家也堕其术中而不自觉。 自己若不贸然出手,那么姜铁山夫妇多闻了一会蜡烛的毒气,必定晕倒。但那时两人正夹攻程灵素,出手凌厉,只怕尚未晕倒,她已先受其害。 程灵素猜到他的心思,说道:“你用手指碰一下我肩头的⾐服。”胡斐不明她的用意,但依言伸出食指,轻轻在她肩上抚了一下,突然食指有如火炙,不噤全⾝都跳了起来。程灵素见他这一跳情形极是狼狈,格格一阵笑,说道:“他夫妇若是抓住我的⾐服,那滋味便是这般了。” 胡斐将食指在空中摇了几摇,只觉炙痛未已,说道:“好家伙!你⾐衫上放了什么毒药?这么厉害?”程灵素道:“这是⾚蝎粉,也没什么了不起。”胡斐伸食指在灯笼的火光下一看,只见手指上已起了一个个细泡,心想:“黑暗之中,幸亏我没碰到她的⾐衫,否则那还了得。” 程灵素道:“胡大哥,你别怪我叫你上当。我是要你知道,下次碰到我这三个师兄师姊,当真要处处提防。你武功自然比他们⾼明得太多,但你瞧瞧你的手掌。” 胡斐伸掌一看,不见有何异状。程灵素道:“你在灯笼前照照。”胡斐伸掌到灯笼之前,只见掌心隐隐似有一层黑气,心中一惊,道:“他…他们两人练过毒砂掌么?”程灵素淡淡地道:“毒手药王的弟子,岂有不练毒砂掌之理?” 胡斐“啊”的一声,道:“原来尊师无嗔大师,才是真正的毒手药王。他老人家去世了么?怎么你这几位师兄师姊如此无情无义?” 程灵素轻轻叹了口气,到大树上拔下银簪和透骨钉,将师⽗的两张字谕折好,放回怀中。这时第一张字谕上发光的字迹已隐没不见,只露出“知名不具”所写的那两行黑字。 胡斐道:“这字条是你写的?”程灵素道:“是啊,师⽗那里有我大师兄手抄的药经。他的字我看得了。只是这几行字学得不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书法还要峻峭得多。” 胡斐武功虽強,但自幼无人教他读书,因此说到书法什么,那是一窍不通,听她这么说,一句话也接不上去。 程灵素道:“师⽗的手谕向来是用三炼矾⽔所写,要在火上一烘,方始显现,我又用虎骨的骨髓描了一遍,黑暗之中便发闪光了。你瞧!”说着熄了灯火,纸笺上果然现出她师⽗手谕闪光字迹,待得点亮灯笼,闪光之字隐没,看到的只是程灵素所写的短简。这短简自是写在手谕的两行之间。因此同是一张纸笺,光亮时现短简,黑暗中见手谕,说穿了毫不希奇。但慕容景岳等正自全神贯注,互相斗,突见师⽗的手谕在树上显现,自不免要大吃一惊,而程灵素再手持蜡烛走出,一时之间,他们只想着师⽗所遗的那部“药王神篇”纵然细心,也不会再防到她手中蜡烛会散发毒气了。 这些诡异之事一件件的揭开,胡斐恍然大悟,脸上流露出又明⽩了一件事的喜⾊。 程灵素笑道:“你中了毒砂掌,怎么反而⾼兴了?”胡斐笑道:“你答允救我一命的,有药王的⾼⾜在此,我还担心些什么?”程灵素嫣然一笑,忽然鼓气一吹,又将灯笼吹灭了,只听她走到竹箩之旁,瑟瑟索索地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声,不知她在竹箩中拿些什么,过了一会,回来点燃了灯笼。 胡斐眼前突然一亮,见她已换上了一套⽩衫蓝。程灵素笑道:“这⾐衫上没有毒粉了,免得你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服。”胡斐叹了口气,道:“你什么都想到了。我年纪是活在狗⾝上的,有你十成中一成聪明,那便好了。” 程灵素道:“我学了使用毒药,整⽇便在思量打算,要怎么下毒,旁人才不知觉,又要防人反来下毒,挖空心思,便想这种事儿。咳,哪及得上你心中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拉过胡斐的右手,用银簪在他每手指上刺了一个小孔,然后双手两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挤迫,小孔中流出的⾎,带有紫黑之⾊。她针刺的部位恰到好处,竟是不感痛楚,推挤黑⾎,手势又极是灵巧,过不多时,出来的⾎渐变鲜红。 这时伏在地下的慕容景岳突然⾝子一动。胡斐道:“醒啦!”程灵素道:“不会醒的,至少还有三个时辰。”胡斐道:“刚才我把他挑了来,这人就像死了一般,我一点也不知道。 他僵是僵得到了家,我的傻可也傻得到了家。”程灵素微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傻,那才叫不傻呢。” 隔了一会,胡斐道:“他们老是问什么‘药王神篇’,那是一部药书,是不是?”程灵素道:“是啊,这是我师⽗花了毕生心⾎所著的一部书。给你瞧瞧吧!”伸手⼊怀,取出一个小小包袱,打开外面的布包,里面是一层油纸,油纸之內,才是一部六寸长、四寸宽的⻩纸书。程灵素用银簪挑开书页,只见每一页上都密密⿇⿇地写満了蝇头小楷,不言可知,这书每一页上都染満剧毒,无知之人随手一翻,非倒大霉不可。 胡斐见她对自己推心置腹,什么重大的秘密也不隐瞒,心中自是喜,只是见了这部毒经心中发⽑,似觉多瞧得几眼,连眼睛也会中毒,不自噤地露出畏缩之意。程灵素将药书包好,放回怀中,然后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紫⾊粉末,敷在胡斐手指的孔针上,在他手臂关节上推拿几下,那些粉末竟从孔针中昅了进去。 胡斐喜道:“大国手,这般的神乎其技,我从未见过。”程灵素笑道:“那算什么?你若见我师⽗给人开膛剖腹、接骨续肢的本事,那才叫神技呢。”胡斐悠然神往,道:“是啊,尊师虽然擅于使毒,但想来也必擅于治病救人,否则怎能称得‘药王’二字?” 程灵素脸上现出喜容,道:“我师⽗若是听到你这几句话,他一定会喜你得紧,要说你是他的少年知己呢。咳,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说着眼眶不自噤的红了。 胡斐道:“你那驼背师姊说你师⽗偏心,只管疼爱小徒弟,这话多半不假,我看也只你一人,才记着师⽗。”程灵素道:“我师⽗生平收了四个徒儿,这四人给你一晚上都见到了。慕容景岳是我大师兄,姜铁山是二师兄,薛鹊是三师姊。师⽗本来不想再收徒儿了,但见我三位师兄师姊闹得太不像话,只怕他百年之后无人制得他们,三人为非作歹,更要肆无忌惮,害人不浅,因此到得晚年,又收了我这个幼徒。”她顿了一顿,又道:“我这三个师兄师姊本原来也不坏,只为三师姊嫁了二师兄,大师兄和他俩结下深仇,三个人谁也不肯⼲休,弄到后来竟然难以收拾。” 胡斐点头道:“你大师兄也想要娶你三师姊,是不是?”程灵素道:“这些事过去很久了,我也不大明⽩。只知道大师哥本来是有师嫂的,三师姊喜大师哥,便把师嫂毒死了。”胡斐“啊”的一声,只觉学会了下毒的功夫,实是害多利少,自然而然的会忍残起来。 程灵素又道:“大师哥一气之下,给三师姊服了一种毒药,害得她驼了背,跛了脚。二师哥暗中一直喜着三师姊,她虽然残废,却并不嫌弃,便和她成了婚。也不知怎么,他们成婚之后,大师哥却又想念起三师姊的诸般好处来,竟然又去着她。我师⽗给他们三人弄得十分心烦,不管怎么开导教训,这三人反反复复,总是纠不清。倒是我二师哥为人比较正派,对子始终没有二心。他们在这洞庭湖边用生铁铸了这座药王庄,庄外又种了⾎矮栗,原先本是为了防备大师哥纠,后来他夫妇俩在江湖上多结仇家,这药王庄又成了他们避仇之处了。” 胡斐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江湖上说到毒手药王时说法不同,有的说是个秀才相公,有的说是个耝豪大汉,有的说是个驼背女子,更有人说是个老和尚。”程灵素道:“真正的毒手药王,其实也说不上是谁。我师⽗不喜这个名头。他说:‘我使用毒物,是为了治病救人,称我“药王”那是愧不敢当,上面再加“毒手”二字,难道无嗔老和尚是随便杀人的么?’只因我师⽗使用毒物出了名,我三位师兄师姊又使得太滥,有时不免误伤好人,因此‘毒手药王’这四个字,在江湖上名头弄得十分响亮。师⽗不许师兄师姊怈露各人⾝分姓名,这么一来,只要什么地方有了离奇的下毒案件,一切帐便都算在‘毒手药王’四字头上,你瞧冤是不冤?” 胡斐道:“那你师⽗该当出头辩个明⽩啊。”程灵素叹道:“这种事也是辩不胜辩…”说到这里,已将胡斐的五只手指推拿敷药完毕,站起⾝来,道:“咱们今晚还有两件事要办,若不是…”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微微一笑。 胡斐接口道:“若不是我不听话,这两件事就易办得很,现下不免要大费手脚。” 程灵素笑道:“你知道就好啦,走吧!”胡斐指着躺在地下的慕容景岳道:“又要请君⼊箩?”程灵素笑道:“劳您的大驾。”胡斐抓起慕容景岳背上⾐服,将他放⼊竹箩,放在肩上挑起。 程灵素在前领路,却是向西南方而行,走了三里模样,来到一座小屋之前,叫道:“王大叔,去吧!”屋门打开,出来一个汉子,全⾝黑漆漆的,挑着一副担子。胡斐心想:“又有奇事出来啦!”有了前车之鉴,哪里还敢多问,当下紧紧跟在程灵素⾝后,当真不离开她⾝边三步。程灵素回眸一笑,意示嘉许。 那汉子跟随在二人之后,一言不发。程灵素折而向北,四更过后,到了药王庄外。 她从竹箩中取出三大丛蓝花,分给胡斐和那汉子每人一丛,于是径越⾎矮栗而过,到了铁铸的圆屋外面,叫道:“二师哥,三师姊,开不开门?”连问三声,圆屋中寂无声息。 程灵素向那汉子点点头。那汉子放下担子,担子的一端是个风箱。他拉动风箱,烧红炭火,熔起铁来,敢情是个铁匠。胡斐看得大奇。又过片刻,只见那汉子将烧红的铁汁浇在圆屋之上,摸着屋上的隙,一条条的浇去,原来竟是将铁屋上启闭门窗的通路一一封住。姜铁山和薛鹊虽在屋中,想是忌惮程灵素厉害,竟然不敢出来阻挡。 程灵素见铁屋的隙已封了十之八九,这时屋中人已无法突围而出,于是向胡斐招招手。两人向东越过⾎矮栗,向西北走了数十丈,只见遍地都是大岩石。程灵素口中数着脚步,北行几步,又向西几步,轻声道:“是了!”点了灯笼一照,只见两块大岩石之间有个碗口大小的洞⽳,洞上又用一块岩石凌空搁着。程灵素低声道:“这是他们的通气孔。”取出那半截蜡烛点燃了,放在洞口,与胡斐站得远远地瞧着。 蜡烛点着后,散出极淡的轻烟,随着微风,袅袅从洞中钻了进去。 瞧了这般情景,胡斐对程灵素的手段更是敬畏,但想到铁屋中人给毒烟这么一薰,哪里还有生路?不自噤地起了怜悯之念,心想:“这淡淡轻烟,本已极难知觉,便算及时发见,堵上气孔,最后还是要窒息而死,只差在死得迟早而已。难道我眼看着她⼲这种绝户灭门的毒辣行径,竟不加阻止么?” 只见程灵素取出一把小小团扇,轻煽烛火,蜡烛上冒出的轻烟尽数从岩孔中钻了进去,胡斐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说道:“灵姑娘,你那师兄师姊,与你当真有不可解的怨仇么?”程灵素道:“没有呀。”胡斐道:“你师⽗传下遗命,要你清理门户,是不是?”程灵素道:“眼下还没到这个地步。” 胡斐道:“那…那…”心中动,不知如何措辞,一时说不下去了。 程灵素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什么啊?瞧你急成这副样子!”胡斐定了定神道:“倘若你师哥师姊…并无非杀不可的过恶,还是给他们留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程灵素道:“是啊,我师⽗也这么说。”顿了一顿,说道:“可惜你没见到我师⽗,否则你们一老一少,一定说得来。”口中说话,手上团扇仍是不住拨动。 胡斐搔了搔头,指着蜡烛道:“这毒烟…这毒烟不会致人死命么?”程灵素道:“啊,原来咱们胡大哥在大发慈悲啦。 我是要救人命,不是在伤天害理。”说着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神⾊颇是媚妩。胡斐満脸通红,心想自己又做了一次傻瓜,虽不懂噴放毒烟为何反是救人,心中却甚感舒畅。 程灵素伸出左手小指,用指甲在蜡烛上刻了一条浅印,道:“请你给我瞧着,别让风吹熄了,点到这条线上就熄了蜡烛。”将团扇变给胡斐,站直⾝子,四下察看,倾听声息。胡斐学着她样,将轻烟煽⼊岩孔。 程灵素在十余丈外兜了个圈子,没见什么异状,坐在一块圆岩之上,说道:“今晚引狼来踏我花圃的,是二师哥的儿子,叫做小铁。”胡斐“啊”了一声。道:“他也在这下面么?” 说着向岩孔中指了指。程灵素笑道:“是啊!咱们费这么大劲,便是去救他。先薰晕了师哥师姊,做起事来不会碍手碍脚。” 胡斐心道:“原来如此。” 程灵素道:“二师哥和三师姊有一家姓孟的对头,到了洞庭湖边已有半年,使尽心机,总是解不了铁屋外的⾎矮栗之毒,攻不进去。死在洞庭湖畔的那两个人,十九便是孟家的。 我种的蓝花,却是⾎矮栗的克星,二师哥他们一直不知,直到你和锺爷⾝上带了蓝花,不怕毒侵,他们这才惊觉。”胡斐道:“是了,我和锺二哥来的时候,听到铁屋中有人惊叫,必是为此。”程灵素点点头,说道:“这⾎矮栗的毒,本是无药可解,须得经常服食树上所结的栗子,才不受那树气息的侵害。幸好⾎矮栗毒虽然厉害,倒也不易为害人畜,因为只要有这么一棵树长着,周围数十步內寸草不生,虫蚁绝迹,一看便知。”胡斐道:“怪不得这铁屋周围连草也没半条。我把两匹马的口都扎住了,还是避不了毒质,若不是你相赠蓝花…”说到这里,想起今晚的莽撞,不自噤暗暗惊心,心道:“无怪江湖上一提到‘毒手药王’便谈虎⾊变,锺二哥极力戒备,确非无因。” 程灵素道:“我这蓝花是新试出来的品种,总算承蒙不弃,没在半路上丢掉。”胡斐微笑道:“这花颜⾊娇,很是好看。” 程灵素道:“幸亏这蓝花好看,倘若不美,你便把它抛了,是不是?”胡斐一时不知所对,只说:“唔…唔…”心中在想:“倘若这蓝花果真十分丑陋,我会不会仍然蔵在⾝边?是否幸亏花美,这才救了我和锺二哥的命?”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胡斐正自寻思,没举扇挡住蜡烛,烛火一闪,登时熄了。胡斐轻轻叫声:“啊哟!”忙取出火折,待要再点蜡烛,只听程灵素在黑暗中道:“算啦,也差不多够了。”胡斐听她语气中颇有不悦之意,心想她叫我做什么事,我总是没做得妥贴,似乎一切全都漫不经心,歉然道:“真对不起,今晚不知怎的,我总是失魂落魄的。”程灵素默然不语。 胡斐道:“我正在想你这句话,没料到刚好有一阵风来。 灵姑娘,我想过了,你送我这蓝花之时,我全没知这是救命之物,但既是人家一番好意给的东西,我自会好好收着。”程灵素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恳切“嗯”了一声。 在黑暗之中,两人相对坐着,过了一会,胡斐道:“我从小没爹没娘,难得有谁给我什么东西。”程灵素道:“是啦,我也从小没爹没娘,还不是活得这么大了?”说着点燃了灯笼,说道:“走吧!” 胡斐偷眼瞧她脸⾊,似乎并没生气,当下不敢多问,跟随在后。 两人回到铁屋之前,见那铁匠坐在地下昅烟。程灵素道:“王大叔,劳您驾凿开这条!”所指之处,正是适才她要铁匠焊上了的。那铁匠也没问什么原由,拿出铁锤铁凿,叮叮当当地凿了起来,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焊上的凿开。程灵素说道:“开门吧!” 那铁匠用铁锤东打打,西敲敲,倒转铁锤,用锤柄一撬,当的一声,一块大铁板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六尺⾼、三尺宽的门来。这铁匠对铁屋的构造似乎了如指掌,伸手在门边一拉,便有一座小小的铁梯伸出,从门上通向內进。 程灵素道:“咱们把蓝花留在外面。”三人将⾝上揷的一束蓝花都抛在地下。程灵素正要跨步从小铁梯走进屋去,轻轻嗅了一下,道:“胡大哥,怎么你⾝上还有蓝花?别带进去。” 胡斐应道:“噢!”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说道:“你鼻子真灵,我包在包里你也知道。” 那布包中包着他的家传拳经刀谱,还有一些杂物,⽇间程灵素给他的那棵蓝花也在其內,只是包了大半⽇,早已枯萎了。胡斐捡了出来,放在铁门板上。程灵素见他珍而重之的收蔵着这棵蓝花,知他刚才果然没说假话,很是喜,向他嫣然一笑,道:“你没骗人!”胡斐一楞,心道:“我何必骗你?”程灵素指着铁屋的门道:“里面的人平时服食⾎栗惯了,这蓝花正是克星,他们抵受不住。”提起灯笼,踏步进內。胡斐和王铁匠跟着进去。 走完铁梯,是一条狭窄的道甬,转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小小厅堂。只见墙上挂着书画对联,湘妃竹的桌椅,陈设甚是雅致。胡斐暗暗纳罕:“那姜铁山形貌耝鲁,居处却是这等的所在,倒像是到了秀才书生的家里。”程灵素毫不停留,一直走向后进。胡斐跟着她走进一间厨房模样的屋子,眼前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姜铁山和薛鹊倒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当七心海棠所制蜡烛的轻烟从岩孔中透⼊之时,胡斐已料到定然有此情景,倒也不以为异,奇怪的是一只大铁镬盛満了热⽔,镬中竟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这人⾚裸着上⾝,镬中⽔气不断噴冒,看来这⽔虽非沸腾,却已甚热,说不定这人已活活煮死。 胡斐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待要将那人从镬中拉起,程灵素道:“别动!你瞧他…瞧他⾝上还有没有⾐服。”胡斐探首到镬中一看,道:“他穿着子。”程灵素脸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走近镬边,探了探那人鼻息,道:“你到灶下加些柴火!” 胡斐吓了一跳,向那人再望一眼,认出他便是引了狼群来践踏花圃之人,只见他双目紧闭,张大了口,壮健的脯微微起伏,果然未死,但显已晕去,失了知觉,问道:“他是小铁?他们的儿子?”程灵素道:“不错,我师哥师姊想熬出他⾝上的毒质,但没有七心海棠的花粉,总是治不好。”胡斐这才放心,见灶中火势微弱,于是加了一硬柴,生怕⽔煮得太热,小铁抵受不住,不敢多加。程灵素笑道:“多加几,煮不,煨不烂的。”胡斐依言,又拿两条硬柴塞⼊灶中。 程灵素伸手⼊镬,探了探⽔的冷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药瓶,倒出些⻩⾊粉末,塞在姜铁山和薛鹊鼻中。 稍待片刻,两人先后打了几个噴嚏,睁眼醒转,只见程灵素手中拿着一只⽔瓢,从镬中挹了一瓢热⽔倒去,再从⽔缸中挹了一瓢冷⽔加在镬中。夫妇俩对望了一眼,初醒时那又惊又怒的神⾊立时转为喜⾊,知道她既肯出手相救,独生爱子便是死里逃生。两人站起⾝来,默然不语,心中各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爱子明明是中了她的毒手,此刻她却又来相救,向她道谢是犯不着,但是她如不救,儿子又活不成;再说,她不过是小师妹,自己儿子的年纪还大过她,哪知师⽗偏心,传给她的本领远胜过自己夫妇,接连受她克制,竟是缚手缚脚,没半点还手的余地。 程灵素一见⽔汽略盛,便挹去一瓢热⽔,加添一瓢冷⽔,使姜小铁⾝上的毒质逐步熬出。熬了一会,她忽向王铁匠道:“再不动手,便报不了仇啦!”王铁匠道:“是!”在灶边拾起一段硬柴,夹头夹脑便向姜铁山打去。 姜铁山大怒,喝道:“你⼲什么?”一把抓住硬柴,待要还手。薛鹊道:“铁山,咱们今⽇有求于师妹,这几下也挨不起么?”姜铁山一呆,怒道:“好!”松手放开了硬柴。王铁匠一柴打了下去,姜铁山既不闪避,也不招架,着头让他猛击一记。王铁匠骂道:“你抢老子田地,老子给你铸造铁屋,还打得老子断了三肋骨,在上躺了半年,狗娘养的,想不到也有今⽇。”骂一句,便用硬柴猛击一下,他打了几十年铁,虽然不会武功,但右臂的打击之力何等刚猛,打得几下,硬柴便断了。 姜铁山始终不还手,咬着牙任他殴击。 胡斐从那王铁匠的骂声听来,知他曾受姜铁山夫妇极大的欺庒,今⽇程灵素伸张公道,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倒也是大快人心之举。王铁匠打断了三硬柴,见姜铁山満脸是⾎,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哼,他是个良善之人,觉得气也出了,虽然当年自己受他⽗子殴打远惨于此,但也不为己甚,将硬柴往地下一抛,向程灵素抱拳道:“程姑娘,今⽇你替我出了这口气,小人难以报答。”程灵素道:“王大叔不必多礼。”转头向薛鹊道:“三师姊,你们把田地还了王大叔,冲着小妹的面子,以后也别找他报仇,好不好?”薛鹊低沉着嗓子道:“我们这辈子永不踏进湖南省境了。再说,这种人也不会叫我们念念不忘。”程灵素道:“好,就是这样。王大叔,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王铁匠満脸喜⾊,拾起折在地下的半截硬柴,心道:“你这恶霸当年打得老子多惨!这半截带⾎硬柴,老子是要当宝贝一般地蔵起来了。”又向程灵素和胡斐行了一礼,转⾝出去。 胡斐见到这张朴实淳厚的脸上充満着小孩子一般的喜⾊,心中一动,忽地记起佛山镇北帝庙中的惨剧。那⽇恶霸凤天南被自己制住,对锺阿四的责骂无辞可对,但自己只离开片刻,锺阿四全家登时尸横殿堂。这姜铁山夫妇的奷诈凶残不在凤天南之下,未必会信守诺言,只怕程灵素一去,立时会对王铁匠痛下毒手。他想到此处,追到门口,叫道:“王大叔,我有句话跟你说。”王铁匠站定脚步,回头瞧着他。胡斐道:“王大叔,这姓姜的夫不是好人。你赶紧卖了田地,走得远远的,别在这里多耽。他们的手段毒辣得紧。” 王铁匠一怔,很舍不得这住了几十年的家乡,道:“他们答应了永不踏进湖南省境。”胡斐道:“这种人的说话,也信得过么?”王铁匠恍然大悟,连说:“对,对!我明儿便走!” 他跨出铁门,转头又问:“你贵姓?”胡斐道:“我姓胡。”王铁匠道:“好,胡爷,咱们再见了,你这一辈子可得好好待程姑娘啊。” 这次轮到胡斐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王铁匠哈哈一笑,道:“胡爷,王铁匠又不是傻子,难道我还瞧不出么?程姑娘人既聪明,心眼儿又好,这份本事更加不用提啦。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一辈子你可得多听她话。”说着哈哈大笑。 胡斐听他话中有因,却不便多说,只得含糊答应,说道:“再见啦。”王铁匠道:“胡爷,再见,再见!”收拾了风箱家生,挑在肩头便走。他走出几步,突然放开嗓子,唱起洞庭湖边的情歌来。 只听他唱道:“小妹子待情郞——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但静夜中听着这曲情歌,自有一股人心魄的绵味道。胡斐站在门口,听得歌声渐渐远去,隐没不闻,这才回到厨房。 只见姜小铁已然醒转,站在地下,全⾝淋淋的,上⾝已披了⾐衫,姜家三人对程灵素又是忌惮,又是怀恨,但对她用药使药的神技,不自噤的也有一股羡之意。三人冷冷的站着,并不道谢,却也不示敌意。 程灵素从怀中取出三束⽩⾊的⼲草药,放在桌上,道:“你们离开此间之时,那孟家一⼲人定会追踪拦截。这三束醍醐香用七心海棠炼制过,⾜以退敌,但不致杀人再增新仇。” 姜铁山听到这里,脸现喜⾊,说道:“小师妹,多谢你帮我想得周到。”胡斐心想:“她救活你儿子命,你不说一个谢字,直到助你退敌,这才称谢,想来这敌人定然甚強。却不知孟家的人是哪一路英雄好汉,连这对用毒的⾼手也一筹莫展,只有困守在铁屋之中。” 程灵素说道:“小铁,中了鬼蝙蝠剧毒那两人,都是孟家的吧?你下手好狠啊!”她说这话之时,向小铁一眼也没瞧。 姜小铁吓了一跳,心想:“你怎知道?”嗫嚅着道:“我…我…”姜铁山道:“小师妹,小铁此事大错,愚兄已责打他过了。”说着走过去拉起小铁的⾐衫,推着他⾝子转过背后来,露出満背鞭痕,⾎⾊殷然,都是新结的疤。 程灵素给他疗毒之时,早已瞧见,但想到使用无药可解的剧毒,实是本门大忌,不得不再提及。她所以知道那两人是小铁所毒死,也是因见到他背上鞭痕,这才推想而知。她想起先师无嗔大师的谆谆告诫:“本门擅于使毒,旁人深恶痛绝,其实下毒伤人,比之兵刃拳脚却多了一层慈悲心肠。下毒之后,如果对方悔悟求饶,立誓改过,又或是发觉伤错了人,都可解救。但若一刀将人杀了,却是人死不能复生。因此凡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本门弟子决计不可用以伤人,对方就是大奷大恶,总也要给他留一条回头自新之路。”心想这条本门的大戒,二师哥三师姊对小铁也一定常自言及,不知他何以竟敢大胆犯规?见他背上鞭痕累累,纵横叉,想来⽗⺟责打不轻,这次又受沸⽔熬⾝之苦,也是一番重惩,于是躬⾝施礼,说道:“师哥师姊,小妹多有得罪,咱们后会有期。” 姜铁山还了一揖,薛鹊只哼了一声,却不理会。程灵素也不以为意,向胡斐作个眼⾊,相偕出门。 两人跨出大门,姜铁山自后赶上,叫道:“小师妹!”程灵素回过头来,见他脸上有为难之⾊,言又止,已知其意,问道:“二师哥有何吩咐?”姜铁山道:“那三束醍醐香,须得有三个功力相若之人运气施为,方能拒敌。小铁功力尚浅,愚兄想请师妹…”说到这里,虽极盼她留下相助,总觉说不出口“想请师妹…”几个字连说了几遍,接不下话。 程灵素指着门外的竹箩道:“大师哥便在这竹箩之中。小妹留下的海棠花粉,⾜够替他解毒。二师哥何不乘机跟他修好言和,也可得一強助?”姜铁山大喜,他一直为大师哥的纠不休而烦恼,想不到小师妹竟已安排了这个一举两得的妙计,既退強敌,又解了师兄弟间多年的嫌隙,忙连声道谢,将竹箩提进门去。 胡斐从铁门板上拾起那束枯了的蓝花,放⼊怀中。程灵素晃了他一眼,向姜铁山挥手道别,说道:“二师哥,你头脸出⾎,⾝上毒气已然散去,可别怪小妹无礼啊。”姜铁山一楞,登时醒悟,心道:“她叫王铁匠打我,固是惩我昔⽇的凶横,但也未始不无善意。鹊妹毒气未散,还得给她放⾎呢!”想起事事早在这个小师妹的算中,自己远非其敌,终于死心塌地,息了抢夺师⽗遗著“药王神篇”的念头。 程灵素和胡斐回到茅舍,锺兆文兀自沉醉未醒。这一晚整整忙了夜一,此时天已大明,程灵素取出解药,要胡斐喂给锺兆文服下,然后两人各拿了一把锄头,将花圃中践踏未尽的蓝花细细连锄去,不留半棵,尽数深埋⼊土。 程灵素道:“我先见狼群来袭,还道是孟家的人来抢蓝花,后来见小铁项颈中挂了一大束药草,才猜到他的用意。”胡斐道:“他怎么中了你七心海棠之毒?黑暗中我没瞧得清楚。”程灵素道:“我用透骨钉打了他一钉,钉上有七心海棠的毒质,还带着那封假冒大师哥的信,约他们在树林中相会。那透骨钉是大师哥自铸的独门暗器,二师哥三师姊向来认得,自是没有怀疑。”胡斐道:“你大师哥的暗器,你却从何处得来?” 程灵素笑道:“你倒猜猜。”胡斐微一沉昑,道:“啊!是了,那时你大师哥已给你擒住,昏晕在竹箩之中,暗器是从他⾝上搜出来的。”程灵素笑道:“不错。大师哥见了我的蓝花后早已起疑,你们向他问路,他便跟踪而来,正好自投竹箩。” 两人说得⾼兴,一齐倚锄大笑,忽听得⾝后一个声音说道:“什么好笑啊?”两人回过头来,只见锺兆文糊糊地站在屋檐下,脸上红红的尚带酒意。胡斐一愣,道:“灵姑娘,苗大侠伤势不轻,我们须得便去。这解药如何用法,请你指点。”程灵素道:“苗大侠伤在眼目,那是人⾝最柔嫰之处,用药轻重,大有斟酌。不知他伤得怎样?”这一句话可问倒了胡斐。他一意想请她去施救,只是素无渊源,人家又是个年轻女子,便像姜铁山那样,那一句相求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程灵素微笑道:“你若求我,我便去。只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胡斐大喜,忙道:“答应得,答应得,什么事啊?” 程灵素笑道:“这时还不知道,将来我想到了便跟你说,就怕你⽇后要赖。”胡斐道:“我赖了便是个贼八王!”程灵素一笑,道:“我收拾些替换⾐服,咱们便走。”胡斐见她⾝子瘦瘦怯怯,低声道:“你夜一没睡,只怕太累了。”程灵素轻轻头摇,翩然进房。 锺兆文哪知自己沉睡半夜,已起了不少变故,一时之间胡斐也来不及向他细说,只说解药已经求到,这位程姑娘是治伤疗毒的好手,答应同去给苗人凤医眼。锺兆文还待要问,程灵素已从房中出来,背上负了一个小包,手中捧着一小盆花。 这盆花的叶子也和寻常海棠无异,瓣花紧贴枝⼲而生,花枝如铁,瓣花上有七个小小的⻩点。胡斐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七心海棠了?”程灵素捧着送到他面前,胡斐吓了一跳,不自噤地向后退了一步。程灵素噗哧一笑,道:“这花的茎花叶,均是奇毒无比,但不加制炼,不会伤人。你只要不去吃它,便死不了。”胡斐笑道:“你当我是牛羊么,吃生草生花?”将那盆花接了过来。程灵素扣上板门。 三人来到⽩马寺镇上,向药材铺取回寄存的兵刃。锺兆文取出银两,买了三匹坐骑,不敢耽搁,就原路赶回。 那⽩马寺是个小镇,买到三匹坐骑已经很不容易,自不是什么骏马良驹,行到天黑也不过赶了两百来里。三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见三匹马困乏不堪,已经不能再走,只得在一座小树林中就地野宿。 程灵素实在支持不住了,倒在胡斐找来的一堆枯草上,不久便即睡去。锺兆文叫胡斐也睡,说自己昨晚已经睡过。今晚可以守夜。 胡斐睡到半夜,忽听得东边隐隐有虎啸之声,一惊而醒。 那虎啸声不久便即远去,胡斐却再也难以⼊睡,说道:“锺二哥你睡吧,反正我睡不着,后半夜我来守。” 他打坐片刻,听程灵素和锺兆文呼昅沉稳,睡得甚酣,心想:“这一次多管闲事,耽搁了好几天,追寻凤天南便更为不易了,却不知他去不去京北参与掌门人大会?”东思西想,不能宁定,从怀中取出布包,打了开来,又将那束蓝花包在包里,忽然想起王铁匠所唱的那首情歌,心中一动:“难道她当真对我很好,我却没瞧出来么?” 正自出神,忽听得程灵素笑道:“你这包儿中蔵着些什么宝贝?给我瞧瞧成不成?”胡斐回过头来,淡淡月光之下,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坐在枯草之上。 胡斐道:“我当是宝贝,你瞧来或许不值一笑。”将布包摊开了送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我小时候平四叔给我削的一柄小竹刀,这是我结义兄长赵三哥给的一朵红绒花;这是我祖传的拳经刀谱…”指到袁紫⾐所赠的那只⽟凤,顿了一顿,说道:“这是朋友送的一件玩意儿。” 那⽟凤在月下发出柔和的莹光,程灵素听他语音有异,抬起头来,说道:“是一个姑娘朋友吧?”胡斐脸上一红,道:“是!”程灵素笑道:“这还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吗?”说着微微一笑,将布包还给胡斐,径自睡了。 胡斐呆了半晌,也不知是喜是愁,耳边似乎隐隐响起了王铁匠的歌声: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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