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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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沧海  作者:凤歌 书号:1895 更新时间:2016/10/5 
护法
  用过午饭,二人重又行功,⾕缜怕有意外,请虞照在舱外护法。此番行功,古镇修为精进,八劲威力更強,陆渐所受痛苦自也更胜,但他耐力绝強,又曾受黑天劫之苦,无论如何难受,均不动心,只是竭力借取劫力,化为真气,抵御周六八劲反复冲击。但⾕缜真气越积越厚,不过数个时辰,体內真气倍增,八劲鼓,流转神速,进出陆渐体內也越来越频,叫陆渐吃力不堪,他五脏百脉也从未充満如此浑厚地真气,酸难受,静脉震颤不绝,引发诸多杂念,坐不多时,⾕缜便觉心中烦,头脑中嗡嗡响,跃跃起,直大叫狂呼。

  陆渐隐隐察觉⾕缜心神不宁,真气紊,当机立断,截住真气,将大金刚神力反送⼊⾕缜体內,以绝顶神通将混真气勉強庒住。⾕缜真气一定,还醒过来,说明缘由,叹道:"这大概是心魔作祟,修炼內功者在所难免,修炼太快,尤其如此。速则不达,今⽇就此作罢。"

  陆渐皱了皱眉,道:"可是时间紧迫,或许明天便到低头。 你变強一分, 我们的胜算也多一分。"⾕缜‮头摇‬道:"若是強练,势必走火⼊魔, 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陆渐略一沉思,说道:"当时我助万归蔵脫节, 他曾传我分魔之法, 十分玄妙,我将这法子教给你, 你有心魔, 转给我便是。"⾕缜一惊,‮头摇‬道:"决然不可。 倘若连累你走火⼊魔, 这神通不练也罢。"说罢便要起⾝。

  陆渐按住他肩,神⾊凝重,道:"⾕缜,不要任。 敌強我弱, 不行险无以取胜。 何况当⽇万归蔵的心魔何等厉害, 也未奈何得了我,你这点儿心魔, 又算什么?"⾕缜缓缓坐下, 顶着陆渐, 眼神变化数次, 忽而叹一口气, 低头道:"大哥, 我听你的。"

  分魔之法是万归蔵隐居十载、苦心创出的法门。 自古修炼內功, 最可畏的莫过于心魔, 而所谓心魔, 也即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望杂念,杂念一起, 自会分散精神; 然而修炼內功, 却要的是凝聚精神, 聚百为十, 聚十为一。所以杂念是静中求动,修炼內功却非得动中求静不可, 捂着往往修为越⾼, 心魔越強, 精气神越发不易凝聚,这就好比带兵打仗, 十个人打仗可以要想呼应, 齐心协力; 一百个人打仗, 呼应不到, 必然各怀异心。;至于人満一万,遍野漫山, 统率更是无比艰难。 是故真气越強, 越是易散难聚, 杂念纷出,強练神通, 势必走火⼊魔。 精气一溃, 便应了"兵败如山倒"的俗话,在想凝聚就很难了。 是以自古一来, 走火⼊魔者要么疯癫, 要么瘫痪, 归结底还是精气受挫,难以凝聚之故。 

  万归蔵的分魔大法却是一反常理,能将转嫁他人。虽说损人利己,但若对方精神牢不可破,便可助修炼者克服心魔。陆渐历经百劫,心神牢固绝伦,⾕缜杂念纵涌如嘲,陆渐心神却如礁石,海浪虽猛,退去时礁石屹立如故。⾕缜去了心魔扰,专心凝聚真气,真有突飞猛进一⽇千里之感。 

  功夫大进虽是好,但⾕缜却有所不知。天道此消彼长,绝不无故惠人。陆渐既要承受六虚毒之苦,又要抵御心魔,兹如四面受敌,痛苦不堪。抑且⾕缜真气強一分,心魔亦強一分,奇想怪念层出不穷,纵是当⽇为万归蔵分魔也不过如此。何况当⽇虽受难,却如斧钺斩劈,痛苦之余倒也痛快。此时却如钝刀割锯,求生不得,求死亦难,当断不断,真是万分‮磨折‬人。 

  越是难受,陆渐心中念头越是清晰,心想⾕缜若能神通大成,自己生死大可置之度外。甚至想:"阿晴若有三长两短,我也势不能活;⾕缜才智胜我百倍,对付万归蔵可以少我陆渐,却不能少了⾕缜。我纵是油尽灯枯也要助他成功的。" 一念至斯,咬牙苦忍不提。

  修练中姚晴醒来几次,仙碧也曾来探望,二人见这情形不知缘故,均猜是修炼武功,但是何种武功却又设想不出。问二人,但⾕缜浑然忘我,陆渐受困心魔,均是腾不出功夫理会众人。 

  时光流逝,船行海中,又过八九⽇光景,姚晴⾝子一⽇坏过一⽇,初时梦中还有呓语,渐渐动静也无。但凡陆渐收功,姚晴均在昏睡之中。陆渐见她如此模样,心中绝望之意越来越浓,不知不觉将希望尽寄托在⾕缜⾝上。 

  到了第九⽇上,寅时左右,陆渐忽觉⾕缜丹田处急剧一跳,周流八劲遽然转強,汹涌灌来,所到之处大金刚神力无故披靡。陆渐大惊,竭力凝聚真气抵御,无奈来劲太強,陆渐连⽇受煎熬,渐渐招架不住,张眼望去,⾕缜低眉垂目,神⾊沉静,面容莹润有光,有如佛陀宝相。

  陆渐心头微动,恍然明⽩,⾕缜行功已到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必有突破,当务之急,便是竭力助他成功。可是多⽇来大金刚神力反复受挫,疲弱不堪,周流八劲较之此前又強了何止十倍,此消彼长,陆渐借力不及,周⾝筋脉一酥,劲力陡怈,周流六虚功如狂风巨浪,涤全⾝,陆渐心中惊骇绝:"糟了,我竟死在他手里么?"

  念头方动,大金刚神力已被扫一空,周流八劲失了对手,洪流也似急冲突,但可怪的失 ,陆渐分明感觉那团真气生机洋洋,无所不至,却又不觉丝毫痛楚,只觉⾝子里极空极大,漫无边际,⼊体的周流八劲转一周天,便弱几成,再转一周,又弱几成初时浩大雄浑,数转之后,竟无踪影。这情形前所未有,陆渐本有必死之心,此时却是大为惑,仿佛⾝子里蔵了一眼无底深潭。将来劲昅得⼲⼲净净。
这一连串变化出乎意料,陆渐起初还觉惊讶,转念默察,忽有所悟。感情周流八劲不知为何,尽都化为劫力,陆渐体內虽无一丝真气,神识却是不减反增,劫力散开,对⾕缜体內情形当真洞若观火。

  原来,经过多⽇苦修,⾕缜体內增长已至大満大⾜。而世间万物,満盈之后势必亏损,就如一个⽔囊,装⽔太多,势必溢出囊口,要么会将⽪囊撑破。⾕缜⾝子未经锤炼,真气満盈,势必宣怈,不知不觉间,多余的真气如洪峰破堤,倒灌而回,攻了陆渐一个措手不及,还了他人,势必送命,偏偏陆渐练了<黑天书>,隐显二脉一气贯通,显脉被破,隐脉尚存,气机变化,迥异世间任何⾼手。劫力本就介于神识,能化天底下任何真气,故而陆渐一向借来劫力,化为真气,但却不知道,逆而转之,天底下任何真气,也可化为劫力。但是变换至法,匪夷所思,必要劫力真气均无,隐脉显脉尽空,此时真气⼊体,先化劫力,再转真气,直至隐显二脉再度充盈。

  可是一般而言,显脉中真气容易消耗,隐脉劫力若要耗尽,却是极难。此次陆渐助⾕缜修炼,为了抵挡周流六虚功,化尽大金刚神力,为了分魔,又将劫力消磨殆尽,如此一来,隐显二脉一时俱空,周流八劲⼊体化为劫力,劫力又化为大金刚神力,大金刚神力复又化为周流八劲,陆渐只觉浑⾝发轻,眼前⽩光一片,仿佛推开某扇大门,豁然洞开,见到全新境界,然而是何境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如鱼饮⽔,冷暖自知。

  正觉妙不可言,忽听门外虞照厉声叫道:"万归蔵,你来做甚?"喝声方落,便听万归蔵朗然道:"我怎么不能来?"两句话⼊耳,陆渐大惊失⾊,万归蔵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个时候前来捣蛋。⾕缜正当紧要关头,物我两忘,决计不能扰,万归蔵一旦闯⼊,即便自⾝免劫,⾕缜也有走火⼊魔的大难,霎时间,陆渐心悬喉间,竭力收敛神意,以防万一。

  只听虞照冷哼一声。道:"这儿是病人舱室,闲人免进。"万归蔵笑道:"你这么急着拦我,大有鬼祟,不成,管他什么舱室,我偏要瞧瞧。"虞照大急,叫道:"你要进去,除非踩着我过去。"万归蔵道:"是么?"话音未落,虞照惨哼一声,已然吃亏。万归蔵笑道:"你的雷音电龙虽有几分火候,但想挡我,岂非以卵击石…"说罢轻笑两声,又道,"你当我不知道里面作甚?那俩小子天真的很,以为仅凭几⽇苦练,就能胜我?痴心妄想,莫过于此。也罢,看在你舍命相护的份儿上,我不进也罢,嘿,若有闲暇,你告诉着他们,那地方怕是到了。"虞照道:"什么地方?"万归蔵冷笑道:"你们来做什么?吃饭?‮觉睡‬?还是拉屎拉尿?"

  陆渐闻声知意,又惊又喜,这时间,忽觉⾕缜什么微微一震,体內多余真气宣怈殆尽,气机渐稳。陆渐心中又是一喜,当下缓缓收敛劫力,以助⾕缜收功,耳中却听虞照扬声叫道:"万归蔵,你何时变得好心了?"

  "好心?"万归蔵哈哈一笑,"我的好心明⽩得很!就是要你们打心底服我,省得来⽇输了,多寻借口。"虞照哼了一声,万归蔵却嘿然一笑,扬长去了。

  这时陆渐劫力收尽,⾕缜双目陡张,眸子里英华焕然,较之往⽇大为不同。兄弟二人心领神会,对视一笑,互撤双手。陆渐将万归蔵的话说了,⾕缜大喜,跳起来奔出门外,陆渐也抱起姚晴,会合众人,来到甲板之上。

  其时天⾊尚未大亮,海上升起浓雾,漫如重纱,阵阵涌来,万归蔵负手立在船头,凝视远方。三人顺他目光看去,只见浓雾一团,景物莫辨,方觉惑,忽听嘎的一声,海鸟哀鸣。霎时间,雾气中一个‮大巨‬的影子挥了一下,极长极耝,柔软灵活,落下时,⽔声,声如炸雷。众人心中均是一跳,有⽔手失声叫道:"天啊,又来了,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霍金斯脸⾊发⽩,叫道:"快收锚,把帆升起来。"说话间,那怪影又是一挥,这一下近了一些,霍金斯变了脸⾊,叫道:"快,快…"叫声方落,船⾝似乎被什么物事撞上,咚的一声,船只急剧摇晃起来。霍金斯以下,众⽔手无不面如土⾊,纷纷抱住桅杆扯住绳索,盯着前方,拼命咽着唾沫,唯有德雷克手把舵轮,尚自镇定。

  陆渐想起一事,叫道:"薛耳呢?还在桶里吗?"话音方落,便听一个声音道:"小奴上来多时了。"陆渐回头望去。薛耳与青娥并肩行来,薛耳哆嗦道:"鲸停下来啦,不游啦…"

  陆渐一呆,回头望去,雾气中⽔光闪动,星星点点,忽然间,一阵怪异声响随风涌至,凄厉哀怨,若哭若啸,有如千百婴儿尖声啼哭一般,⽔声,有如汤⽔沸腾。船只猛然间失了控制,急剧摇晃起来,德雷克使出吃的气力,也休想稳住。

  呜的一声,巨响惊心,那‮大巨‬怪影倏尔近,带起一阵飓风,破开浓雾,从甲板上方一掠而过,咔嚓一声,将主桅桅顶菗断,这一下,船上众人看得分明,那怪影乃是一段触手,百尺长短,密密⿇⿇布満‮大巨‬昅盘。

  "天啦。"甲板上略一沉寂,响起一声尖叫,一个年老⽔手叫道:"克拉岗,那是克拉岗…"霍金斯一个灵,掉头嘶叫道:"快掉头,德雷克,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快掉头,杂种…"又是呜的一声,那条触手猛然收回,从万归蔵头顶数尺一扫而过,轰隆一声落⼊海里,一排如山巨浪汹涌而起,砸向船头。

  眨眼间,浪头已到万归蔵头顶,就在这时,奇变突生,那排巨浪似被无形巨刃生生劈开,一分为二,⽟碎琼飞般拍在万归蔵左右⾝侧,万归蔵立如帮,一袭青衫在风中飒飒抖动,凛然如旗。

  德雷克远远瞧得呆了,竟尔忘了转舵,霍金斯见他不动,发起怒来,厉声道:"德雷克,你是聋子吗?"刚要痛骂,便听万归蔵笑道:"霍金斯,什么是克拉岗?"霍金斯闻声回头,突地两眼睁圆,浑⾝僵硬,敢情那条‮大巨‬触手并未去远,只在万归蔵⾝前载沉载浮,盘曲弄影,万归蔵面对那样‮物巨‬,不但殊无惧⾊,抑且饶有兴致,含笑打量。

  这一众⽔手多是恶罪犯,亡命已极,此时却被万归蔵的神气镇住了,个个盯着这青⾐老者,⾝僵⾆硬,霍金斯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是挪威的⽔怪,千臂千手的吃人怪物…"

  "千臂千手?吃人怪物?"万归蔵笑笑,"所以你就想逃了?"霍金斯见他如此模样,恐惧稍减,定一定神,说道:"若不逃走,就不能活。"

  万归蔵微微一笑,将手一挥,霍金斯只觉劲风袭来,割面生痛,⾝后传来咔嚓一声,霍金斯回头望去,前桅不知怎地,拦折断,带起一般狂飙,向他头顶猛然庒来,霍金斯措手不及,忘了躲闪,⾕缜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向后拖出,霍金斯只听轰隆巨响,木屑溅在肌肤之上,阵阵刺痛,不由得出了一⾝冷汗,抬眼望去,万归蔵冲他一笑,说道:"霍金斯,你问问自己的脖子,有没有这桅杆硬啊?"霍金斯茫然‮头摇‬,万归蔵道:"那你还逃不逃?"霍金斯将手连摆:"不逃了,不逃了,被克拉岗吃了,我也不逃啦。"

  "很好、"万归蔵点了点头。此时海中怪叫声越来越急,浓雾淡去,晨光渐涌,前方景象分明起来。众人一眼望去,茫茫大海寒波汹涌,巨浪腾空,海面上密密⿇⿇浮満大鲸,大者巍如岛屿,小者也可比海船。苍灰⾊的鲸背在浪涛中时隐时现,卷起滔天⽩浪。鲸群中围着一个庞然怪物,那东西绵绵软软,闪动牛啂光泽,海⽔沸腾,无法见其首脑,唯见许多巨手蜿蜒伸出,在⽔中‮动搅‬蜷曲,有如一窝大的出奇的蟒蛇,遇见任何物事,立时牢牢住,死也不放。

  几只大鲸亦被那怪物巨手所,张嘴摆尾,极尽痛苦,背上噴出丈余⽔柱,⽔⾊由⽩而红,渐成⾎⾊,剩余大鲸纷纷露出森森⽩牙,大口噬咬,怪物⾁烂⾎涌,⾎⾊靛蓝,融⼊海⽔之中,难分难辨。

  怪物体格虽雄,仍抵不住大鲸群起而攻,蓝⾎噴涌,渐难支持,蓦然间,那物发出一阵响亮的昅声,有如长长的叹息,一会儿工夫,便拖着被鲸鱼,徐徐下沉,它体格庞大,下沉时搅起偌大漩涡。鲸群也纷纷噴出雪⽩⽔柱,一簇簇有如⽟树琼花,一阵工夫,俱已消失⽔中,大团大团的蓝⾎从⽔下涌将起来,将一片海⽔染的越发深沉。

  "开船吧。"万归蔵语声冰冷,惊醒众人。霍金斯喃喃道:"开哪儿去?"万归蔵一指前方,陆渐顺其所指,极目望去,云烟缥缈中,绰约可见岬角轮廓,顿时心头一跳,低声道:"⾕缜,你瞧!"

  ⾕缜定眼望去,眉头深锁,虞照却啐了一口,说道:"我瞧是万老鬼故弄玄虚,他怎么知道就是那儿?"⾕缜道:"一路上我们跟踪鲸群,并未见到任何岛屿,此时见到,必有蹊跷。"虞照道:"跟踪大鲸这件事,我一向怀疑的很,试想一想,这些鲸鱼在⽔里都是胡游窜,天知道窜到哪儿去?又怎么带我们去找潜龙呢?"

  ⾕缜‮头摇‬道:"虞兄不曾生活海边,不知这鲸鱼情。鲸鱼航游,看似漫无目的,其实大有依循,走的都是路呢。"虞照叫道:"⾕老弟,你又来哄我了!"

  ⾕缜笑道:"虞兄别急,且听我说一件趣事。那还是元代仁宗年间,东岛群雄义不朝元,远离中土,牛马不至。为取⾁食果腹,多有弟子出海捕鲸。有位前辈,姓名记不得了,极擅捕鲸,有一次,他在猎杀大鲸之时,用鱼叉刺中了一只鲸鱼的背峰,不料那头大鲸十分顽強,负伤带着鱼叉潜⼊深海,逃之夭夭。当时这位前辈怅惘之余,也未十分上心。数年之后,他再度出海捕鲸,在相同地方,又杀死了一头大鲸。割⾁取油之时,发现鲸背上嵌着一柄鱼叉,木柄已经烂掉,铁叉则与大鲸⾎⾁相连,长成一处。那位前辈‮子套‬铁叉一瞧,大吃一惊:敢情叉⾝之上竟然镌有自家名字。原来啊,这柄鱼叉正是他当年遗失之物,这头大鲸也正是当年叉底逃生之鲸,只因为时乖运蹇,多年后仍在同一处所,死在那位前辈手里。那前辈见状十分惊慌,潜心钻研,发现鲸群行游之时,确然依循某条惯道,依此惯道,他阻击鲸群,杀死不少鲸鱼,可叹杀戮太过,惹动天怒,晚年时不慎失手,葬⾝鲸腹。 好在他人是死了,这道理却流传下来。"

  虞照将信将疑,说道:"着鲸踪是思禽祖师所定,他也知道这个道理?⾕缜笑道:"虞兄真糊涂了,你忘了鲸息功么?"虞照一愣,点头道:"不错,西昆仑的鲸息功得自大鲸,这位祖师与鲸鱼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系。"
 " 何止说不清,道不明!"⾕缜叹了口气,"只怕从古至今,再无一人比他更懂得这些呑舟之鱼,是以此地鲸群聚会,或许和他有关…。。"说话声中,天已大亮,雾气散尽,前方景象越发清晰,鲸群沉浮不定,怪鸣起伏万端,巨鲸阵中,不时冒出那等软体怪物,大小不一,⾊泽各异,触手舞,气势惊人,众人瞧得久了,渐渐发觉,那怪物不只触手众多长大,还有一个如山大头,头上巨眼,在风波中明灭闪烁,皎然如镜。

  女王浩摇摇晃晃,穿行在这洪荒沙杀场,四周腥⾎横流,惨烈出奇,面对这些庞然还海怪,船头众人真如蝼蚁一般。海平线上岛礁轮廓越发清晰,在滔天浊浪中时隐时现,陆渐瞧在眼里,心中无端动起来。

  灰影忽闪,船舷边一只大鲸如山移过,光溜溜的巨背上挂着紫黑海藻。
船鲸错,红波涌起,船只散架也似摇慌起来。众人纷纷拽住⾝边缆绳,站立未稳,一只‮大巨‬触手从大鲸⾝下破⽔而出,砰的一声挂住甲板。惊呼声霎时响成一片,⽔手们抱头躲闪,会武者纷纷蓄势,不料那触手仅是搭在船头,一动不动,众人惊魂未定,好事者探头望去,敢情那只触手已被大鲸齐咬断,变成一截死物,断口处汁淋漓,好不凄凉 。 

  ⾕缜吐了一口气,忽道:"陆渐,你可瞧出这怪物来历?"陆渐心中余悸未消,脸⾊苍⽩,连连‮头摇‬。

  ⾕缜笑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可想见过如此‮大巨‬的乌贼么?"众人一惊,陆渐失声道:"这是乌贼?"

  ⾕缜点了点头。陆渐定眼望去,那怪物体型虽巨,却是大头巨眼,长须数十,活脫脫一副乌贼模样。 

  ⾕缜又道:"陆渐,你可知道这些鲸鱼为何会来此地?"陆渐仍是‮头摇‬,⾕缜叹道:"你没瞧出来么?此地是他们的狩猎场,这大乌贼就是他们口中的美食。"话音未落,怪声骤响,远处一头大乌贼被十余头大鲸活活肢解,腥⾎四溅,残肢败体兀自扭曲不绝,船上女子瞧得面无人⾊,纷纷呕吐起来。

  "奇怪",⾕缜眉头大皱,"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乌贼?话音未落,万归蔵的声音冷冷传来:"因为此去不远便是大海丹田。"

  "大海丹田?"⾕缜失笑道:"大海又不是人,哪会来丹田?"万归蔵冷冷一笑,"问得好,那我问你,潜龙是什么东西?"⾕缜一愣,说道:"故老想传,潜龙是一件灭世神器,威力极大。

  万归蔵道,何以如此威力?⾕缜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却知道。"万归蔵淡然道,"当年我大破东岛,在你祖⽗⾕元的房里找到一本书,那本书中,专道潜龙。"⾕缜微微动容,"愿闻其祥。"万归蔵微微一笑,说道:"书中开宗明义:潜龙者,大海之丹田,之关联,集二流,驭微茫七海。"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缜道:"丹田我能明⽩,这二流又是如何解释?"

  万归蔵指着海面:"这海中⽔流并非如常人所想般冷暖如一。而是有冷或热。冷者为,暖者为,有如人体二气,行径十四经脉,扭转奇经八脉,无论如何变化,总有一定规律,二流也是如此,在这海中流转之际,必会依循某一定律,或是从西而东,或是由南而北。西昆仑按照这一道理,将这汪洋大海假想为一名內家⾼手。修炼內功的人都知道,修炼內功之要,第一便是意守丹田,从汇集体內之气,聚百为十,合十为一,大能汇聚,故能摧坚破敌,所向无前,这便是一切內功的原理了。可是这茫茫大海不同于人类,混沌无知,任意所之,內中虽有二流,却不会意守于一点,故而若要驾驭二流,首要之事, 就是为这混沌大海中造出一个丹田。"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徐徐道,"这个丹田,就是潜龙。"说的这里。万归蔵抬起头来,目注远方礁型峡影,流露神往之⾊。

  众人听到这话,均感匪夷所思,潜龙之道,竟是人类修炼內功之法,放乎这一片沧海。可是这里想来容易,究竟做来,却不知如何⿇烦。当年西昆仑与东岛前辈如何做到的,着实叫人无法想象。

  万归蔵沉默时许,又道:"书中还道:"潜龙初成,天有异征,有大怪物现于风波,周围数里,型如算袋,手⾜千万, 覆没舟楫无算,是怪与群鲸战于海中,⾎流百里。状极残酷…"

  众人听到这话,均是大悟,无怪万归蔵拿定潜龙将至,原来东岛典籍早有记载,潜龙造成之后,也曾昅引偌大乌贼,覆没船只,大乌贼又引来鲸群,⾎战一场。

  万归蔵又道:"人说"潜龙"呼风唤雨,崩天裂地,只怕都是讹传,倘若没有江海湖泊,这潜龙就是一具废物。天下江湖,俱与大海相通, 天下都市, 大多傍⽔而居,这潜龙一旦发动,能叫海⽔逆流⼊陆,致使江湖上涨,人为鱼鳖,亿万良田,化为乌有,那时候天下大,便是英雄用武之时。

  众人听得发楞,陆渐忍不住道:"万归蔵,你寻找潜龙,就是要让天下大?"万归蔵淡然道: "若有必要,也无不可,自古世多而治世少,大而臻大治, 千古常理也。"说到这里,他下巴一扬,目中透出灼灼精光,此时间,眼前景⾊陡然一变,一片海⽔势如奇峰突起,⾼过四周海面⾜有数丈,乍眼望去,茫茫然如悬瀑天落,⽩浪滚滚而至,余波直抵船头,女王号逆行十丈,便如受到莫大阻拦,团团转。

  "过去不拉。"德雷克⾼声大叫,手中舵柄如旋风般忽左忽右,几乎将他手腕扭断。

  万归蔵长眉陡挑,抓起一只救生舢板掷⼊⽔中,飞⾝一纵,落在舟心,那舢板无桨而动,有如鲤鱼跳浪,逆流向前,并非直冲猛进,而是以"之"字绕行,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后退一丈,前进两丈,一晃眼地功夫,已到那洪峰⾼处,连人带船破空一跃,消失无踪。英人⽔手何曾见过如此神通,有的人心中骇服,不自噤屈下一膝,伸手在前连画十字。

  陆渐忍不住道:"怎么办?"⾕缜唯一皱眉,朗声道:"还有几只舢板?"左飞卿检视一遍,说道:"还有两只。"⾕缜道:"时机紧迫,我和陆、姚一船。剩下一船,你们瞧着办吧。"也抓起一只舢板,掷⼊⽔中,纵⾝跳上,船上众人绵绵相对,陆渐咬了咬牙,叫道:"各位保重。"然后背起姚晴,跳上舢板。

  ⾕缜双脚不丁不八立在舟心,双手合十,全力施展"驭⽔法",模仿万归蔵的法子,驭使舢板之字回绕,冲上洪峰,到得浪尖,二人举目一瞧,不觉吃了一惊,感情前方东一簇,西一簇,尽是礁石,或明或暗,隐没无端,如魔鬼群礁略有近似,但又大为不同,此地礁石相隔稀疏,其间⽔势极,章法也无,漩涡大小环套,有如千口万眼,其间不时巨浪排空,奔腾迭起,万归蔵那只舢板踪影全无,也不知去了哪里。⾕缜未及思量,舢板已然沉⼊一个波⾕,⾝后碧城百里,⾝前雪岭千叠,两峰并起,双城对峙,轰隆声中,浪头已到头顶,一旦拍下,势将舢板打翻,⾕缜情急间将⽔部神通发挥至极,顺着浪势,将舢板一忽而推向浪尖,不料将至未至,波涛涌回,将舢板向后大力推回,那海⽔潜力无穷,周六⽔劲⼊⽔,顷刻化为乌有。

  正觉焦急,陆渐一声骤喝,⾝而起,呼呼两掌拍后⾝后,大金刚神力凝如实质,海⽔微陷,舢板借这些微之力,勉強前冲。⾕缜趁势驭使舢板越过浪尖,两人定眼一瞧,不噤骇绝,前方不知何时,从波涛中涌出一块礁石,森然笔立,舢板若是向前,毕被撞得粉碎。

  情急间,露肩纵⾝跃出,双脚牢牢勾住船头,鱼跃出掌。砰的一声击中礁石,石屑飞溅,陆渐双掌也是切骨生痛,但经此一阻,舢板斜刺里冲出,堪堪绕过礁石,滴溜溜陷⼊一眼漩涡,那大海中似有无穷昅力,将舢板拖向⽔眼深处,一眨眼功夫,三人四周尽是滚滚流波,绚丽湛蓝,有如巨井围城一般,上方天⽇渐小,却不知⾼有几许,下方深渊不测,细细幽幽,也不知伊于胡底。陆⾕二人纵有盖世神通,当此沧海之怒,也自觉渺如一粟,微不⾜道,空自⾝陷漩涡,却无丝毫解脫之数。

  就在此时,⽔眼忽收,一股大力从下涌起,呼的一下,又将舢办托 出⽔面。这般感觉,好比腾云驾雾,二人未及欣喜,眼前便是一黑,耳 边咔嚓大响,舢办直愣愣撞上一块礁石,顷刻之间,舢板化为一堆破烂 木片,陆,⾕二人反应奇快,舢板一碎,齐齐纵起,攀住眼前礁石,只 一纵,便道顶上。息未定,⾕缜忽指前方,叫道:"陆渐,你看。"

  陆渐顺势望去,便看到万归蔵哪一叶舢板在波峰浪⾕间时隐时现, 万归蔵浑⾝透,全没了潇洒风度,只是纵及所能,连连出手冲开巨浪 ,他掌力之雄,震烁古今 ,纵是惊涛巨浪,也是一击而分。陆,⾕二 人见此神威,均是咋⾆不已。

  万归蔵虽在浪涛中穿梭无碍,无奈⽔势太,变化万端,涌起之时 ,浪⾼及天,落下之时,旋涡无底,忽然间,舢板冲⼊两个旋涡纠之 处,⽔势奇,万归蔵显出应变之才,⾝子疾探,抢在触礁之前,双手 扣住礁石,双脚一绞,硬生生将那舢板提在半空,继而双手攀升,到达 礁石‮端顶‬,将那舢板反扣在地。

  ⾕缜见状苦笑,叹道:"老天爷当真不公,你我的船一撞即破,老 头子却能人船两全。"陆渐叹道:"谁叫他本领大。"说着低头看向姚 晴,直觉他⾝子冰冷冷的,双目紧闭,除却口鼻间尙有微微气息,已无 半点生机,陆渐心急如焚,忍不住叫到:"⾕缜,姚晴快成什么了,你 ,你有什么法子…"⾕缜神⾊一黯,叹道:"我有什么法子 ?这⽔阵是西昆仑所设,战阵,石阵,助阵均有破法,可这以海为阵么 ,谁又能破…"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凝视极远处一块礁 石,咦了一声,面露讶⾊。
陆渐本是心中冷透,这时忽见他神⾊有异,顿时心中一跳,说道:"⾕缜,你想到法子了?"⾕缜笑笑,偷偷伸出一指,指着远处那块礁石, 低声道:"大哥,你瞧那块石头上是什么?"

  陆渐极目望去,那礁石‮端顶‬,绰约有个模糊形影,陆渐一惊,哎呀 叫道:"那是个人…"⾕缜蓦地伸手,将他嘴巴捂住,轻笑 道:"别大声,要不然,可便宜了老头子,呵呵,那不是人形,是猴形 。"

  陆渐定眼细看,那影子果然是一具就地取材,礁石刻就的猿猴石像 ,霎时间心中扑通跳,涩声道:"这里只有猿猴,斗尾二字何解?" 陆渐皱起眉头,沉昑道:"看这字里的意思,莫非是猴尾巴打架?"

  ⾕缜忍住笑道:"这里只有一只猴子,怎么用尾巴打架,难道自己 打自己?"陆渐一愣,苦笑道:"好兄弟,别哄我开心了,说真的,这 猿斗尾到底什么意思?"⾕缜笑了笑,说道:"你没见过八部秘语,自然不知这‘斗’的来历,八图秘语中,这个"斗"字出《鹖冠子。环流》中的一句:"斗柄东指,天下皆舂"。此间的"斗"是北斗星的一丝,而自古一来,北斗便有指明方向之意,猿斗,猿斗,这石猴必有北斗星的功用,能够指明方向。"

  陆渐大量石猴一阵,‮头摇‬道:"这猴子如此坐着怎能指明方向?"⾕缜道:"你忘了第三个字吗?"陆渐恍然道:猿斗尾,尾巴,这石猴的尾巴能够指向?"⾕缜含笑点头:"要出这旷世⽔阵,或许就要靠这猴子尾巴…"二人说话工夫,不忘留意万归蔵,见他沉思良久,徐徐起⾝,浑⾝⽩汽氤氲,须臾蒸⼲海⽔,继而‮开解‬发髻,満头乌黑头发忽地张开,微微弯曲成弧,陆渐见了,吃惊道:"⽩发三千羽,糟糕,他要从天上出阵。"⾕缜哼了一声,只是冷笑。

  但见万归蔵袖袍一拂,掠空而出,不但长发如羽,抑且襟袖鼓,去势之快,犹胜左飞卿谁知未行十步,一排巨浪冲天而起,着万归蔵狠狠拍来,万归蔵避无可避,连环出掌,神通所至,浪峰凹陷,不料后浪叠起,更胜前浪,如山如城,端地无穷无尽,一时⽔光満天,⽩雨洒落,万归蔵气力略衰,浪头立时迫近,二者相撞,⽔花四溅,万归蔵浑⾝透,风部神通虽強,却颇忌⽔,万归蔵长发披垂。襟袖贴⾝,一个筋斗栽落⽔里,仗着驭⽔法,拼死游回礁石,举袖拭脸,狼狈已极。

  ⾕缜远远瞧见,哈哈大笑,说道:"西昆仑是"周流六虚功"的祖宗,这些伎俩怎能过他的手去,老头子,你这一败,叫做板门弄斧。"虽有波涛阻隔,却无碍內力传音,万归蔵吃瘪之余,又听讥讽,不由动了无明之怒,厉声倒:"臭小子,要想活命,闭上狗嘴。"⾕缜吃准他不能过来,笑嘻嘻地道:"老头子你这一骂,才叫做闽⽝吠⽇,叫得凶,却咬不着。"万归蔵大怒,方要反相讥,但转念之际,忽又忖道:"这小子就是沟里的泼⽪,打不了人,也要溅一⾝泥,我若与他计较,岂不中了他的算计。"当下哼了一声,沉着脸,寻思出阵对策。

  ⾕缜嘴上胡说八道,挑动万归蔵的怒气,心里却甚着急,时下进退两难,当真无知如何了结,正转念头,忽见来路⽔势变化,波峰下沉,从浪尖处嗖地钻出一条舢板,上面赫然坐着仙,宁,虞,左四人,四人各持船桨,奋力划⽔,齐心协力,进至波⾕之底,徐徐攀上波峰,不料⽔势又变,漩涡忽起,舢板打个旋儿,眼看便要远离陆,⾕二人。

  陆渐,⾕缜初见四人,大喜过望,此时见状,又是一惊,无奈相距甚远,风波险恶,睁眼望着,却无法靠近。就在此时,船头虞照站起⾝来,从⾝下取出一圈缆绳,运⾜气力,呼地掷来,那绳索长得出奇,飞蛇般逶迤破空,向陆渐,陆渐接个正着,奋起大力,大喝一声,将四人连着舢板拖出漩涡,流星般驶向礁石。⾕缜不由拍手赞道:"好法儿,谁想出来的?"

  仙碧远在舢板,笑答道:"是我,⾕缜,你服不服?"⾕缜跷起大拇指,哈哈笑道:"服了,服了。"舢板须臾抵近,陆,⾕二人齐齐跳上,脚方落地,耳边忽听虞照,左飞卿齐声喝道:"当心。"

  陆渐急急回头,惊见万归蔵不知何时,菗了一个无波无浪的空子,驭风近礁石,人尚未至,掌力已出,仙碧,宁凝急忙摆桨,舢板开数尺,万归蔵掌力落空,啵的一声,在船后起冲天⽩浪。万归蔵又发掌,一排巨浪陡然腾起,隔在双方中间,众人眼前一片碧蓝⽩浊,天海人物均然不见。

  待到浪头回落,万归蔵早已淋淋立在礁石‮端顶‬,舢板在这波浪起伏之际,已然远去百步。万归蔵眉头微皱,俯⾝抓裂一枚大石,嗖的一声掷将过来,船上众人见状,纷纷运劲,严阵以待,不料那石块尚隔十步,来势忽衰,扑通一声落⼊⽔里。

  众人见万归蔵如此不济,心神稍懈,不料这时船底咚的一声闷响传来,多了一个大洞,海⽔咕嘟嘟汹涌而⼊,顷刻灌了半船。众人这才明⽩万归蔵的伎俩,一时间惊怒集。原来南方多⽔,江湖边的小儿们最爱玩一种"打漂儿"的把戏,将尖薄瓦石以巧劲平⼊⽔,只因速度奇快,瓦石⼊⽔,并不立时沉没,反而能借流⽔浮力,从⽔里跳跃而出,破空飞行一时,才又再落⼊⽔。精通此技者,一弹发出,瓦石常能在⽔面五起五落,六起六落。万归蔵心知直面出,必被众人合力遮拦,故而使出"打漂儿"的巧劲,诈使石块⼊⽔,待到众人懈怠,石块却又从船底突然跳起,将船底击破。

  陆渐慌忙脫下⾐衫,堵住缺口,⾕缜则是一边大骂万归蔵,一边运转⽔劲,将海⽔出舢板。饶是如此,这等破底之船,势已不能经历如此惊涛骇浪承载多人,海⽔去而复⼊,漂泊不久,便有沉没之势。

  陆渐见势不妙,换过仙碧照顾姚晴,自己持桨划⽔,配合⾕缜的驭⽔法,将舢板向前划出里许,靠近石猴所在礁石。不料相去十丈之际,波涛又饿,船里积⽔更多,舢板团团转,眼看无法抵达。这时间,虞照腾地站起,将木桨给陆渐,自将缆绳呼呼抡圆,大力掷出,缆绳在空中一甩,画出一道圆弧,啪的一声,绕上礁石,刷刷刷连两匝,船上之人惊喜并,齐声呼,⾕缜连声赞道:"虞兄了得,虞兄了得。"虞照得意笑道:"这算什么了得?我在昆仑山下套野马的时候一套一匹,从没失手的。"仙碧亦喜亦稹,说道:"给你三分颜⾊,你就开染坊了。"虞照笑道:"开染坊好啊,⽇后你就不愁没⾐服穿了。"仙碧道:"谁稀罕你的⾐服,还不快些拖船?"虞照一笑,扯短绳索,靠近礁石。

  众人跳上礁石,⾕缜看那石猴,⾜有真猴大小,鼻孔朝天,神态可掬,⾝后一尾巴,遥指西南。⾕缜方自沉昑,忽听仙碧道:"舢板破了,载不了七个人,我们且留此地。陆渐,⾕缜,你们带晴丫头先去。"⾕缜,陆渐均是一楞,扫望去,左飞卿,虞照均是面露笑意,仿佛早已料到此时。陆渐忍不住叫道:"那怎么成?留在此地,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仙碧摇了‮头摇‬,笑道:"好弟弟,你听我说,当⽇出发之前,家⺟便有代,倘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和阿照、飞卿都须舍弃姓名,助你二人成功,只要有你和⾕缜在,东岛、西城就有希望。再说啦,你们找到潜龙之后,再来救我们,还不是一样?"

  陆渐不噤咬着嘴,双目泛红,仙碧又转过头,向宁凝道:"宁姑娘,我三人奉了家⺟之命,你却是无拘无束的,你要去,我也不拦。"宁凝摇了‮头摇‬,说道:"我就和仙碧姊姊在一起吧,毕竟多一个人,出这⽔阵的机会就小些。"仙碧听得眼眶一热,将宁凝搂⼊怀中,涩声道:"好妹子。"

  ⾕缜一言不发,木立一会儿,忽地叹道:"多说无益,陆渐,走吧。"陆渐⾝子一震,瞪着他说道:"你,你…"⾕缜断然道:"仙碧姊姊说得极是,咱们找到潜龙,再来救他们…"陆渐一怔,踌躇道:"若是找不到呢?"⾕缜哈哈一笑,朗声道:"若找不到,那必是没有这个东西。"不由分说,拉着陆渐跳上船板,向礁石上四人一抱拳,郑重道:"诸位稍待,后会有期。"

  礁石上四人也齐齐抱拳,仙碧道:"二位保重。"虞照则笑道:"兄弟快去快回,你我再来大醉一场。"左飞卿笑而不语,宁凝要说话,话没出口,两行眼泪却夺眶而出,盯着陆渐,眼前模糊一片,隐约看到二人驾船去,不知怎地,心中情愫如地底熔岩,再也按捺不住,颤声叫了一声:"陆渐…"

  陆渐闻声回头,宁凝泪如泉涌,大声叫道:"你,你要好好的啊,一定,一定要回来…"陆渐听到这话,嗓子微微一哽,说忘言,只道:"宁姑娘,我,我…"宁凝却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脸背过⾝去,‮躯娇‬颤抖,号啕痛哭。

  陆渐中大恸,又叫一声:"宁姑娘…"话未出口,⾕缜扯他一把,低声道:"大哥,早去早回。"陆渐听了,忍泪含悲,扳起船桨,循那石猴尾巴指处,与⾕缜齐心协力,向前驶去。

  谁知这段航程竟是顺利得出奇,不但前方波涛驯服,船底还有一股绝大潜流,推送船只向前行驶,⾕缜喜不自胜,拍手笑道:"果然,果然…"回头望去,万归蔵不知何时又回到之前礁石,手扶舢板,望着这边,似有些拿不定主意。⾕缜不噤大乐,笑道:陆渐,老头子这回可是哑巴吃⻩连——有苦说不出。先是破不了思禽先生的八图秘语,如今又受困于西昆仑的潜龙⽔阵,哈哈,这么一来,算是彻底输给两位祖师爷啦。"

  无形潜流推着小船如飞向前,曲曲折折绕了几个弯儿,前方涌现一簇礁石,亦有一尊石猴,蹲在石顶,举手托腮,似卧非卧,尾巴尖儿如蛇头昂起,指向东方。⾕缜到了礁石下方,便掉船向东,果不其然,前方⽔势缓和,船下潜力却是绵绵不绝,惊涛骇浪似乎让出一条通道,专供二人经过。

  这么一路驶去,石猴接连出现,或蹲或卧,或人立打望,或抱拳撒,每只石猴,神态各异,有如一个个路标,指引着这条小小舢板,在狂涛恶浪间忽东忽西,穿行不定。

  经过第六尊石猴雕像时,⽔势忽然一缓,浪涛渐小,⽔⾊变清,不多时,波平浪静,海面微微起伏,细密波浪渐远渐无,只余如镜⽔面,映出一带岛屿。那座岛屿孤独伫立,别无依傍,岛上草木丰茂,郁郁葱笼,四面环绕蔚蓝海⽔,乍一瞧,就如镶嵌在蓝⽔晶上的一块翠绿宝石,鲜亮夺目,映⽇生辉。

  涛声浪啸渐渐弱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木桨划⽔之声,便是岛上传来的百转鸟啼,回首望去,浊浪冲天,相较此时此地,恍然有如隔世。

  越近岛屿,陆渐心跳越疾,那岛屿就如一块‮大巨‬磁石,将他的心牢牢昅引,陆渐不自觉紧扳数桨,近岛岸,未及靠近,便抱着姚晴跳⼊海中,踏浪飞奔,一道烟抢‮海上‬滩,惊得滩上鸥鸟扑翅飞。

  岛屿已荒了两百年长短,除了飞鸟,再无人踪兽迹,只见古木参天,静穆幽深,耝大枝⼲,枝枝丫丫指向天穹,无言地诉说着这百余年的风雨孤独。一条石砌小道蜿蜒东去,杂草丛生,几乎难辨人造痕迹。

  陆渐沿着小道忘我奔突,目前绿意葱笼,耳边风声凄凄,一般无形的潜力,将前路上的横枝斜柯绞得粉碎,碎叶舞,到他⾝前尺许,又被弹开。陆渐一颗心尽已系在姚晴⾝上,对这奇异景象浑然不觉,不多时,便登上一座山丘,石路已绝,四顾苍茫。茫然间,忽听远处叮叮微响,既似塔上风铃,又如檐下铁马。

  陆渐心头微动,循声注目,只见风吹林开,树涛悦耳,横斜树影间绰约露出一角石楼。陆渐喜得叫一声,跳将起来,深⼊龙腾,向那石楼如飞赶去。

  里许路程转眼即过,石楼通⾝显露眼前,那楼依林而建,⾼有两层,横直不过六七丈光景,形制一如‮华中‬,萋萋荒草,掩至门前,二楼窗户未闭,面海而开,楼檐挂着一串铁马,铁锈斑斑,经岁月侵蚀,仍然风叮咛。

  陆渐站在这无名石楼前,不知怎的,便觉一股古朴苍凉之意扑面而来,不由得怔忡片刻,方才卸开门闩,推门而⼊。

  楼里甚是简陋,木桌木凳,久经风蚀虫蛀,早已朽败,唯独几件石器留存完好,细细辨认,也不过是些石X药杵,石磨石碾,还有一张大大的石桌,积満灰尘。

  陆渐一无所得,心中失望,快步登上二楼,惊得楼上扑簌簌鸟雀飞,羽⽑四散,敢情历经多年。楼中已成海鸟巢⽳,遍地羽⽑粪便,臭气熏天。游目四顾,陆渐心头蓦地一凉,几乎便停止跳动,原来,左面墙上,一排书架‮藉狼‬不堪,书页早被鸟雀撕扯殆尽,仅余満地纸屑。

  陆渐呆了一会儿,放下姚晴,扑到书架之前,发疯也似翻找,然而除了一地碎屑,再无一纸完整书页,纸屑上沾満灰尘鸟屎,⻩不⻩,⽩不⽩,哪儿辩得出字迹呢?陆渐沉默时许,陡然发出一声撕肝裂肺的号叫,双手紧紧攥住那堆碎纸,指甲⼊⾁,鲜⾎淋漓,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哀号声远远传出,海风阵阵,悠悠而至。檐下铁马相击,发出悦耳鸣声,似在安慰楼众人的痛苦,树上鸟儿婉转,又似诉说岁月的无情。陆渐脑中一片混,脸上凉冰冰的,不知不觉,已挂満泪⽔,就在这时,忽听⾝后传来低低昑声。

  呻昑⼊耳,陆渐陡然还醒,慌忙转过⾝来,抱过姚晴,只见她蛾眉颤动,似乎极为痛苦,陆渐忙讲大金刚神力传了过去。过了好一阵子,姚晴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又过片刻,终于睁开。

  陆渐悲喜集,悲的是医术尽毁,救治无望,喜的却是多⽇以来,姚晴第一次苏醒,在她眼里,散发着一股子异样神采,苍⽩的双颊,不知为何也泛起淡淡‮晕红‬。

  两人四目相对,陆渐心头凄惶起来,他隐隐明⽩,这一次,姚晴当时回光返照就如落⽇西沉的绚烂,在最短的时刻里,这个女子残余的活力就会挥霍殆尽。陆渐眼角发酸,中悲恸之意铺天盖地而来,可又怕姚晴伤心,不敢痛苦,強笑一笑,柔声道:"阿晴,我们,我们到地方啦,这里就是西昆仑的故居,待我找到《相忘集》就来救你。"

  姚晴望着他,似笑非笑,蓦地叹了口气,轻轻道:"陆渐啊…你从来骗不了人的,你的脸在笑,眼里却在哭呢…"陆渐急忙抹一下眼,说道:"我哪儿哭了,眼泪也没有一滴…"姚晴笑道:"傻子,别闲话,我,我累的,说一句就少一句…"陆渐点点头,眼眶里却是一酸,只有转过头,向着窗外常常昅了口气,转过头来要再笑,却再也小不出来。

  姚晴见他似哭似笑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要举手抚他面颊,⾝子却似空的,没有一点力气,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傻子,我好累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陆渐起初道:"阿晴,你为何要提这个死字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又怎么办呢?"姚晴‮头摇‬道:"我也不知道,可我尽了力啦,这些⽇子,活得好辛苦。你记得哪天在⽔井边,臭狐狸对我说的悄悄话么?因为这句话,我才能活到今天。"

  陆渐心中茫然,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姚晴重重了一口气,说道:"他,他说,我这样一个丑样子,要是死了,在你心里,永远只会记得我这个样子…"陆渐大怒,叫道:"他胡说八道,我这就找他去…"说罢便要挣扎起,姚晴急道:"别…"一急之下,又是不过气来,陆渐急忙俯⾝给她度⼊內力,姚晴缓过一口气,说道:"陆渐,你别怪他,其实呢,他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就不如他,不懂我们女孩儿的心思…"陆渐苦笑道:"什么心思呢?"

  姚晴盯着他,微笑着叹了口气,絮絮说道:"丑啊美的,我本是不在乎的,要不然,怎会扮成丑奴儿呢?可如今却不成啦,‘女为悦己者容’,我有了心爱的人,就总想让他看到我最好看的模样,你,你还记得柳莺莺祖师的故事么…"陆渐点头道"记得。"

  姚晴轻轻叹息一声:"只有我们女孩儿才明⽩她的苦心,她为何要千辛万苦保住容颜,至死不衰呢?其实啊,在她心底,始终盼着有那么一天,西昆仑还会回到她的⾝边,她希望那时候,在最心爱的男人眼里,自己仍是那么好看…"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下,叹道,"人们…都说柳祖师是位奇女子,可我看呀,她只是一个傻女孩儿,就和我一样的傻…"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泪走如珠,顺着眼角缓缓滴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张开眼睛,却见陆渐张着大嘴,満脸是泪,已是泣不成声,姚晴心中大恸,想要为他拭泪,仍无力气,只得道:"陆渐,那串贝壳项链还在么?"陆渐一怔,还醒过来,伸手⼊怀,从贴⾁处取下那条项链。姚晴笑道:"你还留着?"陆渐脸一热,道:"我,我…"姚晴道:"你什么,还不给我戴上?"

  陆渐又是一怔,将项链戴在姚晴颈上,姚晴问道:"这样子好看么?"陆渐拼命点头:"好看,好看。"姚晴粲然一笑,说道"陆渐,这样子就好,无论死活,我都不后悔,一路上,我尽力了,你也尽力了,还有,还有臭狐狸,他是最苦最累的人,若我死了,你,你别怪他。"

  陆渐一阵心酸,叹道:"我怎会怪他呢,此生有⾕缜做兄弟,是我陆渐之幸…"说道这儿,隐约听到楼梯上一阵微响,似有人物,但陆渐此时心伤爱侣,虽然听到,也没十分放在心上。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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