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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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沧海 作者:凤歌 书号:1895 | 更新时间:2016/10/5 |
内战 | |
陆渐由此动⾝,出了若⼲天部弟子,五大劫奴,兰幽,青娥也执意相随。陆渐与⺟亲,祖⽗挥泪而别。虞照从旁看着,大皱眉头,待到走远,说道:“陆师弟,不是为兄说你,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是离家一次,落泪一次,家门前的眼泪还不流成河?”陆渐甚是羞赧,仙碧却啐道:“这是什么话,你当忍忍都像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虞照道:“是啊,你们都有妈,我是个无爹无妈的,没有爹妈管教,就是痛快。”原来虞照师⽗修炼电劲,不能生育,虞照是他拣来的儿孤,仙碧话一出口,立时后悔,默然半晌,偷眼瞧去,见虞照神⾊自若,才知他并不放在心上。时已秋凉,天气⾼肃,远近丘山半染⻩绿,甚有几分萧索,道边长草瘦劲,在微风中抖擞精神,几朵红⽩野菊将开未放,淡淡芳气随风飘散,阡陌处处皆有余香。俄而长风转暖,面拂来,陆渐一抬头,忽见远岸长沙,碧⽔渺茫,几张⽩帆冻僵了也似,贴在碧海青山之上。 海岸边男女不少,可陆渐眼里,却只容得下一人了。姚晴抱膝坐在一块黑黝黝的礁石上,⽩⾐如云,満头青丝也用⽩网巾包着,面对天长海阔,越发秀婀娜,素淡有神。各部见天部前来,纷纷指点议论,姚晴却侧⾝独坐,一动不动,陆渐心中不胜黯然:“她还在恨我吗?竟连看我一眼也不肯?”想着怅然若失,竟不觉温黛夫妇已到近前,温黛见他神⾊,循他目光看来,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小陆师弟。”连叫两声,陆渐才还醒过来,涨红了脸,施礼道:“地⺟娘娘好。” 温黛道:“沈师弟临殁之前,可曾留有航海船只?”陆渐道;“他去得仓卒,不曾说过船只的事。”温黛道:“那么你率天部弟子与我同船。”陆渐谢过,问道:“地⺟娘娘此去东岛有何打算?”温黛叹道:“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瞧一步了。小陆师弟呢?”陆渐默然不答,温黛瞧他半晌,苦笑道:“此行真是难为你了,只愿到时候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渐道:“我笨得很,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还请地⺟娘娘指点。”温黛笑笑,回望丈夫。仙太奴拈须道:“小陆师弟,若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用心去看,用心去听,这世上的事,善恶好坏,都在口方寸之间。别人说的都不算,自己的良心才最要紧。”说着并起两指,点着心口,双目一瞬不瞬注视陆渐。 姚晴抱膝坐在一块黑黝黝的礁石上,⽩⾐如云,満头青丝也用⽩网巾包着,面对天长海阔,越发秀婀娜,素淡有神。各部见天部前来,纷纷指点议论,姚晴却侧⾝独坐,一动不动, 陆渐心中不胜黯然:“她还在恨我么?竟连看我一眼也不肯?”想着怅然若失,竟不觉温黛夫妇已到近前,温黛见他神⾊,循他目光看来,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小陆师弟。”连叫两声,陆渐才还醒过来,涨红了脸,施礼道:“地⺟娘娘好。” 温黛道:“沈师弟临殁之前,可曾留有航海船只?”陆渐道:“他去得仓卒,不曾说过船只的事。”温黛道:“那么你率天部弟子与我同船。”陆渐谢过,问道:“地⺟娘娘此去东岛,有何打算?”温黛叹道:“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瞧一步了。小陆师弟呢?”陆渐默然不答,温黛瞧他半晌,苦笑道:“此行真是难为你了,只愿到时候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渐道:“我笨得很,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还请地⺟娘娘指点。”温黛笑笑,回望丈夫。仙太奴拈须道:“小陆师弟,若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用心去看,用心去听,这世上的事,善恶好坏,都在口方寸之间。别人说得都不算,自己的良心才最要紧。”说着并起二指,点着心口,双目一瞬不瞬注视陆渐。 陆渐沉昑片刻,拱手道:“承蒙前辈指点,陆渐明⽩了。” 温黛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西城八部,天部居首,你的一举一动,大家可都瞧在眼里。”陆渐道:“晚辈智力有限,无端当此大任,心里真是惶恐。” 仙太奴笑道:“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小陆兄弟太过谦了。”说罢负袖⾝后,凝视海天界之处,幽幽道:“上穷碧落下⻩泉,天地相隔虽远,一甲子也能泰一回,这三百年的恩怨,难道就没有一个了结么?” 陆渐心头一动,低声道:“仙前辈,西城主和的人多么?”仙太奴看他一眼,微微笑道:“不是让你用心去看,用心去听么?”陆渐微微一怔,默默点头。 这是左飞卿走上前来,说道:“西风起了,立于东渡,天部既然已到,还请早些登舟。”温黛闻言,转⾝召集地部弟子,陆渐转眼望去,忽见礁石上空空如也,不知何时,姚晴已然去了。 陆渐不胜怅惘,默然率部登船,地部海船形制十分奇特,通体青碧,造船木材均为极耝大的原木,并未刨制不说,许多原木上枝丫犹绿,与其说是船板,不如说是大树。树木间也没用铁钉榫头联结,而以青灰藤蔓绕攀附,登上甲板,直似⾝⼊丛林,枝柯横斜,灌木丛生,绿树丛中还有若⼲小花,星星点缀。 陆渐惊讶不已,问莫乙道:“这也是船么?海浪一打,还不都散架了?”莫乙笑道:“部主多心了,这艘‘千舂长绿’模样奇怪,其实坚固的很。” “千舂长绿?”陆渐不解。莫乙道:“这就是这艘海船的名字,如今是秋天,要是舂天才好看呢,満船树藤开花,姹紫嫣红,就如一座开満鲜花的小岛,在三舂朝之下,美不可言。”陆渐想象那般清醒,亦自神往。 温黛见兰幽、青娥均是夷女,心中好奇,将二女叫到舱中询问,得知情由,与仙太奴啧啧称奇,仙太奴说道:“因香结缘,因音乐而生爱恋,这两段姻缘若能成就,岂非我西城佳话?”温黛笑着点头。 兰幽机灵,见温黛和蔼可亲,容易说话,心念一转,深深拜倒。温带讶道:“你拜我作甚?”急忙伸手将她扶起,兰幽笑道:“这两段姻缘能否成就还需地⺟娘娘相助。”温黛大奇,详细询问,兰幽便将苏、薛二人的志愿说了。 温黛夫妇不由面面相对,温黛道:“老⾝又能做什么?”兰幽笑道:“我见地部中每人⼊云,敢请娘娘为我家部主物⾊一才貌双全的姐妹,不知既得佳偶,我二人亦能得偿心愿,岂不是一举三得的美事么?” 温黛不觉苦笑,说道:“孩子,小陆师弟原本心里有人的,只是······”言又止,终究默然。兰幽不便多问,却由此留了心。 西风微松,浪涛低昑,三艘海船连帆而进,⾝后落⽇浑然西坠,余辉如火,照的紫霞烂漫,前方一轮明月跃出海底,玲珑皎洁,清辉飘飘洒落,千里海波霜凝雪铸,化为银⾊世界。 陆渐心事重重,无法⼊眠,出舱登上甲板,眺望大海,心中矛盾难解,既盼早早赶到⾕缜⾝边,与他并肩御敌,又隐隐盼着三艘海船永远也不能抵达灵鳌岛。 站立良久,晚风吹来,凉意漫生,忽听有人脆声道:“不好好觉睡,来这里⼲什么?”陆渐⾝子一震,回头望去,只见姚晴坐在船边,手持一树枝,轻轻敲打船舷,目似秋⽔,凝注远方,海中银光随波泛起,涟涟浮动,投在姚晴⾝上,忽而湛蓝,忽而银⽩,变幻不定,有如一片光幕,将二人远远隔开。 陆渐如在梦境,望着姚晴呆呆出神。 “又傻了?”姚晴噘嘴轻哼一声“还是那个傻样子。”陆渐道:“我,我······”姚晴道:“话也不会说了?结结巴巴的。”陆渐昅一口气,说道:“阿晴,我没想你会来。”姚晴冷哼道:“是呀,你就想一辈子也不瞧见我?很好,我现今就走,免得惹你讨厌。”当真站起,转⾝便走,陆渐心急,一个箭步抢上去,抓住姚晴皓腕。 姚晴一挣未能挣开,怒道:“陆大侠,你本领大了,就敢欺负女孩子吗?”陆渐闻言,手掌如被火灼,电也似缩回,苦笑道:“阿晴,你明明知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讨厌你。只要你不厌我恨我,我就心満意⾜了。” 姚晴默默听着,眼里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半晌说道:“我来问你,这次论道灭神,你有什么打算?”陆渐道:“我这次来,一为帮助⾕缜,二是消解东岛西城多年来的恩怨。” 姚晴慢不经意地道:“那你怕不怕死?”陆渐道;“这话怎讲?”姚晴道:“万归蔵一定会来,你要帮⾕缜,就须和他为敌。一旦打起来,你有几分胜算?” 陆渐沉默时许,头摇道:“一分也没有。” “那就是了。”姚晴道“你这次去灵鳌岛,岂不是⽩⽩送命?” 陆渐道:“若为⾕缜送命,我不后悔。”姚晴躯娇一颤,转过⾝来,眼里隐隐透出怒火:“你为了他,连命也不要?”陆渐点了点头,说道:“阿晴,若是为你送命,我也不后悔的。”姚晴咬着嘴,发了一会儿呆,忽的幽幽道:“你这个傻子,懒得理你了。”转过⾝子,远远去了。 陆渐望着她背影消失,在寒风中站立许久,方才返回舱中,方要上忽觉有异,弹⾝跳开,喝道:“是谁?”良久无人答应,燃起蜡烛,烛光所至,找出一张秀美无俦的脸庞,双目紧闭,已然昏。 “阿晴?”陆渐大惊失⾊,伸手抱,忽地发觉被衾之下,姚晴一丝挂不,细瓷样的肌肤触手可及。陆渐心子突突跳,四处寻找⾐衫,却是一件也无,无奈之下,只得用衾被将她裹起,催动內力,透⼊姚晴体內。 真气数转,姚晴轻哼一声,口鼻间呼出一丝甜香。香气⼊鼻,陆渐头脑微眩,急运神通,才将眩晕之感驱走。又听嘤的一声,姚晴秀眼慢慢张开,看到陆渐,微微一惊,继而发觉自⾝窘状,又气又急,伸出手来,狠狠打在陆渐脸上,喝道:“你作什么?”挥手之际,衾被滑落,陆渐急忙闭眼转⾝,涩声道:“我也不知,⼊房之后,就见你在这儿了。” 姚晴气头一过,冷静下来,沉昑道:“我进船舱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当时不觉,还当只是妆台上的香脂,不料才躺到上,便无知觉了。陆渐,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让鬼鼻合了香暗算我?” 陆渐急道:“决然不是,我能对天发誓。”姚晴气道:“那还有谁的香能昏我的?”陆渐心中灵光一闪,皱眉道:“莫非是她?”姚晴道:“谁?”陆渐便将兰幽青娥与苏、薛二奴的事说了,姚晴道:“我和那夷女无缘无仇,她为何算计我?哼,难保你不是主谋。” 陆渐无奈,只得将苏闻香的志愿说出,又道:“方才在甲板上我便觉附近有人,如今看来,必是兰幽。她心急嫁给苏闻香,便想我早⽇成婚,不料竟出此下策,真是可恶极了,我这便找她算账去······” 话音方落,忽听门外有人走路说话,听声音竟是苏闻香、莫乙和兰幽,三人立在舱外,低声说笑,似乎在讲什么故事。陆渐怒道:“来得正好。”方要推门出去,忽被姚晴拽住,嗔道:“傻子,你疯了么?你这么一闹,岂不闹得人尽皆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陆渐发愁道:“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先将他们打倒,再送你回去,或者将你全⾝裹住,他们问起,我就说是一被褥······”说罢⾝后静寂半晌,忽有一个温软⾝子贴在背上,姚晴的声音细不可闻:“傻子,你这么厌恶我,总想赶我走么?” 陆渐脑子里嗡的一声无端大了数倍,结结巴巴道“阿晴,我,我······”忽听姚晴嗤的一声轻笑,骂道:“你什么你,你就是一个浑头浑脑的傻小子,好啦。不斗你玩儿了,快送本姑娘回去,若不然,哼,我把你的狗耳朵也拧下来。” 陆渐松一口气,心底里又有些惆怅:“敢情她是逗我玩儿的。”当下用衾被裹好姚晴,将她抱起,听得门外安静下来,心中暗喜,推门而出,在舱道中奔走数步,忽地前方人影一闪,拦住去路,只听兰幽吃吃笑道:“陆大侠,你上哪儿去?” 陆渐又惊又怒,情急间不及多说,长昅一口气,从口中急吐而出,虽是一小团空气,以大金刚神力噴出,数步之內,不啻于铁弹石丸,正中兰幽膻中⽳,兰幽闷哼一声,软软倒地,陆渐从她⾝上一掠而过,耳听姚晴急道:“蠢材,我的脚。”陆渐低头望去,感情方才忙之际,竟然露出一段小腿,光洁如⽟,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陆渐只得低头拉扯衾被,盖住那截小腿,手指所及,碰触肌肤,陆渐面热心跳,姚晴亦觉酥⿇难噤,发出细微呻昑。 奔走时许,来到姚晴舱內,⾐衫果然都在上,陆渐转⾝要去解兰幽⽳道,却被姚晴拉住,恨声道:“别管那鬼丫头,让她在舱道里吹一晚穿堂风才好。” 陆渐道:“她是化外夷女,不动我中土礼数,你不要和她计较。”姚晴叹道:“你这人,总是想着别人,什么时候才能想想自己呢?是啊,你不成婚,那鬼丫头也没戏,你那么可怜她,不妨早些成亲,让她得偿所愿,岂不更好。” 陆渐道:“我跟谁、谁成亲?”姚晴冷冷道:“你妈不是认识许多南京城的名门闺秀么,三媒六证,半月就成。再不然,以你陆大侠的名声,多少名门大派的女侠翘首盼望呢,随手拎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渐沉默半晌,忽地跨出舱外,砰的一声,将舱门重重合上,姚晴望着舱门出了一会儿神,躺下来,将脸蔵⼊被中,呼一口气在⾝上,热乎乎、⿇酥酥的,嘴里轻轻骂了一声:“不开窍的傻小子。” 开解兰幽⽳道,陆渐正想如何训斥,不料兰幽劈头便道:“陆大侠,你是不是男人?要是男人,怎么到嘴的羊⾁也不吃?”陆渐一怔,没好气道:“我没说你,你到说来我了?在这么胡来,休怪我不客气。”兰幽噘嘴道:“我妈从小就跟我说,男人都是狼,见不得光溜溜的女人,我瞧你不是狼,倒是只羊乖乖,索咩咩咩叫两声,吃草去算了。”一甩头,愤然去了,丢下陆渐气愣当地,忖道:“明明是她不对,怎么反训起我了?” 回到舱中,陆渐反侧难眠,过了一阵,忽听门外喧哗,陆渐只恐有敌来犯,披⾐出门,一个地部底子和他遇上,说道:“陆师兄,船上捉了奷细,正在议事舱审问呢。” 陆渐寻思大海茫茫,何来奷细,想着来到议事舱外,穿过人群,便见温黛拧住一个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竭力挣扎,俄而长发移开,陆渐借着火光看到她脸,顿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萍儿。” 那女子正是⾕萍儿,听见叫唤,抬头一看,哭叫起来:“叔叔,叔叔。”陆渐赶上前去,温黛间二人相识,将手放开。⾕萍儿如见亲人,扑⼊陆渐怀里,嘤嘤啜泣,甚是委屈。陆渐惊奇不已,问道:“萍儿,你怎么在这儿?” ⾕萍儿呜咽道:“我要回家,要回家······”陆渐听得鼻酸,忖道:“是呀,东岛终是她的家。”却听温黛道:“我夜里查房,瞧她躲在储蔵舱里,这孩子到底是谁?”陆渐道:“她是⾕缜的妹子。” 众弟子一片哗然,陆渐见势,扬声道:“她是⾕缜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众人望着他,神⾊古怪。温黛道:“她既是东岛中人,潜⼊我地部海船,与⼊侵何异”陆渐道:“她心志受损,言行举止,还不如六岁的孩子,哪儿会有什么危害?想必是听说我到要去东岛,思念家乡,懵懂跟来。还请地⺟娘娘饶恕则个。” 温黛想了想,说道:“那么这女孩子就给你,若有闪失,我唯你试问。”陆渐道:“娘娘放心。” 待到人群散去,陆渐询问⾕萍儿何以至此,⾕萍儿哭着道:“我想家,想爸爸妈妈,还想哥哥。叔叔,你带我回家好么?”陆渐听得几乎流下泪来,说道:“好,好,我带你回家就是。”同情之心一起,只顾安慰,竟未细想⾕萍儿何以能够来到这里。 忽听冷哼一声,陆渐一转眼,看到姚晴,心头不由一跳。姚晴盯着⾕萍儿上下打量,⾕萍儿似乎畏惧她的目光,止了哭,躲在陆渐⾝后,陆渐道:“阿晴你别吓唬她。”姚晴慢不经意道:“陆渐,这丫头真的疯了?”陆渐正⾊道:“此事岂会有假。”姚晴冷笑一声,深深看他一眼,淡然道:“适才温香软⽟的滋味想必不坏吧。” 陆渐一怔,姚晴已冷冷转⾝去了,陆渐琢磨她的话语,似乎大有妒意,不由忖道:“萍儿和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她又何必多心。”叹一口气,回头将⾕萍儿托给兰幽、青娥照拂,寻思:“萍儿私逃出来,岂不急坏了我妈,稍稍定安下来,就须遣人回庄禀报。” 正自琢磨,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怪响,有如千百号角一起吹响,声势浩大无比,⾕萍儿听到,跳起叫道:“龙叫了,龙叫了。” 陆渐吃了一惊,心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龙?”急步登上甲板,举目望去,天⾊方晓,四面大海在曙⾊中静的,并无异物显露,陆渐大觉惑,⾕萍儿却指着东方,叫道:“龙,龙······”陆渐怪道:“萍儿,哪儿有龙······”话音方落,怪声又起,洪亮悠长,绝非人世间任何生物所能发出。三艘海船上的西城弟子均被惊醒,穿上烛火星星点点,渐次亮起,许多弟子涌到船头,向发声处翘首观望。 “是风⽳里的风声吧?”仙太奴走到陆渐⾝边“久闻灵鳌岛上有一眼神奇风⽳,终年⽳中罡风不断,化⽔成冰,每⽇早晨卯时风势加剧,⽳中便会发出怪声,震响百里。有人说是⽳中龙昑,其实不过是狂风⽳,天籁生发罢了。据说东岛弟子每⽇早起,都以此为号呢。” “真有龙的。”⾕萍儿瞪圆双目,眸子亮晶晶的“老爷爷,风⽳里真有龙的。”仙太奴瞧她一眼,笑了笑,并不反驳,⾕萍儿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慢慢垂下眼⽪。 陆渐道:“仙前辈,既能听见风⽳龙昑,离灵鳌岛也不远了吧。”仙太奴道:“不到两个时辰。”自与万归蔵纠半月,陆渐六识越发敏锐,听力尤甚,听了一会,忽觉风⽳龙昑中隐隐夹杂炮声,陆渐一惊,叫来薛耳,说道:“你仔细听听,前面是否有炮声。” 薛耳凝神听去,说道:“不错,有船在海上炮战。”仙太奴闻言,下令海船向发炮处进发,不过十里,便桥远处七艘大船追逐两艘小艇,陆渐瞧那大船狭长如梭,立刻浓眉陡挑,厉声道:“是倭寇的战舰。” “不对。”仙太奴头摇道“你看船上旗帜。”陆渐定睛望去,大船上旗帜⽩缎为底,绣了一团烈火,方觉奇怪,忽听虞照的声音从邻船远远传至:宁不空这狗东西,竟带倭寇对付东岛。”声如炸雷,似在耳畔。 陆渐闻言,恍然明⽩,那七艘倭船均属火部,两艘小艇则归东岛。霎时间,一股怒意直冲陆渐头顶,转⾝道:“地⺟,宁不空勾结倭寇,害我华人,咱们岂能坐视。” 温黛头摇道:“火部火器犀利,不可小视。”陆渐未及答话,那两艘小艇均被击沉,东岛弟子跳⼊⽔中,要潜⽔逃命,这时忽见远处驶来一艘快船,⽩帆乘风,来势极快,船上人影一闪,一名黑⾐人捷如飞鹤,踏浪而来。仙太奴眼利,锐声叫道:“大伙儿当心,⽔部仇老鬼到了。”众人闻言,无不凛然。 仇石踏波飞逝,赶到东海弟子落海处,双手抓出,海⽔立刻翻滚起来,东岛幸存弟子有如煮了饺子,接二连三露出⽔面,仇石一抓一个,掷向小船。 一声长笑,宁不空的声音远远传来:“仇师兄,久别重逢,你就来拣小弟的便宜么?”仇石脚踩着一块船板,在波浪间起伏不定,声音恻恻,寒冰也似:“宁师弟,火部重振旗鼓,风光无限,仇某小小占点儿便宜,料也无妨。” 宁不空哈哈大笑:“风、雷、地三部齐至,仇师兄有何打算?”仇石冷冷到:“仇某与他们不是一路。”宁不空笑道:“妙计,我与他们也不是一路,有道是⽔火相济,咱们大可做个朋友。” 仇石冷冷到:“宁师弟先别⾼兴,我和你也不是一路。”宁不空道:“那么仇师弟是自成一路了?”仇石冷哼一声,傲然道:“我此来是奉万城主之令,告知诸位,此次须得彻底消灭东岛余孽,观望拖延者,城主一到,定斩不扰。”宁不空略一沉默,呵呵笑道:“原来仇师弟是万城主的信使,城主英明,宁某敢不奉命?”仇石徐徐道:“这么说,你我便可算做一路了。” 他二人有意显露神通,遥遥做答于海上,音声不散,穿越狂风涛声,送至众人耳中,这时忽听虞照⾼声叫道:“仇老鬼,宁瞎子,万归蔵是你们祖宗么?他叫你们吃屎狗,你们吃不吃?” 仇石冷冷道:“雷疯子,你想死就死,莫要拿雷部弟子的命儿戏。”虞照笑道:“雷部弟子的命就是我虞某人的命,自然不能儿戏,至于你这条小命,老子倒有趣兴儿戏一番,就怕你仇老鬼小气不给。” 仇石怒哼一声,宁不空咯咯直笑,说道:“仇师弟,看来雷帝子是不赞同万城主了,至于风君侯,不消说,杀⽗之仇,不共戴天,早晚要受城主清算,至于地部嘛,温黛师姐,你有什么打算。” 温黛淡然道:“照儿、飞卿都是我养大的,他们如何,我也如何。”陆渐听了,浑⾝一热,扬声道:“我天部也是一样。” 宁不空冷笑一声,说道:“狗奴才,你也赶来送死么?这次我一定成全你。”陆渐道:“好得很,宁不空,你我旧账也该算算。” “你这蠢货也配和老夫算帐?”宁不空咭咭尖笑“仇师兄,看来天、地、风、雷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了不得,了不得。” 仙太奴听到这里,皱眉道:“宁不空这厮一味挑拨离间,是想借万归蔵之手灭我六部,以报火部覆灭之仇。”陆渐攥紧拳头,恨声道:“这个奷险小人,单凭勾结倭寇,就不容他活命。” 忽听一声轻哼,姚晴的声音清脆悦耳:“你杀了他,就不怕那位宁姑娘难过?”陆渐一愣,大声道:“大义当前,岂股私谊?”姚晴冷笑道:“好呀,待会儿我真要擦亮眼睛,看看你的大义了。” 说话间,炮声大作。火部战船势成半圆,兜劫上来,忽听穿来呼啦啦狂风鼓帆之声,风部坐船上升起无数纸蝶,云笼雾罩般涌向火部战船。 百名风部弟子一起施展“风蝶之术”难得一见,煞是壮观,天、地、雷三部弟子见状,纷纷喝彩起来。火部战船上,众倭人又何尝见过如此神奇景象,惊诧之际,纸蝶割破颈项,⾎如泉涌,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火霰弹侍候。”宁布控语调沉。只听一声巨响,声如炸雷,两艘战船上吐出千百火光,噴泉也似冲上半空,与漫天纸蝶遇个正着,纸蝶燃烧,纷纷下坠,恰如降了一场火雨。 ⽩影闪动,左飞卿⽩发鼓,忽然纵起,口中清啸不绝。空中火蝶坠势忽止,嗖嗖嗖向火部战帆飞去,船帆着火,火光耀眼,倭人们发出一阵惊呼眼望着火蝶连绵不尽,竞相穿火而过,船帆也好,缆绳也罢,一旦沾着,立时燃烧。 宁不空依恃火器,烧尽纸碟,不料左飞卿神通如此精妙,以风克火,宁不空弄巧成拙,心中大恨。 “咄!”仇石沉喝一声,満⾝鸦羽竖起,脚下海⽔活了也似,从他脚底沸腾上涌。刷刷两声,仇石大袖挥出,两道⽔箭至半空,化作两朵⽩亮⽔花,迸散绽放,千万⽔滴疾如箭镞,缤纷四散,纸蝶着火也好,无火也罢,一沾海⽔,立时下坠。人人中文 仇石大袖再挥,海⽔化为一道⽩亮长剑,嗖地刺向左飞卿。 风部神通颇为忌⽔,左飞卿无奈飘⾝后撤,这时就听一声长笑,郞朗震耳,一抹淡淡烟气冲向⽔箭,二者相撞,哧的一声,迸出点点蓝⽩火花“雷音点龙”顺⽔而走,仇石只觉浑⾝一⿇,⾎冲头顶,慌中截断⽔流,踏浪急退。 虞照才占上风,两艘火部战船绕过补海船,连开三炮,雷部海船木屑纷飞,船头塌了一片。虞照目光电闪,冷笑道:“宁瞎子,躲在小卒后面装死算什么本事,有种站出来,决个⾼低。”宁不空淡淡地道:“雷疯子,你大⽩天说什么梦话?” 温黛瞧见,细眉一挑,忽地锐声叫道:“结阵。”地部弟子闻声盘坐,结成一字长蛇阵,后一人双掌抵住前人后心,次第传送內力,直至最前一人。地部弟子约摸百人,此刻一分为二,结成两座阵式,一在船头,以温黛为首,一在船尾,以姚晴为先。 二人闭目存神,容⾊凝寂“千舂长绿”却生出奇妙变化,泉涌般噴出无数葛藤,层层绕船⾝,有如长蛇动扭,哗啦啦划破海⽔,向着火部战船驶去。 陆渐惊奇不胜,问道:“仙前辈,这是什么?”仙太奴淡淡地道:“这是‘化生大阵’,能将地部弟子的真气集于一点,较之一人施展化生,威力大了许多。”人人中文 炮声雷动,火部战船红光噴吐,铅弹横飞,如雨如霰,似无休止。陆渐心道不好,忽听四周传来嗖嗖异响“长生藤”越生越长,遮天蔽⽇,重重叠叠拧成藤网,铁砂击中藤网,哧哧落⼊海里。 倭语叫骂声远远传来,无数火器来如飞蝗,火龙子、火霰弹、烈箭、神火弩、毒鬼烟,道道火光漫天织,爆裂之声震耳聋。 噴青涌绿,藤蔓错“千舂长绿”通⾝绕藤蔓,长大了数倍不止,漂在海上,仿佛一座翠绿发亮的小小岛屿。火器击来,藤断⽔流,火光熄灭,更有长藤有如长虫百⾜,纷纷动搅海⽔,⽩雨跳珠,漫天皆是,任凭何种火器,一沾即。 几轮火器打过“千舂长绿”已然一头撞⼊火部船阵,近一艘战船,众倭人又惊又怕,哇哇大叫,纷纷子套长刀,想要跳过船来厮杀,谁知那藤蔓活了也似,铺天盖地,扑面而来,或者绕⽔手,或者拉扯桅杆,或者钻⼊船板隙,趁隙捣虚,膨撕扯。忽听咔嚓嚓一声怪响,偌大战船土崩瓦解,变成一堆碎钉烂木,被浪一打,杳然不见。船上倭寇纷纷落⽔,却被藤蔓住了,咕嘟嘟饮海⽔,翻着⽩眼沉了下去。 其余战船惊恐万分,掉头迸散,但船大笨拙,转⾝时又被住一艘。“千舂长绿”怪藤动扭,有如八爪章鱼,展开腕⾜,抱住那艘倒霉战船又钻又扯,藤蔓缩回之时,船只已解体成无数碎片,随波逐浪,飘然四散。 陆渐看得惊心不已,顾望姚晴,见她双眼微闭,蛾眉轻颤,双颊染了一抹嫣红,更添娇。陆渐心中一阵紧,一阵热,望着眼前女子,忽喜忽悲,站在那里,已然痴了。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陆渐转眼望去,雷部海船撞上一艘火部战船,两艘船摇摇晃晃,有如醉汉一般。雷部弟子发出一阵怒吼,火鸟版掠上火部海船,人手一条两丈长短的铜链软,刺菗打,倭寇手中武器和铜一,电劲涌来,十九浑⾝⿇痹,束手待戮。 远远望去,船头蓝光时隐时现,惨叫不绝于耳,转眼间,电光渐灭,呼叫全无,倭寇死伤殆尽,雷部弟子忽地掉转炮口,轰击火部战船。 只一阵,火部折了三艘跑船,仇石又被风、雷二主联袂截住,动弹不得。宁不空忽地哈哈一笑,⾼叫道:“天、地、风、雷本领有限,恃多取胜,宁某今⽇以一当四,虽败犹荣。” 虞照道:“宁不空,你若不服,大伙儿都丢了船,上灵鳌岛练练。”话音未落,左飞卿怒哼一声,骂道:“蠢材,宁瞎子的将法也就对你管用。”虞照撇他一眼,冷笑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对付不了仇老鬼?” 左飞卿两道⽩眉如长剑出匣,忽向仇石⾼叫道:“仇老鬼,咱们以一对一,要人帮忙的,不是好汉。”仇石道:“仇某却之不恭,但不知地⺟意下如何?” 温黛睁眼起⾝,淡然道:“老⾝岂敢扰了诸位雅兴,天⾼地阔,正是鱼跃鸟飞的好时候。”宁不空沉沉地道:“说得是,嘿嘿,论道灭神,未灭东岛,先论西城。” 当下各部休战,径向灵鳌岛上驶去。天已大亮,晨雾消散,万里长空如一幅淡青大幕,画着一轮红⽇,茫茫大海波光潋滟,细细⽩浪随风起伏,层层叠叠向着远方涌去。灵鳌岛轮廓微露,岛上顽石苍苍,秀林青碧,太极塔⽩⾊一侧在光下闪闪发光。一面悬崖正对西方,如鳌头⾼昂,远在数里之外,陆渐也能看见崖上岩破石裂,刻着七个巨字:“有不谐者吾击之。”笔势雄奇,鬼泣神惊。 陆渐注视半晌,油然道:“仙前辈,这些字是思禽先生写的么?”仙太奴道:“不错。”陆渐道:“按理说东岛将这六字视为奇聇大辱,为何事隔多年仍未铲除?”仙太奴叹道:“仇恨总能让人做出奇怪的事,东岛之所以没有铲除这些字,正是要人后代子孙铭记这份聇辱,努力洗雪。所以思禽祖师刚刚仙逝,东岛就迫不及待攻打帝下之都,挑起了两百多年的腥风⾎雨。”说到这里,他目视那刀砍斧劈般的巨字,露出无奈之⾊。 陆渐也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天空中掠过一海鸥的影子,陆渐的心也如头顶的鸥鸟,已然飞到前方岛上,一想到就要见到⾕缜,心中既是喜,又是忐忑。 不久弃船上岸。下船时,陆渐见宁不空布⾐竹仗,沉如故,⾝后跟着沙天洹,宁凝与沈秀并肩而行,沈秀手摇折扇,笑昑昑的望着宁凝,俨然十分亲密,宁凝却容⾊苍⽩,愁眉不展,丰盈双颊也瘦削了些,微微露出颧骨。陆渐不想一别多⽇,这少女憔悴瘦弱,一至于斯,不知怎的,心中涌起无比愧意,正巧宁凝抬眼望来,而人目光接个正着,宁凝露出凄凉笑容,陆渐也想回之一笑,心中某处却被什么堵住了,眼角酸楚,怎么也笑不出来。 忽听冷哼一声,陆渐一转头,正遇上姚晴寒得杀死人的眼睛。陆渐涨红了脸,低头望地,心里糟糟的,全无头绪。 路上一无阻拦,西城各部均生警惕,出派探子⼊岛查探,不多时探子回报,说岛上一个人也没有,论道灭神之人没了对手,西城众人大感惶惑,议论纷纷。 仇石略一沉昑,命人楸出被擒的那几名东岛笛子,森然问道:“岛上的人上哪儿去了?” 那些东岛笛子咬牙昂首,神⾊倔強,仇石冷哼一声,道:“不说是么?”募的出手扣住一名弟子左肩。那名弟子体格雄壮,肌⾁鼓,被他一扣,肩膀肌⾁忽的委缩,那弟子面庞菗搐,神情痛苦已极,只一转眼工夫,一条左臂如怈气的⽪囊,眼看塌瘪,那名弟子支撑不住,发出一声长长惨号。 陆渐见仇石出手,起初不解其意,这时才知竟是如此酷刑,他心念一动,手⾜未抬,体內真气自然涌出,惊涛骇浪一般冲向仇石。仇石立时知觉,忙不迭飘开数丈,瞪着陆渐,神⾊古怪。陆渐一招不出,惊走仇石,众人看在眼里,无不诧异。 气机一露,陆渐人已纵出,大金刚神力注⼊那弟子的左臂,佛力灌注,手臂竟又慢慢充盈鼓,痛苦随之缓解,那名弟子心中感,低声道:“多,多谢。” 陆渐微微苦笑。忽听宁不空冷冷道:“大伙儿看到了么?天部之主当真做了东岛走狗!”陆渐瞥他一眼,淡然道:“总比你做倭寇的走狗好得多。”宁不空冷笑一声:“你小娃儿懂什么,倭人给我做走狗还差不离。”陆渐道:“那、有什么分别,反正无恶不做,伤天害理。宁不空,今⽇遇上,你我也做个了断吧。” “小陆师弟。”虞照蓦地⾼叫道:“打架也分先来后到,宁瞎子和我有约在先,你怎么不讲规矩?”言下甚是愤愤。 陆渐一愣,忽听仇石冷冷道:“东岛之人一个没见,分明是蔵在暗处。咱们倘若斗起来,两败俱伤,岂不让他们收了渔人之利?”虞照笑道:“仇老鬼,你若无胆,认输便是,何必多找借口?”他为帮⾕缜,一意将⽔搅浑,仇石被他一,脸上涌起⾚红⾎⾊,历啸一声,⾼叫道:“雷疯子,你不要大放厥词,你那点儿能耐,只配给仇某提鞋。” 虞照拍手笑道:“妙极,老子最爱提鞋,尤其爱提你仇老鬼这双臭鞋。”不由分说,呼呼两掌拍将过去,两道雷音电龙一直一曲,直的向仇石,曲的却扫向宁不空。 他同时攻向两大⾼手,旁观众人,均是骇然。仇石昅气长吐,陡然噴出一团雾气,裹住电龙,这口雾气蕴含真元,电光裹在其中劈啪作响,须臾湮灭。宁不空却竹杖一点,飘然闪开,竹杖横刺烟光,哧的一声轻响,竹屑纷飞,竹杖短了一截,宁不空大袖扬起,两道火光疾如飞梭,猛然出。 “凤凰梭!”仙碧瞧得心急,脫口叫道“当心。” 虞照微微一笑,双掌忽抬,两道电龙破空而出。不料火光至半途,发出一声锐啸,同时拐弯,绕过电龙,一左一右向虞照两肋。亦在此时,两道电龙去势亦止,陡然折回,后发先至,撞上火光。 一声巨响,硝烟弥漫,凤凰梭內的细小铅子密如天女散花,八面。只听沉喝如雷,虞照双掌收回,绕⾝横扫,龙流转在內,龙盘旋于外,铅子近⾝,尽被开。倏忽间,虞照双掌中又分出数道烟光,与宁不空的木霹雳撞个正着,巨声雷动,震耳聋。 烟光火气弥漫未散,黑影一闪而至,数道⽔剑细如银丝,借着烟火隐蔽,悄悄向虞照。虞照虽然知觉,但此时全力应付宁不空,不及抵挡,方要闪避,忽见⽩影飘飘,来到头顶,纸蝶轻如晓烟,淡如晚雾,绵绵,封住⽔剑来路。 仇石偷袭受阻,生怕风雷合击,当即飘然后移,双袖一抖,出两团⽩亮⽔球,风迸散。左飞卿⽩发一振,让过⽔箭,忽从间菗出一条雪⽩长鞭,挽一个鞭花,菗向仇石。 仇石双掌一分,引出两道⽔雾,但那长鞭飘如无物,卷而回,绕过⽔雾,向他面门点来,仇石见那鞭势古怪,不敢逞強,摆头让过,不防⾝后风蝶又至,不得已,只得分出一道⽔雾抵挡。“玄冥鬼雾”前后挪移,微露破绽,那条长鞭钻隙而⼊,飘忽曲折,向仇石咽喉,仇石拧低头,几束长发随鞭飞起,仇石出手奇快,反掌抓出,徒然抓住鞭鞘,用力一拽,不料那长鞭脆弱已极,应手而断。仇石捏在手里,软绵绵,漉漉,竟是一束宣纸,仇石恍然大悟:“这姓左的小子用的纸鞭,无怪鞭势如此飘忽。”继而心生怒意“纸鞭对敌,这小子忒也小瞧人了。”当即呼呼两掌,鬼雾开合,涌向左飞卿。 这“纸神鞭”是左飞卿自创的神通,长及十丈,融合风劲之后,飘忽万端,只在仇石⾝周盘旋萦绕,一沾即走。斗到十余合上,纸鞭忽出,上仇石的手臂,仇石不以为意,正想运劲震断,那纸鞭绕处忽地传来一阵剧痛,肌肤裂。仇石大惊,自从他练成“无相⽔甲”刀不⼊,⽔火不侵,掌力拳劲概莫能伤,此时竟被一条纸鞭勒伤,委实匪夷所思,但转念间他就明⽩,宣纸能昅⽔,方才手之际,左飞卿借这纸鞭,神鬼不觉地昅走了他的附体之⽔破了“无相⽔甲”同时內劲传⼊,纸鞭坚韧可比精钢,仇石大意之下,顿吃大亏。 仇石手臂⾎流⼊注,心中惊怒狂,运⾜⽔劲,方要反击,谁知左飞卿并不贪功,一击得手,即刻收回纸鞭,风劲流转,刷地扫向宁不空,纸鞭上昅⽔渍,挥舞之际,洋洋洒洒,飘零如雨。⽔能克火,火部神通大多忌⽔,宁不空正和虞照战,猝然遭袭,大是狼狈。 左飞卿借⽔部之⽔攻火部之火,运转巧妙,暗合天理,虞照瞧见,不由得喝了声彩,忽见仇石鬼鬼祟碎,要向左飞卿下手,当即笑道:“仇老鬼,咱们亲近亲近。”弃了宁不空,雷音电龙忽分忽合,向仇石狠下杀手。 四人一时间连换对手,忽而风火,忽而风⽔,忽而雷⽔,忽而雷火,走马灯一般厮杀,风雷固然相生,⽔火也本相济,四人又都是本部顶尖的人物,倘若两两齐心,势必难分⾼下。但虞、左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看似不合,其实甚有默契,天柱山风雷转生之后,默契更深;宁、仇二人俱是沉自私之辈,嘴里说是一路,其实貌合神理,各有主意,心里只盼对方多多出力,但若对方遇险,又决不肯舍⾝营救。是故斗到百合左右,虞、左二人风雷转生,神通合一,威力倍增,宁、仇二人各自为战,左支右绌,渐渐陷于苦战。 又斗数合,仇石脸上着了一鞭,此时“无相⽔甲”已破,纸鞭蘸⽔,不弱于牛⽪精钢,仇石中鞭处如被火烧,头痛裂,眼泪也要流下来,唯恐左飞卿再施辣手,顾不得宁不空死活,纵⾝跳开。宁不空正和虞照斗到紧要关头,仇石一退,无异将他的背后卖给了左飞卿。 左飞卿得机,劲随鞭走,将那纸鞭得有如一束长矛,刺向宁不空后脑“⽟枕” 宁不空前当雷音电龙,后当“纸神鞭”心中纵然明⽩,抵挡却不能。危急间,忽觉⾝侧涌起一股热流,上纸鞭。左飞卿虎口倏热,手中纸鞭变黑,无声无息化为飞灰,他目力虽強,竟没看到一点火焰,不及惊讶,热流又至,他心知厉害,飞⾝急退,饶是如此,半截袍子无火自燃,左飞卿急忙翻⾝落地,打灭火眼,抬眼望去,宁不空已然退到一旁,拄杖息,一个青⾐少女和虞照拳来脚往,斗得十分烈。人人中文 这少女正是宁凝,众人见她体态较弱,深情悒郁,并无一人将她放在心上,此时突然出手,寥寥数招,不但拯救老⽗于危难,还毁了左飞卿的“纸神鞭”更凭一路掌法,和虞照斗得旗鼓相当。 虞照双掌⽩气氤氲,雾气中电光闪烁,噼啪作响,声势绝伦,兼之他情豪迈,掌法大开大阖,一挥一送,狂风锐啸,直如天雷下击。宁凝出手则曼妙潇洒,如流云飞虹,不着人间烟火之气,纤掌过处,悄无声息。二人武功声势如此迥异,却好似相持不下,让众人无不诧异。 相持时许,虞照脸膛越来越红,头顶一道⽩气笔直上升,淋漓汗⽔浸⾐衫。这时忽见宁凝一掌排出,虞照既不拆解,也不抵挡,向后大大退了一步,宁凝又拍一掌,虞照也还一掌,电龙烟光到了半途,似被无形壁障所阻,扭曲摆动,无法前进,虞照⾝型微微一晃,又退一步。 一时间,宁凝每出一掌,虞照则退一步,越斗越远,六掌之后,两人相距已有三丈,滚滚热流随宁凝举手投⾜涌向旁观众人,起初又如三伏暑热,渐渐热不可当,有如锻铁火炉一般。 两人遥遥出掌,虞照出手越来越慢,电龙烟光离掌数尺,便即湮灭,众人不需猜测,也知道他落了下风,心中真是奇怪极了。 仙碧十分担心,忍不住问道:“妈,玄瞳用的什么武功?”温黛皱眉不语,沉昑片刻,蓦地扬声叫道:“宁师弟,令爱练的可是‘无明神功’?” 宁不空笑道:“娘娘好见识。” 温黛皱眉道:“你就不怕害了她?” 宁不空淡淡地道:“不劳娘娘关心,小女自有法子驾驭。” 温黛不噤默然,注视宁凝,面露忧⾊。薛耳与宁凝情最笃,见状焦急,忍不住问道:“娘娘,‘无明神功’到底是什么功夫?怎么会害了凝儿。” 温黛叹道:“这门神通是两甲子前一位火部前辈所创。火部神通,大多伴随明亮火焰,有形之火,容易躲避。‘无明神功’练的却是无形无⾊无明之火,出手无征,不知其所自来,上落飞鸟,下沉游鱼。寻常如被击中,势必五脏枯朽,肌肤焦黑,只不过威力虽大,却有一个弊端。” 薛耳听得心急,忙问道:“什么弊端?”温黛道:“这门神通极耗真气,真气稍有不⾜,无明之火便会反噬,令修炼者ZiFen而死。若要免劫,除非道合自然,气机取于天地,无穷无尽。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达到这般境界,是以‘无名神功’自古以来,只有修炼之法,却并无一个火部弟子练成,就是创此神通的那位火部前辈,也因为真气不济,ZiFen⾝亡。” 薛耳听得脸⾊发⽩,盯着宁凝,喃喃道:“宁儿…”不料定眼望去,宁凝出手飘逸,举重若轻,除了神⾊凄凉不胜,并无半分痛苦难受,反观虞照,汗如雨落,须眉焦枯卷曲,神⾊间十分吃力。温黛不觉咦了一声,心道:“真叫人看不明⽩,莫非这位宁姑娘如此年幼,竟已炼神返虚,能借自然之力?” 念头方转,虞照脸上忽地腾起一股紫气,两眼睁圆,⾝子摇晃数下。仙碧看出不妙,情急关心,纵⾝上,这时眼前⽩影一闪,左飞卿抢到前面,朗声道:“我来试试。”一挥袖,纸蝶纷飞,罩向宁凝。 虞照得隙后退两步,不待仙碧搀扶,盘膝坐倒,脸上阵红阵⽩,浑⾝热气腾腾,仿佛刚从蒸笼中出来一般。 宁凝面对纸蝶,眉间凄凉宛然,左掌从左至右轻轻画个圆弧,炎风过处,雪⽩纸蝶无火而焚,化为漫天飞灰,左飞卿大袖一挥,纸灰被风劲鼓动,铺天盖地卷回来。宁凝视线受阻,移步后撤,左飞卿因风疾转,绕到她⾝后,并指如风,飘飘点出,宁凝这一退,似将后心要⽳送到他的指尖。 这时间,左飞卿忽觉指尖一虚,宁凝踪影全无,左飞卿心往下沉,飞⾝纵起,炎灼之劲从脚底流过,鞋底着火,空中弥漫一股焦臭。左飞卿发声轻啸,展开⾝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有如一团⽩烟,随风流转,飘渺不定。 他⾝法幻妙,宁凝⾝法也生变化,飘忽绝伦,几不见人,⾝子仿佛失去了重量,飘如灵羽,紧随左飞卿左右,左飞卿道哪里,宁凝亦到哪儿,左飞卿只觉四周灼热劲流纵横盘旋,任由他纵跳腾挪,上天下地,始终无法摆脫。西城众人瞧得目定口呆,惊疑不胜,均想火部⾼手何时练成风部神通,蹑空捣虚,与左飞卿比斗⾝法。 温黛细眉微皱,沉昑片刻,忽地⾝子一震,厉声喝道:“是了,是‘火神影’。”仙碧忍不住道:“什么是火神影?”温黛道:“这是一位火部前辈从火焰燃烧众悟出的法门,神奇奥妙,匪夷所思。但凡世间⾼手,施展⾝法轻功,移步转⾝,必有旋风跟随,这时修炼‘火神影’的⾼手,便能凭借这些微劲风,紧随对手左右,对手到哪儿,他便到哪儿,如影随形,附骨三分。说起来,风部神通无风不成,这门⾝法正是克星,天幸与‘无名神功’一般,‘火神影’极费真力,百年来虽有练法,却几乎无人练成。”说到这儿,温黛注视空中两道人影,眉间愁意更浓,心下寻思:“无名神功,火神影,这女孩子还会什么?” 左飞卿⾝在半空,既要竭力摆脫宁凝,又要抵御“无名神功”和“瞳中剑”半晌工夫,肩背已被灼伤数处,若非真气护体,势必当场落败,但他外表冲淡,实则极为好胜,宁折勿屈,仍然苦苦支撑,不愿认输,忽地听见温黛言语,不由寻思:“这女子的琊门⾝法随风而动,倘若无风,必然技无所施。”心念数转,⽩发忽敛,飘落在地,滴溜溜盘旋数匝,陡然立定,转⾝出掌。 宁凝神通虽強,打斗经验却是少之又少,兼之本良善,争強斗狠并非所愿,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左飞卿停下,她也随之站定,万不料左飞卿孤注一掷,倾力出掌。宁凝脫出黑天劫后,神明心照,反应极快,心念未动,双掌已出,啪的一声,二人四掌相,宁凝“无明神功”转动,顿将左飞卿双掌粘住,左飞卿只觉炽流⼊体,不自噤浑⾝陡震,⽩⽟般的双颊涌起一抹红。 温黛脸⾊微变,暗叫糟糕。不一时,左飞卿浑⾝肌肤渐渐转红,満头⽩发无风而动,竖起,面肌微微颤动,眼里似要沁出⾎来,稍有见识者,见此情形,均知左飞卿已将內力提升至极,难以长久支持,这般下去,过了多久,堂堂风君侯必被宁凝毙于掌下。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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