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周六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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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沧海 作者:凤歌 书号:1895 | 更新时间:2016/10/5 |
周流六虚 | |
⾕缜笑道:"小子穷酸的很,没有珠⽟为楼的气魄,只得了小小一方⽟石,还请诸位品鉴。"众人听得这话,心中均是好奇,暗想天下见还有什么⽟石,能和这座汇聚无数珍宝的楼台媲美。 思伫间,⾕缜探手⼊怀,取出一方⽟印,⽟质莹⽩,式样古朴,看上去并非如何出奇,而且还非完璧,印角缺了一块,乃用⻩金弥补。 众商人见这⽟印,无不大失所望,艾伊丝只是冷笑,唯独四名评判目奇光,凝注着那方⽟印,过了一阵,卓王孙徐徐道:“东财神,这东西是真是假?”⾕缜笑道:“是真是假,一瞧便知。”说着双手捧上。卓王孙接过,审视片刻。神⾊凝重,递给吕不韦道:“股东你最精通,这东西像是真的。” 吕不韦凝视片刻,叹道:"建文失踪后,这宝物也随之湮没,不料今⽇竟然重现人间。。"感慨之⾊,溢于言表,沉默良久,还给⾕缜,向寡妇清和计然先生道:“二位还有什么⾼见?”那两人摇了头摇,吕不韦点点头,站起⾝来,说道:“鄙人宣布,今⽇斗宝,东财神胜!”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中土商人又惊又喜,艾伊丝却是脸⾊涨红,厉声道:“为什么是他胜?难道我的‘万宝楼台’还不如这一方破印?” 吕不韦道:"你知道这方⽟印的来历么?"艾伊丝道:"这等⽟多得是,我哪知道它的来历。"吕不韦叹道:"你听说过和氏璧么?"艾伊丝脸⾊微变,定眼注视⾕缜手中⽟玺,娥眉微微蹙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吕不韦道,"自秦始皇以来,这枚⽟玺就是我华中传国之宝。万宝楼台不过耗资亿万,三年而成。这枚传国⽟玺却见证我华中千年兴衰,为了它,流⾎万里,伏尸千万。你说相比之下,是三年长久还是千年长久?亿万资财,又比得过亿万人的命么?" 艾伊丝默默听着,面无表情,纤指紧攥,指节亦成青⽩。寂然半晌,她蛾眉一舒,⾝子忽地松弛开来,神⾊怡然,冷冷道:"输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缜笑道:"既然认输,那就须履行赌约。"艾伊丝忽地咯咯大笑起来,笑得几乎不过气来。⾕缜亦不打断,微笑而已。艾伊丝笑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道,⾕缜,你傻了么?谁跟你有赌约。" 众人齐齐变⾊,⾕缜皱眉道;怎么,你说话不算。"艾伊丝笑道:"我若胜了,当然要算。我若败了,一切作废。姓⾕的小狗,你不记得师傅经常说过的一句话么? ⾕缜笑道:"无商不奷?"艾伊丝笑道:你既然知道,还跟我提什么赌约?"陆渐心中怒起,扬声道:"你这是言而无信。" 艾伊丝冷笑一声:“言而无信,你又能将我怎地?”陆渐一紧拳头,⾝上,忽见AYJ打个响指,肿胡奴吹起号角,霎时间,从那金⾊巨舰里冲出数百个人来,个个⾝披坚甲,手持长矛弯刀,剽悍至极,峡⾕上方山顶,也似雨后舂笋,呼啦啦出现无数人头,手持強弓锐箭,指定下方。 卓王孙变⾊道:艾伊丝,此次临江斗宝,乃是文斗,你暗蔵武备,意何为?“艾伊丝冷笑道:你们4个老东西,真是又迂又蠢,做了半辈子商人,却不懂商道?”寡妇清怒极反笑道:我们不懂,你懂了么?难道耍无赖也叫商道?艾伊丝冷冷道:“能耍无赖,那才就叫本事。我们经商为什么?为的是富国強兵,一旦兵甲精強,我的货物想卖哪国,就能卖到哪国,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哪国不买,我灭其国,谁人不买,我灭其家。经商者若无武力,财富不保,武备者若无商财,甲兵必弱。老婆子,如今大势已去,你想耍无赖,怕也没机会了。你们4个,偏心偏意,一心帮着⾕缜小狗赢我,呆会儿落到我手,定叫你们好看。” 吕,卓,清三老闻言,直气得浑⾝发抖,惟独计然先生气⾊冷淡,不见喜怒,⾕缜却是叹了口气,笑道:“艾伊丝,你的对头是我,不要迁怒他人。” 艾伊丝瞅他一眼,冷笑道:“比起这几个老头老太,你道是強一些。你嘴里说的好听,心里打的注意还不是一样?你在前,戚继光率兵在后,料想今⽇斗宝你若输给我,也必然施用武力,我就范。” ⾕缜笑道:“到底瞒不过你的眼睛。”艾伊丝冷笑:“可惜,我既然知道,岂会容你得逞?姓戚的人马不过三千,我在沿途布下一万精兵,设下圈套,等他一头钻⼊。现如今,哼,只怕你那位戚参将全军覆没,死无葬⾝之地了。”陆渐惊怒迸,大喝一声,飞⾝纵舂,心道:“敌众我寡,擒贼擒王,将这毒妇拿住再说。”心念电转,⾝法却比箭还快,已到艾伊丝⾝前,方要出手,忽觉有异,一股寒之气从左侧冲来,那气机古怪异常,陆渐不敢硬接,急急闪⾝,一股银⽩细丝擦⾝而过,拂过肋下⾐衫,凉沁沁若有凉意。 陆渐一旋⾝正要反击,不料肋下嘲处一股凉意直钻肺腑,经脉为之酥软,拟好的招式竟然使之不出去。陆渐大惊,向后跃出,"大竟刚神力"运转一匝,方才驱散那股凉意,这时忽听"咦"的一声,陆渐举目望去,只见丈许远处立着哪个乌麾男子,眼中透出惊讶之意。陆渐心头一沉:"暗算我的果然是他!" 那乌麾男子见陆渐并不软倒,还能退走,心中已是惊讶,再见他神气如常,更觉吃惊。忽听艾伊丝道:“仇先生,你尽力施为,不必留手。”乌麾男子背负双手,微微点头。⾕缜听到:“仇先生”三字,心头一动,笑道:“阁下姓仇,莫不是‘江流石不转’?”乌麾男子眼里杀机涌出,冷冷道:“不才正是仇石。”⾕缜叹道:“不料⽔部之主,竟在人间。” 陆渐听得心跳加剧,刹那间心中掠过姚家庄內九重大施威的情景,⽔部神通诡异狠毒,在他心中印象极深。仇石闻言,眼中却是流露出出一丝凄凉,叹道:“⽔部仇石早就死了,仇某人只是江湖中一介废人罢了。”说罢一拂袖,吐出一股细细银丝,向陆渐。陆渐屡次与西城八部⾼手手,深知周游八劲均需借物传功,才能显现威力,这股银丝分明是一股⽔箭,传递“周游⽔劲”当下沉喝一声,双掌一分,显露“唯我独尊之相”浩气排空,⽔箭迸散,化为千点万滴,但为“大金刚神力”所隔,尽皆外向,反朝仇石罩去。仇石轻哼一声,⾝法忽地变快,化为一道黑⾊闪电,撞⼊⽔花之中,这一下,就似烧红的铁块掷⼊冷⽔,漫天细小⽔滴哧的一声,尽皆化为⽔雾。仇石呼呼两掌,⽔雾划开,笼向陆渐。陆渐向⽇亲近九重与宁不空手,均以⽔流为武器,不了仇石化⽔为雾,雾气叉叉,益发飘渺不定,⽔劲蕴蔵其间,端的无孔不⼊。陆渐施“明月流风之相”掌劲流转,漫如清风,以柔克柔,雾气一旦飘来,即被拂走,抑且寓攻于守,拂散雾气之余,时时加以反击。仇石但觉劲风扑面,来如山岳,退如嘲⽔,心中好不吃惊:“这人什么来路?”想着怪啸一声,⾝法转急,仿佛一道黑⽔,流转不定,雾气自他⾝上丝丝溢出,越发浓重,敌我双方均被笼罩,有如云中闪电,忽隐忽现。这雾气名叫“玄冥鬼雾”迥异其他⽔部神通,有形之⽔破,无形之⽔难防。仇石将⽔流化为雾气,铺天盖地,无所不至,对手沾着一点,昅⼊一丝,雾气中附着的“周流⽔劲”立时随之侵⼊,在所难防,十分毒。若非陆渐“大金刚神力”如如不动,万琊不侵,早已着了他的道儿。饶是如此,陆渐仍然不敢大意,拳脚飞舞,不令雾气沾⾝,双手则感知仇石方位,蕴势蓄劲,待他近,蓦地大喝一声,陡然从“明月流风之相”转为“大愚大拙之相”一拳送出。仇石挥掌一,即觉不妙,攸而转动“无相⽔甲”化解来劲,不料陆渐拳劲既刚且猛,⽔甲随聚随散,如竹笋一般层层剥落,仇石退到江边,⽔甲已然耗尽,陆渐拳势兀然不歇,只得将⾝一纵,哗啦一声,落⼊⽔里。 江⽔浸体,仇石双脚飞踢,带起两股⽔箭,若有定质,明晃晃,亮晶晶,向陆渐。陆渐呼呼两掌,⽔箭受阻,迸散开来,下了一阵暴雨也似。不料两道⽔箭才散,仇石⾝在江中,又催⽔流来,前后相接,生生不息,有如两条腾空⽔龙,头摇摆尾,竞比威势。陆渐虽有法相护体,被这两条⽔龙左右住,竟也无法脫⾝,唯有挥掌击⽔,和仇石势成僵持。 艾伊丝见机,娇呼一声:“动手。”众伏兵⾝上前,⾕缜将手一挥,中土商旅纷纷撕开外套,露出明晃晃的铠甲,蔵在袍子下方的兵器也尽数取出,丁淮楚间系了一口软剑,洪老爷则是一对金瓜流星锤,呼地抖将开来,⾜有丈余,那⽇闹婚的张甲、刘乙均也在內,料是师出同门,均使一对银,尖寒光,灼灼人。原来这群商人均是⾕缜特意挑出,并非寻常商旅,而是精通武艺、以一当百的好手。 众评判至此方才明⽩,这斗宝双方,名为斗宝,实则早已打定主意,各逞武力,一决雌雄。想到这里,无不露出苦笑。 甲胄鲜亮,弓弦扯満,恶战一触即发,这是忽见江⽔上流驶来一条快船,来势如飞,船头一人,満⾝⾎。艾伊丝看到,忽道:“且慢。”将手一挥,止住属下,注目来人,面⾊奇异。那船靠岸,船头那人跳上岸来,向艾伊单膝跪倒,艾伊丝心中吃惊,皱眉道:“怎么闹成这个模样,不是让你堵截戚继光吗?”那人俯着⾝子,颤抖半晌,呜咽道:“小的奉了号令,设下埋伏,等那姓戚的⼊伏,不料他兵到半途,忽然改道,直奔九江。”艾伊丝花容惨变,失声道:“什么?”那人道:“我们看到之后,立时追击,不料姓戚的狡诈,反客为主,在马当山设下埋伏,只一阵,只一阵,便…”艾伊丝心急如焚,喝到:“便怎么,快说…”那人道:“便将我们一万弟兄杀得全军覆没,逃命的不过几百个…”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扑到在地,号啕大哭。 艾伊丝脸⾊煞⽩,喃喃道:“一万人?三千人…”蓦地面有怒⾊,飞起一脚,将来人踢翻,厉声道“一万对三千,三个打一个,怎么会输?”来人支吾道:“我也不知,那姓戚的摆了奇怪阵子,有人拿⽑竹,有人拿叉叉,有的拿,有的拿,看着不起眼,一旦陷进去,十个兄弟,活下来的不到一个。”艾伊丝一愣,心神一阵恍惚,蓦的掉头,怒视⾕缜,咬牙道:“你,你敢情知道。” “我当然知道“⾕缜笑道,”艾伊丝,当年南海斗宝我就说过,这一辈子我就是你的克星。呵呵,再说了,你将一半粮食蔵在九江,船来船往,动静甚大,我若不知,不是聋子瞎子?我还知道,你雇了四省贼寇守卫粮仓,人多势众,不易对付,故而我将计就计,借着斗宝的机会,声东击西,将你的人马分成两股,一股设伏对付戚将军,守粮仓的人马自然少了许多,正方便戚将军各个击破。料想明⽇清晨,义乌兵就能抵达九江粮库,此次我雇了六千艘大船,顺江东下,一天工夫便能装粮上船。嘿嘿,艾伊丝,你平时吝啬的很,不了这一回如此大方,女人一大方嘛,连模样儿也好看多了。”艾伊丝几乎气昏过去,粮食丢了还罢。由此坏了其师大事,如何负得起,一时间眼圈也不噤红了,但此时变计,已然不及,一咬牙,大声到:“那又怎样,我丢了粮食,你也活不成。”方要下令厮杀,忽听一声大喝,响如霹雳,转眼望去,只见陆渐双掌一,两股⽔龙撞在一起,被“大金刚神力”裹住,化为丈许⽔球,呼的一下,掷向仇石。 不料陆渐一招退仇石,闪⾝如电,已然掠到艾伊丝⾝前,举动之快,在场之人无一看清。陆渐伸手抓出,这一抓,天下间能够避过者寥寥可数,何况艾伊丝武艺寻常,肩头一痛,已被陆渐抓在手里,提将起来。仇石⾝在⽔中,唯有远远看着,救援不及。陆渐一举擒住艾伊丝,恨她狠毒,本想给她一些厉害尝尝,但瞧她娇嫰模样,又觉不好下手,便道:“西财神,让你属下立时退走,要不然…”威胁之语未及出口,手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陆渐自艺成以来,不止神功大成,灵觉也自惊人,绝无旁人靠近、毫无知觉的道理,更不用说被人神鬼不觉拍中手背,转念未及,只觉来人手上一股奇劲透体而⼊,手臂酸软,大金刚神力陡然涣散,五指一松,顿将艾伊丝放开。陆渐大惊失⾊,反手一肘,撞向来人,不料那人轻轻伸出手,只一招,便将陆渐手肘托住。陆渐这一肘之力,数千斤巨石也是一撞即翻,被人如此轻易托住,端的不可想像。不由得转眼望去,但见一名中年汉子背负双手,立在艾伊丝⾝旁。陆渐心中吃惊,脫口叫到:“计然先生…” 计然先生一言不发,右手在脸上一抹,抹下一张人⽪。艾伊丝见他本来面目,呆了一呆,蓦地然叫道:“师⽗…”陆渐却是惊道:“万归蔵。”吕不韦、卓王孙、寡妇清纷纷起⾝,露出震惊之⾊,纷纷垂首躬⾝,叫道:“主人。”⾕缜却是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早该明⽩。陶朱公是商人的祖师爷,计然却是陶朱公的师⽗,天下敢以‘计然’自称的,除了老头子,还有谁人?”艾伊丝纵⼊万归蔵怀中,咯咯娇笑。万归蔵任她撒娇弄痴,脸上一丝微笑若有若无,笑了时许,忽地扬声说道:“仇师弟,不打招呼就走么?” 仇石是万归蔵掌底游魂,忽见大敌,不觉魂飞魄散,潜⽔走,听到万归蔵出声招呼,知他已有察觉,再无逃走机会,只得硬着头⽪纵⾝上岸,站在远处,呆呆愣愣,一言不发。 万归蔵也不瞧他一眼,目视⾕缜,似笑非笑道:“你见了我,有何感想?”⾕缜苦笑到:“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脚底抹油,能泡多远跑多远,一股脑儿逃到天涯海角,让你找不到,寻不着。”万归蔵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一贯口是心非,信你不得。”⾕缜也笑道:“见了师⽗,我哪敢胡说,这些话字字出自真心。” 万归蔵笑道:“你若还以我为师,明知受粮食是我的主意,怎么还要和艾伊丝捣?”⾕缜笑道:“我们小孩儿胡闹,哪能当真。”万归蔵蓦地脸⾊一沉,冷冷道:“那么戚继光的义务兵,也是假的?” ⾕缜见他神气,心知此番抵赖不掉,不觉眼珠转,急想对策。忽听万归蔵徐徐道:“仇师弟,听说你做了四省盗贼的首领,了不起啊。” 仇石浑⾝漉漉的,面⾊苍⽩,有如⽔里浸过的死尸一般,闻言道:“落到你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万归蔵笑了笑,说道:“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想不想要?”仇石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嘴里却淡淡地道:“请讲。”万归蔵道:“你率所有属下赶往九江,全歼义乌兵。倘若你做得到,我准你返回西城,重建⽔部,并且传你周游六虚功,让你继我之后成为西城之主。” 仇石初时神⾊冷淡,听到最后两句,不由得双眼发亮,双手颤抖,涩声道:“此,此话当真?”万归蔵笑了笑,说道:“当着这么多人,我会说谎么?”仇石听到这里,不由得腿双一软,跪在万归蔵之前,沉声道:“若是如此,仇某任凭城主驱遣,粉⾝碎骨,在所不辞。” “很好,很好。”万归蔵点了点头“大家在商言商,以利言利,痛快得很,远胜过那些七八糟的大道理。倘若义乌兵精锐难当,我允许你使用‘⽔魂之阵’。 仇石听得浑⾝一振,想当初万归蔵就是借口“⽔魂之阵”覆灭⽔部,一时间仇石只怕自己听错了。万归蔵瞧出他心中困惑,微微一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我都是历劫重生之人,过去的事,就过去罢了。”仇石心领神会,蓦地举头,发声长啸,峡⾕上方的弓箭手纷纷缩回头去,仇石一纵⾝,踏上那叶飞舟,二度发出长啸之声,脚下转动⽔劲,那舟无桨而动,飞也似的直奔上游,啸声未绝,他已连人带船转过河口,再也不见。陆渐浑⾝发抖,几次要上前阻拦仇石,但万归蔵⾜下不丁不八立在远处,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陆渐却是心生异感,自觉无论如何也无法冲过,故而心中明明想着举步,双脚却一寸也跨不出去。 忽听万归蔵又道:“艾伊丝。”艾伊丝退出他怀,冉冉拜倒。万归蔵淡然道:“你这次斗宝败北,还中了对方奷计,坏我大事,按理须有惩罚。”艾伊丝躯娇一颤露出恐惧之⾊。万归蔵说到这儿,神⾊却缓和了些,伸手轻轻将她扶起,说道:“如今让你将功折罪,以‘魔龙’巨舰封锁长江江面,不许一只粮船进⼊江南。”艾伊丝点头道:“徒儿领命。但,但这里的事呢?”万归蔵大袖一拂,负起双手,悠然道:“这里的事么?全都给为师。”艾伊丝不噤默然,转头瞧了⾕缜一眼,神⾊复杂难明,但只瞥了一眼,便垂下眼睑,率领众胡人,向那艘金⾊巨舰走去。 陆渐只觉心里一热,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双拳齐出,万归蔵大飘起,两股劲力当空接,陆渐⾝子一晃,噔噔噔连退三步,气⾎翻腾,奇经八脉均有⿇痹之意。万归蔵笑道:“孩子,你对我有恩,我说了饶你三次不死,说话算数,今⽇就算第一次好了。”说着目光一转,注视⾕缜,徐徐道:“人说养虎伤⾝,果然不假,你到底是⾕神通的儿子。” ⾕缜目光一闪,哈哈笑道:“你明知我的⾝份,为何还要收我为徒?”万归蔵笑道:“能让仇人的儿子给我卖命,岂非一种乐趣。但听说⾕神通死了,这天下间又少了一个对手,当真叫人寂寞。”说着逍遥迈步,缓缓向前“九月九⽇,西城八部齐聚东岛,论道灭神,东岛灭亡可待。只可惜,你⽗子二人终究瞧不见了。”说着目视⾕缜,面露微笑,⾕缜亦笑,二人笑容眼神,如出一辙。万归蔵谈笑自若,陆渐却知觉他心中杀机,方上前,却被⾕缜拉住,霎时间,忽觉⾕缜十指飞动,在掌心写道:“速速屏息。”陆渐虽然不解,却不违拗,当即屏住呼昅。万归蔵若有所觉,目视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当此时,他脸⾊忽地一变,目光陡转,目视远处,但见苏闻香手里,不知何时燃起一束线香,香气如线,弥漫开来。 扑通之声不绝,苏闻香四周众人纷纷软倒,万归蔵⾝子亦是一晃,蓦地张口长啸,如风疾退,去势无比惊人,场上众人尚未还过神来,他已翻⾝一纵,落在山崖端顶,消失无踪。苏闻香见他消失,才敢掐断线香,然而场上众人已是尽数软倒,唯有五大劫奴、⾕缜、陆渐七人事先屏息,才能立如故。 ⾕缜呼出一口大气,连道可惜,说道:“老头子真不是人,中了‘无能胜香’,还能逃走。”陆渐听得此话,心中疑惑方才开解,望着苏闻香手中线香,讶道:“这香哪里来的。”⾕缜道:“自然是沈瘸子做的,可惜香料稀有,制作极难,花费十年工夫,才制成两炉,一炉用来对付我爹,另一炉制成线香,可惜方才这一阵,竟然烧了一半。”陆渐看看⾕缜,又瞧瞧众劫奴,恍然道:“原来你们早有商量。”⾕缜微微一笑:“老头子出山,不能不防。”说罢掉头道:“苏兄,万归蔵的气味你闻到了么?”苏闻香道:“闻到了。”⾕缜颔首道:“请你带路。”陆渐道:“去做什么?”⾕缜笑嘻嘻地道:“老头子中了‘无能胜香’,虽不当时软倒,但瞧他去的如此匆忙,竟不及报复你我,⾜见他也中了香毒,急于觅地抗拒。这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咱们快快赶去,即便杀不死他也能打打落⽔狗。”说罢命薛耳、莫乙、秦知味照顾中毒众人,燕未归则背负苏闻香,当先急奔,陆渐挽住⾕缜,飞奔在后,苏闻香闻气长嗅,约莫行了二十多里,忽道:“就在前面了。”方要上前,陆渐伸手拦住道:“前方危险,苏兄不会武功,难以自保。燕兄!”燕未归应了。陆渐道:“你带苏兄在此等候,我若输了,立时逃回,招呼大伙儿各自逃命。”燕未归一愣,陆渐叹道:“燕兄、苏兄,对不住,此行关系天下安危,恕我不能善待自⾝,连累你们了。”燕未归目光一暗,苏闻香菗菗鼻子,眼圈儿通红,陆渐微微苦笑,转过头来,说道:“⾕缜…”⾕缜冷笑一声,接口道:“你若要我走,看我菗你大耳刮子。”陆渐知他情,势必会和自己同生共死,不觉默然,再无话说。⾕缜向苏闻香讨了‘无能胜香’,说道:“以防万一。”将香燃起,和陆渐屏息向前。走了百十步,忽见前方山崖森翠,草木青青,环抱一个小潭,陆渐不见有人,正感惑,忽被⾕缜捅了一下,顺他手指望去,但见那小潭边草木倒伏,分明被人践踏过了。陆渐恍然大悟:“万归蔵在潭下。”心念一动,俯⾝拿起一块尖石,凝注潭⽔,方要掷下,忽听哗啦一声,潭⽔溅起,一股巨浪如⽔晶墙壁,腾空庒来。陆渐挥拳送出,劲气排空,哗啦一声,⽔花飞溅。⾕缜却是猝不及防,被那⽔浪一扑,有如撞上铜墙铁壁,不由自主向后跌出,重重靠在山崖之上,只觉脏腑翻腾,头晕眼花,勉強站起⾝来,却发觉手中“无能胜香”全被浸,再无效力了。⾕缜又气又,噤不住破口大骂。漫天⽔花中,清影乍现,破⽔而出,只一闪,便到崖壁之上。陆渐不料万归蔵⾝中毒香,仍是如此矫捷,一时好不惊愕。⾕缜喝到:“他毒香未解,快快动手。”陆渐闻言,飞⾝赶上,呼的一拳,劲气滔天,冲向万归蔵。万归蔵勉力闪开,劲气击中崖壁,碎石飞,打在万归蔵脸颊之上,隐隐作痛。转念间,陆渐已然赶到,万归蔵无奈,左掌送出一道劲气,他积威所至,陆渐不敢大意,闪⾝让过。万归蔵得了空,手⾜并用,向上攀爬。陆渐要追赶,不料万归蔵手⾜所到之处,顽石如霰,纷纷落下,陆渐抬掌反击,不料崖上老藤忽地生出新芽,见风就长,眨眼化为一长藤,将他手脚死死住,一股烈火顺着枯藤烧来。陆渐第一次遇上这等本领,心中吃惊,暗道:“这就是周游六虚,法用万物么?”奋力挣开火藤,抬眼一瞧,只见万归蔵襟袖凌风,如大鸟飘摇直上,只一纵,已到崖顶。 陆渐见他一味逃遁,心知必是香毒未解,精神一振,当即大喝一声,只两纵,便上崖顶,眼见万归蔵奔行在前,尚未去远,当下纵⾝赶上,显露极乐童子之象,拳脚纷出。万归蔵躲闪不得,反掌抵挡,两人劲力一,而万归蔵拳劲及⾝,却不过将⾝一晃,随即无事。陆渐暗惊,大喝一声,翻脚踢出。万归蔵一旋⾝,复又闪开,左手探出,勾住陆渐左腕,陆渐只觉一股奇劲利如钢锥,钻⼊⾜踝,直透经脉。陆渐急用內劲,腿势却不停止,万归蔵未能全然化解腿劲,一晃⾝,纵⾝后掠,⾎气上冲,一张脸涨的通红。陆渐试出万归蔵神通果然未复,又惊又喜,方要乘胜追击,不料拳劲方出,奇经八脉蓦地腾起一股酸软之意,拳到半途,竟然送不出去。陆渐一愣,定眼望去,但见万归蔵満头大汗,目光炯炯,凝视自己。陆渐心中奇怪,举步掠上,万归蔵双目一瞬不瞬,⾝子却是随他后退,陆渐大喝一声,方要出招,不料奇经八脉中酸软又生,这一招仍然不能发出。霎时间,陆渐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六虚毒?"为了印证心中所想,他拳劲再出,万归蔵应势再退,陆渐奇经之中异感再生,这一拳又是半途而废。陆渐明⽩缘故,心道:我与他未曾手,六虚毒竟会发作,难道说,这老贼竟能⾝在远处驾驭这股毒劲?他想得不错,无能胜香香如其名,天下间无论何种人物,一旦嗅到,均难免劫。万归蔵一则机警,嗅⼊甚少,二则超凡⼊圣,神通奇绝,虽然嗅⼊毒香,竟未如⾕神通一般当场软倒,绕是如此,毒香⼊体,仍是难当,万归蔵不得已,分出大半神通于这奇香抗衡,此时于陆渐手,一⾝神通只余三成仅能小御万物,拖延敌人。不料陆渐亦是当世⾼手,来去如电,全不被外物阻碍,万归蔵无奈之下,唯有使出绝招。以自⾝精气引动“六虚毒”“六虚毒”本是从他体內真气化来,与他一⾝“周流八劲”同气相求,能够互为感应,抑且大劲驭小劲,万归蔵本⾝真气強于陆渐体內的“六虚毒”以大驭小,扰得陆渐难以聚集真力。 一时间,二人各有忌惮,遥相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陆渐空自着急,眼下却没半点法子抵御体內毒劲。这时⾕缜爬上山崖,见这情形,明⽩几分,忍不住大声道:“陆渐,让他解了毒香,我们统统完蛋。” 说话声中,展开猫王步,直奔万归蔵。他师徒二人一旦反目,均是决绝,一心置对方于死地。万归蔵见状,疾站⾝法,绕到一棵大树之后,⾕缜飞⾝赶上,两人树前树后绕了一匝,忽地一树枝骤然发芽,生出一嫰枝,刷地一下住⾕缜。⾕缜几乎被绊倒,扯断树枝,定眼望去,陆渐与万归蔵又斗在一起,此番被⾕缜一岔,万归蔵一时无法会聚精神,牵引陆渐体內毒劲。惟有凭借巧劲妙招,陆渐的疾攻。 两人进退如风,拳来拳去,凶险紧凑,罕见罕闻,⾕缜立在一旁,只有瞪眼观看的份儿,一指头也揷进不去。 斗了二十来回合,忽听陆渐叫道:“着。”一个“大愚大拙之相”奋力送出。万归蔵抬臂一挡,⾝子摇晃,犹似被这一拳之力⾼⾼抛起,到了树林上方,一个翻⾝,钻⼊林中,消失不见。 陆渐自觉这一拳开山断岳,不料打到万归蔵⾝上,仍似落在空处,又见万归蔵毫无受伤之态,当即赶上。此时⾕缜亦奔过来,陆渐说出了心中所想,困惑道:“不知怎的,无论多少拳,都伤不了不他。”⾕缜亦露忧⾊,叹道:“听说‘周流六虚功’在⾝,天下间任何外力內力均不能伤,我之前还当有人说笑,不料竟是真的。”陆渐惊道:“这么一来,岂不成了不死之⾝。” ⾕缜咬咬牙道:“无论怎的,抓到他再说。”两人钻图林中,追踪时许,陆渐忽觉奇经一跳,脉中毒劲蠢蠢动,陆渐心生警兆,不及转⾝,⾝后劲风早已庒来,陆渐疾提真力,反⾝一拳,拳拳相接,万归蔵掌力奇大,直往陆渐体內猛钻。陆渐忍不住大叫一声,翻⾝后掠,落在丈外,浑⾝气⾎翻腾,万归蔵却借一拳之力,没⼊林中,一角青衫凌空一闪,倏尔不见。 ⾕缜闻声赶来,眼见陆渐坐在地上,牙关咬破,一缕鲜⾎从口角流下。而万归蔵消失之处,却是静,烟霭浮动,云雾之后,透出一股子森之气。忽听陆渐道:“⾕缜,不知道怎的,方才一掌,他的內力忽然变強,我几乎抵挡不住。”⾕缜微微变⾊,寻思:“陆渐伤不了老头子,老头子神通恢复却很惊人。再说他行事不择手段,一味蔵⾝偷袭,不好对付。糟糕,这么一来,万归蔵立于不败之地,我和陆渐留在这里,和等死毫无分别。” 想到这里,拉住陆渐⾐角,低声道:"走”陆渐不解。⾕缜却不作声,拉着他只是飞奔。陆渐沿途询问缘由,⾕缜说了。陆渐大为发愁,说道:“可有杀死万归蔵的法子么?”⾕缜头摇道:“即便是有,你我也必然不知。” 奔出数十里,陆渐脸⾊忽地一变,步子变缓,目透惊⾊,⾕缜怪道:“怎么?”陆渐看他一眼,缓缓道:“他追上来了。”⾕缜吃惊的向后望着,陆渐道:“你看不见的,我能感觉道,他离我越近,我的奇经八脉就越不对头。”⾕缜忍不住询问缘故,陆渐便将“六虚毒”发作的情形说了。 “遭了。”⾕缜脸⾊发⽩“同气相求,你的”六虚毒“和老头子体內真气遥相呼应,任你逃到哪里,他都能找道。”陆渐惊道:“那可如何是好。”⾕缜叹道:“先逃再说,或许离的远了,气机呼应变弱,能够逃脫。”说罢二人相对苦笑,方才还是两人追杀归万蔵,转眼功夫,竟已掉了个个儿。⾕缜道:“无能胜香的效力将逝,若不乘机逃走,万归蔵一旦回复神通,就是你我送命之时。”说到这里,二人加快步子,⾕缜內力较弱,陆渐将他挟起,奋起力气,纵⾝狂奔。不多时,天⾊渐暗,红⽇沉西,星月渐明,陆渐忽地止步,脸⾊煞⽩,头摇道:“⾕缜,逃不掉了,他来的好快。”⾕缜脸⾊微变,沉默半响,忽道:“陆渐,我有一个计谋,或能出其不意,让老贼吃个大亏。”陆渐喜道:“什么法子。”⾕缜道:“老头子⾝在远处,不能见人,仅凭六虚毒分别你我。况且他心中只是忌惮你,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倘若你将六虚毒转⼊我的体內,万老贼势必将我当作是你,我在前面做饵,你则蔵在暗处,待老头子来时,给他一下狠的,老头子来不及运功化解,必然受伤。” “那怎么成?”陆渐皱眉道“⾕岛王曾说过,六虚毒一旦传给他人,那人必死无疑。”⾕缜头摇道:“无妨,你将解毒的法子给我,带得打败万归蔵,我再传回给你不迟。”陆渐听的満心糊涂,⾕神通当⽇仅说过六虚毒能够传出,并没说传出之后能否传回,陆渐尚未思索明⽩,⾕缜依然催促起来,陆渐亦觉体內六虚毒如婴儿将生,在⺟腹躁动不安,分明是感应家具,万归蔵必然香毒已解,正向这方飞奔而来。 以⾕缜之镇定,也是着急起来,急道:“陆渐,对手太強,不冒险无以取胜,再拖下去,你我一个活不了。就算你不想活命,难道就不为妈和戚将军作想么?” 陆渐本就心,闻言更觉彷徨无据,略一转头,顿时与⾕缜四目相接,⾕缜眼里,分明透出决然之意。霎时间,陆渐心中剧痛,眼下如此取舍,真是再也残酷不过,一边是亲生⺟亲、结义大哥,以便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缜见他尚有犹豫,低声道:“大哥,就算不想妈和戚将军,就不想想江南饥饿的百姓么?” 陆渐⾝子一震,长叹一声,两眼微闭,眼角隐隐闪动泪光。刹那间,他双目陡睁,向⾕缜道:“⾕岛王的毒心法你仔细听好,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忘了。”⾕缜见他答应,送一口气,微微笑道:“你放心,但有一线生机,我也想好好活着。别忘了,我还没见过那只⺟老虎,狠狠打她的老虎庇股呢。”陆渐闻言,想要笑笑,可面肌菗搐,怎么也笑不出来,但觉万归蔵越来越近,情急无奈,惟有默运神功,运转⾕神通所传心法,将“六虚毒”裹成一团,到掌心,倏地按上⾕缜腹小丹田,那“六虚毒”凝如有质,嗽的一下,离体而去,钻⼊⾕缜丹田,⾕缜脸⾊惨变,⾝子一僵,坐倒在地。 陆渐硬起心肠,将他扶⼊草中蔵好,自己蔵在一棵大树之后,施展“万法空寂之相”敛去生机,屏息以待。 夜⾊朦胧,寒雾凄,那雾气忽地翻腾起来,四面散开,一道人影形如鬼魅,透过茫茫夜⾊,悄然而至,青⾐暗淡,正是万归蔵,他目视⾕缜蔵⾝的那片草丛,眼中亮光一闪而没。陆渐的“万法空寂之相”一旦施展,⾝子犹如木石,以万归蔵之能,竟亦未能察觉。 万归蔵⾝形忽转,⾜下如按机簧,凌虚飘飘,向草丛,一刹那,已将后背露给陆渐。陆渐忍受內心煎熬,蓄势待机,就为此时,立时奋起神功,全力扑出。 万归蔵一心以为陆渐蔵在草中,故而防备在前。陆渐忽从后方袭来,叫他始料未及,勉強闪了一闪,砰的一声,陆渐双掌打在他左背之上。万归蔵⾝如曳电流星,弹而出,撞断一棵大树,去势稍缓,撞到第二棵大树时,他忽地伸出双手,抱住树⼲,⾝如纸鸢,飘飘然旋了一匝,双手所至,树⼲如遭斧劈,木屑纷飞,万归蔵旋到第二匝时,已将陆渐神力尽数卸到树上,喀擦一声,大树居中折断,树叶纷落。万归蔵大袖一挥,狂风陡起,千百树叶被风一鼓,竟如千百羽箭,嗖嗖嗖向陆渐,锋利如刀,摧割肌肤。 陆渐本在追击,被这叶阵一拦,去势顿缓,疾使“补天劫手”双手舞,拈那叶片。忽而眼前一,猛然抬头,万归蔵不知道何时,已到头顶,呼地一掌向下拍来,无俦劲气凌空下庒。陆渐翻掌一挡,二人掌力相“周流六虚功”陡占上风,大金刚神力倏然甭解。陆渐闷哼一声,落回地面,双脚深深揷⼊泥土,万归蔵的真气顺他⾝子疾走,嗖地传⼊土中,泥土聚拢,化为石枷泥锁,将陆渐双脚牢牢缚住。 “周流六虚功”一旦练成,天地万物,均可化为对敌的武器。万归蔵鼓风吹叶,不令陆渐追击,结土为枷,将他双脚缚住,陆渐变招不及,万归蔵⾝子翩折,凌空一指飞来,来势飘忽莫测,陆渐眼前一花,心口一痛,已被点中要⽳。万归蔵知道陆渐⾝有劫力,这一指不但封了显脉,抑且封了隐脉,陆渐想以劫力解⽳,亦有不能了。 万归蔵飘然落地,伸手捂口,轻轻咳嗽,这一战虽然侥幸制住陆渐,但方才收他一击,仍叫万归蔵受了內伤。他转眼望去,但见陆渐形如雕塑,睁圆两眼,眼里透出悲愤之意。万归蔵微一沉昑,一挥袖,草木偃伏,露出⾕缜⾝形,此时已然面容扭曲,不成模样。万归蔵又咳两声,轻笑道:“果然,⾕小子,你跟我赌命,无怪我会受伤。” 说到这里,注视陆渐,笑道:“是你将“六虚毒”度给他的么?难道你不知道‘六虚再传,必死无疑’吗?‘六虚毒’有如蚕虫,以你的体內元气为滋养,与你气机连通,除却对敌时扰气机,对你本无太大害处。可一旦传给他人,就如化茧成蛾,威力增长何止十倍,抑且此番⼊体,再也不能出。呵呵,⾕缜聪明一世,不曾想竟死在最要好的朋友手里。 陆渐听的心如刀割,要挣扎,却又无力,心中悔恨迸,不由得流出泪来。万归蔵笑了笑,又道:“本想亲手杀死⾕小子,但他如今这个死法比我杀他难过十倍,罢了,任他去吧。陆小子,你于我有恩,我答应饶你三次不死,今⽇仍不杀你,只是将你带在⾝边,以免你这小子莽撞无知,坏了我的大事。”说罢抓起陆渐,瞥了草丛中的⾕缜一眼,轻轻叹一口气,忽地⾝如大鹤,破空而起,大袖飘飘,不借外物,驭风飞行,融⼊茫茫夜⾊。 “六虚毒”一⼊体,⾕缜便觉不妙,那真气就如一点火星落⼊油里,浑⾝精⾎真气,都要随之燃烧起来,若不燃尽,决不罢休。继而生出酸、⿇、痛、庠、重、冷、热八种异感。酸痛庠⿇深⼊骨髓,那滋味不消多说,轻时⾝子则如空壳,重时头顶如庒山岳,冷如⾝处冰窖,热时如在火炉,半响工夫,种种滋味⾕缜已尝了个遍。虽然痛苦,却又不得便死,故而陆渐偷袭失败,万归蔵一番言语,⾕缜均有知觉,听到万归蔵抓走陆渐,心中虽急,却也毫无办法。 万、陆二人一去,万籁俱寂,虫息鸟伏,清风拂面,微有凉意。⾕缜到了这种地步,反而镇定下来,急想求生之法。他历经磨难,意志坚強,稍有生机,决不放过,当下忍耐“六虚毒”的磨折,默想⾕神通所传的心法,依法存神內照,初时无甚效果,但时候一长,忽地心生异感,有如山重⽔复,豁然开朗,陡然看出那六虚毒的样子。 原来,⾕神通传给陆渐的观气心法,正是“天子望气术”的⼊门功夫。“天子望气术”先內后外,须得看清自⾝之气,再能看穿敌手之气。⾕缜聪明绝顶,亦曾练过东岛內功,虽不精,但与⾕神通一脉相承,后来服食“餐霞紫芝”千年灵物,不但补人元气,还有滋长灵智的奇效,诸般助力,致使⾕缜不甚费力,便悟通这“內视”之法。 经由“天子望气术”瞧去“六虚毒”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为八种颜⾊,⾚、橙、⻩、绿、青、蓝、紫、黑。纠动扭,此消彼长,忽而⾚光大盛,黑气奄奄衰弱,忽而橙气遽強,⽩气消弱殆尽。八气之中,总有一气至強,一气至弱,其他六气也各有消长,只是不太明显。 看清“六虚毒”的气机,⾕缜忽发奇想:“天之道,损有余补不⾜,我何不用这至強之气,补这至弱之气。”他武功上见识虽差,但精通商道,深谙通有无、冲盈虚的道理,眼看⽩气变为最強,当即存神默想,鼓起绝大心智,引导那股⽩气,不料这么一试,那⽩气竟然动了一动。⾕缜引动⽩气,喜不自胜,隐约猜到脫困关键,当下运起全副心神,引导⽩气,徐徐注⼊衰至已极的那股青气,青⽩杂糅,一时融合,随即又分出青⽩两⾊,不分強弱,继而蓝气又強,⻩气又弱,⾕缜又引蓝气,去补⻩气。 如此以強补弱,以实盈虚,以有余补不⾜,转到第八转时,体內痛苦已然减轻若⼲。这么经历了一周天工夫,⾕缜依然隐隐约约明⽩其中道理。 “六虚毒”本源正是“周流八劲”也就是这八⾊真气。修炼“周六六虚功”练成八劲极为凶险,一旦练成,倘若不明其道,又是极难控制,以至于万归蔵将这八劲当作击败对手的工具。要知道,三百年来,西城泱泱之众,唯有万归蔵深谙其道,余者均难窥其涯际,八劲骤然⼊体,本不知如何驾驭。八劲练全,本是极难,⼊体之后,倘若明了其道,深通驾驭之法,便可将“练劲”这一难关轻易度过。但“六虚毒”八劲纠,难分难辨,若非“天子望气术”这等神通,决难窥破其分际,窥破之后,又不知如何去強补弱。 如此一来,练劲已是极难,望气也殊为不易,但最难的却是最后“悟道”这关,世人大多自私自利,乃至于崇拜強权,欺凌弱者,故而“人之道损不⾜补有余”极少有人能明⽩“损有余补不⾜”的天道,即便明⽩,又未必能够通过前面的“练气”、“望气”两大难关。 因此缘故,三百年来“周流六虚功”无人练成。梁思禽写出“谐”字,却不愿点破其中“损強补弱”的道理,也是为了让后代自行领悟。因为“周流六虚功”威力太大,若被歹人误打误撞修炼成功,必然祸害极大,以梁思禽寻思,自行悟出这一道理的人,不是道德⾼深的隐士,就是惩強扶弱的大侠,练成神功,也不会危害世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梁思禽纵有盖世才智,也料不到后世弟子中竟然出现了万归蔵这等怪才,竟从世人不聇的商道中明⽩了冲盈虚、道有无、损強补弱、以实盈虚的道理,一举练成“周流六虚功”但因商道之中,常又包含人,故而万归蔵神通虽成,但却留下后患,以致天劫来袭,几乎送命。 这些道理,⾕缜当此生死关头,也不能尽皆明⽩,只是一味遵循“损強补弱”的道理,缓解体內痛苦。初时他仅是取八劲中的至強之气补至弱之气,渐渐心有余力,分辨其他六气的強弱,取強补弱,取有余而补不⾜。到后来,索将这八道真气当作八种货物,买卖流通,如此一来,不免将万归蔵当年所传“经商之道”融⼊心法,运转真气。万归蔵练成“周流六虚功”本就得益于商道,练成之后,又将武功与商道彼此印证,二者均有进益,他传授⾕缜的法门,看似商道,用在此处,确实丝丝⼊扣,似为“周流六虚功”量⾝定做一般。什么“贵极反,极反贵”“取则与之,与则取之”“财币其行如流⽔”“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 ⾕缜运转八劲,渐渐痛苦烟消,倏忽间,自觉八劲运转间,多出一股真气,⾊彩驳杂,不似八种真气中任何一种。⾕缜不假思索,仍依“补弱”之道,将其纳⼊八劲中最弱的一劲。自此之后“损強补弱”每行一周,八劲之中便生出一股新劲,⾕缜随生随补,尽数纳⼊八劲,数周天后“八劲”越来越強,渐渐经脉鼓,精气充益。 ⾕缜念头数转,陡然明⽩,自己此番为求保命,误打误撞竟然窥破“周流六虚功”的奥秘。如此损強补弱,八劫互补,每行一个周天,便有精气生成,如此生生不息“周流八劲”自然越来越強,就好比卖货生钱,生钱买货,买货补货,然后再卖在赚,在赚在补,以钱生钱,长此以往,生意自然越做越大,本钱自然越赚越多,最终成为巨贾豪商。这道理放在“周流六虚功”上,以气生气以劲生劲,真气內劲⽇积月累,年岁一久,自成一代⾼手。 ⾕缜因祸得福,欣喜不胜,然而运功一久,又觉不妥。原来“周流八劲”伴随人体气⾎升降,此強彼弱,变化不休。“损強补弱”虽是妙法,能够令真气周流,不至于危害自⾝,但却不能叫真气暂停运转,因此缘故,务必时刻存意凝神,稍有懈怠,八大真气立时变成要人命的毒气,是故真气毒气,是生是死,当真只在一念之间。 明⽩此理,⾕缜暗暗叫苦:“倘若这样,岂不走路、吃饭、觉睡都要运气,走路吃饭还好,觉睡时却很难办,难道说练了这“周流六虚功”就再也不能觉睡做梦?倘若这样,不如死了的好。” 他越想越是沮丧,可是仔细回想。当年跟随万归蔵经商之时,老头子⾐食住行一切如常,并非从不睡眠,⾜见这“周流六虚功”还有奥妙未曾揭开。想到这儿,⾕缜不觉暗暗叹息,即为眼下处境烦恼,又赞叹当初创此神通的前辈智慧⾼妙。 僵持夜一,东方发⽩,⾕缜一动也不敢动,只觉背酸⿇、心力瘁,寻思:“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与其躺着渴死饿死,不如一拼。”想到这里,尝试起⾝,不料手脚一动,气⾎变化,体內八劲轮转,忽然生出一道真气,钻⼊“手太肺经”此时⾕缜双手按地,那股真气经由手心“劳宮”⽳传出,⾕缜只嗅到一股焦味,手掌附近的败叶枯枝藤地燃烧起来。 ⾕缜大吃一惊,急忙抬手滚开,这一分神,体內气机又变,一股真气从尾椎“鸠尾⽳”涌出,⾝子四周平地生出一阵旋风,火借风势,呼的一声,越发烈猛,熊熊火焰将⾕缜包围起来。 ⾕缜连声叫苦,心中明⽩,方才一时不慎,传出內劲带有“风”“火”二劲,引发大火,若不躲闪,必被活活烧死。那火势来得极快,须臾烧到⾕缜⾝前,⾐着火,⾕缜慌忙就地一滚,靠着一颗大树,心念电转:“⽔能灭火,倘若出⽔劲,或许能够将火扑灭。”想着強行催⽔劲,不料如此一来,大违“损強补弱”之道,八劲立时紊,在经脉中纵横走。 ⾕缜口窒闷,几吐⾎,无奈断了念头,站起⾝来,摇摇晃晃,躲避火势。不料他⾝子普动,一股真气便从⾜底“涌泉⽳”涌出,地⽪霎时一动,古树老纷纷破土而出,得,拌的伴,⾕缜猝不及防,踉跄跌倒,方要伸手去扯藤蔓,陡然头顶一热,一股真气涌出“百会⽳”想是真气中带有“周流天劲”气贯发梢,満头长发无不竖立,活了似的,簌簌簌住上方树枝,⾕缜下被树拌住腿双,上被树枝住头发,进退不能,眼望着那烈火烧将过来。 “周流六虚功”法用万物,本是盖世的神通,以往修炼之人,如梁思禽、万归蔵均是逐一修炼八劲,修炼时历尽艰险,故而能够深悉“周流八劲”的变化,和合分散,驾驱自如。⾕缜却是机缘巧合,一次得⾜八劲,虽然仗着聪明巧悟参透运转玄机,不致“六虚毒”发作,但对八种真气了解甚微,更皇轮领悟其中变化。“周流八劲”质奇特,有如洪⽔猛兽,寄生人体,若不为人所驾驱,势必反制寄主。 ⾕缜此时情形就是如此,不能驾驱八劲,反被八劲所控制,一举一动,体內真气噴涌,引发种种怪事,但觉⾝后热浪滚滚,肌肤灼痛,心知火已烧至,不由心叫苦也,然而⾜底须,头上发丝,均是他自⾝发出,就如多长了几只手脚,只不过这些手脚不听使唤,反将主人曳住拌住,不使动弹。 正值绝望,⾕缜头顶忽地传来冰凉晶沁之感,抬眼望去,头发住的树枝不知何时沁出点点⽔珠,顺着发丝源源流下,越流越多,越流越快,转眼间,浠沥沥竟如雨落泉涌一般,那棵大树却是眼见枯萎,青绿褪尽,露出枯死之⾊。 ⾕缜刻意运功,⽔劲不出,不曾动念,那⽔劲却不请自来,自然发,顺着发丝将树中⽔分昅将出来,引得甘霖下降,流遍⾕缜全⾝,烈火近⾝,尽皆灭。⾕缜通体冰凉,心中却是惑极了,但既然死里逃生,立时按捺心神,存意收纳八劲,真气有了归置,树分散,头发垂落,⾕缜一⾝漉漉的,使个懒驴打滚,滚出火海,回头望去,只见烈焰腾腾,浓烟滚滚,须臾功夫,已有焚山燃林之势,⾕缜吃过苦头,再也不敢动,眼睁睁瞧着青烟红火,竟无半点法子。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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