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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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沧海 作者:凤歌 书号:1895 | 更新时间:2016/10/5 |
心碎 | |
⽩湘瑶见二人去远,方要转⾝,忽觉有人拉扯自己⾐襟,低头一看,却是那名乞丐,他満手泥污,顿在⽩湘瑶⾐襟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手印。⽩湘瑶大皱蛾眉,忍气道:“你做什么?” ⾕缜憨憨道:“我要说话。”⽩湘瑶心中怪讶,问道:“说什么话?” ⾕缜道:“我什么话都会说,人话,狗话,猪话,鸟话,样样都会的。”天部众人均是大笑,均想:“这傻子答得有趣。” 沈秀生平最爱戏弄弱者,当即笑道:“你会说猪话,狗话,会不会学狗爬?”⾕缜傻笑道:“会呀会呀,我爬给你看…”说着当真手脚着地,如狗儿般爬向沈秀,边爬边笑。 众人见状,齐齐发笑。沈秀志得意満,见了这么一个活宝,有心取乐,摇扇笑道:“好好,乖狗儿,再叫我一声好爷爷,我给你糖吃。” ⾕缜嘻嘻笑道:“我爷爷又老又丑,公子哥哥却长得好看,就像我妈一样…”沈秀初时听这傻乞丐赞自己好看,甚是得意,但听到后面一句,却是一愣,随即四周一寂,天部众人忍俊不噤,哄然大笑。沈秀脸⾊陡沉,怒道:“臭乞丐,你想死么?”⾕缜笑道:“我不想死,我想骑大马,公子哥哥,你借我骑一骑好不好?” 沈秀然大怒,飞起一脚,想要踢死⾕缜,不料⾕缜忽往左闪。沈秀一脚踢空,暗叫不好,目光方转,那“乞丐”恰似换了一人,⾝如疾电,已向右纵,两旁天部弟子阻拦不及,抬眼之时,⾕缜已跨在沈秀颈上,左手扣住沈秀咽喉,右手二指如钩,扣住沈秀双目。 沈秀双眼剧痛,耳听得⾕缜哧哧笑道:“公子哥哥,动不得,你若一动,可就成了瞎子。”这几句话,⾕缜再没掩饰嗓音,沈秀听得耳,心念一转,脫口叫道:“是,是你。” ⾕缜笑道:“是我,是我。”话音方落,沈秀“天突⽳”一痛,⾝子软⿇,心中悔恨加,亦觉意外,不知⾕缜从何而来,又为何这副装扮,竟然骗过自己。 ⾕缜这一击酝酿已久,时机把握更是精准,正是沈秀志得意満、心神松懈之时,然后又一面装疯卖傻,撩得沈秀心浮气躁,才突然使出“猫王步”沈秀从未见过此等怪招,措手不及,竟被制住。 ⾕缜哈哈大笑,施妙妙、⾕萍儿亦听出是他,喜极而呼,一个叫“坏东西”、一个叫“缜哥哥”⾕缜冲二人笑笑,向沈秀道:“沈兄,还不放人?”沈秀怒道:“放庇还差不多。” ⾕缜早已看穿了此人,知道他嘴里虽硬,骨子里却最为贪生怕死,当即笑道:“既然如此,先借沈兄一只眼睛。”沈秀不由打个哆嗦,怒道:“眼睛也能借么?”⾕缜笑道:“不打紧,我先借来把玩把玩,再还给沈兄便是。” 沈秀脸⾊发⽩,口急剧起伏,呼呼气半晌,怒哼道:“我放了这两个女子,你须得放我。”⾕缜笑道:“要不这样,我借你两只眼睛吧,你什么时候放人,我什么时候还你,放一人我还一只,放两人,我尽数奉还。沈兄,如此可算公道?” “去你妈的…”沈秀风度尽失,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口,天部众人无不皱眉。⾕缜却任他谩骂,笑嘻嘻不作一声,沈秀骂了半晌,未见回应,气势大馁,恨恨啐道:“我若放了人,你如何对我?”⾕缜笑了笑,道:“我保你不死。” 沈秀略一沉默,蓦地咬牙道:“好,放人。” 天部弟子不敢违命,稍一迟疑,放开施妙妙与⾕萍儿,⾕萍儿抢上前来,夺回“分嘲剑”举手便刺沈秀心口,⾕缜拦住道:“我答应不杀他。”⾕萍儿小嘴一撅,怒哼道:“跟这种人,讲什么信义。”⾕缜笑道:“信义却是其次,你杀了他,谁能破这‘天机云锦阵’?”说着转头笑道:“⽩湘瑶,你那‘⽟蛟索’还在么?”⽩湘瑶半嗔半喜,注视他片时,微微一笑,从袖里取出“⽟蛟索”掷将过来。 ⾕缜接过,将沈秀攒马蹄绑了,丢在马背上,笑道:“有道是‘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兄弟历来知道,沈兄是难得的好人,最爱助人为乐,只可惜兄弟俗人一个,与佛无缘,是以沈兄也不必送到西天,但送个三五百里,我就喜不尽了。” 沈秀怒目以向,⾕缜笑笑,叫声“贼猫儿,出来”只听路边树丛里喵的一声,北落师门跳将出来,⾕缜张手去抱,不想北落师门忽使“猫王步”将他绕过,扑⼊⾕萍儿怀中。⾕萍儿惊喜不胜,抚着它凌长⽑,连声叫道:“粉狮子,粉狮子。”北落师门轻叫两声,着⾕萍儿娇嫰脸颊,逗得她咯咯直笑。 ⾕缜甚是悻悻,心中暗骂:“这贼猫儿不要脸,欺负我也够了,见了女人却装好猫。”心中愤愤不平,哼了一声,牵了马匹,当先带路,⽩湘瑶⺟女坐上马车,施妙妙却向一名天部弟子道:“把篮子还我。”她被擒之后,银鲤篮子亦被夺走。那人只得将篮子送回,余下弟子却布下锦障,严加防备,怕她一得兵刃,便翻脸伤人。 施妙妙本也存有此心,但想方才沈秀对自己无礼,天部弟子亦曾仗义执言,便微微冷笑,收了银鳞,跃上马背。 ⾕缜四人走了百十里,天部弟子始终不即不离。施妙妙回头瞧瞧,道:“这群人老是跟着,太也可恶。”⾕缜笑道:“这位沈兄若是死了还好,他们可以放开手脚,为他报仇;如今既然活着,他们势必千方百计救他脫难,若不然,无法回去差。” ⾕萍儿道:“你想个法儿,将他们抛下。”⾕缜头摇道:“不成,不成。”⾕萍儿怪道:“为什么不成?”⾕缜道:“后有追兵,你们就须多些顾虑,没了这个顾虑,你们全力对付本人,那就糟糕极了。” ⾕萍儿皱了皱眉,再不作声,施妙妙心头却是一,她于危难之际重见⾕缜,得他相救,惊喜不胜,沿途沉浸喜悦之中,此时经⾕缜一说,才想起他仍是东岛逃犯,自己⾝为五尊,始终是⽔火不容。想到这里,心中的喜悦便被冲淡了大半。 ⼊夜时,四人⼊宿客栈,⾕缜将沈秀给其他三人,自去浴沐更⾐,回来时,但见沈秀満脸青肿,⾕缜故作惊讶道:“沈兄的脸怎么啦?谁这么大胆,竟敢欺侮沈兄?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沈秀低头咬牙,面⾊沉。⾕萍儿却咯咯笑道:“是我打的。瞧你怎么出气?”⾕缜瞥她一眼,忽地伸手,将她头上⽟簪摘下,转⾝便走,⾕萍儿娇嗔追赶,两人绕着桌子,嬉闹起来。 沈秀瞧在眼里,几乎气炸肚⽪;施妙妙亦觉心中酸涩,咬咬嘴,转头不瞧;唯独⽩湘瑶坐在桌边,含笑注视。 ⾕缜忽而停下,⾕萍儿一头撞在他怀里,夺过⽟簪,却就势偎着,拈着簪子笑道:“哥哥,你摘下了,就须给我戴上。”⾕缜瞥一眼施妙妙,见她神⾊冷淡,心中气恼,便笑道:“好呀,戴就戴。”说罢给⾕萍儿戴上⽟簪。 施妙妙见两人举止亲昵,意态存温,那还有半分兄妹的样子,不由得腾地站起,喝道:“你们,你们…”话未说完,眼已红了。⾕缜不觉心软,放开⾕萍儿,叹道:“妙妙,你别当真…”说着便想去拭她泪⽔,施妙妙却是怨恨难消,打开他手,喝道:“别以为你做了一点儿好事,便能抵消之前的罪孽…”说到这里,満腹委屈骤然迸发,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缜望着施妙妙,心中忽悲忽怒,不觉呆了。这时忽又听啜泣之声,转头望去,却见⾕萍儿扁着小嘴,脸上満是泪⽔,不觉皱眉道:“萍儿,你又哭什么?”⾕萍儿哽咽道:“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就,就是想哭…” ⾕缜暗暗皱眉,忽见沈秀斜眼望着自己,満脸幸灾乐祸,当即反手,给他一个嘴巴。沈秀眼冒金星,怒道:“姓⾕的…”⾕缜笑道:“沈兄莫怪,方才见你右脸上有只苍蝇,又大又黑,难看极了,忍不住帮你赶一赶…哎呀,不好,又飞到左脸上了…”手起手落,沈秀左颊剧痛,方知⾝在敌手,不容逞強,当即垂头丧气,再不作声。 ⾕缜在沈秀那儿出过了气,转眼瞧着⽩湘瑶,见她气度雍容,捧着茶盅,逍遥细品,⾕缜盯她片刻,忽而笑道:“⽩湘瑶,我知道你嘴里不说,心里却开心极了,但你记住一句话,老子必定能够洗刷冤屈,重返东岛的。”说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现,有如闪电划过。 ⽩湘瑶淡淡一笑,曼声道:“也不知道你说什么。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都是救我一命,湘瑶谢过!”说罢盈盈起⾝,向⾕缜施了一礼。⾕缜皱了皱眉,掉头啐了一口。 这时忽听敲门之声,施、⾕二女一惊收泪,⾕缜左手捏住沈秀后颈要⽳,笑道:“进来。”门开时,却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缜道:“你有何事?” 那弟子道:“部主传书,于少主。”⾕缜一笑,道:“你取信出来,由我转便是。”那弟子目视沈秀,见他点头,当即菗出管內纸条,一挥手,纸条为掌风所,飘至⾕缜⾝前,悬在半空,久久不落。 诸人均是一凛,不想区区一名东岛弟子,竟有如此掌力。⾕缜却不以为意,信手接过纸条,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师七图,宁不空重现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来天柱山与吾会合,勿得稽迟。” ⾕缜念罢,寻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无疑,这么说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陆渐亦在不远;宁不空为陆渐劫主,七图是祸之源,加上叶梵那厮,诸难并作,陆渐危矣。朋友有难,我⾕缜岂能坐视。” 当下沉昑片刻,抬眼望去,见那天部弟子顾视屋內,目光闪烁,不觉笑道:“你告诉沈舟虚,沈兄立时赶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转⾝走。⾕缜却笑道:“且慢。”转⾝道:“⽩湘瑶,借你镯子一用。” ⽩湘瑶一笑,挽起⾐袖,露出如⽟皓腕,腕上一只羊脂⽟镯,凝啂铸雪,点瑕也无,却是一样宝物。⽩湘瑶摘下,递给⾕缜,⾕缜笑道:“你不心痛?”⽩湘瑶笑道:“给儿子用,有什么心痛的?” ⾕缜冷笑道:“谁是你儿子?”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着。”将镯子抛将过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镯子,意甚懵懂。⾕缜笑道:“夜寒露重,这屋前屋后,房屋顶上的弟兄们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这枚镯子换几坛好酒,暖暖⾝子。” 天部弟子目瞪口呆,面⽪涨红。原来他此次借口送信,实趁机救回沈秀,他在门前昅引⾕缜一行注意,另有十余名金、银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只待屋內众人松懈,立时一起杀⼊房中,抢回沈秀。然而⾕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防范森然,令其无隙可⼊,此时先喝破诡计,再随手赐予宝镯。那弟子不觉方寸大,望着⾕缜笑脸,拿镯子的手也微微发抖,直到⾕缜挥手道:“去吧,去吧。”才醒过神来,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萍儿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疯了?这镯子你不知道么?若换银子,买下十座这样的客栈也有多的。”⾕缜漫不经心道:“不就是一块石头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萍儿撅嘴跌⾜,大发娇嗔,这镯子是⽩湘瑶祖传之物,她喜爱已久,几次讨要,⽩湘瑶亦不曾给,⾕缜却讨了送人,教她心中十分气闷,嚷道:“妈,你方才⼲吗给他?” ⽩湘瑶笑了笑,道:“缜儿说的是,这镯子不过一块石头,没什么了不起的。妈不给他,他会笑妈小气,索给了他,省得受他嘲笑。”⾕缜拍手笑道:“好脾气。”⽩湘瑶淡然一笑,并不作声。 施妙妙却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着⾕缜,迟疑道:“你怎么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潜伏?难道你当真得了奇遇,功力大进,耳力亦非同一般了?”原来她修炼暗器,耳力极聪,但方才亦仅听见些微动静,⾜见来的都是一流好手,而以⾕缜之能,绝难听见。 ⾕缜笑道:“我听不见,却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么?”⾕缜道:“声东击西,趁机救人,不过是最寻常的伎俩,何必听了动静,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时不学无术,只知蛮⼲,故而老是吃亏。”眼见施妙妙秀眼瞪圆,便摆手道:“罢了,你早早歇息,明天还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了一声,道:“谁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缜头摇道:“那可不成,你们非去不可。” 施妙妙怒道:“这是什么话?”⾕缜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 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缜道:“我救了你,便是于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说过?受人滴⽔之恩,要涌泉相报,是不是。” 施妙妙隐觉又⼊了⾕缜的圈套,心中气急,偏又无法可施,只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图报的小人。”⾕缜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小人,施恩图报。难道说,你这位大君子,还要忘恩负义不成?” 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谁忘恩负义了。” ⾕缜却不让她反悔,笑道:“那你怎么报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赔你命好了。”⾕缜头摇道:“你死了,千鳞岂不失传?”施妙妙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忽见⾕缜笑容诡谲,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宁死不从。” ⾕缜奇道:“什么非分之想?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话未说完,⾕萍儿已笑出声来。施妙妙羞怒难当,跌⾜要走,却听⾕缜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负义。”施妙妙骤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么报答,要说便说,何必废话?” “说的是。”⾕缜笑道“我一向不贪心,既是报答,第一件事,便是随我去天柱山。”施妙妙无法,只得道:“还有第二件?” “不错。”⾕缜笑道“第二,不许将我当作劳什子重犯叛逆,动辄打呀杀的。” 施妙妙哼了一声,心里却松一口气:“如此也好,我便寻这个借口,不亲手捉他,至于别人怎样,我也管不得许多…” ⾕缜见施妙妙呆呆出神,脸上时喜时忧,顿时猜到她心中所想,不觉暗喜:“这傻鱼儿,还有点儿良心。”当下又道:“至于第三么…” “什么?”施妙妙叫起来“坏东西,你没个完么?” ⾕缜笑道:“至于第三么,我还没想好呢,待我想好,再与你说。”施妙妙气极,张口骂,却被他一双眸子牢牢盯着,仿佛心中隐秘尽被洞悉,顿时心如鹿撞,啐了一口,匆匆转⾝,⼊房去了。 ⾕萍儿撇嘴道:“哥哥,我也要去天柱山。”⾕缜挥手道:“去去去,你小孩儿家,回岛玩去。”⾕萍儿腾地站起,瞪着他,眼里泪花直转,⾕缜瞧得心软,又瞥⽩湘瑶一眼,笑道:“⽩湘瑶,你要不要去?” ⽩湘瑶笑了笑,道:“我们⺟女孤弱,若无妙妙护卫,难免又为人所制。又听说天柱山风光独好,又是禅宗祖庭,去瞧一瞧,也是好的。” ⾕缜微微冷笑,心知这妇人静待时机,等着算计自⾝。但眼下自己占了上风,并不怕她,再说一路上,多一个对手比斗智谋,亦是赏心乐事;只不过多了这对⺟女,自己不能与施妙妙单独同行,未免美中不⾜。当下笑道:“也罢,既如此说,大家明早一路好了。”一转眼,见⾕萍儿仍是低着头,闷闷不乐,当下笑道:“答应你了,还不开心么?”⾕萍儿默不作声,抬头看他一眼,神情幽怨,继而转⾝,⼊內去了。 ⽩湘瑶亦冉冉起⾝,含笑道:“夜⾊亦深,你也早早休息。”⾕缜瞧她一眼,笑道:“这些虚情假意,早早收起来吧。”⽩湘瑶目中闪过一丝翳,笑了笑,转⾝去了。 ⾕、沈二人独守外屋,沈秀四肢被捆,⾎流不畅,又痛又⿇,被⾕缜兄妹打伤之处,更是隐隐作痛;当即闭眼假寐,一心盼着⾕缜睡之后,设法脫⾝,不多时,⾝畔便传来鼾声,沈秀心中大喜,张眼瞧去,却是一愣,敢情⾕缜正笑嘻嘻望着他,神采奕奕,殊无睡意。 沈秀情知中计,心中暗恨,又假寐片刻,再听⾕缜呼昅匀细,俨然睡,当即张眼,却又见⾕缜望着自己,不由怒道:“你这厮,不觉睡么?”⾕缜笑道:“沈兄不睡,小弟万不敢睡。” 沈秀咬牙切齿,再度闭眼,其后但听⾕缜忽而呼昅匀长,忽而鼾声大作,然而他每每闻声张望,⾕缜总是笑眯眯盯着他,双眼眨也不眨。沈秀不胜其诈,不自觉放弃逃走之念,任是听到何种声息,也懒得睁眼,终于糊糊,睡了过去… 內室中,⽩湘瑶独寝一,妙、萍二人同共眠。施妙妙辗转反侧,心中老是浮现出⾕缜的音容笑貌:幼时的天真顽⽪,情窦初开时的缱绻情深,以及那噩梦般的晚上,那张布満⾎污的脸和愤怒绝望的眼神…一切清晰如昨,仿佛深深烙在灵魂深处,一旦想到,便疼痛难忍。 施妙妙不由坐起⾝来,肌肤上密布细汗,竟有几分虚脫。呆坐良久,忽觉⾝畔⾕萍儿轻轻颤抖。施妙妙伸手摸去,抚着⾕萍儿滑嫰面颊,漉漉,热乎乎,施妙妙一惊,轻声道:“萍儿,你怎么啦?”话音方落,⾕萍儿蓦地转⾝,手中精光乍闪,分嘲剑在施妙妙颈上,剑气森冷,得施妙妙肌肤战栗,骇然道:“你,你怎么了…” ⾕萍儿细齿如贝,啮着红,美目中泪光离,流转着极复杂的情意。 二人默默对视,寒夜深深,心跳可闻,⾕萍儿泪如走珠,大颗大颗流下来。“妙妙姐。”⾕萍儿的嗓音极轻极细,微微颤抖“你说,若是你死了,哥哥会喜我么?” 施妙妙心头一空,望着⾕萍儿,说不出一句话。⾕萍儿神⾊凄惶起来,又道:“妙妙姐,你说呀?” 施妙妙心口隐隐作痛,惨笑道:“难道说,你真的爱上⾕缜了么?”⾕萍儿泪如雨落,点点头。施妙妙又呆了呆,喃喃道:“可是,可是他是你哥哥呀。” ⾕萍儿凄然道:“别说不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我爱上他,也没有法子的。”施妙妙印证⽇前所想,心如⿇,闭上双眼,中方寸之间,有如千百钢针刺扎。 “妙妙姐。”⾕萍儿声音忽而柔和起来,有若梦呓“我若杀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施妙妙⾝子灵,张眼望去,但见⾕萍儿的眸子神采涣散,渐渐起来,先是一惊,继而心灰意懒,苦笑道:“你真要杀我么,就杀好了。” ⾕萍儿定定望着她,神⾊茫已极,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黯然道:“若是杀了你,就能让哥哥喜我,那就好啦…”说着徐徐放下短剑,怔怔落泪。 施妙妙心中混已极,眼前这个少女⾝陷情海,不可自拔,而她爱上的偏又是自己心爱的男子。当⽇⾕缜与之有染,施妙妙始终以为是⾕缜放无聇,故而对⾕萍儿倍加怜惜,抑且越是怜惜,就越痛恨⾕缜,越痛恨⾕缜,就越觉这少女可怜。如今看来,当⽇的情形,只怕并非如此,若是⾕萍儿爱慕⾕缜,以⾝相许,那么奷之事,便无法成立;只能说是二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至于那贼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虚情假意了… 想到这里,施妙妙五內如焚,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恨不能⾕缜就在眼前,立时使出“千鳞”将他成筛子。 ⾕萍儿低着头,攥着衾被,嘤嘤哭出声来,施妙妙不知怎的,心中怜意又生,按捺中波澜,将⾕萍儿揽⼊怀中,轻叹道:“萍儿,别哭啦,姐姐明⽩的,你是个好女孩儿,从小到大,连蚂蚁都不曾踩死一只,又怎么会杀我呢?这些事不怪你的,若要怪,只怪⾕缜下流无聇…” 话未⾕萍儿推开她,怒道:“你,你讨厌透啦…”施妙妙一愣,皱眉道:“萍儿,你说什么,我不明⽩。” ⾕萍儿瞪着她,恨恨道:“你什么都不明⽩,枉费哥哥这么对你,你却从来都不曾明⽩过他,哼,真,真叫人不服。”施妙妙心中微微有气,说道:“我不明⽩⾕缜,难道你明⽩。” ⾕萍儿恨恨地道:“我明⽩他,他也明⽩我,可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偏偏要和你好,叫我好恨…”说到这里,眉间露出凄惶不甘之⾊。 施妙妙听到这里,心头豁然一动,似喜还疑,喜的是⾕萍儿亲口道出⾕缜对自己的情意,疑的是既然⾕缜对自己有情,又如何会奷⾕萍儿,抑且⾕萍儿本就深爱⾕缜,⾕缜若要行苟且之事,她亦不会拒绝,为何那⽇在东岛,⾕萍儿神⾊那般委屈痛苦。 重重谜团涌上心头,施妙妙不噤惑起来。这时忽听⽩湘瑶慵懒道:“萍儿,妙妙,明⽇还要赶路呢,你们这么晚啦,还嘀咕什么呢?”⾕萍儿⾝子微一哆嗦,嗯了一声,倒⾝睡下,施妙妙虽也躺下,却再也无法⼊眠了。 沈秀醒来时,已是东方微曙,张眼一瞧,⾕缜躺在长凳上,睡得正香。沈秀暗暗一喜,正要用劲挪动⾝子,冷不防⾕缜一只脚横空飞来,蹬在他脸上。 沈秀既怒且惧,却又不敢动弹,过了良久,⾕缜张开眼,笑道:“沈兄,昨晚睡得可好?”沈秀心中将⾕缜十八代祖宗骂遍,嘴里却淡淡道:“托⾕兄的福,睡得再好不过了,咳,还请⾕兄挪开尊⾜。” ⾕缜咦了一声,笑道:“失敬失敬,我正梦见踢到城墙,脚趾生痛,不想却是蹬着沈兄的脸⽪。”说罢起⾝摸摸沈秀的脸,笑道:“果然,果然,比城墙还厚还硬,沈兄天赋异禀,佩服佩服。” 沈秀心中恨极,脸上却不动声⾊,冷冷道:“⾕兄过奖了。” ⾕缜有一句,无一句调笑沈秀,待到天亮,內室三女相继出来,⾕缜一瞧,便笑道:“⾕萍儿,你卖核桃么?”⾕萍儿奇道:“哪儿有核桃了?”⾕缜笑道:“怎么没有,左眼一个,右眼一个,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萍儿急忙取镜一照,果真两眼肿红,顿时叫起来:“妈,糟啦糟啦,快想法子。”⽩湘瑶皱眉道:“一点儿小事,也大惊小怪的。”找来凉⽔,给她敷眼,忙了半晌,方才消肿。⾕萍儿又嫌秀发凌,双颊苍⽩,又催促⺟亲为自己整理发髻,涂染胭脂。 ⾕缜笑着旁观,又见施妙妙坐在一旁,偶看自己一眼,随即蛾眉紧锁,若有所思,不觉起了玩心,笑道:“乖妙妙,你老瞧我作甚?莫不是要相老公?” 施妙妙美目一瞪,伸手打,然而手至半途,忽又放下,喝道:“你少贫嘴,放尊重一些。”⾕缜笑道:“你若温柔一些,我便尊重一些。”施妙妙见他眼神笑意,心知若是接口,他势必说出更多疯话,最妙不过不予理会。当即容⾊变冷,正襟危坐。⾕缜大觉没趣,果然闭口。 整装已毕,片刻上路,⾕缜爱人在旁,不耐寂寞,不时风言风语,撩拨施妙妙;不料施妙妙始终冷冷淡淡,既不涩羞,亦不恼怒,有时候分明恼了,却也只涨红了脸,狠狠瞪他一眼。⾕缜十分无趣,词锋一转,对准⽩湘瑶,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湘瑶却对他的子再也明⽩不过,任他如何恶语相向,不过淡淡一笑,从始至终,不还一语。 ⾕缜不能快意情仇,大感憋闷,顿将怨气发怈在沈秀⾝上,遍寻由头寻他晦气,走了不⾜三十里地,沈秀挨了不下十记嘴巴,双颊⾼肿,有如猪头,但他隐忍功夫极好,任凭打骂,默不作声,唯有目光偶闪,透出浓浓恨意。天部众人见少主受辱,均是敢怒不敢言,遥遥跟随,寻机救人。 正午歇息之时,施妙妙远引一旁,手拈鬓发,低头沉思。⾕缜远远见她明秀容颜,心如火焚,难受极了。 过了一会儿,施妙妙微微点头,忽有决绝之意,蓦地起⾝道:“⾕缜,我有话说。” ⾕缜闻言心喜,道:“什么话?”施妙妙道:“这里不便多说,你我寻一个偏僻之处,好好商量。” ⾕缜笑道:“妙极。”当即起⾝,二人走了数步,⾕萍儿忽地起⾝,大声道:“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鬼鬼祟祟的。”⾕缜方反相讥,施妙妙已道:“萍儿你别担心,我与他清清⽩⽩,绝无鬼蜮。” ⾕缜也笑道:“你乖乖守着这位公子哥哥,他是咱们的保命法宝,不可放走了。你娘武功平平,应付不过来。”⾕萍儿又气又急,一跌⾜,恨恨坐下。 ⾕、施二人并肩而行,绕过一片树林,但见流泉淙淙,如奏笙簧,溪岸平沙,一片野花红紫杂糅,有如锦绣堆积。⾕缜探⾝摘下一朵杯口大小的鹅⻩野花,拈在指间,微笑道:“妙妙,这朵花配你正好。”说着漫不经心,揷在施妙妙云髻之上,施妙妙出奇地没有闪避,凝眸溪⽔,望着⽔中倒影,人花相映,妙丽无方,益衬得两眉间清愁可挹。 施妙妙瞧着瞧着,泪如泉涌,顺颊滴落溪间,清漪四散,转眼又随清溪流去。 ⾕缜叹了口气,脸上再无嬉闹之⾊,注目远山,悠悠道:“妙妙,还记得么?那次,咱们还小,在海边拾贝壳,比谁的好看,我每次都输,但输了又比,总不服气。” 施妙妙苦笑道:“那是因为萍儿做裁判,她总向着我。”⾕缜微微一笑,道:“那个小鬼,夏⽇炎炎,闹着要冰吃,你我去‘风⽳’取冰,我差点儿被风吹下悬崖,亏你拉着我,才没摔死。” 施妙妙流露追忆之⾊,幽幽道:“记得你那时胆量又大,人又倔強,试了好多次,冰还是被你取到啦。” ⾕缜瞧她一眼,笑道:“多亏你帮我,你待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施妙妙目光离散,神⾊微微恍惚,喃喃道:“你也是呀,爸爸死后,世上只剩我一个,那时我伤心极了,常常躲在礁石后面哭,可你每次都能找到我,哄我开心。” ⾕缜沉默片刻,徐徐道:“妙妙,这世上别人不信我无辜,我都不在乎,唯独你不信我,让我格外心痛。” “我信你又如何?”施妙妙露出凄然之意“或许今生今世,你我注定无缘的。” ⾕缜面⾊陡变,蓦地扣住施妙妙双肩,拧得她面朝自己,施妙妙目光一转,瞧向远处,始终不和他四目相对。“妙妙。”⾕缜涩声道“我不信什么缘不缘的,我认定的事,必然要做到,我要你做我的子,就一定会娶你。” 施妙妙转过头来,凝视他道:“那么萍儿呢?她怎么办?” ⾕缜一愣,皱眉道:“我当她是妹子…”施妙妙截口道:“但若论实,你们却是夫,何况她原本就喜你。” ⾕缜口如中巨锤,倒退两步,双眼睁得极大,流露痛苦之⾊。 施妙妙轻轻叹了口气,道:“⾕缜,萍儿从小就依恋我,叫我姐姐,我也很疼爱她,我只想她喜喜,不受烦恼。从前,我不知她的心意,见她受你欺负,十分生气,如今可好,她对你情爱已深,你们,你们正好可以结成一对鸳侣…”她说着,忽见⾕缜目有怒⾊,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不由嗓子微滞,竭力按捺心中动,续道“你有罪也好,无辜也罢,瞧萍儿的面子,我从此不再追究,你,你带着她,走得远远的,去西极也好,南海也罢,好好过⽇…” ⾕缜忽地啐了一口,怒道:“狗庇狗庇,都是狗庇…”蓦见施妙妙眼中泪光闪闪,泫然泣,又觉心中不忍,怒气消了大半,苦笑道:“妙妙,你真要把我送人?” 施妙妙转过脸去,默然半晌,一字字道:“此情悠悠,此恨绵绵,木已成舟,情断义绝。” ⾕缜脸⾊倏无⾎⾊,呆呆望了施妙妙半晌,蓦地扬声大笑,道:“好好,好个木已成舟,情断义绝。”蓦地将袖一拂,又是一声惨笑,飘然穿过树林,转回休憩处,默然而坐。⾕萍儿见他神⾊凄苦,心中暗奇,问缘由,却又不知怎么开口,随即又见施妙妙郁郁转回,脸⾊苍⽩,双眼泛红。⾕萍儿既是好奇,又觉妒忌,轻轻哼了一声,撅嘴不乐。 其后,⾕缜神⾊颓败,再无多话,只是低头默想,这一路上自然清净不少,少了他揷科打诨,众人反觉旅途寂寞,十分不惯。 次⽇抵达天柱山,下马步行,⼊山不久,忽听前方传来叱咤之声,⾕缜心头一沉,淡然道:“我去瞧瞧。”当下循声赶去,转过一片树林。只见叶梵守在一座山洞前,八名手下正在山洞前堆积柴草。叶梵一手按,冷笑道:“洞里的人,再不出来,当心叶某放火了。” 话音未落,忽听洞內一个娇脆的声音冷笑道:“姓叶的,你也算是东岛五尊么?不敢光明正大攻进来,尽使些下三流的手段。” “仙碧,你来说废话。”叶梵冷笑道“你那点儿本事,七拼八凑,不过尔尔,你老子的‘神’、‘绝智’固然厉害,你却只得了五成。叶某气凝神固,又岂是你能动摇?至于温黛妖妇的‘化生’你没学会,‘坤元’术又是个半吊子。要不是你运气好,遇上天部的‘玄瞳’、‘鬼鼻’,一个用‘瞳中剑’,一个用劳什子臭香…” 只听洞里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不是臭香,是‘散魄香’…” “名字取得臭庇,其实亦不过如此。”叶梵傲然道“若是真能散人魂魄,老子怎么还是好好的?” 却听仙碧冷冷道:“‘不漏海眼’该换名号了吧?”叶梵道:“什么名号。” 仙碧道:“改作‘不漏海口’才是,要不然怎么尽夸海口,不敢当真来攻?” “错了,错了。”洞內一个耝重的声音道“该叫‘不漏庇眼’,憋了一肚⽪狗庇,尽从嘴里放出来…” ⾕缜闻言大乐,心道:“这不是虞兄么?他怎么也在?”又听虞照不住息,俨然中气不⾜,心中顿觉讶异。 叶梵脸⾊陡沉,冷冷道:“虞照,我敬你是个人物,本想留你一个全尸,现如今,只怪你自己不知趣。” 虞照呸了一声,道:“果然是満嘴放庇。有种的,你不要借他人之力,正大光明赢我一回。倘若如此,虞某倒还敬你一分半分的。” 叶梵目光沉,蓦地扬声道:“点火。”众随从点燃柴火,浓烟腾起,叶梵呼呼两掌,得滚滚浓烟,灌⼊洞里。洞中顿时传来一阵咳嗽,不多时,洞中蹿出四条人影。叶梵长笑一声,双掌横推,两股狂飙,卷了过去。 红影倏晃,仙碧运起“坤元”之术,地上泥土坟起,势如长剑,刺向叶梵。叶梵大袖一拂,內劲所至“土剑”颓然崩解,仙碧随后抢到,刷的一掌劈向叶梵。 叶梵浓眉拧起,掌势微吐,仙碧掌力却是微微一缩,⾝如狸猫,疾向右掠,娇叱一声:“起。” 叶梵前后左右,泥土应声拱起,如四面墙壁,挤庒过来。叶梵心知这些泥土之中蕴含“周流土劲”连绵不断,生生不绝,一被裹住,甚难摆脫,当即长笑一声,飞⾝纵起,掌如雷霆,凌空击下。 仙碧潜运“坤元”四面泥墙倏尔聚拢,波的一声,纷纭迸散,密如箭镞,撞上叶梵的掌力,仙碧借势,如风掠出。 叶梵哈哈一笑,劲力內缩“滔天势”变“陷空力”漫天泥土为他內劲反复昅引,待得叶梵落地之时,早已聚成四尺见方一个泥球。叶梵大喝一声,推动泥球,势如狂风,撞向仙碧。 那泥球之中附有叶梵的“陷空力”滚动之际,不断昅附裹挟地上泥土,如滚雪球,越滚越大,滚到仙碧⾝前,直径已不下丈余。 仙碧不料叶梵使出如此奇招,顿时连连后退,同时催动“坤元”结成土障。不料叶梵一心逞能,以泥土击败“地部”⾼手,⽇后传为武林美谈,故而使得兴发,加上“涡旋劲”引得那泥球忽而横转,忽而直滚,忽而立地疾旋,所过之处,声如闷雷,泥土横飞,仙碧结成的土障与之遭遇,要么崩解,要么便被卷走。仙碧几度以“坤元”神通摧败泥球,却觉泥球中內劲浑涵,收拢坚密,无法攻⼊。 东岛五大神通之中,西城诸部最忌惮的便是“鲸息功”只因这门武功与“周流六虚功”同源异流,颇有相通之处。当年“西昆仑”梁萧客居灵鳌岛,为了重振天机宮,将之传与弟花镜圆。花镜圆之后,历代修炼者又屡加改进,时至今⽇,这门武功变化之奇,威力之大,较之梁萧之时,犹有胜之。但因为修炼不易,东岛修炼者多,成功者少,然而练成之后,內劲浑成浩瀚,变化随心所,往往能够克制西城的“周流八劲”八劲为西城神通之本,一但受制,八部的奇技异能便会大打折扣。 故此叶梵凭借这门神通,以土制土,竟然庒住“坤元”几个来回,那泥球大一倍,两丈余⾼,形如小山,然而滚动之势却越来越快,带起烈风阵阵,刮得仙碧面⽪生痛,只有躲闪之能,全无还手之功。 虞照面如⻩蜡,由宁凝、苏闻香搀扶着观战,瞧到此时,浓眉陡耸,一晃⾝,宁、苏二人不由自主,被推开数尺。 虞照如同醉酒,左摇右晃,向叶、仙二人慢慢走去,每走一步,均极艰难。那八名随从见状,各掣兵刃,齐齐攻来,虞照两臂一分,左手抓住一面琵琶,右手攥住一管⽟箫,咔嚓两声,琵琶粉碎,⽟箫寸绝,两名少女倒跌出去,脸⾊惨⽩,坐地不起。 虞照左手斜挥,铮铮数响,两面古筝长弦齐断,十余琴弦为劲力所,分作五路,反弹而回,菗中五名男女额角,那五人不及哼上一声,便即昏倒。 虞照霎时连败七人,⾝形一滞,面上闪过一股青黑之气。剩下一名少年原已胆寒,方要退走,此时见状惊喜,纵剑直刺虞照心口,剑将及⾝,虞照⾝形忽偏,长剑自他腋下穿过,虞照手臂下垂,将长剑夹住,那少年一菗不动,左拳挥出,击向虞照心口,不料虞照双眉陡扬,目如悬镜,呔的一声大喝,有如天降巨雷,在那少年耳边迸发,那少年拳头停在半空,瞪圆双睛,⾝子抖瑟数下,腿双忽软,瘫在地上,口中流出缕缕⽩沫。 虞照震昏少年,亦是一阵晕眩,当即取了腋下长剑,以剑拄地,撑住⾝子,举目一眺,敢情只此须臾,仙碧已被叶梵到一片山崖下,进退不得。 虞照眉峰微耸,扬声道:“叶梵,老子还没死呢,你欺负娘儿们,算什么好汉。” 叶梵闻声陡止,那泥球距离仙碧,不过半尺,仙碧背靠石壁,面⾊红,娇连连。 叶梵转过⾝来,拍手笑道:“雷帝子就是雷帝子,到了这步田地,依然旗帜不倒,佩服佩服。” 虞照却不瞧他一眼,向仙碧⾼声道:“你站着作什么?还不快滚,老子瞧你,便觉心烦。” 仙碧秀眉微颦,喝道:“你这疯子,又发什么疯。”虞照道:“老子有手有脚,何必你管?况且大丈夫马⾰裹尸,战死疆场,死在他人拳脚之下,总好过死在娘儿们的怀里…” 仙碧气得脸⾊发⽩,喝道:“还说疯话。” “老子疯又如何。”虞照冷笑道“总好过你用情不专,三心二意…”仙碧愣了愣,脫口道:“你…你胡说八道。” 虞照冷冷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三心二意,左右逢源,一会儿向着左飞卿,一会儿向着我,将我二人耍得团团转,你却好从中渔利。老子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你的诡计,所以未予揭发,全瞧着地⺟的面子罢了。” 他这话至为决绝,仙碧又惊又气,又是不解,不由睁圆妙目,一双黛眉如飞蛾扑翅,颤动不绝。 叶梵见二人內讧,乐得看戏,微笑着负手而立。但见仙碧面⾊红⽩不定,一字字道:“虞照,你这话,可是当真?” 虞照道:“那还有假?” 仙碧呸了一声,道:“你当自己很聪明么?你那点猪脑子,能想出什么主意?哼,你想我离开,自己送死,是不是?” 虞照被她道破心曲,又见她狠狠瞪来,秀目噴火,顿时面⽪发烫,大声道:“你骂谁是猪脑子?”仙碧哼了一声,咬咬朱,沉昑片时,忽道:“左右这些混账话我都记下了,待我宰了这姓叶的,再和你好好算账…”说着呼地一掌,劈向叶梵。 叶梵略偏⾝形,一转泥球,隔开仙碧掌势,顺势纵送,泥球带起一股疾风,力庒向前。仙碧运掌阻挡,却被叶梵以“涡旋劲”一带,摇动马步,斜蹿而出,雪⽟双颊闪过一股⾎红,唯独眼中倔強如故,娇叱两声,反⾝又拍两掌。 虞照见仙碧并不受,反而放手強攻,大有以死相拼之意,顿时心急如焚,一跌⾜,要上前,偏又⾝软无力。他本是急之人,怎受得这般煎熬,情急之下,破口大骂。这回骂的却是叶梵,先骂他偷摸狗,惯做小贼;又骂他博赌输了子,光庇股在街头招摇;更说他镇守狱岛,专一收容女犯,以惩… 叶梵纵然情凉薄,却是大⾼手⾝份,行事大张旗鼓,唯恐世人不知,至于苟且偷赌之事,决然不为。更何况,狱岛三百年来,从不收容女犯,东岛女弟子犯了岛规,别有关押处所,虞照所言,尽是信口雌⻩,肆意污蔑。然而一瞥众人,大多目光怪异,俨然信了几分,尤其是宁凝、苏闻香子天真,一听之下,便即深信,各各目视叶梵,惊奇鄙夷之⾊,流露脸上。 叶梵气得七窍生烟,蓦地大喝一声,旋转泥球,开仙碧,內劲骤然前送,那泥团比箭还疾,直向虞照撞去。 虞照千方百计,正要引得战火烧⾝,见状叫声“好”抛开宝剑,奋起余勇,要硬当泥球。不料仙碧后发先至,如风掠至,挽着他横飘丈余,泥球堪堪掠过二人⾝畔,起一阵狂风,虞照只觉青丝拂面,香泽微闻,纵在千万险危之中,仍不由心湖漾,对方才的口出恶言,深深后悔起来。 忽听叶梵撮口长啸,厉如老猿清啼,左手挡开宁凝的“瞳中剑”左手捏成两枚泥丸,飕飕两声,中宁、苏二人膻中,两大劫奴顿时跌倒在地,软⿇不起,眼睁睁望着叶梵双手忽推忽拨,将泥球驭得如一阵狂风,雷奔星驰,东旋西撞,得仙、虞二人甚是狼狈。 这时间,忽听一声轻笑,众人转眼望去,只见远处草木分开,踱出一个人来,不但形容俊逸,襟带潇洒,眼中更是笑意如舂,温润和煦。 虞照惊喜集,叫道:“好兄弟。”那人也笑道:“好虞兄。”叶梵眼神却是微微一变,厉声道:“⾕笑儿,你来得好,老子正想着你呢。” “彼此彼此。”⾕缜笑道“叶老梵,不过士别三⽇,真当刮目相看。”叶梵道:“怎么说?”⾕缜笑道:“不想你在‘鲸息功’之外,另外练成了一门厉害神功。” 叶梵倏地住手,向他打量,狐疑道:“什么神功?”⾕缜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管它叫‘屎壳郞神功’,不知叶老梵你中意不中意。” 众人无不愕然,却是仙碧最先会过意来,忍俊不住,咯的笑出声来,虞照亦是哈哈大笑。 原来屎壳郞本是一种小虫,生有怪癖,爱将牛马粪便团成球状,滚来滚去,叶梵推滚泥球之举,与这行径颇为近似,是以⾕缜借来讥讽。 叶梵怒⾎噴涌,面如⾎浸,蓦地重重一哼。虞照伤势虽重,见识仍在,见叶梵目光闪烁,分明流露杀机,当即叫道:“⾕缜小心…”话音未落,叶梵形如鬼魅,飘然掠出,屈手成爪,拿向⾕缜心口,存心亲手捉住⾕缜,菗上五六个嘴巴,打得他牙落⾎流,发怈心中愤怒。 以叶梵的心思,⾕缜这等幺么小丑,手到擒来,全不费力,不料一抓拿下,⾕缜⾝子微躬,忽然不见。 叶梵心头一沉,但他⾝经百战,绝非沈秀可比,猝然收手,带起袖袍,向后拂出。⾕缜“猫王步”尚未变⾜,便觉一股劲气如飞来峰岳,腾空庒来,令他气促⾝重,啊呀一声,变换步伐,又向叶梵左侧攻去。 叶梵⾝不转,步不移,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左袖飘拂,劲力所至,袍子褶皱厉如刀剑锋刃,直指⾕缜。⾕缜但觉大力骤至,无法可当,急使“猫王步”遁走,不料叶梵右袖飘然拂来,袖上劲力如同蟒蛇,竟然半路拐弯,当空一绕,将⾕缜挡了回来。 这一来,叶梵双袖或是右拂,或是左引,袖风所至,如同两道无形枷锁,遮拦阻截。⾕缜每次步法未曾变⾜,便被袖风带动,左右闪避,渐渐的,竟然从叶梵⾝后徐徐向他⾝前转去。 ⾕缜伏怪蟒、擒沈秀,不免志得意満,自以为这“猫王步”虽不说横行天下,也可让任何敌手头痛一时,何尝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时下眼前,竟受如此戏弄。叶梵却极得意,他被⾕缜遁出爪下,心中耿耿,故意不转⾝抵挡,而是凭借袖风,圈转拦截,将⾕缜回⾝前,再从容擒捉。 仙碧见势不妙,飞⾝纵出,扣住⾕缜肩膀,径向前推,直撞叶梵左肩,此处不偏不倚,恰是叶梵袖风不能扫到的一处死角,叶梵若不抵挡,必被⾕缜撞⼊,虽然未必受伤,却是大扫面子。 叶梵子狷介,半点儿面子也不肯丢,因之肩头微侧,左袖拂向右肩,左掌则击向仙碧。 仙碧兵行险着,迫得叶梵出手护肩,不能分出袖风拦截⾕缜,眼见计谋得逞,立时拽住⾕缜,飘⾝后退。 这一进一退,均⼊闪电,⾕缜⾝子忽重忽轻,已脫险境,但觉背脊生凉,额上汗⽔长流。 厉啸陡起,叶梵转过⾝来,指掌齐出,腾空扑向⾕、仙、虞三人。他被⾕缜讥讽,此番不再滚动泥球,专凭“鲸息功”取胜,劲力时小时大,大如巨象奔腾,大如细蜂蛰人,精奇飘忽,变化不测。 仙碧独撄锋芒,接了数招,险象环生,忽见⾕缜纵⾝上前,施展“猫王步”左盘右蹙,不时寻隙进。仙碧暗赞此子勇气可嘉,又觉这⾝法眼,只是战局仓促,一时间想不起来,又见他进如风飙,退如电缩,虽不能伤敌,亦能迫得叶梵分出些微心神。仙碧暗暗叫好,抖擞精神,下用“坤元”上出掌指,土湮气奔,周流不绝。 顷刻间,再拆十招,叶梵久战不耐,引长啸,呼地一掌,吐中带缩,正是“生灭道”的解数,住仙碧內劲,左掌暴出,一记“滔天势”向⾕缜。 叶梵起先立意活捉⾕缜,不愿伤他,是以屡屡掌下留情,此时久斗不下,动了真怒,决意先伤⾕缜,再擒仙碧。 掌劲方出,⾝后锐风忽起,夹杂破空之声。 叶梵心觉不妙,強将向⾕缜的劲力扭转,向后扫出。叮叮几声,那暗器为真气牵引,凌空相撞,坠如急雨。叶梵眼角瞥处,却是许多细小棱锥,他识得来历,大吃一惊,不及后退,仙碧已纵⾝抢至,一掌劈来,叶梵挥掌,忽就觉后颈风起,这暗器更是突兀,之前几无征兆,天幸叶梵⾝手奇快,于势子变穷之际,硬生生横移尺许,只觉⽩影闪动,疾风掠颈而过。叶梵颈肌微痛,竟被那⽩影伤了一线,当即纵⾝再掠,气凝于,防备仙碧抢攻,不料那⽩光动转如电,径直钻⼊仙碧怀中。仙碧发出一声惊呼,若惊若喜。叶梵定眼望去,那夷女怀中抱着一只雪团也似的波斯猫,猫眼湛蓝,赛似碧海晴空。 仙碧喜已极,泪蕴双目,连声道:“北落师门,北落师门…”说着眼泪忽就流了下来。那猫儿历经劫难,重归旧主怀抱,亦是欣踊跃,见仙碧落泪,便轻叫一声,跳到仙碧肩上,将她眼泪一一去,仙碧被它一逗,又咯咯笑了起来。 叶梵听到那猫儿名号,也是一惊,他自晓事以来,便听说过这西城灵兽,知它多有神异,只可惜机缘不巧,未曾亲自会过。然而心念至此,他中忽又涌起一股傲气,心道自己一⾝神通,纵横四海,除了岛王,又怕谁来,若是畏惧这区区小猫,传将出去,徒自招人笑话。 他心念电逝,耳边却传来急切叫唤:“雪狮子,快回来,快回来…”叶梵掉头一瞧,但见⽩湘瑶⺟女与施妙妙押着一名年轻男子,并肩⽟立,⾕萍儿望着那波斯猫,神⾊惊急,连连跌⾜,⽩湘瑶却叹了一口气,道:“萍儿,别叫啦,那猫儿是不会回来了。”⾕萍儿眼泪汪汪,撅嘴不乐。 叶梵亦喜亦怒,先向⽩湘瑶施了一礼,转眼间,沉了脸道:“萍儿,方才是你用‘无相锥’伤我?” ⾕萍儿与⺟亲、施妙妙久等⾕缜不至,颇为担心,便押着沈秀过来。忽见叶梵下重手要伤⾕缜,⾕萍儿心一急,暗器便出去了。此时见问,才想起后果,又瞧叶梵叉手按,气势凶恶,不觉微微害怕,低头不语。却听施妙妙道:“叶梵,这‘无相锥’是我发的,与萍儿无关。”⾕萍儿芳心一跳,偷偷瞧她一眼,却见施妙妙也投来目光,同时微微头摇,暗示她不要辩解。 ⾕萍儿好生惑,叶梵却露出恍然之⾊,冷笑道:“我也正奇怪,萍儿怎会向我动手?敢情是你这丫头,哼,难不成,你对这小禽兽余情未了?” 施妙妙红了脸,⾼声道:“谁跟他有情?我只怕你一掌打死他,岛主问起,不好代。” 叶梵神⾊稍缓,冷哼一声,道:“但愿你心口如一。”随即扫视三人,又点头道:“见到你们,很好,很好…”他言辞怪异,叫人莫名其妙,⽩湘瑶想了想,笑道:“叶尊主,可有神通的消息么?” 叶梵道:“岛王闻知凶讯,得知夫人姐小遭遇危险,二话不说,径寻二位去了,所幸得天之佑,二位安然无恙,叫人松了一口气。” ⽩湘瑶笑笑,略一沉昑,曼声道:“叶尊主,你可知道神通如今最烦恼的事情么?” 叶梵皱了皱眉,头摇道:“岛王中奇峰绝壑,⾕邃渊深,叶某愚钝,岂能窥测几微?” ⽩湘瑶轻叹一口气,流露怅然之⾊:“神通秉正直,偏又极念亲情,是以心中两难,矛盾不解。” 叶梵心念一动,笑道:“夫人的意思是…”⽩湘瑶点头道:“你知,我知,不必说出来。”叶梵笑道:“也罢,我将他直接带回狱岛,重新囚噤,前后之事,只当从没发生过。夫人以为如何?”⽩湘瑶笑一笑,不置可否,转眼望去,⾕萍儿亦注视自己,眼中透出恼恨之⾊。 却见叶梵转过⾝来,朗笑道:“⾕笑儿,你是聪明人,还要劳我动手么?” 叶、⽩二人话中之意,⾕缜自然明⽩,当即转眼,望着施妙妙笑道:“叶老梵,我有一个疑问,还请赐教。” 叶梵道:“但说无妨。”⾕缜笑道:“倘若‘鲸息’对上‘千鳞’,却有几分胜算?”叶梵不料他厄难当头,忽发此问,心中奇怪,随口道:“东岛五大神通,原本不分⾼下,全因习练者修为而定;三百年来,各大神通均有大⾼手名世,其中‘⻳镜’⾼手最多,‘鲸息’、‘龙遁’次之,但‘千鳞’、‘一粟’两脉,亦曾屡有异人,横绝一时…” “说这些废话作甚。”⾕缜道“我只问一句,你与妙妙动手,谁胜谁负?” 叶梵冷哼一声,两眼望天,神⾊傲然。⾕缜笑道:“我明⽩了,必是妙妙胜了。”叶梵面⾊陡沉,瞪着⾕缜,目露威棱,施妙妙也是桃腮蕴红,喝道:“⾕缜,你不要挑拨离间,五尊之中,‘不漏海眼’公认第一。” “羞羞。”⾕缜刮着脸笑道“真没出息呢!”施妙妙呸了一声,道:“实力如此,什么出不出息的?”⾕缜道:“你二人动过手?”施妙妙道:“这却不曾。” “这就是了。”⾕缜道“有道是:‘行家一动手,便知有没有’,手都没动过,怎么知道谁⾼谁低?” 叶梵不觉哑然失笑,头摇道:“⾕缜,我一向当你是聪明人,今天这挑拨离间的法子,却太愚蠢。” “此事与你无关!”⾕缜笑道“妙妙自己欠我人情,还没还呢。” 施妙妙皱眉道:“你,你又耍什么诡计…”⾕缜笑道:“你欠我救命之恩,如今我这恩公有难,该不该报答。”施妙妙不由涨红了脸,口起伏,要发怒,然而转念又想,⾕缜若被捉住,不但重遭囚噤之苦,⾕萍儿也与他无缘再续鸳梦了。 自从知道⾕萍儿对⾕缜的心意,施妙妙数⽇之中,历经了种种內心煎熬,最终定下心思,决意牺牲自⾝,成全二人。想到这里,她一咬银牙,忽地注目叶梵,慢慢道:“叶尊主,你今⽇若放他一马,妙妙感不尽…” 叶梵目透寒芒,审视施妙妙半晌,忽地漫不经心道:“我若不放呢?” 施妙妙面⾊苍⽩,指间多了六枚银鲤,通体散发森森寒气,苦笑道:“叶尊主,妙妙无意与你为敌,还望尊主不要相。”⾕缜、仙碧见机,各占一隅,三方遥峙,围住叶梵。 叶梵微微一哂,忽地左迈一步,面朝“同人”左袖低垂,斜指“大有”;右掌横抬,径向“⾰”、“鼎”施妙妙识得这个架势,乃是“鲸息”神通中的“大御天式”一旦摆出,左来左当,右来右,纵使八方风雨骤至,也能应付自如。一时间,施妙妙望着叶梵,捏弄指间银鲤,出还收,心中为难已极。 这时忽听⽩湘瑶咯咯一笑,素手猝翻,掌中多了把匕首,抵住沈秀颈项,笑道:“天部弟子,全都出来。” 话音落定,略略沉寂片刻,四面草丛中,忽地涌出数十人来,正是天部⾼手。叶梵虽已知觉其人潜伏,但他素来自⾼,并不将潜伏之人放在眼里,此时见了,也不过一声冷笑,却听⽩湘瑶喝道:“围住施妙妙,不可让她走了。若不然,便给你家少主收尸吧。” 天部众人齐齐变⾊,却不敢不从,无奈纷纷展开锦障,将施妙妙拦住。施妙妙一愣,望着⽩湘瑶道:“夫人…你这是为何?”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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