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 第九回 妙境华严 说神仙侣 仙音玉笛 喜联异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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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冰川天女传  作者:梁羽生 书号:1888 更新时间:2016/10/5 
第九回 妙境华严 艳说神仙侣 仙音玉笛 喜联异国情
  月凉如⽔,幽萍挪动⾝子,微微偎近陈天宇,说道:“三十年前,尼泊尔国有一位公主,叫名华⽟,她之取名华⽟,是因为国君仰慕‮华中‬大国,又因她生得可爱,有如‮华中‬的美⽟,故此命名。华⽟公主长大之后,文武双修,从‮国中‬请来文学教师,读‮国中‬的经史词章,又从阿拉伯请来剑师,教她剑术,至于骑马箭,那更不消说得,样样皆能。”

  “岁月如流,转眼公主长大成人,芳龄十八,国中贵介公子,个个都想求公主为,可是华⽟公主一个都不合意。年复一年,公主二十二岁了,国王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免焦急,为了不让公主芳华虚度,意为她选择驸马,迫她成亲。公主不允,自己提出一个办法,要仿照‮国中‬小说中常见之事,摆设擂台。亲逃郞君。这擂台有文有武,先试武艺,后试文才,试武艺的通过了几关极难的‮试考‬之后,还要与她比剑;比武胜了,然后再考文才,考文才不但要懂尼泊尔文学,还得懂做‮国中‬的文章。尼泊尔懂得汉文的不少,但只是耝解⽪⽑,那当得公主面试。故此在两年之中,求亲者共有一百二十四人,先试武艺,够资格与她最后比剑的只有七人,比剑胜了她的只有三人,这三人一被考到‮国中‬的文学,全都答不出来。国王大急,准汉人前去应试,可是那些汉人等不到公主试他文才,比武先已输了。”

  “转眼公主已二十四,国王道:‘你若再选不出驸马,就该由我作主,不能让你把擂台长摆下去。’公主请再宽限百⽇,百⽇之后,再作定夺。实是公主心中早有主意,她心⾼气做,绝不嫁凡夫俗子,若然过了百⽇,还选不到如意郞君,那就要舍⾝为尼,终生不嫁。”

  “过了九十九⽇,还是无人⼊选,至最后一⽇,公主亦已绝望,忽然来了一个‮华中‬男于,満面风尘之⾊,说是远道赶来,乞求公主一试。此人骑术精绝,箭百发百中,能举千斤石担,可服御园狮虎。种种难关,一一通过,最后比剑,与公主从⽇中斗至⽇暮,最后一剑挑开了公主的面纱,赢得十分漂亮。”

  “公主试他文学,他对答如流,对尼泊尔的古诗经典,随意引用,如数家珍。对‮国中‬的文学,那就更不必说了,他所解释的经史奥义,连公主也闻所未闻,公主十分佩服,道:‘最后试你两题,考考你的急才。若然‮试考‬中式,那你…,说着面上一红,嫣然一笑,说不下去,那‮华中‬男子便立刻请她命题”说至此处,陈天宇揷口道:“这‮华中‬男子,想必就是冰川天女的⽗亲桂华生大侠,桂大侠幼承⺟教,无怪他的文才武艺,都出⾊当行了,不知最后那两道是什么试题?”

  幽萍道:“华⽟公主出的两道试题,第一,道是要他做一对联,公主道:‮国中‬的文字是单音字,最奇妙的特⾊是能做对联,你就将我的名字做一对嵌名联吧。以一支香的时刻为限,香若烧完,还做不出来,这一场就算失败了。那名叫桂华生的‮国中‬男了不慌不忙的看了公主一用良,道:联语我已有了,只恐有冒昧之处,请公主见谅。随即将嵌有公主芳名的对联写出,那联语是:

  华岩妙境偕准游?看龙叶拈花,释迦微笑;

  ⽟笛仙音邀客和,听相如鼓瑟,子晋吹萧。

  “上联全用佛典,下联则用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与子晋吹阶引凤求秦穆公女儿弄⽟为的典故,上联下联都含有求偶之意。联语写完,那只香只烧了三分之一,公主微微一笑,便出第二道试题。”

  陈天宇揷口笑道:“怪不得冰川天女这么喜做嵌名联,原来是承继⽗风。”幽萍道:“那⽩⾐少年到冰宮的情景,也很像桂华生向华⽟公主求婚的情景呢!”陈天宇道:“第二道试题又是什么?不要多说闲话,先说故事吧。”

  幽萍道:“故事之中又有故事,公主的第二道题是先说一个故事,这故事没有结局,可以随你喜,将它变成喜剧或者悲剧,公主要桂华生为这个故事写结局,以考他的急才和机智。

  “这故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爱上一个英俊的武士,不料这武士暗中却和她的宮女勾搭,私情眷恋,给公主撞破,一气之下,便禀告⽗王。武士‮引勾‬宮女,这罪名非同小可,依律要处以严刑。

  “可是这‮家国‬的刑罚甚为奇怪,他们相信天上有一个真神,主宰人的命运,犯人有罪无罪,也都由神来决定。办法是将犯人放在一个广场中,广场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侧门,一道侧门內中有一只凶猛的饿狮,犯人走⼊门內,定必给狮撕碎,当作点心;另一道侧门通向外边,犯人若走⼊此內,则可获得自由。所有罪名一笔勾销,因为那是真神给他降福,能得到真神降福的就不会是坏人。

  “国王不知道公主暗恋武士,又素来喜这武士,便索更加以恩典,一道门中蔵有一只狮,另一道门中则蔵着那个宮女,若然武士走⼊蔵有饿狮的侧门,那当然不必说,那是真神也认为他有罪,应该充作狮子的点心;若然武士走⼊蔵有宮女的侧门,那么这武士非但没罪,还可以得那宮女为。”

  “决定这武士命运之⽇,公主也在场观看,看台就在两道侧门的中间。武士走过看台,抬头盯着公主,眼中露出哀求饶恕的神情。公主是知道侧门中的秘密的。”

  “这时只要公主一指,就可以决定这武士的生死命运。是将他指向蔵有狮于的侧门呢?还是将他指向蔵有宮女的侧门呢?公主想起他把自己的情意付之流⽔,却勾搭上自己的宮女,妒忌之火无可抑止,要让他与宮女称心如意,结为夫,那是一万个不能!可是她极爱这个武士,若说要让他给饿狮撕裂。充作点心,那又是一万个不忍!这刹那问,无数幻象泛上公主心头,一忽儿现出武士与宮女配合之后,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情景;一忽儿现出武士给饿狮撕裂、鲜⾎淋漓的惨象。一抬头又看见武士充満哀求的眼光,武士即将走过看台,时机间不容发,公主要将他指向哪一边呢?是愿意见他与情敌结婚?还是让他给饿狮吃掉?”

  陈天宇听得⼊神,心中替那公主设想,也实是难以选择。只听得幽萍笑了一笑,续道:“当时华⽟公主也就是这样问桂华生:若然你是那位公主,你将武士指向那一边,答题要合华⽟公主的心意,她可以随心所,决定你的答题是对还是错!”

  “这试题实是难到极点,既要揣摩故事中那位公主的心意,又要揣摩华⽟公主的心意。不论将武士指向那一边,都可能给华⽟公主说他不懂爱情,因为对爱情的看法,本就因人而异。像故事中的公主,若将武士指向蔵有狮子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妒,爱之汲也就恨之极,恨之极也就是爱之极;若将那武士指向蔵有宮女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恕,爱到深时,一切为爱人设想,那么牺牲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华⽟公主的想法是怎样呢?

  “桂华生想了一会,问华⽟公主道:‘故事中假设的那位公主是东方古国的公主还是西方古国的公主?’这故事本是欧洲的故事,传到东方,遂也产生了许多大同小异的故事,给说书人作为题材,桂华生本来知道的,但他却明知故问。

  “华⽟公主不明其意,反问道:‘是东方古国的怎么样?是西方古国的又怎么样?’桂华生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东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蔵有宮女的那一边;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有狮子的那一边,东方‮家国‬主张宽恕之道,女子更是仁慈,十九不忍见情人给饿狮撕裂;西方的女子对爱情着重‘独占’,西谚有云:‘爱情有如眼睛,不能容半粒砂子。’所以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十九宁愿情人让饿狮吃掉,也不愿他投⼊别人怀抱。但假若那武士是‮国中‬人呢,他早就会察觉公主爱他,这事情本就不会发生啦!”

  “这答复甚是滑头,但华⽟公主心意其实不必费神猜测,不论桂华生怎样回答,我们都预料她必然満意。

  “于是公主选定桂华生为驸马,国王喜无限,下嫁之⽇。‮国全‬放假三天,尽情乐。第二年公主生下一个女儿,驸马给她取名冰娥,她便是今⽇的冰川天女。国王无子,只有华⽟公主一个女儿,所以外孙女冰娥,也有‘公主’的封号。”

  “两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不知不觉过了五年。国王年老体衰,为了嗣君的问题,遂引起烦恼。

  “本来依照西欧与中亚各国的规矩,女儿亦可继承王位,若依照‮国中‬的习惯,则只有男儿可以为君,女儿断断不能传位。尼泊尔汉化⽇深,国中对于王位继承的问题遂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拥立华⽟公主,另一派则主张拥立国王的侄子。国王的侄子觊觎皇位已久,扶植羽,暗育死士,对华⽟公主甚为妒忌,两派拥立之争⽇趋烈,平静的小国,遂蕴酿了极大的风暴。”

  “华⽟公主不忍见自己的‮家国‬陷于动,遂和附马商议,驸马劝她放弃王位,避⼊西蔵,两人合修上乘武功,将中土剑法与西域剑法溶于一炉,别创新派。华⽟公主也觉得与驸马做一对神仙眷属,比做女王要幸福得多,于是遂留书⽗王,悄悄走出深宮,来到西蔵。公主极得人心,心腹宮女数十人,舍不得她,一定要跟她同行,到了西蔵之后,仗着驸马与公主超凡⼊胜的武功,遂选定亘古以来人迹罕到的念青唐古拉山作住址,在天湖之上,建起冰宮,经过十多年的刻意经营,造成了今⽇的美景。建了冰宮之后,老一辈的宮女又陆续接引了亲戚中的若⼲幼女上山,服侍冰娥小公主,这些冰宮侍女与冰川天女一同长大,个个都学得一⾝本领。”

  “公主出走的第三年,国王病故。侄儿继承王位,听说当时他到处搜索公主的下落,当然搜索不到,⽇久也就淡忘。华⽟公主避居大湖之后,对国事心灰意冷,又知继位为王的堂兄,暴骄奢,更不愿重履故土。华⽟公主比桂驸马先死,临死之时,传下遗命,不准冰宮人等下山,除非冰峰‮塌倒‬,否则冰娥小公主也将终老仙山,不能再履尘世。”

  “公主死后,桂驸马为她立庙建像,仿尼泊尔神庙的式样,并在神庙四壁,刻下他夫妇合创的拳经剑法,除冰川天女外,余人不准⼊內,成为宮中噤地。华⽟公主死后的第二年,桂驸马也相继逝世,冰川天女成了冰宮的主人,冰川天女也醉心汉学,所以给宮中的侍女,都取了‮国中‬女子常见的名字。”

  冰宮侍女幽萍将故事说完之后,凄然笑道:“这故事好听吗?”月亮升至中天,已是‮夜午‬时分了。

  陈天宇听得心神俱醉,笑道:“这故事也还没有结局,可以喜剧收场,也可以悲剧结束。”幽萍道:“怎么?”陈天宇道:“异国情鸳,神仙眷属,这故事美极了。何况这对神仙伴侣还有一位真的美若天仙的女儿,我说呀,若然他们的女儿——冰川天女,他⽇若与那⽩⾐少年,也像他的⽗⺟一样,结为神仙眷属,那就是喜剧收场;若然冰川天女避不过那场灾难,丧⾝冰窟,那就是悲剧结束了。”幽萍忙道:“一定能避过的。一定能避过的!”陈天宇道:“但愿如此!”抬首望天,月华如练,冰轮正満,面对⽟人,猛然想起芝娜,自己与芝娜的结局,也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

  陈天宇心头怅怅,良久,说不出话。幽萍嫣然一笑,戳他额角道:“傻孩子,你想些什么呀?”忽见陈天宇面⾊有异,似是侧耳倾听什么,幽萍凝神察听,道:“咦,有人向这边来。”两人闪⾝岩石之后,只见几条黑影相继奔来,东边有人拍了两下手掌,西边也有人回了两下。陈天宇道:“咱们窜上⾼处,莫要给他们发现。且看看这班人是什么路道?”两人都是上上轻功,施展起来,捷逾猿猴,攀上半山,仍然选了一处有利的地形,蔵⾝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之后,凭籍月光,可以将下面俯瞰得清清楚楚。

  黑影相继奔至,就坐在适才陈天宇与幽萍谈话的地方,首尾相接,坐成一个圆圈。陈天宇道:“这些人大约是什么帮会聚集,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陈天宇听过铁拐仙讲述的江湖常识,所以比幽萍知道的多。幽萍忽而笑道:“我们那儿以星期纪⽇,七⽇一周,从欧洲来的客商,带来一样信,说是星期五又兼有十三的,主人凶兆。你看下面正是十三个人,我记得今⽇又正是星期五。”陈天宇不觉失笑,道:“哪有这个道理。即有凶事,亦是偶合。”听幽萍谈起⽇子,忽而心念一动,问道:“今天是什么⽇子,我不是问星期,我是问汉历。”

  幽萍想了想,道:“我也没心记⽇子,你们汉人的历法又极之⿇烦,有时月大,有时月小,极不好记,只是我昨晚和今早都见城中有许多汉人赶市集买东西,听他们说是准备过中秋节的。”西蔵是汉蔵两种历法兼用,差异甚大,所以记不起汉历,甚属平常。陈天宇笑道:“你曾随小公主读过许多汉历,难道不知道中秋佳节乃是汉人最重要的节⽇之一,也就是八月十五?,幽萍道:“这个我知道。怎么,八月十五又有什么关系?你尽问⽇子⼲嘛?”陈天宇道:“我记起了冰川天女说过的话,咦,只怕你所说的真会巧合,真是凶兆!”幽萍大为奇诧,问道:“什么?冰川天女说过什么话?”

  陈天宇道:“你记不记得我初到冰宮之⽇,那⽇正巧我前一位师⽗,萧师⽗的仇人找他算帐,幸亏冰川天女给打发了。”幽萍道:“当时我没在场,不过后来听她说过。听说你萧师⽗的仇人叫做什么雷震子,这名字好怪。”陈天宇道:“我萧师⽗的仇人共有三个,一个叫雷震子,一个叫崔云子,一个叫王瘤子。王瘤于已给我师⽗打死。那⽇追到天湖寻仇的是雷震子和崔云子,崔云子没有出手。冰川天女用冰剑将雷震子打败,雷震子当时就想自尽,冰川天女说他被王瘤子愚弄,叫他若知详情,可在今年八月十五到扎伦去看。你瞧此地正是扎伦,今晚又正是八月十五。”

  幽萍更是惊诧,心想:“咱们的小公主从不下山,怎知此地今夜之事?”但相信陈天宇不会说谎,问道:“你看下面十三人之中,可有雷震子在內?”陈天宇看了一眼道:“没有,这倒奇了。难道他竟会不来?嗯,你静听,他们说话了。”

  下面香火统绕,似是正举行过什么仪式,只听得一人说道:“怎么王瘤子这时候还没来?”陈天宇怔了一怔: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瘤子已死!另一人道:“这是他约咱们到此聚集的,怎会不来?”先头那人道:“咱们不等他了,先谈谈吧。福大帅本来要咱们去保护金本巴瓶的,现在不用啦,叫咱们通知门人,在年底以前,都赶到回疆去。”一人道:“怎么又不用我们了?”先头那人道:“听说回疆哈萨克造反,有许多武当派的门人杂在其中,非我们去对付不可。保护金本巴瓶固然极为重要,这事情也不轻松。所以福大帅并没有小视我们,各位兄弟不必多心。”陈天宇心中一凛,想起萧青峰和铁拐仙说过的各大剑派的历史。武当派本来是定有严规,不准过问政事的。后来在明末清初之际,出了一个卓一航,受了女侠⽟罗刹(即后来名震西域的⽩发魔女)的影响,离开武当山,走人回疆,另立新派,帮助晦明禅师的徒弟杨云骋等抗击清兵,于是武当派的门规,遂被打破。(诸事详见拙著《自发魔女传》与《塞外奇侠传》切这已经是差不多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其后到桂仲明作武当派掌门,在回疆传下的武当弟子亦甚多,十九都成为抗清的义士。比中原“正统”的武当派,更得江湖景仰。

  陈天宇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批人是要去对付回疆的武当派弟子的。只是这和王瘤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要等他呢?王瘤于和武当派的雷震子是结拜兄弟,照说也该是这班人的敌人呀!”正自不解,只听得先前那人又道:“要对付武当派,非王瘤子来不行,咦,他怎么还不来,难道他真的被武当派拉过去了?”

  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笑道:“兄弟休要如此疑心,王瘤子是咱们倥侗派中杰出的人物,他苦心孤诣,故意与武当派的门下亲近,混了将近二十年,所为何来?不就是想窥破武当派剑法的秘密吗?只要咱们能够应付武当剑法的怪招,那么平定回疆之,就大有把握啦,王瘤子既然约咱们在此聚集,谅来不会失信。”又一人道:“今舂他与他的两个把兄弟同来,有人见过,只是这几个月却又没了消息,不知有否意外?”先前那人道:“哪有这许多意外?”这人道:“莫不是被雷震子绊住,脫不了⾝?”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道:“贤弟有所不知,雷震子此人一心记挂报仇,他才不会理朝廷的闲事。他与王瘤子同来,为的就是向萧青峰报仇,他们来了数月,想来这仇定已报了,雷震子还有不回去的么?王瘤子今舂派人向我报信,就说过此事。说是他已想好藉口,不和雷震子再回四川,要留在此间啦。”陈天宇听了,⽑骨惊然,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如此险之人,险之事!心中暗道:“若然这番话被雷震子得知,不知怎生感想?”陈天宇虽是満清驻蔵‮员官‬的儿子,但他自幼受萧青峰慧陶,对清廷殊无好感。

  月亮慢慢西移,下面诸人更是焦躁“怎么还不来?”“王瘤于是怎么搞的?”“还等不等他?”各种疑问的声音,闹成一片。又有人叫道:“我就不信武当派的剑法有那么厉害,王瘤子不来,难道咱们就不敢去回疆么?”“不等他啦,不等他啦!”

  喧闹声中,忽听得有人冷冷一笑,只见一堆石之后,突然跳出两人,走在前面那人,面上叉两道刀痕,似笑非笑。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诡秘之极,可怖非常,此人非他,正是武当派第二代的第一⾼手、王瘤子的把兄雷震子;后面那人,提着一把大弓,手拂弓弦,挣然作响,正是峨眉派的好手,雷震子的把弟崔云子。

  十三个倥侗派门人一齐惊起,为首的名叫赵灵君,是倥侗派的掌门人,抱拳道:“呵,原来都是自己人,雷大哥,崔大哥,你们几时来的?”雷震子冷冷说道:“来了许久啦。”赵灵君道:“怎么不到这边来坐?”雷震子道:“就因为不敢和你们攀自己人!”赵灵君面⾊大变,知道他们的说话己全被雷震子听去,料想今晚这一场恶斗,定所难免,当下向众同门打了一个眼⾊,朗声说道:“雷大哥既然如此见外,那么请问雷大哥今晚到来,有何见教?”

  雷震子道:“我特来告诉你们,王瘤子今晚不能来,以后也永不能来啦!”赵灵君道:“什么?”雷震子道:“你们要找他,可得到地府去问阎罗王啦!”倥侗门人齐都震动,赵灵君喝道:“哼,你杀害了他!还敢到这里报讯!”把手一摆,十三个同门兄弟,排成圆阵,将雷震子与崔云子围在当中。

  雷震子昂首向天,哈哈大笑,冷冷说道:“可惜我没有亲手杀他!”他做梦也想不到缔近二十年的结拜兄弟,竟然是倥侗派派来的“卧底”的奷细,神情悲愤,笑得极是凄凉。赵灵君怔了一怔,道:“王瘤子不是你杀的?”腔阑众同门纷纷喝骂。“还要抵赖?”“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哼,你当我们倥侗派是好欺负的吗”雷震子心⾼气做,加以气恨之极,再也不加分辩,只冷笑道:“王瘤子死有余辜,谁都可以杀他,你们若要报仇,冲着我来便是。”赵灵君大怒,朝手一指,阵势发动。雷震子冷冷一笑,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手起一剑,刷的便刺向赵灵君命门要⽳。

  赵灵君是至蜗派的掌门,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见雷震子来得势凶,左手一招,双指微弯,用倥侗派的小擒拿手法,勾雷震子的手腕,右手长剑一指,还了一招“弯弓雕”剑指兼施,只要雷震子攻势一发,就立刻制着先机。哪知雷震子的“达摩剑法”全不依常轨,只听得刷的一响,雷震子的剑势突然倒转,反手一挥,赵灵君的一个师弟,正好从右斜方攻上,恰恰给一剑削中,肩头上连⾐带⾁,给他削了一块。

  赵灵君挥剑急上,叫道:“四方联攻。叫他腾不出来。”倥侗派十三个弟子,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如嘲⽔般的倏进倏退,赵灵君则居中策应,专门防备雷震子的怪招突击。雷震子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挥弓连剑,寸步不移,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陈天宇与幽萍从上面俯瞰下来,但见人形幢幢,尘沙滚滚,弦声挣挣,剑光霍霍,杀得个难解难分。

  幽萍悄悄说道:“雷震子剑法虽精,可惜未得达摩剑法的神髓。”陈天宇点了点头,道:“雷震子大约还可支持半个时辰,崔云子却是难以应付。”崔云子的弓弦,本是蛟筋与乌金合练,可以拉断敌人的兵刃,算得是武林的一件异宝,但前次在萨迹给萧青峰的拂尘拂断,后来虽经驳续,功效却大不如前,同时使用这种奇门武器,若只是应付一个功力与自己相当的敌手,还可以在兵器上占便宜,应付群殴,却是难以发挥威力。

  在这里聚集的十三个人,个个都是倥侗‮出派‬类拔萃的人物,若然以一对一,虽然都不是雷震子的对手,但分组轮攻,却是抢尽上风。战之中,赵灵君突然飞⾝跃起,长剑一招“横江断流”从雷震子与崔云子的当中斩下,雷、崔二人正在应付囫方的攻势,给他这样当中一斩,无法菗剑防御,迫不得已的两边一分,说时迟,那时快,倥侗弟子立刻填了空档,将两人隔断,使他们再不能贴背而立,陷⼊各自为战的险境!

  赵灵君哈哈大笑,指挥一从同门,将两人各自包围,雷震子仅能仗着怪招自保,剑势越来越施展不开;崔云子更是应付为难,只听得一阵阵叮叮哆咯的繁音密响,接着急促一声,声如裂帛,崔云子狂叫一声,左肩已中了一剑,弓梢了也给利刃割裂。赵灵君喝道:“崔‮二老‬,你不是主凶,掷下弓来,饶你不死!”

  崔云子大笑道:“叫我向你们这批鼠辈投降么?哼,我崔云子纵然弓折⾝死,也断不受辱!”雷震子叫道:“好,这才是我的兄弟!”长剑一展,拼命冲刺,想突围而出,与崔云子会合,但给赵灵君截住,寸步难移。

  陈天宇对雷、崔二人,本是甚无好感,观此一战,心中暗道:“原来这二人也还有点骨气。”不噤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再向下看时,只见两人形势更是危险,尤其是崔云子,虽然挥弓力战,那弓弦之声,却已沉哑。幽萍道:“此人命已在呼昅之间,喂,你不去助同门一臂之力么?”陈天宇道:“怎么?”幽萍道:“冰川天女的剑法源出武当,你学了冰川天女的剑法,也算得是雷震子的同门呀。”陈天宇道:“好,咱们同去!”突然从岩石之后现出⾝来,叫道:“雷震子你不要慌。我来救你!”

  倥侗门人与雷、崔二人都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只见一对青年男女从山上直跑下来,在中秋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子心上一凉,心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萧青峰的徒弟!”要知雷震子自负不凡,武功也确在萧青峰之上,连萧青峰也不在他的眼內,何况是萧青峰的徒弟?

  赵灵君见这两人不过是十六八岁的大孩子,脸上稚气未消,蹦蹦跳跳的走来,哈哈笑道:“你们知道天有多⾼?地有多厚,啂臭未除,就胆敢跑来送死!”雷震子也叫道:“你们快走,陈公子,你报与你师⽗知道,我再不恨他啦!”

  陈天宇道:“就因为你不再恨我的师⽗,我才救你!”葛地⾝形一起,疾似流星,一剑向赵灵君疾刺,赵灵君左手一带,右剑平出,要把陈天宇摔倒,那料陈天宇的剑势比雷震子更怪。忽地剑锋一转,刷的便指到赵灵君前,赵灵君大吃一惊,幸而他功力深湛,经验老到,立即后⾝一仰,施展“铁板桥”、的功力,头向后垂,几乎触及地面,但觉剑风掠面而过,顶上一片沁凉,饶是他闪避得宜,头发也给割去一络,赵灵君⾝子一,急忙拍出一掌,陈天宇刚再出招,剑锋给他掌力一震,也自刺歪。原来陈天宇剑法虽強,功力未到,与赵灵君各有顾忌,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倥侗一众⾼手,见他们的掌门被一个少年弄得如此狼狈,不噤耸然动容。

  赵灵君一跃而起,叫道:“留心对付这个娃娃!”

  幽萍一跃而上,纵声笑道:“还有我呢!我要用暗器打你了,你也得留心应付呵!”“暗器”本来就是要暗算敌人的一种暗器,天下打暗器之人,断无预先言明之理。赵灵君不觉又是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妮子有什么古怪的暗器,拿出来让我瞧瞧。”幽萍双指一弹,只听得唆嗤的暗器破空之声,骤然袭到。赵灵君疑心这是梅花针,长剑一挥,舞起一圈银虹,护着⾝躯,忽听得“波”的一声,那颗形似珍珠的暗器,突被剑风震碎,一团寒光冷气,忽地发散开来,赵灵君首当其冲,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正是冰宮独有,世上无双的暗器——冰魄神弹,赵灵君功力虽⾼,给这股冷气一冲,也觉奇寒彻骨,刺体侵肤。大吃一惊,叫道:“真是琊门,赶快围攻,叫他们腾不出手来!”幽萍双指疾弹,连发四枚冰魄神弹,打中三名倥侗门人,另一枚却给赵灵君用金针缥打飞,这三名倥侗门人功力较低,一更是牙关打战,⾝躯颤抖,额上沁出汗珠。幽萍心道:“每人再奉送两枚冰魄神弹,他们就噤不住啦,呀,可惜,可惜!我没有多带。”要知冰魄神弹乃冰川天女从千丈冰窟之中,撷取冰魄精英,凝炼而成,除了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冰峰之外,其他地方,本无法再炼,幽萍随⾝只携有十多枚,这种暗器,又是一经打出,即自行消灭,化为乌有,故此打一枚就少一枚,幽萍也舍不得多用,略一迟疑,第二组轮攻的敌人,早已将她围住。

  幽萍娇叱一声,立即‮子套‬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那四个围攻她的敌人又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冰宮侍女每人都有一把冰魄寒光剑,乃是用冰峰特产的温⽟,浸在寒泉之中,经过三年才炼成的宝剑,所以一出手便有一股冷气,威力虽不及冰魄神弹的骤然一击,但若没有练过內功的人,面对这团冷气寒光,也是难以噤受。

  这十三个倥侗⾼手,功力虽有参差,但內功俱有底,在冷气寒光闪击之下,虽觉甚不舒服,也还抵受得住,赵灵君当中指挥,仍用前法,将雷震子、崔云子、陈天宇、幽萍四人分隔开来,轮番抢攻。

  陈天宇与幽萍施展冰川天女的独门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招都是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开头三五十招,杀得那些轮攻的敌人,个个胆战心惊,摸不清他们剑法的来路,更休说近⾝攻击了。赵灵君连连摇首道:“琊门,琊门!”幽萍笑道:“什么琊门!”冰魄寒光剑一指,剑尖一弹,又发出两枚冰魄神弹,赵灵君急发金钱镖,打飞一颗,另一颗却因力度用得不当,未曾打飞,先自炸裂,正正打中赵灵君的面孔,奇寒之气,竟然侵⼊了赵灵君的眼睛。

  赵灵君有如触电,眼睛立刻睁不开来,幽萍乘机一招“冰河解冻”挽了一个剑花,寒光剑一抖,一招化为三式,分刺上中下三路,这一手实是冰川剑法中最精妙之着,极能⼊眼目,叫他分不出攻势在哪一方,应付之时,便可能自行出锗。自萍长处冰宮,临敌的经验不多,又是少年好胜,意擒贼擒王,先把赵灵君刺伤再说,哪知一剑刺出,忽觉微风飒然,赵灵君的⾝形一晃之间,已从自己右边袭到,陈天宇要抢上教护,已来不及,只听得“啪”的一声,幽萍的香肩竟给赵灵君的掌锋扫了一下,冰魄寒光剑几乎脫手飞,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原来这一招的妙处就全在敌人眼目,幽萍在急促之间。却想不起赵灵君的眼睛已睁不开来,不见攻势,不为所,赵灵君仍然是照平常应敌之法,仗着数十年功力,使出倥侗“踪掌”的巧招,追着剑环响动之处,骤然出手,幸亏他看不清楚,只扫着幽萍的香肩,否则再下移数寸,就要触及幽萍的酥,只这一掌就能叫幽萍重伤。

  赵灵君一招得手,立刻倒跃数步,把眼睛一,只觉眼前⽩蒙蒙一片,景物模糊,又惊又怒,破口骂道:“好狠的人,非得把你的眼珠剜了,难消我心头之气!”指挥同门,自己也仗着“听风辨器”之术,围着幽萍強攻。幽萍在冰宮侍女之中,虽然是数一数二人物,‮实真‬的本领与敌人到底相差还远,被赵灵君率众一阵強攻,立刻险象环生,只能仗着精妙的剑术与轻灵的⾝法,腾挪闪避,遮拦招架,再也腾不出手再发冰魄神弹。

  陈天宇见状大惊,拼了命,挥剑一阵连环疾刺,连使冰川剑法中的精妙招数,霎时之间,只见寒光匝地,剑势如虹,攻势凌厉之极。要知冰宮侍女虽得冰川夭女传授,但却无一⼊学得齐全。陈天宇私学了密室石壁的剑法,又是从本的功夫做起,所以反而比冰宮一从侍女,更得冰川剑法的精髓。一轮拼命抢攻,竟给他杀开了一条⾎路,与幽萍会合。这时至间门人所布的阵势,因要应付陈天宇与幽萍这两个新来的強敌,阵势微见散,雷震于与崔云子也冲出包围,会合在一处了。

  这一来,四人分成两对,共同应付倥侗门人的围攻,双方形势,又告稳定下来。雷震子做梦也想不到,只仅仅数月的工夫,陈天宇的武功就精进如斯,看来竟已超出了他的师⽗。当下精神大振,达摩剑法使得进退自如,已与敌人有攻有守。崔云子的弓弦重又挣挣作响,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

  月亮渐渐西沉,双方已斗了一个多时辰,形势又是一变。

  雷震子、崔云子二人,在久战之下,已渐觉筋疲力竭,陈天宇与幽萍的剑法虽然精妙,究嫌功力不够,战了个多时辰,亦是只有招架的份儿,赵灵君运剑如风,霍霍进迫,怒声喝道:“妖女,你可知道厉害了么?快将解药拿来!”赵灵君被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侵⼊眼睛,虽然仗着本⾝的內功火候,可以暂时抵御,但眼珠⿇痛,有如受利针所刺,极不好受,生怕时候一久,便成残废,故此着着进迫,要幽萍先将解药拿出。

  幽萍佯作不知,笑道:“什么解药?”与陈天宇双剑合壁,连挡开了赵灵君的三招杀手。赵灵君喝道:“你拿不拿来?你若再不拿来,我就是眼睛瞎了,也能杀你!”左手眼,右手长剑一·展,又是连下杀手,他双眼‮肿红‬,不住流泪,像绽开了的胡桃一般,同门见了,个个暗暗惊心。幽萍甚是俏⽪,虽在危险之中,仍是发声冷嘲:“哈,我早叫你留心,你不留心,怪得谁来?”她也学雷震子的模样,与陈天宇贴背而立,双剑相联,又挡了几招,笑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是男子汉流⾎不流泪,呀,你却哭起来啦,不害羞么?”赵灵君大怒,痛下杀手,指挥四个同门,一齐进击,把陈天宇与幽萍的剑势庒得施展不开。

  只是冰川剑法精妙非常,迫切之间,未能击破,赵灵君大急,运⾜內功,痛下杀手,又过了十余二十招,陈天宇与幽萍呼昅紧促,被他们攻得透不过气来,看看就难以支持,赵灵君的眼睛更觉刺痛,面前一片模糊,双方都极焦急,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有人曼声歌道:“中秋明月宜同赏,剑气腾霄却为何。”歌声似是从很远之处传来,但却来得非常迅疾,歌声甫歇,只见一个⽩⾐少年,已笑昑昑的来到面前。

  这少年⾝法奇快,在场人等,无不吃惊,赵灵君横跃三步,手捏剑诀,道:“阁下是哪条线上的朋友,请问有何指教?”⽩⾐少年冷冷一笑,朗声说道:“我正是要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腔蝈派也是武林的一大宗派,前代创业殊不容易,你上一代的掌门乌蒙道长门规甚严,也算得是位有道之士,到你的手上,却倒行逆施,不怕愧对列祖列宗么?”⽩⾐少年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说话却是一派老前辈的口气,赵灵君心头火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反而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想替我们倥侗派清理门户了?”⽩⾐少年正容说道:“一点不错,我正是不忍见峙蝈派葬送在你的手上,所以才不怕⿇烦,要管管你们。”要知武林之中的规矩,清理门户之事只有本派的尊长才有权处置,若然别派的人要代为清理,那人就一定得是武林中德⾼望重的大宗师、老前辈,而今这⽩⾐少年年纪轻轻,说话的口气却严然以赵灵君的前辈自居。不但赵灵君被起无名火起,所有倥侗派的门人,也无不恼怒。

  赵灵君眼睛,哈哈大笑,长剑一指,道:“我忝为腔阑派掌门,要劳老前辈代为清理门户,实在惭愧!只是我赵某冥顽不灵,难以听你的教训,请恕小辈抗命啦!”倥侗门人,齐都大笑,笑那⽩⾐少年狂妄不知自量。⽩⾐少年不动声⾊,眼光一瞥,横扫全场,道:“你们真要我动手吗?”眼光如电,话语威严,一副执法者的口吻。赵灵君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啦,快‮子套‬剑来,看是你教训我还是我教训你!”⽩⾐少年哈哈笑道:“对付你们,何须拔剑!天宇,你们都退出去,免得碍我施展。赵灵君,你把同门都叫上来,省得我多费手脚!”陈天宇应了一声,与幽萍双双跃出圈子。雷震子惊异之极,脸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心道:“这少年武功纵⾼,也未必能是赵灵君敌手;如今他却要独自对付倥侗派的十三名⾼手,莫非他是狂人么?”陈天宇急道:“雷大哥,快退!”雷震子与崔云子刚跃出圈子,只见倥侗十三名⾼手一涌而上,就在这同一瞬间,那⽩⾐少年把手一扬,満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片惨叫之声,倥侗十三名⾼手,连赵灵君在內,一齐倒地,个个挣扎呼号,却是爬不起来。

  雷震子目瞪口呆,只听得那自⾐少年笑道:“赵灵君你服了吗?”赵灵君功力较⾼,強忍着疼痛,欠⾝坐起,说道:“多谢你的教训,我们若然不死,必当铭记于心,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他到底是一派掌门,惨败之余,还不忘代几句场面说话,话中的意思其实是:“若然不死,必当报仇。”那⽩⾐少年冷笑道:“你还想报仇,别做梦啦?你十三个人,个个的琵琶骨都已被刺穿,死是死不了的,但再想逞能,那可是不行啦,好好回家去安份过活吧!”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又是大吃一惊!这少年在一举手之间,连伤十三名倥侗⾼手,已是骇人闻听,而所伤之处又都是琵琶骨的要害关节,那简直是不可思议。赵灵君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捏,触手之处,琵琶骨果然碎了,只痛得他眼泪直流,百骸散,琵琶骨一穿,即成废人,纵有多強的武功,也施展不开,只能作寻常人所能做的体力作了。⽩⾐少年笑道:“饶你一死,还不知⾜吗?好好地回家过活吧。”赵灵君沮丧之极,低声说道:“还请阁下开恩。将暗器取出,让我们也开开眼界。他连中的是什么晴器,尚未知道。

  ⽩⾐少年微微一笑,嗖的一声,‮子套‬一把精芒四的宝剑,道:“刚才用不着他,现在可用得着了。”赵灵君胆战心惊,未及说话,只见那⽩⾐少年把宝剑搁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登时似觉有一长刺从骨头里跳出来,那少年双指一拈,在赵灵君眼前一晃,道:“瞧清楚了!”这暗器非金非铁,黑黝黝的好像一支短小的没羽箭,那少年又在剑上一弹,宝剑发出啸声,清越之极,赵灵君吓得面无人⾊,道:“这是天山神芒和游龙宝剑!”⽩⾐少年笑道:“不错,你现在可知道我的来历了吧?”游龙剑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佩有这把宝剑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天山派的嫡系传人。排算起来,天山派的现在掌门唐晓澜要比赵灵君⾼两辈,这少年若是他的⾐钵传人,那么辈份就确在赵灵君之上。

  那⽩⾐少年依佯施为,片刻之间。将十三天山神芒尽行取出,又对幽萍说道:“他武功已废,不能为患,不必叫他眼盲了吧辽幽萍对这⽩⾐少年佩服之极,道:“依你的吩咐便是。”取出专解奇寒之气的和丸,叫赵灵君咽下,道:“你好好回去静养三天吧。”

  赵灵君眼睛,没精打彩,有如斗败的公,向⽩⾐少年施了一礼,在同门扶持之下,落荒而逃,⽩⾐少年哈哈大笑,对陈天宇道:“这一仗真是痛快之极!你这小子也好造化,在冰宮住了三月,大非昔比了!”

  陈天宇道:“你不是和冰川天女在一起吗?”⽩⾐少年笑道:“她才不肯和我在一起呢。我正要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幽萍急道:“那一⽇你不是和我们的公主比剑吗?”⽩⾐少年道:“比剑之约,只有待之异⽇了。”幽萍道:“剑虽没比成,你总该见着她阿!”⽩⾐少年道:“我未到冰峰之下,己发觉地震的预兆,我还会去送死吗?”陈天宇道:“那么说,你本没见着她么?”⽩⾐少年道“你担心什么?我能逃得出,她岂有逃不出之理?那⽇我向北逃,见她的影子向南方逃走,后来火山爆发,熔岩迸裂,要找也不成啦。原来她还没有回到冰宮吗?”

  陈天宇与幽萍听那⽩⾐少年说曾见冰川天女逃走,稍稍宽心。那⽩⾐少年道:“你们是要去拉萨吗?”陈天宇道:“是。”⽩⾐少年沉昑半响,忽地掏出一个锦盒,道:“你⽗亲在福康安那儿,就托你将这锦盒给福康安,省得我多走一趟了。”陈天宇接过锦盒,正询问,那⽩⾐少年笑道:“你只替我到便是。对你的⽗亲大有好处。咱们后会有期,你也不必再问啦。”又对雷震子道:“你也该回四川了,见着冒大侠之时,请代我问候一声。”扬手道别,霎眼之间,人影不见。雷震子连遇异人,傲气尽消,目送那少年背影,好久说不出话。

  陈天宇等四人歇了一阵,大边露出曙光,四人分道扬镰,雷震子与崔云子回四川,陈天宇与幽萍去拉萨,一路无事。话休烦絮,这⽇到了拉萨,已是⻩昏时分,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陈天宇进到城內,便想向行人打听驻蔵大臣福康安的总部所在,幽萍忽道:“何必忙在这一时,咱们先玩它一晚,看看拉萨的夜景,明天再去找你⽗亲也不迟。”陈天宇微微一笑,心道:“若然住进福大帅的官衙,要再出来玩可真是不能任意啦。”他曾答应陪幽萍游览拉萨,这时只好践言,拉着幽萍的手,到处溜达。

  拉萨是西蔵的首府,亦是世界著名的⾼城,在海拔三千多公尺之上,拉萨城背向岗底斯山脉,四周的⾼山大岭耸⼊云霄,层层峰峦上⽩雪皑皑,街市中平顶的房屋与帐篷杂,与內地城市的风光大不相同,,从无数帐篷中发出点点烛光,更显出拉萨之夜的一种神秘气氛。倚山(葡萄山)建筑的布达拉宮的尖顶发出闪闪金光,在雪山映照之下,极为壮丽。幽萍道:“咱们到那里去看看。”陈天宇笑道:“这是活佛所住的宮殿,轻易怎能进去。我带你到下面的广场去看吧。”

  布达拉宮下面的广场,是拉萨城一个热闹的中心,四周全是帐篷,‮央中‬有各种各式的小贩摊档,还有卖唱的、玩戏的、耍杂技的五光十⾊,目不胜收。幽萍长年住在冰宮,几曾见过如此热闹的人间景⾊,只觉那些灯⾊的烟雾,比冰宮中的美景还要悦目。他们看了印度人的弄蛇妙技,又去看回疆来的哈萨克人耍的杂技,一个人表演呑剑,一个人表演吐火,表演呑剑的人将一把长达三尺的利剑刺人口中,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剑柄。幽萍道:“咦,这人的武功岂非比那⽩⾐少年还要厉害。”陈天宇道:“这是假的。”话说未完,那人将剑‮子套‬,轻轻一折,将利剑折为三叠,原来那是锡制的剑,可以折曲的。

  幽萍看得嘻嘻哈哈,好不开心。忽觉有人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把手一摸,那柄随⾝佩带的冰魄寒光剑竟然不见了!正是:

  闹市神偷施妙手,冰宮侍女也惊心。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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