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 126 风波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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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小户媳妇 作者:随风月影兰 书号:1649 | 更新时间:2016/10/1 |
126 风波难平 | |
明国风云变幻的一个月,琉国也在发生大事。睍莼璩晓 六月,幽雪和尚风突然声称找到了张宗的“儿子”张无忌。 八月十六,项宝贵带着张小野赶到琉国腾远按司时,假王子张无忌已经登上了琉国王位。 此后琉国爆发史上不亚于张宗当年开国的惨烈內战,暗杀与战争流⾎事件如秋风扫落叶。 八月二十六⽇,张无忌被杀死在琉国王宮。 王宮正殿。 这是一幢两层的巍峨大殿,木质构造却不输气概和稳固,琉璃金瓦,三十三龙之柱是琉国工匠的巅峰之作。 大殿內,正北首,垂帘摇曳,纯金镶宝石的御差上,⾝穿正红蟒袍、头戴通天冠的“新王”张无忌软软歪在角落里,口吐鲜⾎,早已断气。(*御差就是琉国的王座。) 群臣和各地的按司们全都跪在阶下,分列正殿东西两侧。 尚在摇晃不止的珠帘后,幽雪王妃端坐着,脸⾊煞⽩。 短短十⽇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项宝贵的狠戾远远超出她的预想,让她手⾜无措。 项宝贵牵着张小野的手,将他送上御差,顺便一脚踢远了角落里的死尸。 珠帘后,幽雪悲悯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国相可杀得尽兴?这琉国可是你的恩师张宗留下的,岂容如此践踏残杀?可怜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既然是无辜,那你和驸宾还把他抓来冒充王子,让他送死——你们真是歹毒,既祸恩师的江山,又害死一条无辜命。”项宝贵头摇感慨。 “…你!” 幽雪捂住口,目光透过珠帘,看外面那卓尔凤姿的⾝影,又爱又恨。 张小野有些紧张不安的坐下,看着下面黑庒庒陌生装束的大臣们,他们也在探究、不満、挑衅的盯着他。 项宝贵按了按他的肩,俯⾝道:“别怕,记住,你是琉国王张宗的儿子张小野,从现在开始,你将继承你⽗亲的王位,成为新一任琉国王。” 说完便退下御差,站在群臣之首。 “王上!”群臣伏地行礼,口中齐呼。 “宝贵表哥…”张小野紧张得鼻尖冒汗,手⾜无措。虽然一路上,他早就已经接受自己新的⾝世,了解⽗亲的过去和郁郁而终的⺟亲,但当真正面对如此庄严紧张的大场面,他还是难以适应。 “王上,以后,不要再叫臣‘表哥’,叫‘国相’便是。”项宝贵并不下跪,但面向张小野的目光是大哥哥的爱护,也有对恩师的尊重。 张小野讷讷重复:“国相…?” “是,王上。这些年臣没有时间替恩师教导你,只因为你⾝中奇毒,时机未成。如今你已康复,有人又急着让你做琉国王,臣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多辛苦辛苦,自今⽇始,你便要开始勤奋学习,学习王宮礼仪,学习怎么做一个王…” 项宝贵没说完,一个按司跳起来质疑:“国相!您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先琉王的王子?” “本相不需要任何证据。”项宝贵本没回头看那个按司,半垂着眼⽪,懒懒道:“当年先王也就是本相的恩师,曾经留下三条遗命,其中之一,便是要我项宝贵寻回他的王子,扶其继承王位。先王这条遗命,等于是昭告天下,我项宝贵说谁是王子,谁就是。其他人谁说了也不算。” “…”群臣面面相觑,原来那条遗命还能如此解读? 项宝贵勾着精致的嘴角,转头扫视群臣,笑一脸星光璀璨的风华,这风华太过耀眼,几乎刺瞎群臣的眼睛。 ⾐袂声落地整齐,群臣再次俯首,五体投地。 “如果有人不服先王的遗命,想要坐上御差,那么他——”他指向大殿角落里那具⾝穿琉国王红蟒袍的尸体“他的下场就是榜样。” 他的声音不⾼,清醇如光下的风穿过枝叶,清晰而质感,再配上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堪称一种享受。 于是,好几个有心人“享受”得背后直冒冷汗。 过去,项宝贵对待琉国的人和事,态度都是温和的。这次回来,他真是太“不客气”了! 项宝贵承认自己这次的⾎腥暴戾,那是因为他着急,五內俱焚,他要来不及赶回小娇⾝边,来不及亲眼看她过完十五岁最后的时辰,来不及在第一时间接她长大成人。 虽然手段有些不妥,但这是最快速而彻底的解决途径, 要说彻底,还言之过早。 军事容易控制,但权政不是一个人的事,还包括这殿中五十位大臣和各地按司,包括殿外跪坐的四百二十名各司官吏。 这些年,为什么那些大臣越来越偏袒幽雪王妃?这一点让项宝贵有些困惑。幽雪总不能把整个琉国的大臣都“睡”了一遍吧?就算“睡”了他们,这些自私又狡猾、有家有室的大臣,也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如此卖命吧? 在这个疑惑没有开解之前,张小野的王位坐不稳。 这时,附宾尚风眯着眼,冷冷开口:“我的子天守郡主没留下王室的⾎脉,听说王子在来王宮之前,就很喜女人,看来是长大了——既然王子已经继承王位,我没有其他意见,只有一个建议,就让新王陛下赶紧娶王妃吧。” 项宝贵挑起眉“有必要这么急吗?” 张小野低低的喊:“我不要娶王妃!” 要娶,也得是桑柔。他还不知道桑柔正关在苏州府衙的死牢里,等着秋后处决。 幽雪在垂帘后,冷冷道:“陛下应该称‘孤’。” 张小野不自在的转头看后面,隐约能见一个绝世的美人。他诧异,这世上竟然还有相貌胜过冷知秋的女人,虽然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并且是害死他⺟亲的女人! —— 当晚,项宝贵锁眉坐在张小野寝宮中,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回苏州需要多少时⽇航行。 “不行,今晚必须走,才赶得及…” 一旁香檀木大桌,摆満山珍海味,宮娥穿梭来往伺候着,一个个如花似⽟,袅袅娉婷。 张小野茫然瞅瞅这里,又瞥瞥那里,嘴里吃着山珍海味,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让人疑在梦中,不太实真。 他就这样,突然之间,做了一个家国的王?他的心脏顿时一阵收缩。 他看项宝贵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便问:“宝贵表哥,你要回苏州吗?” “嗯。”项宝贵随口应他。 “那你把我也带上吧,我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么多大臣,尤其是那个驸宾,长得很凶。” 张小野说着就去收拾包袱,左看看右看看,所有的东西又仿佛都不属于他,就不知道收拾什么才好。 项宝贵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十来个宮女,她们在低头窃笑,笑新王懦弱、无知吗? “你们全都下去,以后不用再来伺候王上起居。” 宮女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但又不敢忤逆,胆战心惊的告退。 项宝贵叫了十名地宮精卫,由郝十三带着,吩咐他们片刻不离的守护张小野,包括张小野的起居生活。 “小野,你现在是琉国王,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离开王宮。”项宝贵按下张小野,让他坐回山珍海味旁。“放心吧,只要我活着,他们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先回一趟苏州,诶…等过一阵子,我再来帮你把王位坐稳。” 嗯,就是这么决定了,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 项宝贵说完,便兴冲冲整整⾐冠,叫来⾼二老道:“快去准备船只,我们回一趟苏州。” ⾼二老背着手鞠了一躬,然后抬起竹竿般瘦长的⾝,冷冷道:“不行。” 项宝贵脸⾊一沉。 “少主,这次虽然強杀了伪王,但手法太残暴,之过急,很损少主您的威望,王城里很多人对您不満,对新王陛下不満,您这个时候离开,难保不会发生宮变,新王陛下的命,未必无虞。”⾼二老道。 张小野听得手里的银筷吧嗒落了地。 项宝贵道:“既然如此,你们全部留在这里,全给我围着小野,保护他的命全安。我一个人去一趟苏州,很快就会回这里的…” “少主!您是⾊心窍吗?非要在这节骨眼、穿洋越海跑回苏州,就为了抱上您那小娇?”⾼二老毫不客气的斥问。 项宝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心窍,就是这样,就是非要赶回去不可,我项宝贵从来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你!”⾼二老痛彻心扉的怒吼一声。 郝十三等人也歪了嘴。 张小野咬着,期期艾艾、忐忑的请求:“宝贵表哥,能帮我把桑姐姐带过来吗?” 项宝贵挑起秀的剑眉,脸⾊不予。“王上勤奋学习,不要惦记桑姐儿那人!她杀了三爷爷和我的丈⺟娘,你觉得她还能活在世上吗?” “…”郝十三等人绝倒。 项宝贵也没啥包袱要整理,既然不带走精卫,他便一挥⾐袖,飘然离去。 张小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飘然的⾝影转眼消失在宮殿重重垂幔间。 ⾼二老气得脸⾊发绿,疾步追了出去。 张小野一庇股坐倒在地,望着郝十三,脸⾊如纸,抖着嘴问:“他、他说桑姐姐杀了三爷爷,杀了他的丈⺟娘?怎么会这样?” 郝十三无言。这事儿,他也不太清楚。 张小野着耝气,眼珠子慌的转着“坏了…坏了…他会怎么对付桑姐姐?把她碎尸万段吗?” “不过就是个婢女,如果她真杀了三爷爷和少主的丈⺟娘,啧啧,少主要她怎么死都不过分。”郝十三实话实说。 张小野听得心肝都裂了,脑子里想象着桑柔的各种死法。 他对桑柔的感情,是又爱又恨。是她伴着他长大,像⺟亲又像姐姐又像恋人,给他最初的温暖和感动,又成为他生命里第一个女人,她对他的影响,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 半夜凌晨,子时。 ⾼二老急匆匆赶到张小野的寝宮,对郝十三等人道:“少主出事了,快随我来!” 郝十三大吃一惊,少主怎么会出事?还是⾼二老来通报,这就严重了!当下什么也顾不上,撇下张小野,带着人就走。 张小野还在镶満珍珠玛瑙的宽大龙上觉睡。他睡的不安稳,梦里全是项宝贵在杀桑柔的情景。 一阵金属短笛声钻进重重宮闱,绕过厚重的垂幔。 张小野的噩梦随之结束,转变为奇怪而*的梦境,那梦里,有许多⾚⾝*的美女,妖娆地动扭着,发辫卷,就像灵蛇一般刺人体的肾上腺素。 她们围着张小野,轻重缓急、错落有致的摩按着他所有敏感的部位。 “啊!”张小野忍不住发出喜悦的低吼。 奇怪的是,他分明已经醒过来,却还是无法摆脫这个梦境,沉溺着,感觉到⾝上似乎真的有一双柔软的手,带给他绝妙的感触。 “小野,把眼睛睁开,看看我是谁。”一个清淡⾼贵的声音,从上往下俯冲过他的耳膜。 他便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看见⾝上坐着一个*的女人,那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让他震撼得忘记自己的存在。 幽雪扭了一下肢,将他呑进体內,看他立刻两眼一翻,舒服得要死过去的样子,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除了尚风,没人知道她会蔵密功。从遥远的蛇国传⼊蔵川,结合了短笛魔音和巫蛊术,她可以让一个男人永生难忘那种仙死的感觉,只要沾上一次,便会永远臣服在她的底裙,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闭上眼睛,施展浑⾝解数,把⾝下的张小野想象成她苦苦望渴了十年的项宝贵“嗯…” *的声音不断溢出,张小野张大嘴巴,忘乎所以。 和幽雪的滋味比起来,桑柔简直就像⾖腐渣。张小野完全忘记了桑柔曾经带给他的记忆,満⾝満心的“爱”着⾝上这个害死亲娘的女人。 一个后⺟,一个儿孤,在琉国王宮龙上狂疯苟且。 “小野君,要不要娶王妃?” “要。” “娶谁?” “你…” … 黎明破晓时分,光洒満了琉国每一个角落。 腾远按司早早起来,赶往北面海港调拨船只,供国相项宝贵使用。 一骑飞驰,传信兵大声喊:“按司大人,快回王城!王城烽火台燃了金龙烟!” 金龙烟,烟中夹杂了大量金粉,形状像一条升腾的巨龙,因而得名。这是王城召集各地按司进宮的讯号。 腾远按司忙上马,往南疾驰。从腾远到王城,最快需要两个时辰的马程。 经过按司大寨衙门,他看到项宝贵正负手皱眉看南天那朵金龙烟。 “国相!王城一定出了大事,我们还是先去宮里看看吧?” … —— 九月初十,苏州城。 冷景易为爱女冷知秋办了个生辰宴,请了胡一图夫妇,胡登科夫妇,破天荒,连冷知秋的公公婆婆也请来,在正堂里共桌吃饭。 冷知秋自己又把冷兔、项宝贝、沈天赐夫妇、倪萍儿⺟子、张六等人都叫了来,一起挤在冷宅小小的院落里,吃一顿难得的团聚饭。她和这些人有⽇子没这样聚过。 席间,冷知秋说起想办个书院,冷兔等人都大吃一惊,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很难办吧?要不少银子,而且女子办的书院,那些男子怕是不肯来…”倪萍儿抱着小六六,歪头思索。 “你觉得难办,那是你。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好跟她比吗?她既然想要办书院,一定行。”惠敏⽩了一眼倪萍儿。 她很瞧不惯倪萍儿,虽然知道当初是靠了倪氏兄妹,才让她脫离钱多多的魔爪,但想起沈天赐选择倪萍儿时的情景,明知是做戏而已,还是会刺痛她的心,再看那倪萍儿生完孩子后,比当初还要漂亮几分,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总疑神疑鬼觉得沈天赐在偷偷瞄倪萍儿。 沈天赐会不会和倪萍儿假戏真做,真的看对眼?毕竟和倪萍儿比起来,她实在长得够抱歉的。 惠敏的脸⾊从始自终便都很难看。 冷知秋多看了她两眼。 倪萍儿被惠敏无端端抢⽩了几句,也有些不愉快。“妾自是不好和项爷的夫人比,给夫人提鞋都不配,但妾也是实话实说,夫人不会见怪吧?” 冷知秋一笑道:“萍儿姐姐不要那样说,你帮我的地方很多,万不可妄自菲薄。知秋这些⽇子思来想去,也觉得书院难办——但这是我心中的梦想,就算难,也要试试看,还希望大家伙儿能有什么好点子、好办法,便帮帮知秋。” 众人急忙点头答应。 冷知秋又问冷兔:“前儿不久叫你给宝贝姐小想想辙子,这会儿都九月了,虽然战事不断,但毕竟先帝大行之礼已经结束近一个月,我担心,京城宮里很快就要下达选秀女的旨意。你和宝贝姐小都是怎么商量的?” 项宝贝此刻正随⽗⺟坐在正堂內,和冷景易他们一桌儿吃饭。 她心不在焉,不喜和这一帮官腔官调的人坐在一起。 尤其是胡登科的子胡柳氏,整个就像怨妇,瞧哪个比她好看的同龄女子都没好脸⾊,时不时尖酸刻薄两句,嘲笑项宝贝不识礼数,不登大雅之堂。 胡一图、胡登科想着,紫⾐侯指定了项宝贝要进皇宮做娘娘的,这可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紫⾐侯到底什么意图呢? 项沈氏也是浑⾝不舒服,看胡一图家四口个个都不顺眼,忍不住瞪冷景易:没事请这家恶心人吃饭,找吐么?!破坏我儿媳妇的生辰家宴啊! 冷景易被她瞪了几眼,皱眉不已,这会儿他实在没脸⽪跟这泼妇一般见识,为了女儿知秋,他也得忍着。 院中,冷兔转着小巧的青花瓷酒杯,半垂着眸子道:“那个傻大妞啊…天天在和自己斗,想不好要不要去找小侯爷,她哥哥项爷说要去找小侯爷去问清楚,这会儿却忙着别的事,一点顾不上她这个妹妹,所以,她就打算这么⼲等着、耗着。” 除了冷知秋,其他人全都低头摸鼻子无语。 冷知秋烦恼的托腮出神:“这可怎么办才好?夫君什么时候才能脫⾝回来…” 冷兔见她这样,皱眉板起清秀的脸,骨碌碌黑眸有一股凛然之气。“知秋姐姐,实在不行,小兔可以牺牲自己,先和宝贝姐小定亲,等选秀的事过去了,再找个由头退亲。” “这…”冷知秋有些意外、又觉得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正中下怀,但这个办法也有不好的,那便是世俗目光,看订了亲又退亲的女子,难免低看许多。 她原本曾想与项宝贵和离后,便做个老姑娘,一直陪⽗⺟。如今可再不想和离了,一听冷兔说的定亲退亲的法子,下意识她就觉得不太好。 “这个办法,我再细想想,明⽇我去香料铺寻你,再做定夺。”冷知秋道。 冷兔点点头,欣然应了。 冷知秋起⾝去堂屋內陪⽗亲等人继续用饭,敬酒。 胡登科问:“冷家妹妹打算何时去项家住?” 众人立刻停筷,各怀心思的看冷知秋。 冷知秋觉得胡登科问这问题,有些唐突,他是不是管太宽了? “我⽗亲要造恩学府,知秋如何能够离开?⺟亲去了,知秋还要照顾⽗亲起居一阵子,暂时还不能回夫家,怎么,衙內有什么指教?” “不敢不敢。”胡登科忙摆手。 便在此时,门上有人拜访,杏姑进来禀告:“木大夫要见姐小,说有信给您。” “哈,凑上时间了,子琳姐姐有心!”冷知秋⾼兴的站起⾝告退,出门去见。 谁知到了门外,就见木子虚不仅捎了徐子琳的信,竟还捧着梅萧送的礼物和书信。 礼物是一方钟形端砚,石质幼嫰细滑之极,自然是好东西。端顶纹着精致的梅花,背面一个梅花树下观书的仕女,那样子颇有几分眼,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冷知秋自己吗? 冷知秋盖回砚盒,此时不方便,她也不问木子虚为何替梅萧跑起腿来,将礼物和书信都收下了,给杏姑拿回厢房。 木子虚四顾一看,这才趁杏姑走开这一会儿,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冷知秋。 还有信?谁的?冷知秋诧异的接过,信封上没有任何落款“这…是给我的?” 木子虚点点头,便叫她收好。 这才站在阶下,深深一揖,神情诚恳的道:“知秋姑娘,在下虚长这许多年,自以为看透世情冷暖,⽇升月迁,原来却是昏昧之极,愿乞姑娘择⽇赐教些许。” “如何当得起?木先生若有什么想法,尽可与知秋探讨。” 木子虚脸上难得有喜⾊,又道:“啊…前时想要求赐一篇《瘗⺟文》,一直记挂不已。” 冷知秋一拍额头,笑道:“是我耝心,早就誊写好了,先生稍等。” 说着进屋将一卷丝线扎好的稿纸拿给木子虚,木子虚拜谢而去,也不进门拜会其他人了。 生辰宴结束,冷景易先将胡一图家四口送出门,冷知秋也跟在一旁相送,虽然不太乐意,但这是礼仪。 胡一图道:“冷大人,不才早就看出您不是池中之物,能够结你们⽗女二人,是不才胡某的荣幸,还有那亲家项文龙,据说当年也是个风流人物,如今颓唐了些,不才心想,若有机会,就将项兄也多请到敝处做客,无奈这些年走动不多,不好开口,冷大人您看…” 他虽然是四品知府,冷景易是三品学政,但他是一方⽗⺟官,实权要比冷景易大许多,因此这里没有自称“下官” 冷景易对项文龙倒是没啥反感,当下点头道:“好,冷某得空和项兄说说,实也不忍见他如此消沉。” 冷知秋却皱起眉间,狐疑的看着胡一图。好端端惦记上项家,这胡一图,图的什么? —— 送走所有宾客,天擦黑,冷知秋在门外张望等待了片刻,想着会不会有一人骑着骏马,⾐袂飞扬如乘风而至,笑着伸手与她相牵? 可惜,没有。 她轻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先将木子虚悄悄递的无名氏书信拆开了看。 “冷姑娘,还记得永安否…” 才看了第一句,冷知秋不由得倒菗一口凉气,木永安?她倒是没忘记,只是这字迹,分明与舂晖堂那副楹联的书法出自同一个人!她喜爱书法,看过好的笔墨,是不会忘怀的,木子虚说那副楹联是成王手笔,难道,这个木永安竟然就是成王朱宁?! 想来永安是成王的表字,但他为何化名姓木? 曾经的一点缘分、一点懵懂的怦然心动,早就随着时间和世事变迁而烟消云散,突然再看到一面之缘的故人写来书信,她觉得有一丝茫然、多余。 朱宁的信,语句简单,寥寥几笔,只说了两件事:一是感谢她赠送的平安符,保佑他脫离京城围困;二是说北方⼊冬要抗鞑虏,皇侄朱鄯又不容他,腹背受敌,粮草不继,⽇子不太好过。 冷知秋看完便陷⼊了沉思。朱宁这样的人,写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无缘无故,都是有深意的。 他本没解释为什么会托木子虚捎信给她,也不说任何意图,但字字句句都不拿冷知秋当外人,就像多年老友一般。 接着,冷知秋看的是徐子琳的信。 徐子琳说伤基本好了,信中反复提到成王,一会儿说他太严苛,简直没人,一会儿又说一起逃出京城,在淮安梅萧地盘上好好享受了几天有酒有⾁的好⽇子,言辞中充満喜。最后才是安慰冷知秋,不要太伤心,她満门被老皇帝害死,就剩下她和哥哥苟活着,也这么过下来了,叫冷知秋要坚強、看开一些。 冷知秋放下信,托着腮帮子思忖:子琳本来散江湖惯了,这回误打误撞,倒仿佛被成王朱宁给驯服了脾气。 最后才是梅萧的信。 这次梅萧倒是没有写一些酸溜溜的文字,只说了那只端砚是他每天菗空亲手一点一点刻下的,雕刻过程中,心情很愉快,希望这份愉快可以传递,祝冷知秋⽇后文思泉涌,梦想成真。 冷知秋有些意外的捏着信,看着梅萧那清俊的字迹,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啰啰嗦嗦提情啊爱啊之类、让她心烦的东西,反倒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颇显得知心体贴。 本来还不想用那方端砚,此刻再掀开砚盒细看,不由生出几分喜爱来,砚的确是好砚,只要梅萧的用心真如信上所说,那她不妨用着? 晚饭冷知秋吃不下,一方面是心里有事,惦记着项宝贵能不能赶回来,一方面是中午生辰宴吃得久,还没有饥饿感。 她绕着院中唯一一株桂花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桂花开到极盛,香气扑鼻,地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鹅⻩。 “夫君,你是在树下喝酒,还是在归来途中?”冷知秋倚着树⼲,痴痴然发呆。 “姐小,如今天凉了许多,夜间寒,您还是进屋吧?”小葵捧着热⽔催促。 冷知秋进屋让小葵伺候着洗漱,眼角却总是透过窗纱去瞟那株桂花树。 “小葵,你去将那桂花树砍个几枝,揷到我上来,再拿一壶酒,今晚,我想喝几盅。” “啊?姐小您要喝酒?” 小葵想起⽩天,冷知秋给宾客敬酒,才喝了小半杯,就脸红耳⾚,醉态可掬,这会儿怎么还想着喝酒? “去拿便是。” “噢…” 夜深人静,风吹枝摇,疏影婆娑的画在窗纸上。 冷知秋仅穿了珍珠⽩的薄绸中⾐,半卧在揷満桂花的头,自斟自饮,満头秀发披散流泻,有一些垂下榻,将落地未落地。 她有些醉了。 “醇酒一杯,夫君,这是你我的约定。醒时,知晓世事无常,风波不平;醉了,但觉如影随形,如在君侧。忆往昔,似那树影轻摇,绕不清,温馨难觅,相聚时难…夫君啊,知秋这是在埋怨你了吗?不不不…我还没办起书院,还没长成大树,还没做到当初的承诺,你也是⾝不由己,我不怪你…” 酒杯一倒,美目轻阖。 她睡了过去。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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