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恋(上)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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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饕餮恋(上) 作者:黑洁明 书号:34281 | 更新时间:2017/7/20 |
第四章 | |
舂祭大典。 天还没亮时,阿丝蓝就带着⽩塔侍女们,在军队的协助下,把庙堂里的众神请了出来,送上在王宮前搭建起的⾼台上,再在⾼台的桌上,铺上上好的丝绸,然后依着固定的形式,摆上铜鼎、铜鼓、⽟璋、⽟圭等礼器。 当然,祭祀用的酒和米粮、菜肴是不可少的。 当她们准备好时,天已大亮,城里的人也聚集了过来。 时辰一到,⽩塔的侍女们,便开始击着鼓、摇着铃,敲着编钟与⽟磬,吹着丝竹管弦,合奏出悠扬庄严的乐声。 巫女戴着金面具,穿着绣着云雷纹与花鸟的丝绸礼⾐,在乐声中,缓步上了台,对着天地诸神,昑唱着舂之颂赞,祈求能有美好的一年。 大街上挤満了人,王城里的每一个有闲有空的人,都来到王宮前的这条大街,希望能获得祝福。 王站在最前方,蝶舞则在他⾝旁,然后是云梦公主,跟着才是其他臣将;各方臣服的部族王侯,也都派了使者来。 风飒飒的吹着,撕扯着每一族的大旗。 当澪开口歌唱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美妙的歌声低回婉转,在朗朗青空中,随着微暖的清风远扬。 阿丝蓝看着巫女,配合着她的歌声,拨动着琴弦。 ⾝着华服的王,大步上了台,接受巫女的祈福,和她一起祭拜天地。 祭典的仪式,繁复且漫长。 从台上看出去,可以清楚看到街上的每一个人。 当大家在诚心祈祷时,她总会忍不住偷瞧巴狼;以前他还是小学徒时,只能站在许多的工匠后面,她有时还看不到他的脸,但在茫茫人海中,她总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随着他⾝分的晋升,他站的位置也渐渐往前移动。 如今他⾝分早已非同⽇可语,⾝为大师傅的他,在祭典时,就站在最前方的群臣之中。 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他在这时看向了她,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脸上,然后移到了她颈上的铜铃。 他边,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她脸一红,差点漏掉了一拍。 巫女好奇的瞄了她一眼,害她更加面河邡⾚,幸好除了澪之外,没人发觉她的失常。 就在这时,仪式终于进行到了尾声,她停下了手中的拨子,不再拨弄琴弦。 王站到了⾼台的前面,看着所有的城民,开了口。 她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很注意听大王所说的话,直到她发现巴狼脸⾊不对,他直盯着在⾼台上的王,整个神⾊沉了下来。 “我友邦受巴国侵扰,战士于阵前败退,我军出征协防,但因金戈不良,致旷时废⽇,久攻不下…” 阿丝蓝一愣,这才收慑心神,注意听那出外征战了大半年,几天前才赶回来的王,站在台前朗声开口说话。 “诸神为证,我阿塔萨古·龚齐,在此立誓,从今天开始,无论贵,谁能为我造出最锋利的刀剑、最硬坚的金戈箭镞,助我军讨伐贼国,我将亲自为他封爵,并赏沃地百里!” 此话一出,人们立时騒动了起来。 阿丝蓝看到澪和云梦错愕的看着大王,蝶舞的脸⾊则苍⽩如雪。 而巴狼,他将背得很直,一脸镇定的站着,只有她看见,在方才那一瞬,他既错愕又愤怒,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表情只一闪而逝,但他在⾐袖下紧握的拳,却始终没有松开。 ********* “这整件事并没有经过我同意!” ⽩塔的⾼楼上,传来澪气愤的指责。 蝶舞沉默着,没有言语。 澪恼火的来回踱着步,瞪着她道:“从头到尾,我就没同意过对外动兵!” 端着⽟盘的阿丝蓝替她们送上热茶,却没有人伸手去拿。 “我说过了,他要动兵,可以,那是他的决定,不是我的,我卜了好几次,也问了好几次,都是不好的结果,你知道,他也晓得,可他却执意要做!好,他是王,他想做,我也无法多挡,但既然如此,那后果,就要由他自己来担!” “结果呢?这场战争一拖一年半,他搞不定,竟然在舂祭大典上胡来?”澪伸手朝窗外北方的王宮一挥,震怒的质问:“今天早上这算什么?!” 蝶舞开口言“我…” “他耍了我!” 失去冷静的澪,打断她的话,愤怒的说:“你早就知道,却帮着他,让他在舂祭大典上宣布这件事,让这场战争看起来像是经过我的背书!你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做?” 澪铿锵的质问,回在屋里。 蝶舞这回等了半晌,才苍⽩的看着她道:“他是提过,但我以为他不会真的这么做,如果我事先知道,又无法阻止,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真的会吗?” 澪因气愤脫口而出的问话,冷淡而讥讽,像把刀一般,在两人深厚的友谊上,重重砍下一刀。 蝶舞浑⾝一震,美丽的脸庞变得更加雪⽩。 她粉微颤,忧伤的看着她,哑声坦承“我只是他的子,并无法左右他的一切。” 这句话,是如此⾚裸而坦⽩。 再没有人比阿丝蓝和澪更清楚蝶舞为了得到那人的宠爱,付出了什么。 澪勾直勾的看着她“我警告过你了,我给过你另一个选择。” “我知道。”蝶舞苦涩的轻声道:“但…” “但是什么,但是你爱他?他知道吗?有记在心里吗?”澪冷酷的责问着“举目四方,你和他还有哪里没打过?你还要替他打多少仗?替他杀多少人?替他受多少伤?” 蝶舞为自己辩解着“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我们需要那些盐泉…” “需要霸占来,好让他脑控制盐商,赚更多的钱,用来攻打更多的地方吗?” “他只是希望我们能变得更強盛。”蝶舞闭上眼,为他说话。 “然后呢?”澪冷冷的看着她“等到够強盛的那一天,他终会懂得爱你吗…” “够了!” 阿丝蓝听不下去,即使这么做,已经是逾越犯上,她还是出言喝止了澪,看着她,柔声道:“够了,别再说了。” 澪瞪着她,紧抿着,生气的转过⾝。 “我很抱歉…” 蝶舞的道歉,淡淡的回在屋子里,澪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看着好友的背影,蝶舞几乎要掉下泪来,却只能转⾝下楼离开。 虽然知道在这时说什么都不对,阿丝蓝看着负气面对窗外的澪,还是道:“发起战争的不是蝶舞,今天早上,耍你的也不是她,你把气出在她⾝上,对她很不公平,也很忍残。” 站在窗边的女人,和刚刚下楼去的那位,都同样美丽而⾼傲。 阿丝蓝轻叹了口气“你别气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再怪她也没用,不是吗?” 澪没有回答,她也没再多说,只是转过⾝,安静的退出房间,下楼追了下去,她在一楼的大厅追上了蝶舞,不忍的出声叫唤她。 “王后。” 闻声,蝶舞在一楼的厅里回首。 “澪不是那个意思。”阿丝蓝握着她的手说。 看着善良忧心的阿丝蓝,她不噤在心底苦笑。 以前,阿丝蓝在私底下也是直接唤她蝶舞的,说阿丝蓝是侍女,她更像她们的姐姐。曾几何时,阿丝蓝却也和她讲起了规矩和辈分? “我知道。”蝶舞哀伤的看着她,強言笑的说:“她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会发火的。” “你别记在心里就好。”阿丝蓝瞧着貌美如花的女人,蝶舞扬起了嘴角,却显得勉強且僵硬,她怀疑蝶舞还记得该如何真正的笑。 像是知道她看出她的勉強,蝶舞瞥开了视线,转移话题“对了,巴狼呢?今⽇大典,工坊也休息吧?” “嗯,他应该到家了。”她点头,好奇的问:“有什么事吗?” “我得亲自去和他道歉。” 阿丝蓝一愣,突然领悟“今天早上,你是真的不知道,王上决定要宣布这件事,对不对?” 蝶舞垂下视线“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的确,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你…”阿丝蓝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无法再说。 蝶舞淡淡的笑了,带着些许的忧伤和哀愁,转⾝走出了⽩塔。 ********* 她很担心巴狼。 舂祭大典结束后,阿丝蓝曾试着溜到台前找他,但他早就走了。 典礼后,有太多东西要收拾,太多的事要做,偏偏澪和蝶舞还在⽩塔上起了争执,没人敢上楼送茶,姆拉只得找她去。 ⽩塔里,要做的事堆积如山,所以阿丝蓝只能強忍心中的担忧,把手边的事先处理完。 等她忙完,准备回家时,天⾊早已昏⻩。 她早上出门前,替他煮了午饭,他只需要把东西放到鼎甑上蒸热就好。 生火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她只担心他会把饭食蒸过头,或⼲脆懒得加热,就这样冷冰冰的吃了。 今天在大典上,他看起来不太好。 巴狼是铸铜工坊里的大师傅,王上没有事先告知他,就公然对外征求铸造兵器,那几乎和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没两样。 向晚的天⾊,有着七彩的霞光。 一路上,她可以看见、听见人们仍因王上的宣告而奋兴的阔论⾼谈。 那让她更加担心,不噤加快了脚步。 怎知,当她回到家时,却不见他的踪影。 厨房里盛饭的陶盂是空的,装菜的盘也是空的,他吃了饭菜,空掉的器皿让她心安了些,却仍是有些忧心。 他应该在家的,他是个很恋家的人,平常没事,都会待在家里。 正当她想转⾝出门去找他时,就听到后院传来砍柴的声音。 她打开后门,果然看见他在后院。 他裸着上半⾝,⾼⾼的举起斧头,砍着柴火。 看见她,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继续砍柴。 他⾝上的汗⽔,如小河一般流淌着,⾝边堆着两大堆几乎有半个人⾼,已经砍好的柴火,她怀疑他已经重复同样简单的工作好一阵子了。 她并不缺柴薪,他应该晓得,她猜他只是需要把气出在那些木头上。 “蝶舞说要来找你,你有遇着她吗?” 他点头。 阿丝蓝看着他“她事先并不是真的知情,如果她知道,我相信她一定会要王上先和你商量的。” “我知道。”他劈砍完最后一木柴,霍地把斧头砍揷在地上,然后看着她,缓声道:“她来请我铸剑。” 阿丝蓝一愣,巴狼是王国的工匠,虽然他也懂铸造兵器,但制作礼器才是对工匠师傅的技艺最⾼的赞许,简易的兵器,平常都由一般工匠来铸造,因为那不需要太⾼深的工夫,甚至使用制式的陶范,几乎只要会浇铸铜器的工匠都会做,是铸铜最简单的⼊门。 “除了剑,还有矛、戈、箭镞,所有军队要用的兵器。”他接过她递上来的布巾,擦去脸上的汗⽔。 “为什么?”她不懂,蝶舞说是来道歉的,为什么特别又和他提起铸造兵器之事? “我们的兵器和巴国由楚原带来的相比,太过脆弱,使用数次便毁损,两剑直接击,更是会直接断裂。”他低头瞧着她,坦承道:“所以她希望我能改良军队里的兵器。她说王上的意思是,若成了,那爵位和封地,就是我的。王上并非不信任我的技术,只是他认为有竞争,才能有最好的成果。” 那只是好听话,她知道,他也晓得。 那好武蛮横的王,只是想要最好的刀剑,才不会在乎是谁做出来的。 “你想铸造刀剑?”她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他没有辩驳,只是沉默。 “那是…”她不安的凝望着他,轻声陈述:“杀人的武器啊…”“它们只是工具,可以伤人,却也能防卫自己。”他说。 她应该要闭上嘴的,他已经想了一下午了。 这是他思考后的决定和答案。 她很清楚,他不可能把这事让给旁人,他得再一次和世人及王上证明,他才是国內最好的工匠。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希望他用那双温柔的手,去制造杀人的兵器。 “你可以不要做,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并不需要爵位和封地。” “我并不是为了爵位和封地。”巴狼蹲下⾝,把砍好的柴,一一拿草绳捆好,替她扛进屋里,边说:“我不做,别人一样会做,我是工坊里的大师傅,我若不做,只会让旁人认为是我做不到。” 她跟在他⾝边,追问:“那又怎么样?你知道自己做得到,不就成了?” “没有做过,没有人会知道,包括我自己。”他扛着柴薪,边走边说。 “所以你只是为了面子,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才去做的吗?” 他闻言,也恼了。“难道你想蝶舞拿着一把会断的剑上场战吗?” “不,我不希望。” “家国需要军队才能维持和平,军队则需要⾜以和敌人抗衡的兵器。”他把柴火堆放在厨房地上,看着她问:“你不希望看到蝶舞受伤,难道希望看到其他士兵因此而死亡?” 阿丝蓝为之哑口。 他走出厨房,再搬了一堆进门。 她忧心忡忡的让到一旁,却仍是不放弃的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制造杀人的武器,成为杀人的帮凶。” 他把柴火再放下,反问:“所以你平常也是这样想蝶舞的?” 她怒瞪着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既为王后,又⾝为武将,她是⾝不由己…” “她是将军,我是工匠,我们都只是王上手中的棋子,同样⾝不由己。” “她是不得已的,你并没有那么不得已。”阿丝蓝生气的指出重点“王上今早的宣告,虽然不是那么妥当,但那番话同样也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你可以选择不做的…” 巴狼恼怒的瞪着⾝前娇小的女人,低咆出声:“她是为了捍卫家园,我也是!”她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凶过她,直到现在。 看着他的怒容,突然间,阿丝蓝领悟到一件事,这个男人依然被困在不被认同的牢笼里,她以前就知道,只是不晓得困住他的牢笼,如此大巨坚固,如此不可动摇。 “我从来没有认为你不是。”她哑声开口。 他寒着脸,抿着。 “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我们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我需要。”他冷硬的开口。 “我知道。”他的坦⽩,第一次让她如此伤心,她看着他僵硬的脸庞,轻声同意“我知道…” ********* 舂祭大典那天之后,她没再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也是。 那一天,他只是沉默的转⾝,把所有砍好的柴火都搬进来。 就连吃饭时,他也没吭一声。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吵架。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和他斗过气,却从来没有吵过架,更别提这般沉默以对了。 她伤了他的自尊,她知道。 他伤了她的心,他也晓得。 她想过要和他道歉,她猜他也想过,只是和她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沉默着,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今天早上,大王又带着蝶舞和军队出征了,大队人马在城外拔营离开时,几乎震动了大地。 大王在出发前几天,又公开征召了新一批的生力军。 看着那些年轻将士奋兴且热切的脸,她不是不能理解那些士兵想要保家卫国的想法,但⾝为巫女的贴⾝侍女,她比一般人知道更多,晓得龚齐出兵,不是为了防止巴国⼊侵巫国,或捍卫盐泉的所有权,盐泉本来就是属于巴国和巫国的,一年半前,巫、巴两国为了盐泉打了起来,龚齐表面上说是为了替巫国讨回公道,为了维持和平,实际上却是为了取得盐泉的控制权。 巫、巴两国产的盐,⾜以供应周遭家国数百年以上,那是极大的利益,而龚齐已经投⼊了太多成本进去,他的野心太大,巫、巴两国只是开始,他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他的。 她忧心不已,却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如果连巴狼都要投⼊铸造兵器的浪嘲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改变什么。 旌旗已经远扬,送别的人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叹了口气,她走下城墙,朝⽩塔走去。 才短短几⽇,城里和平的景象已不复见。 每个窑场⽇夜都开着炉火,为了打造最好的兵器,人们不管懂不懂铸器的,都埋头钻研,原本烧陶的人,全改为铸造铜制兵器。 炉火造成的烟,让天⾊显得更加灰蒙暗沉。 大街上,处处可以看见男人们试着自己新做的刀剑戈矛。 原本就很贵的铜料,更是在短短几⽇內翻了一倍,用以燃烧用的煤炭价格也跟着节节⾼升。 巴狼今早吃了饭就去工坊了,他也在研究如何让刀更锋利,如何让剑更坚韧。 他有他的坚持,和⾝为大师傅的尊严。 每天中午,她依然会送饭过去,但两人继续沉默着,那让她十分郁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也许她不该这般坚持下去,她是他的,应该要支持他的决定。 可明明知道是错的,她又该如何支持下去呢? 多希望只要有她的爱,他就能心満意⾜,但那是不够的,她知道。 他需要别人的认同,只有她的爱是不够的。 不够… ********* ⻩昏时,她回到家里煮饭。 巴狼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许久,菜也都凉了。 他的脸上満是烟灰,看起来好累好累,她不忍再对他多说什么,只是把饭菜重新加热。 他像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饭后,她替他烧了热⽔,趁他泡澡时,帮他开解长辫,替他洗头,再擦⼲梳理好。 上时,她原以为他会如同过去这一个月来那般,累到一沾枕便睡去,所以她转⾝背对着他。 看着黑暗中的墙,泪⽔几乎就要夺眶。 但他伸出了手,温柔的将她转过来,轻拥⼊怀。 阿丝蓝哽咽着,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无声掉着泪。 他没有开口,只是在黑暗中,吻去她眼角滑下的泪。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的道歉。 她头摇,菗泣着。 “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他喑哑的说:“我是工坊里的头,不可能不去做,如果我不做,就无法带人。” 她点头。 “我必须是最好的。” 他的声音,是如此庒抑又坚决,她几乎再次哭了起来,却只是死命忍住,哽咽柔声开口。 “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好的。” “我爱你…”他捧着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吻亲她柔软的瓣。 那夜一,他和她温柔绵着。 她紧紧的拥着他,安慰怀中这孤单疲倦又悲伤的男人。 “我爱你…”她说了一次又一次,希望他能听进心里,希望她给的爱,⾜以能慰抚他长年受伤的心灵。 月华,淡淡。 她在月下望着他睡的脸庞,一颗心,隐隐菗疼着。 哀着他悉的脸,她趴在他⾚裸的膛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看着窗外的月,真心祈祷一切都能否极泰来。 ********* “阿丝蓝,巫女被王上带走了。” 大清早,阿丝蓝才走进⽩塔,姆拉就神⾊凝重的站在那里,丢下这惊人的消息。 “怎么会?”她吓了一跳,看着脸上満布皱纹的老侍女,惊讶的问:“王上不是离开十天了?” “昨夜,王上派人来,要巫女亲自去见他,要她到前线为战士祈福。” 阿丝蓝震惊的脫口就道:“为战士祈福?澪本反对开战,她不会这么做的!” 姆拉只忧郁的看着她“王上派来的人,态度很強硬,巫女只能跟着他们走。” 她可以从姆拉眼中看到悲伤。 姆拉和她一样,都晓得澪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若王上只是澪祈福就算了,但昨晚那情况,和強行带走没两样,就怕澪到了那儿,还是不愿意照他的意思去做,会和他起口⾆冲突。 阿丝蓝担心的转⾝冲出门去,却被姆拉阻止。 “你想做什么?” “追上去。”阿丝蓝急切的说:“我是⽩塔的侍女,就算是王上,也不能阻止我见巫女。有我在,至少能缓冲一下她的脾气。” “没有用的,王上不会让你见她的,昨夜我就被挡下,他们连我这老婆子都不让跟。王上就是要孤立巫女,这么一来她才会照着他的意思去做。” 她一怔,仍是坚持道:“我可以请王后帮忙!” “那也要你能见到王后。”姆拉提醒她“王上能不让你见巫女,就能不让你见王后。” 阿丝蓝又急又恼“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姆拉顿了一下,才道:“去找你的男人。” “巴狼?” “只有他能帮我们。”姆拉用那黑幽幽的瞳仁看着她,分析道:“如果他愿意帮的话,可以透过他的名义,通知王后。王上过了十天才派人来,就是要痹篇王后,她应该不晓得这件事。” 没错,蝶舞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止王这么做的,她说话也比她有分量多了。 “好。”阿丝蓝点头,冷静了下来“我去找巴狼。” 他一定会帮她的。 ********* “你们想太多了。” “什么?” 阿丝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怎样也没想到,她这般担心的赶来想找他帮忙,会换来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王上派人召巫女去祈福,她也去了,如果没有那个打算,她就不会去了,不是吗?” “澪是被強行带走的!”她握紧了拳,坚持着。 他捺着子和她说:“她是巫女,她要是不愿意,没有人強迫得了她。” “可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依然担忧不已。 “你应该也知道,她是巫女,拥有神族的⾎脉,她的能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闻言,阿丝蓝为之哑口。 的确,她知道澪拥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神通,她能使物体凭空移动,还拥有召唤指使动物的能力,她亲眼见过好几次,澪叫唤象群、大鹰、马儿,请它们帮忙任何她想让它们做的事,透过祈祷,她甚至能呼风唤雨。 她讷讷的张嘴,却又无法辩驳。 巴狼看着被附近窑场弄得乌烟瘴气的天空,心情郁闷烦躁不已,眼前的小女人,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道:“师傅和我说过,大巫女往生前,曾告知他,巫女其实都是从历届王族的能力者中挑选出来的,算起来,她也是王上的妹妹。” 听到他说的话,她吓了一跳。 澪和云梦是姐妹的事,是个天大的秘密,她们并非同一个娘所生,澪的娘,本也是大巫女的侍女,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前代王上在一起,但她怀了王的孩子是事实,当时据说还让上一代的王后大为震怒,差点将事情闹了开来。 但因为澪的能力在娘胎里时就很強大,澪的娘却在生产时过世,王后的嫉妒,和澪強大的能力,大巫女都看在眼里,很快做出了选择,将她留在了⽩塔,承继巫女,而未送进宮里。 这件事她本也不知,是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撞见姆拉和澪的谈话,才晓得的。 “你怎么会…”她讶然的看着他。 “我升为大师傅时,师傅和我说的。我们是铸礼器者,拥有传承的使命,得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才能让后世了解一切。” 巴狼对她指出重点,安抚她道:“王上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的,了不起派人看住她,不让她惹⿇烦罢了。再说有蝶舞在,澪若到了前线,王上再瞒也瞒不了蝶舞多久,她不会让巫女出什么事的。” 他不愿意帮忙,他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无法说服他,也知道他说的有他的道理,事实上,她甚至找不出他的王可能会伤害澪的理由。 毕竟,王上只是请巫女去为战士祈福而已。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你不要想太多,说不定下个月她就回来了。”巴狼说。 “如果她没回来呢?”她咬着瓣问。 “那我会派人去看看,顺便通知蝶舞。”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她看得出来他的疲倦和烦躁,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她只能点头。 他松了口气,回到工坊里,拿了顶斗笠给她“快下雨了,你回去时小心点。” “嗯。”她拿着斗笠,应了一声。 “我回去工作了。”他说。 她点头。 虽然如此,看着他转⾝走回工坊里,阿丝蓝却还是难掩心中的不安,但对这场战争一样,她似乎在澪这件事情上,同样无能为力。 ********* 雨,很快就下了下来。 虽然有巴狼给的斗笠,阿丝蓝回到⽩塔时,还是淋了大半。 姆拉一见到她,便了上来。 “巴狼怎么说?” 她抱歉的摇了头摇“他不认为王上有恶意。” 姆拉眼里希望的光芒,几乎在瞬间便黯淡了下来,阿丝蓝将巴狼的说法,重复了一遍。 “也许巴狼的说法是对的。”她困难的说。 姆拉看着她,苦涩的道:“也许。” “姆拉?”老侍女的语气不对,眼中有着泪光,她握着她満是皱纹的双手,忧虑的问:“怎么了?你还瞒了我什么吗?” “王上并不晓得巫女的另一个⾝分。”姆拉看着她,庒低了嗓子,悄声嗄哑的道:“当年事情全被庒了下来,那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上一代的王及王后,还有大巫女,以及两位大师傅和我。她的⾝分,并没有办法带给她保障,至少现在不能。” 闻言,她脸⾊刷⽩,脫口就道:“我再去找巴狼。” “不用了。”姆拉悲伤的说:“他有他的考量,恐怕是不会肯的。” 阿丝蓝紧蹙着秀眉“那还是我去吧。” “咦?阿丝蓝,你要去哪?” 因为太过忧虑,两人都没注意有人进来,双双吓了一跳。 阿丝蓝回过头,才发现竟是打扮成男孩的云梦。 “公主,你怎来了?”她真是被她吓了一跳,见她淋了发,忙拿布巾给她。 “我来找澪聊天啊。”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微笑和姆拉问好,才又瞧着她问:“你还没说你要去哪?澪呢?也要和你一起出门吗?” “我…”她一怔,还在考虑要不要和这不解世事,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保护得无微不至的善良公主说这件事,旁边的姆拉已经开了口。 “巫女被王上召去前线了。” “前线?”云梦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昨天夜里。”姆拉垂首回答,说出她的担忧,但小心的隐去澪的⾝世。 听完姆拉的忧虑,云梦天真的一笑,指着自己说。 “既然这样,我去吧。” 听到她的提议,阿丝蓝吓了一跳“可那里是战地军营啊。” “那又如何?⽩塔不能无人主事,澪不在,姆拉年纪也大了,除了澪和姆拉,⽩塔里你的医术又是最好的,若你离开,大家要找谁看病?哥哥既然找澪去为战士祈福,若我一起,不是更能鼓舞军心吗?况且若我在场,哥哥和澪多少会看着我这分薄面,把脾气忍一忍。” 她听了,为之哑然。 鲍主说得没错,她在的确更能鼓舞军心,也能确保澪的安危。 澪和蝶舞从来不曾和云梦提过外面的是非,若不是情非得已,阿丝蓝知道,姆拉也不想把公主牵连在內;但眼前,似乎只有受大王备加宠爱的云梦,才能顺利的直接找到澪。 鲍主的话,也比她这个小小的侍女,更加有分量。 她和姆拉都知道,只要云梦在,王上就不可能对澪不利,澪也会因为云梦在,忍住和王上的争执。 云梦温柔的笑着说:“好了,你们俩就别想太多了,我一会儿回去,就让侍卫带我去找哥哥,给他个惊喜。” “可是…”她忐忑不安的迟疑着。 “你就别再担心了,长那么大,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正好趁这个机会长长见识。说不定回程时,我还能和澪去其他地方晃晃玩玩呢。” 看着公主温暖且纯真的笑,她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云梦的笑,一向能安抚人心。 想不到理由反对,阿丝蓝也只能点头同意。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路上一定要小心,别逞能、别吃东西,⾐服要多带些,还有…” “我知道。”云梦柔声笑着道:“我都晓得的,我已经十七岁了,你还当我是十岁的娃儿啊。” 阿丝蓝有些尴尬,公主却上前抱住了她,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云梦笑着说。 如果可以,她真想自己去就算了,但事情似乎总超脫她的掌控。 阿丝蓝轻拥着那几乎也算是从小被她带到大的姑娘,心中一阵伤感,哑声道:“你一定要保重。” “嗯,我晓得的。” 她点点头,笑得很甜很甜。 阿丝蓝看着云梦,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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