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之梦 仲夏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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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仲夏日之梦 作者:亦舒 书号:33763 | 更新时间:2017/7/20 |
仲夏日之梦 | |
玲玲午睡醒来,很清楚听见⺟亲及阿姨在起坐间的对话。 ⺟亲说:“…有些女孩子天生命好,一点苦不用吃,在家像个小鲍主,嫁了人正式加冕封后,子女又听话,一帆风顺过一辈子。” 阿姨只笑几声,不予作答。 “可惜我们两姐妹没有这种福气。” 玲玲在上转一个侧,不出声,亦不起⾝。 案亲一早去世。⺟亲⾝为寡妇,同命好很有段距离。 她听⺟亲说下去:“咱们两姐妹,也总算尝遍酸甜苦辣。” 阿姨⾝为事业女,已经是位新中年,感情意失,并没有婚嫁的意思。 阿姨总算开口了“都说你长得好,又说我能⼲,然而都捱得似乌⻳一样。” 玲玲的⺟亲笑“来,吃这个炒年糕。” 阿姨说:“真担心玲玲。” 玲玲马上竖起耳朵。 ⺟亲叹一口气“哪里担心得那么多,人的运气,变幻莫测,”她发起牢騒来“又没个凭据,同相貌资质一点关系都没有,往往是又聪明又好看的女子最吃苦。” 阿姨说:“新女的想法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之躯。” “她们并不把婚姻看得那么重。” “是因为对象难找吧,市面上的男人越来越猥琐,越来越无能。” 玲玲听了不噤莞尔,佩服⺟亲观察⼊微。 “女儿才二十岁,这么早担心,未免过份。”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一下子就到舂的尽头。” 玲玲发呆。 “真的,”阿姨说:“我俩是怎么变的中年人?” 两姐妹走到露台去,玲玲再也听不见她们的谈话。 她起⾝,到浴室洗了把脸,拨一拨蓬松的头发。将来,她们如此为她将来担心。 玲玲在小时候玩过一种游戏,叫飞行棋,每一著看似简单,其实步步都有伏线,与终局时成败得失非常有关系。 做人也是这样。 如穿过官,开头时向左转或向右转,就已经决定了以后的道路的顺逆。 想到这里,玲玲的额角冒汗。 有个人肯指点津就好了。 相传津是万丈深渊,一摔下去,粉⾝碎骨。 玲玲见过这种人,一次错误,令得她们內心破碎,外表看上去照样化看明的妆,穿看亮丽的⾐服,但暗底里魂魄已经震散,再也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人生道路是寂寞的,走得对是应该,一有行差踏错,四周都是讪笑的人。 玲玲仍然靠在上,双臂枕在头下,独自沉思。 饼两年就会毕业,开始要下第一步棋。 找一份府政工作的话,所遇到的人与事,必定比较沉闷,不过全安可靠。 到外头去闯,満⾜感当然大一点,可是风险更大。 玲玲问自己:怎么走才好? 她想到古代有位书生,伏在桌上,做了一个⻩梁之梦,又有庄子,梦见化⾝为一只蝴蝶,醒来之后,因看清了大千世界真相,从此走⼊山中成为⾼士,不问俗事。 玲玲有个⽑病,一考虑到正经事便头晕眼花,十分疲倦。 她顺手取饼一本时装杂志,翻阅起来。 “玲玲。” 有人叫她。 玲玲抬起头。 谁?这不是⺟亲的声音,也不是阿姨。 “玲玲。” 她转过⾝去,发觉房门口站在一位妇少,⾐著时髦,看上去只觉稔,奇怪,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玲玲礼貌地放下杂志,客气地笑“你是哪一位阿姨?” 妇少笑“我姓周。” 玲玲一怔,她也姓周。 “你是我⺟亲的朋友?”原来外头还有客人。 她轻轻坐下来“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你的知心友。” 玲玲笑,这位阿姨可爱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发愁。”她说。 “真的?”玲玲问:“你知道?” “为著终⾝大事,对不对?” “对。”玲玲冲口而出。 “预先演习一下,可以得到一点经验。” “怎么样演习?” “跟我来。” “到什么地方去?” “到布景里去,记住,玲玲,一切都是假的,不如意的话,叫一声周阿姨,我便来解救你。” 玲玲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不噤追问:“情节同真的一样?” “真得不得了,真得可怕。” “布景在什么地方?” “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童心未泯的玲玲觉得这个游戏太好玩,马上闭上眼睛。 没到一会儿周阿姨说:“可以睁开眼睛了。” 玲玲连忙四处浏览。 她发觉自己置⾝于一间华厦之中,家?h布置都是她最最喜的式样颜⾊。 玲玲有种感觉,她已经结婚,丈夫经济十分宽裕,一切物质,应有尽有。 她左手无名指上戴著一枚晶光灿烂的蓝宝石戒指,⾝穿名贵套装。 佣人穿梭似在准备一个宴会,玲玲听到有人说:“这是太太廿八岁生辰,非要好好庆祝不可。” 什么,二十八岁了,玲玲茫然想,岁月都流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走到露台上去,整个蔚蓝⾊的海港就在她眼前。 饼这样舒适的⽇子,不知多少人会得羡慕,⺟亲与阿姨可以放心了吧。 但为什么,玲玲想,为什么她內心却戚戚然? 女佣过来说:“太太,听电话。” 玲玲接过电话,她唤出一个名字:“是家俊?” “玲玲,今天有⽇本客人抵埠,我得招呼他们,大约九点钟方可到家。” 玲玲急了“但是这边的客人七点就来。” “都是人,你先招呼他们。” “家俊,一年一度,请你给我一点面子。”玲玲恳求。 那边沉默一会儿:“我尽量设法早到。”说罢挂上电话。 玲玲的眼泪已经涌上眼眶。 不不不,才不是什么⽇本客人,这是家俊的妇情咪咪欧。 这个女人查明所有的重要纪念⽇子,著家俊不放,与他名媒正娶的作对。 玲玲掩住了脸,锦⾐美食,也养不活她一颗憔悴的心,偏偏还得強颜笑,招呼亲友,渡过最难堪的晚上,早知不摆这种排场也罢。 她垂下了头。 客人很快逐一来到。 都对她赞美不已:“玲玲,你这套首饰真是没话讲。” “玲玲,什么都叫你一个人占全了,美貌财富智慧,也不留一点点给我们。” “玲玲,修过几生才能做你?” 玲玲只得抖擞精神来说笑、聊天、应酬这一班客人。 家俊至⼊席的时候还没有到。 客人心中都有点纳罕,但是都不出声,现代人的特⾊是冷淡、含蓄、大方。 何用追究?又帮不到她。 到散席时,家俊才匆匆赶回来,很明显地喝了过多的酒,曾经一度俊朗的睑此刻长了赘⾁,他解松了领带宽一宽双下巴,挥著手向客人道别。 玲玲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个晚上无异已经泡了汤,他糟塌了自己,也糟塌了子。 正当玲玲以为他要上觉睡,他却换过⼲净衬衫,竟要再度出门。 玲玲实在忍不住,问他:“你到什么地方去?” 窗外有汽车喇叭响。 玲玲伏在窗口一看,只见咪咪欧坐在一辆⾎红⾊的开蓬车里,肆无忌惮地朝楼上招手。 玲玲心死了。 她坐到沿,同家俊说:“你一定要出去?” 家俊笑着取饼外套“好好的养胎,别胡思想。” 玲玲才骤然想起,她孕怀已经三个月了。 家俊飞著奔向楼下,一分钟都不能再等的样子。 玲玲倒在上,握紧双手,她实在不能应付,她不愿意在这座华厦內再耽下去,她大声叫“周阿姨救我” “玲玲,玲玲。”有人推她。 玲玲发觉自己泪流満面。 但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她仍躺在自己的小上,那只不过是模拟的一场戏。 玲玲犹有余怖“太可怕了。” 周阿姨揶揄她:“不知多少女向往这种生活。” “代价惊人。” “你看不开而已,我知道有些太太道行⾼深,可以陪丈夫的女友牌逛街说笑。” “什么,连人最低限度的尊严都没有了。” 周阿姨看着玲玲“你全然没有伸缩能力。” “是。” “那么,我们试试另一种生活形式。” 玲玲说:“穷一点我不怕,要穷得有尊严。” 周阿姨笑了。 玲玲吁出一口气“我准备好了。”自动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同阿姨推了她一下,轻轻说声“去!” 玲玲缓缓睁开眼睛。 “好了好了,醒来了。”有人呼。玲玲看清楚他的脸“家俊?” 家俊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次,他扮演一个朴素的年轻人。 “我在什么地方?” “你刚自医院出来,回到家中,累极而睡。” “我生什么病?” “没有病,你刚做了⺟亲。” 玲玲感觉到一阵剧痛“婴儿呢?” “在这里。” 玲玲看到一个小小⽑茸茸的圆头,她连忙抱住他,小家伙的拳头正在挥舞,精致的五官,忽然哗一声哭了。 玲玲笑。 家俊说:“我要上班了。” “现在什么钟数?” “这个月我兼当晚班多赚一点。” “家俊,这真不是办法,我也应该找一份工作。” “谁照顾孩子?你好好休养。” 休养? 简单的小鲍寓內脏⾐服堆积如山,玲玲撑著起,到厨房巡了一下,发觉一点吃的都没有。 忽尔门铃响了,玲玲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眼若铜铃,唠叨的说:“不是应份的啊,我是见你没人照顾,才来客串一两天。” 这是谁,呵,是家俊的⺟亲。 这时候孩子又哭起来,小小的人儿声音如此洪亮,不可思议。 那位妇人犹自诉苦:“我本不赞成这头婚事…” 玲玲回到房內,掠一掠头发“周阿姨,你弄错了,我不会愿意在此过其下半生。” 玲玲听到周阿姨轻脆似银铃般的笑声。 玲玲急:“喂,周阿姨,别开玩笑。” 那妇人进来,继续发表意见:“你不要以为出⾝好一点,来到我家就可以妄自尊大,我不吃这一套,告诉你,做我们的媳妇…” “周阿姨,救我。” 玲玲又回到自己睡房。 周阿姨说:“玲玲,才半小时你就受不了。” 玲玲生气“太看不起人了,怎么把我弄到一个那样的境况里去。” “朴素的小家庭,一夫一一子,很合标准呀。” “不不不,”玲玲把头摇。 “啊,我明⽩了,你的仆素是一个女佣一个司机两部汽车,以及年薪一百万兼房屋津贴。” “你怎么晓得?” 周阿姨既好气又好笑“当然晓得,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玲玲没听懂。 “这么快回来,你不觉可惜?丈夫那么爱你及尊重你,孩子那么可爱。” “真的,那小⽑头再有趣不过。” “你看,吃不了苦,就得不到育儿之乐。” “太苦一点了,那样的婆婆,还一直嫌我呢,越穷越见鬼。” 周阿姨不住的笑,笑得玲玲尴尬。 她问:“为什么硬要我靠男人,我自己有本事,我可以闯天下,好好⼲一下。” “那种生涯,也不好过。” “阿姨就成绩斐然。” “你阿姨苦苦挣扎了廿多年,苦乐自知。” “我看她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你要不要试一试?” “慢著,”玲玲学得精乖了“我不要从头开始。” “什么?” “我不要经过艰苦的阶段,扮演往上爬的小角⾊,这次我一出场就要做大明星。” 周阿姨点点头“我明⽩,一开始你已是成功人物。” “对!” “玲玲,你的态度很有商榷的余地。” “咄,游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假如是真的,你又如何应付?” 玲玲有点悲哀“假如是真的,在任何困难境况下,都不得不逐⽇熬下去。” 周阿姨又笑。 在她眼中,玲玲既幼稚又无知,但却天真直慡可爱,一无可取,却又十分可取。 “成功的人士,嗳?” “是。” “好的,让你去试一试那个味道。”玲玲睁开眼睛。 大理石的写字台,⽪制靠背椅子,偌大办公室静寂无声,玲玲端坐椅子上,尊严一如女皇。 对面坐著她三个得力助手。 大家像是遇到一个极之棘手的问题,无法解决,这个会开了有一段时候了。 玲玲开口:“有人出卖我们。” 氨总裁史提芬说:“是澳洲帮。” 玲玲叹口气“现在英国人相信他们,提升他们,我们似乎只有两条路走。” 大家不出声。 玲玲说:“一是卧薪尝胆,二是光荣撤退。” 总经理助理查尔斯非常生气“澳洲帮占尽我们的功劳,要我就这样悄然引退?那还不如叫我死好一点。” “各位镇静一下。” “这个局势决非三两年可以扭转,同他们耗下去浪费的是我们的宝贵时间,我不赞成留下来。”查尔斯说。 玲玲说:“讲得好。” 她转过头去,看着她的副总经理阿曼达。 “你呢。” “我们似乎忘记一样很重要的事。” “什么?”玲玲问。 “生活。” 玲玲笑“阿曼达,我不相信这间房內会有人为生活担忧。” 出乎意料之外,房內无人出声。 阿曼达说:“毫不讳言,我是一个寡妇,两个孩子都在外国念书,开销至大,这一份工作对我来说是牛油面包,倘若在别处找不到更好的优差,我不得不留下来。” 玲玲吃一惊。 阿曼达坦⽩的说:“我没有节蓄。” 玲玲说:“我听说澳洲帮同你接触过。” “他们要调我到当权组去。” “薪酬呢。” “⾼百份之五十。” 房內一阵騒动。 玲玲震动不已,这么说来,只要阿曼达肯点头,薪酬已然⾼过她。 这是敌人用的个别击破妙计。 “你的决定?”玲玲问。 “选择太明显了,玲玲,我相信你会原谅我。” 玲玲有一秒钟的失措,随即镇静下来。 阿曼达又说:“各位要是再耐心等候数⽇,公司一定有所安排。” 玲玲装作不在乎的说:“公司彷佛只想对付一个人:周玲玲。” 三个手下连忙看牢她。 阿曼达老实不客气的说:“是,我们都是不幸受牵连的人。” 玲玲知道这一仗派系斗争已经输定。 “我决定走,谁跟我过联邦的请于三⽇內给我通知。” 查尔斯站起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我与周玲玲共存亡。” “好,好。”玲玲点头。 有得亦有失,这一仗不算输得难看。 “会议解散。” 两个男生出去,阿曼达过来说:“玲玲…” “我不要听,请你走。” “玲玲,不是朋友便是敌人,这是你的一贯作风可是。” “请出去,门在那边。” 阿曼达只得离去。 玲玲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累得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过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关又一关,永无休息的机会,永远要往上爬,因为后无退路,前有追兵。 她终于拎起公事包,开门出去。 落到楼下,司机老王把车子开过来让她登车。 玲玲把头靠在车座垫上舒坦一下。 “周姐小,晚上可用车?” “现在什么时候?” “七点半了。” 这么晚了,近一两年內本没试过七点前下班。 “今天小女生⽇,我想早些下班。”老王说。 “你送我到家便可以走。” “谢谢周姐小。” “不用客气。” 再隔一两个月,他载的便是另外一位总经理。 玲玲深深叹一口气。到了家,她连忙斟出杯威士忌加冰喝下去。电话铃响了,玲玲知道这是谁。 “家俊,我等你呢。” 那边似有说不出的难处。 “你可是不能来了?” “今晚岳⺟突然出现。” 玲玲苦笑“老太太比我重要?” “她是我孩子的外祖⺟。” “是,你是孩子的⽗亲,太太是孩子的⺟亲,一切为著孩子,孩子无辜,孩子无罪,‘玲玲,你不是想与孩子争宠吧’,这一切都是你的惯技。” “玲玲,”家俊不悦“你怎么了?” 玲玲出奇的怨屈。 她做子的时候,丈夫是个标准情人,她做情人的时候,男友却是个标准⽗亲。 怎么搞的,周玲玲永远是输家。 “你来不来?” “今天不行。” “你倒是随心所。” “玲玲,我们说好的:至要紧维持一种文明的关系,不拖不欠不霸不占,随缘而安。” 玲玲把电话摔下。 她躺到上去.辗转反侧,终于拉开菗屉,取出安眠葯瓶子… “周阿姨,救我回来。” 一个旋转,玲玲像前几次一样回来,周阿姨正看着她。 玲玲急问:“我没有杀自吧?” “怎么会,明天起又是一条好汉,再开始奋斗。” “我的天。” “怎么样,没有一种生活容易过吧,都是充満无奈以及叹息。” “我明⽩了。” 周阿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了?” “是,这条路真的不好走。” 周阿姨说:“哪一条路都得坚忍的走完它。” “对了,你倒底是谁?” “我是谁?猜猜看。” “你怎么会魔术?” 周阿姨只是笑。 玲玲越来越觉得她像一个人,看着看着,玲玲忽然说:“假如不是你的鼻梁略⾼,我觉得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长十多岁而已。” 周阿姨伸手摸摸鼻子“鼻梁经过修理。” “什么?”玲玲大吃一惊。 “你还不知道,玲玲?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玲玲胡涂了,自上跳起来“你就是我?别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看到我自己,喂,你别走呀。” 周阿姨,不,妇少周玲玲向大门走去,转头向少女周玲玲笑一笑,启门去。 “你别走,你别走。” “玲玲,玲玲,醒醒,醒醒。” 玲玲満头大汗,双手挥舞“别走,别走。” “我还要在里吃晚饭呢,怎么走?” 玲玲终于醒来。 她的阿姨笑说:“这么一大本时装杂志庒著口,当然做噩梦。” 玲玲瞪大眼睛,梦? 可不是。窗外红⽇炎炎,她做了一个⽩⽇梦。 原来午睡到现在才刚刚醒来。 好奇怪的一个梦,还有教育意味呢。 玲玲自上起来,到浴室洗了一把脸。 “妈妈呢?” “在露台晾⾐服,还不快去帮忙。” “来了。” 好一个怪梦。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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