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情缘 第七章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夙世情缘  作者:亦舒 书号:31042 更新时间:2017/7/18 
第七章
  她没有答腔,微仰首,但见一天星月,灿烂光辉。四周静寂,甚至没有虫鸣,游人都不来这里,他们喜闹市,天底下,仿佛只有我们两人。

  如果我们的耳朵可以听到微波,定会呼到宇宙间最古老的声音。来自天空各方的声音,仍在星际缭绕。

  在漫长而复杂的变化中,我们竟邂逅,站在同一个地方,仰首看星,想到此,心底忽尔掠过一阵温柔。

  我向她看去,她刚巧同时望我,无声的眼波中,我们相视一笑。

  不远处有一个圆拱型的花棚,棚下有一张长长的石凳,彼此一笑中,不约而同,缓向花棚步去。

  我把礼服的外⾐脫下,铺在石凳上,她并未犹疑,坐在礼服上。

  路灯照不尽这里,月影朦胧,她的脸添了一份柔和的美。

  她看我又是否如此?

  我舒一口气,忍不住:“是多谢老沈,他让我认识你。”

  她浅笑。

  “⽔玲珑,你到底来自何方?”我叹息:“⽩冰上什么运,遇上你。”

  “是我了运,遇上她。”她低低的声音,微风中回:“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来自法国。在法国街头,她见到我,告诉我她的计划,我跟了她回来。”

  “告诉我真相。”

  “这就是真相,世人总喜把简单的事看成复杂,他们追寻真相但又不相信真相,只相信自己的想像。”“你不是法国人,你生于‮国中‬。”我喃喃:“你是蒙古的公主,流落民间。”

  她一怔,回⾝向我,星光下,圆滚滚的眼睛透着惊讶。

  “一定。与生俱来的贵胄气质,使你傲视世人,活于卑微俗世,你冷淡绝,又难掩凄凉。是吗?⽔玲珑。”

  “我给你的印象,果真如此?”

  我点头,看她被秀发掩着的半边脸,薄薄的嘴微微掀动,她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来。

  “如果你是大公主,陈便是小鲍主,她未涉世途,你已洞悉民情。”

  她垂下眼。

  “告诉我,你确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段先生,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我笑:“我是念新科学的人,一切实事求是,目下是商人一名,更是精名现实。”

  她接上:“所以闲时走进想像的世界,陶醉一番。”

  像朋友谈,没有隔膜,只要不谈她的⾝世。我多谢老沈,推动我认识她,但也恼这个老同学,一定要我把她的⾝世抖出来。我想:如果她愿意告诉我一切,但不愿意公开,我好不好写出来?

  这口饭真不易吃“业余‮趣兴‬”的人每有这等烦恼,真正以此为业的,怎生应付?

  “段先生,”她低唤:“把你的想像写出来,已是很昅引,看来你不必苦苦追踪。

  “老沈的刊物能有‮际国‬地位,原因之一是他不刊登想像的报道,我以这位同学的作风为荣,若不,也不答应为他效劳。”我说。其实,老沈的拼劲也教我惴惴不安,他说要把⽔玲珑姐妹找出来,恐怕也事在必行,不暴光的人物也被騒扰了,我感到抱歉。

  她浅笑:“互相欣赏,我羡慕你们。”

  “朋友是重要的。”

  “算不算亲如手⾜?段先生,你有兄弟吗?兄弟姐妹,就算吵吵闹闹也是好的。”

  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我是独子。”

  “哦。”她轻轻地说:“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

  我搔搔头发,努力回忆我的寂寞,可是没有,由懂事开始,未曾寂寞过,我的寂寞来得很迟…我瞟了她一眼,那是另一种感觉。

  她见我不做声,倒自言自语起来。

  “有一个兄弟是很好的吧?被欺负时,起码有人助一把。”

  这一说,显出她的天真。我道:“有人被害苦了,罪魁正是他的兄弟。”

  “也比没有的好。”

  “你也有姐妹。”我想念她们感情很好,若不是,她怎么肯答应单独见我?

  她别过脸去,沉默下来。

  几个细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几个男女在⽔池旁走过,她惊觉:“什么时候了?”

  她站起来,说:“得回去。”

  我送她,由园了回到大‮店酒‬的大堂,道:“沈礼和⽩冰大概未回来哩。”她进了电梯,以掌向我一挡,做了一个“勿进⼊”的‮势姿‬。歉意的说:“不必相送,请乘另一部升降机。”

  我未及反应,她已按钮把升降机的门关上了。站在电梯前,我怔着。

  上了楼,先在沈礼的房门上敲一下,大概此人尚未回来,意外地,门一下子打开,老沈咬着烟,闪过一旁,让我进去。

  一室都是烟味。

  一望,烟蛊都是烟庇。我夸张地咳了几声。

  他“嘿嘿”怪笑,重重的在沙发坐下。

  “适才有美相伴,看来过程并不愉快。”我道。

  “她不肯公开⽔玲珑的一切。”

  “天,还在谈公事,老沈,你错失良机。”

  他不知道,多少人‮望渴‬得⽩冰垂青,一度我也被她的精灵惑。

  “不谈公事,有何话好说。”他以手上的烟庇股燃着另一枝烟,深深地昅着。

  “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态度,有别于其他人,老沈,你们是旧时相识?”

  “也是公事接触。”

  “分明对你有好感,这么漂亮能⼲的女士,她只对你在意。”我踢了他一下:“机会一去不回。”他耸耸肩:“以为我是你吗?段君,你容易受惑,因为你从未爱过,而我…”

  我接上:“曾经沧海难为⽔。”

  他无声。

  人不能永远埋首过去,但,你如何劝他,我真想告诉他,因为⽩冰对他的关注,曾引起我的妒忌;然而这个害怕失败的家伙,我倒想看他如何“挣扎”在爱情的网中挣扎,我不怀好意的笑:“看你避到何时。”

  他“哼”的一声:“阁下的功课尚未缴,到老在管闲事。”

  “答应了你的事,一定做。”我说着,在他点燃另一支烟前,走了。

  机场上,见不着⽔玲珑。她和⽩冰乘另一班机吧,我有点失望。老沈没说什么,但他暗里左瞧右望的神情,我心里偷笑。

  离港数天,⺟亲留下口喻:“姨⺟生⽇,不可以不来。”我最怕繁文缛节,唯慈⺟之命,不得不从。一看⽇历,忙拨电回家,⺟亲听到我的声音,⾼兴之余,少不免又怪责几句,说:“还好今天赶回来。”

  姨⽗订了酒席,梳洗过后,我驱车到酒楼。

  姨⺟牵着我的手:“你来得最早。”她与吾⺟感情甚笃,是一对好姐妹,⺟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姨⺟很晚才生下苹果,姐妹俩曾悄悄研究,亲上加亲的可能,有时我想,苹果对我的“爱”是来自从小的心理培养,这个心理,恐怕待她找到真命天子后,才会消失。苹果穿着‮裙短‬,蝴蝶般飞到我跟前:“表哥,倒是你先来。”她朝我背后望:“沈哥哥和张哥哥呢?”

  “今天是姨⺟生辰。”老沈与张某跟姨⺟不,我道:“苹果生辰,他们一定来。”

  她仰起小脸“哼!”的一声。

  “邀请的工作,应该由你做。”我笑笑,⽗⺟这时也来了,⺟亲⾝旁跟着越翠薇。看到我,⽗亲道:“尚知机,若⺟亲来了不见你,起码得受训三十天。”⺟亲⽩了⽗亲一眼,对我说:“有事没事也往外地跑。”

  “你怎晓得他没事。”⽗亲站在我的一边。

  我搂着⺟亲,笑嘻嘻,姨⽗、姨⺟上来。

  赵翠薇一直微笑着,我喊了一声:“大姐。”

  ⺟亲道:“对了,好好招呼大姐。”

  她和姨⺟头接耳的走开了,⽗亲与姨⽗有共同朋友,不再理会我们。苹果也喊赵翠薇做“大姐”看了我们一眼,独自走开。竟然不对我纠,奇怪。

  与赵翠薇先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我说:“‮港香‬流行饮宴,都一般嘈。”

  她并未留意我的话,却道:“令尊与令堂,是一对恩爱夫。”我点头:“姨⽗与姨⺟也是。”她叹息:“太使人羡慕。”

  我默然。

  她⽗⺟比离,她也刚与夫婿离婚。

  “这方面不知道是否也有遗传。”

  “医学院里没有教。”

  她苦笑。

  苹果的花裙子又飘过来了,她左右各有一个人,张彦和沈礼,她家伙,真的把他们请了来,老沈还是和我一样,刚下‮机飞‬。

  “作陪客。”老沈未待我开腔,已道:“张某的车子来接,我也是刚接到邀请。”

  张彦道:“令表妹说:张哥哥和沈哥哥要一起来。”

  “倒给⾜苹果面子。”

  我拍拍张某的肩,介绍他们与大姐认识,再由苹果领着他们向姨⺟贺寿。

  嘈嘈中有‮国中‬人的传统喜气。

  这夜大家吃得很开怀。苹果一贯的多话讲,席散了,尚拉着我与老沈、张某去跳舞。

  “大姐,游说他们一起去。”她对赵翠薇道。赵只浅笑,望着我们。

  我夸张地打着呵欠,老沈在笑,张某还未来得及表态,手提电话在响,他按了钮:“是…还在喊痛?”他走过一旁,继续讲电话。

  老沈对我说:“张医生太忙。”

  “下次再陪你,好不好?”我对苹果道。她⽩了我和老沈一眼,叠着手,待张某收线。姨⽗摇‮头摇‬,道:“别妨碍表哥和他的朋友。”

  案⺟也告辞了,张彦转回来,我接着他:“大医生,让我们坐坐顺风车。”也不理苹果说什么,向姨丈姨⺟说了“再见”拥着⽗⺟离去。

  一路上,张彦问:“段君,没有驾车来?”

  “有。”我没好气:“怎么那么不聪明。”

  他恍然,道:“也不怕令表妹难堪。”

  “什么时候体贴起小姑娘来?”老沈侧起头,望他:“下次段君有难,让你去打救好了。”与我哈哈大笑。

  上次我为了摆脫苹果,找了老沈来陪她,看来那次任务,他做得并不愉快。

  张彦皱起眉,不答腔。

  我问张某,是否要赶到医院。

  他‮头摇‬:“已代了护士处理。”

  “到舍下小坐,有事共商。”

  “很重要吗?”他看腕表:“明早有一台手术要做。”我气结,他又正⾊道:“如果一定要,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老同学,别生气,我是一个专业医生,须对病人负责。”

  “而且,早睡早起⾝体好。”一旁老沈搭腔,夸张地“唉”了一声后,说:“争取时间,张医生不容易有空呢,伯⽗伯⺟由我送好了。”

  ⺟亲没意见,沈礼召了车替我送⽗⺟及大姐回去。

  张彦到了我的家。

  电话录音机和讯号灯在闪动,按下录音带,对方却没有留言。

  “这类人多不负责任。”张某笑。近年很少见他笑,这人,有职业拘谨。刚坐下,便问:“何事可效劳。”

  “一定有事要阁下效劳?叙叙旧可不可以?”

  他道:“在下阅人无数,有准确度极⾼的敏感。”我舒服的摊坐在长沙发上,双手左右搭着椅背,跷着腿。他叠着腿,望定我,道:“有什么事,请说。”

  “是,医生。”我朗声答。

  他居然点头,这家伙:“段君,如果可以帮忙,一定尽力。”

  我吁一口气,说:“医生都肯守秘密?”他点头,我续道:“我爱上了一个女子。”他沉默,待我说下去。

  “我是认真的,这回。”

  “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神⾊是:与我有关吗?说:“在下是医生,不是恋爱专家,而且只医⾁体,不医心灵。”

  我伸腿把他叠着的双脚扫开,道:“我们是老同学了,别把我看作病人。”

  “又不是大姑娘,唧唧唔唔的躲在深闺说心事,爱上一个女子有什么稀奇,谁没有爱过?段君,始终没有长大。”

  我失笑:“我是两间跨国店子的老板。”

  他摇‮头摇‬:“那不是代表成,那只代表运气好。”

  我跳起,运气好,单是运气吗?我慢慢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回头,对我说:“别浪费侥好的运气,努力使事业更上层楼吧。”

  我尚未诉说我的所爱,他却浇起冷⽔来:

  “如果你是泛泛,我会跟你说,去吧,爱吧,享受你沉沦的痛快;但情况兄弟,让我告诉你。一切都是虚幻,别为没有保障的事费脑筋,让我们为有实质的工作而卖力吧。”他饮尽杯中酒:“事业不会把人辜负。”

  我骇然,望着他,感情的创痛,原来尚未复元,几年前的事了,可见有些事情是一生一世的。

  但他说来如此平静。

  如果单看神情,谁也想不到他在说着百转千回后的经验,不再情的张某,向我发出忠告:“勿为儿女私情分神。”

  “你不再恋爱,不再结婚?”

  “我已经恋爱过了,当然也会结婚。这完全是两件事。我已完成了一半,另一半,离开‮港香‬前我会做妥。”张某移民的事,我一早得知,他放下酒杯,正⾊道:“有有子,乐也融融,和每个成功的男人一样,我会有一个所谓幸福家庭。”

  他的手提电话又响了,接过,代两句,都是医院的事,一个手术后的病人吵得很厉害,一定要见医生,他必须赶去。“段君,你找我来,当不是只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女子,必另有所图,还是慡快说吧。”

  他刚才的冷⽔已把我浇得很不是味儿。

  “有话直说。”

  “原想打听一个人,但…”

  “现在觉得知道与否也无关重要了?”他暧昧的一笑“我的话使你开窍。”

  “张某,我并不喜你如此。”

  “我不是为你而活的。”他要走了,我送客,到了门口,他问:“到底打听谁?”

  “还是有好奇心的。”

  “怕按捺不住,又来找我。”手已按在门柄上:“多很时,你三心两意,这不是好习惯,老同学。”

  与这人说话真味同嚼蜡,奇怪一度情如手⾜,当年。当年,我摸摸鼻子,毕竟遥远了,狂歌当酒,为一个问题急辩得脸河邡⾚,为数不到一个垂死的病人而不安,为一个抉择而心悸,俱往矣,他忘了也会为一个眼神心碎。精明冷静的名医,看不惯我为情颠倒了。

  我无言。

  也许他是对的,各人有对成的不同看法。

  离去的时候,他抛下了一句:“有事CALL我。”我接上:“或先行进院。”张某摇‮头摇‬,并不欣赏我的幽默。

  找开稿纸,并不下笔如飞,心中多了隐晦。本来只写一篇名人报道,搜索一些所谓內慕,谁知栽了进去。⽇后如有人写⽔玲珑,我会不会也是人家要发掘的內幕之一?

  如果有一天,我不介意。

  只有欠缺真诚的人才会介意。

  咬着笔头,忽然,很想有人可以诉心事。

  如果陈在…我叹一口气。

  我讷讷的执笔,⽔玲珑的倩影又回来了,我写⽔池旁,幻丽的灯影中,她的诡异与人。

  大清早,着人送到沈礼的出版社,报章的外电报道,皇后生辰盛况,图片也刊出来了。皇后的宾客中,有外地的王子,王子⾝畔坐着⽔玲珑。小小的花边:“王子为⽔玲珑的风采倾倒。为此多留一天,邀她结伴同游。”

  难怪未有回港。

  蓓娜送来咖啡,看到桌上的文件原封未动,说:“波士,贺寿回来,仍是心神不属,到底有何心事?”

  “告诉你,你又不懂。”

  “我懂,情怀不是诗,心事浓如酒。”

  我妨不住笑:“‮姐小‬,别掉书包。”打开文件,看到来自罗省的传真,询问新店的事宜。蓓娜道:“‮行银‬和当地的地产公司都追问,波士何时决定店址。”

  “好,让我看看。”蓓娜退出,我把报纸放在一旁,思绪拉回现实。工作好处是,可以使人暂忘感情上的困扰,批阅各式文件,翻看各地资讯。古表拍卖会又在伦敦举行了,去电伦敦分店的经理,着他必须去看看。抬起头,已时近中午,站起来,忽地一阵晕眩,我按着桌,但觉心口郁闷,头痛裂,整个人虚虚浮啊。

  蓓娜刚推门进来,好的助手,永远是“及时雨”她看我的神情,忙拨电话。张医生来家里看我,道:“睡眠不⾜,体力透去。”留下了葯,我虚弱的道:“大忙人,怎么会赶来。”

  他收拾着葯箱,道:“大忙人也得吃午餐,这是我的午餐时间呢。”给我注过后,道:“劝你又不听,再不要胡思想,单是工作是不会做坏人的。”

  我别转脸。理论我也会说。他道:“葯物会助你松驰,好好的睡。”

  “张某,”我软弱的唤住准备离去的他:“告诉我。”他望定我,如果不是虚浮无助,如果不是抑郁病中,我一定不会说;然而,此刻,我倦得连说话也乏力,人一软弱,什么也抖了出来:“告诉我,关于她。”

  “谁?”

  “⽔玲珑。”

  他一怔,喃喃:“竟是她。”

  “她来自何方?她现在何处?”

  “以为我是神仙吗?”

  “你一定知,你与她们相甚深,你一定知。”我低叫,抓着他的手:“她与⽩冰的合约定于何年,何⽇届満?她会有自由吗?她签的约不会是终⾝的吧?张某,告诉我。”

  “说你染病,你又那末清醒,说你没有病吗?你却痴痴,段君,你的洒脫哪里去了。”

  “她最喜什么,你告诉我。”

  “如何能够打动她?告诉我。”

  张彦皱眉,把我的手放进被窝里。一向最坚強的人都有他软弱的时刻,我的心在叫。针葯使我的眼⽪沉重,朦胧中只听到张某一下叹息:“原来你的致命伤在此。”

  沉沉睡去。

  脑中无数影像盘旋,思嘲起伏…传说远方有一块石,名唤三生…

  我与她呢?我们的名字能否并列?

  仿有一把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回:不怕迂回,只怕情真。喃喃梦呓,惘惘。

  醒来仍觉头昏脑。张眼,四周昏黑,腐蚀了,不晓得睡了多久,我想爬起来,只觉全⾝乏力,每骨头都在痛,⼲⾆燥。

  我忍不住呻昑。

  “醒了?”一把声音轻轻问。

  我认得那把声,蓦震,疑是梦,想说话,喉间却哽哑,说不出话来。

  柔软的手抚着我的额。

  我看到她的脸。

  我叹了气,不是她。

  陈拨着我额前的头发,道:“给你一杯开⽔。”她站起来,亮了灯,我眯起眼,心中不知是甜是苦。

  她的⽔来了。我支撑着坐起来,呷了一口,她盘了鬈的秀发,有几绺掉下来,髻拘得很松,很匆忙吧,脸上没脂粉,坐沿的椅子上看着我。

  我的精神好转,道:“你们的声音相似。”

  “我与谁?”她竟然问。

  “⽔玲珑。”

  她垂下眼。

  “你的姐妹。”

  “我没有姐妹。”

  “她…”

  “她是我妹妹,”陈悠然一笑:“満意了?”

  “你妹妹现在何方?尚与王子一道?”

  陈摇‮头摇‬:“回来了。”我追问:“你怎知道我的住址?”

  她咬咬:“张医生告诉。”

  张某,你怎么不直接告诉⽔玲珑?不过,她知道了又如何?她会来看望我吗?她不会。我望向陈,我是不能不感的,她有心。

  “多谢你来。”我衷心的说。

  “也该多谢张医生,他等了我来才离去的。”她浅浅的笑。看来她们与张彦真的很

  这张某,也不是全不肯帮我,心一宽,精神更觉好起来。

  “怎么会病倒?定是太劳了。”陈柔声的说。向我桌上的文稿望去:“尚在写那些东西?”

  我有气无力:“不是一流文章,但有最真的感情。”

  她笑:“你会有读者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客串,一个客串、未有全心投⼊的人,不可以的苛求,我对她说:“沈礼的刊物有读者,分布全世界。”

  “全世界也不代表什么。”

  “你到过很多地方?”听她说话,仿佛经历很多,但看她的人,又不像,她比她的妹妹单纯,⽔玲珑心事太多。⽔玲珑的孤⾼冷傲,飘忽如谜偏就叫人心醉。

  “也不多。”她答。

  “为什么不让你亮相?”她总是隐蔽在一旁,静看妹妹的风光。我问:她不外人知道她的⾝世,她的过去,她的亲人,是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你要写出来?”

  我不写出来。忽然,我发觉我也是一个怎么的男人,如果我知道一定把资料“据为已有”我苦笑:“我不是一个她记者。”

  “本来就不是。”她居然也有幽默,道:“让我告诉你,⽔玲珑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的⺟亲不是名女人,她也没有被男人抛弃,更没有产下私生子。”

  陈的说话多了,初次见她,到我店买表,还是娇怯得很。我道:“陈,你开朗了。”

  “受段先生感染。”

  “也懂讲话了,不过,适可而止,过份‘懂’就变成圆滑了,并不好。”

  她轻轻道:“冰姐一早告诫我,最好保护自己的方法是少说话。”

  “⽩冰常常告诉你?”我道:“真是一个超级经理人,连人家妹妹也管到了。⽔玲珑步步为营当然也是⽩冰的主意,她是‮际国‬红人,也许需要如此,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何须拘谨?不过份便是,你又不‮求渴‬成名。”我大条道理。

  她浅浅一笑:“你又怎么晓得我不‮求渴‬?”

  “因你的格。”

  “求不到罢了。”她说:“有一分希望,人也‮求渴‬成名。”

  陈仿佛长大了,与初识时,判若两人,真想问:你在学校是不是⾼材生?但这样的问题又太滑稽了,学校的⾼材生代表什么?

  “段先生!”

  “我叫段君。”原来要问:“你好不好也让我直呼芳名?但想几番不吐露,自也不便勉強。

  “段君你说我开朗了,我却觉你心事重重,减了初见你时的神采。”

  她也看出来了,我只得承认:“坠进爱河,患得患失。”还说神采呢,不闹笑话便上上大吉了。我轻声道:“陈,你恋爱过吗?”

  她双颊一红,垂下头。

  我如开了⽔龙头,收不住掣:“我恋上令妹,不能自拔。”

  “你四处告诉人?不是说恋爱需要储蓄的吗?”她说,垂下的头没有抬起。

  “那是别人态度,我愿意昭告天下。”每次提起⽔玲珑,都仿有千言万语,欠的只是听众。我的落寞是,听我诉说的人虽多,却不是心目中喝念的那位。

  她抬眼,却不正望我,只接触我的⾐襟:“你可以告诉她。”

  “面对她,话再多也说不出心坎中那一句。”我叹气:“姐妹二人,就是在她面前不及与你般自在。你没有予我庒力。”

  “因为你爱的是她。”

  “她跟你说起过我吗?对我印象如何?陈,依你看,我有没有机会?”

  陈站起来,背着我,没有答腔,我下,⾝子不稳,扶着墙,问:“怎么了?”她前影顿了一顿,轻轻问:“如果她不是红人,你还会倾倒吗?”

  我没有答“是”因为我不知道。她目下是红人,我受的教育和我的习惯,都不会为“假定”的事予“肯定”答案。

  她幽幽的说:“她没有名气,便便不会倾倒。世上都尚虚名,冰姐说得对。”

  姐妹都视⽩冰的话为金科⽟律,不过,我也得承认,⽩冰有她的道理。

  陈转过⾝来,灯影里,看到她眼中,有泪光。我诧异,她却挤出一个笑容:“你精神好转了,我也得回去了,多休息一天,明天不要上班了。”

  “你不肯多留了。”

  “你要的是⽔玲珑。”她的语调竟有点苦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名扬‮际国‬,不能颠倒众生。”

  “你是我的朋友。”

  “便不应逾份,做人要不逾价,不是你说过的吗?”

  我道:“何时再见?”

  “和我?”

  “当然。”

  “真受宠若惊。”

  “陈,何出此言。”

  “头一次央我让你见⽩冰,之后一直央我代约⽔玲珑,几时说过想见的人,是我。”她竟埋怨了,毕竟是女人,我失笑,女人大都小心眼,陈也没有便处,我故作轻松的说:“以为你与一般女人不同。”

  她道:“一度也以为你与一般男人不同。”

  我细味着她的话,她打开大门,走了。抛下一下重重的关门声。倚坐在上,我思量着她刚才的态度,好端端的,何故眼泛泪光?我无法明⽩。 wWW.nILXs.cOm
上一章   夙世情缘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夙世情缘》是一本完本言情小说,完结小说夙世情缘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夙世情缘的免费言情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言情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