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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萨兰文集 桃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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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流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阿尔萨兰文集 作者:阿尔萨兰 书号:1033 | 更新时间:2016/9/24 |
| 桃花行 | |
三月舂风，细密温暖，拂面的轻软让人心 。折下一支柳条，我却伸不出那只原本打算递出去的手，只是将那弯翠⾊捏在手中，轻轻的弯曲，一如我柔软却坚韧的相思。 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那个挽留的姿态被我埋在了心里，和手上的柳枝一起，牢固的深埋，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所有关于他的点滴，整理好，收集到厚厚的一本剪报本中，仔细地标注好⽇期，然后轻轻摩抚泛⻩纸张上他的笑脸，安静的微笑。站起⾝，走到  台，看着外面的晨煦暖，如果时间允许，远远的，还可以看到他的影子，遥远模糊，但是依然温暖清晰，让我只是这样看着，也依然很想幸福地流泪。金东万，只要你是幸福的，我也就再没有什么理由不幸福了。 每天折一枝杨柳，然后将细嫰的柳枝揷在装満清⽔的玻璃瓶中，安静的一点翠⾊。 我不养花草，那些鲜美的娇  和媚妩的风姿不是我的双手可以奉养得了的。我的⽔晶花瓶里，永远都只有一枝杨柳，柔韧的柳枝，明明是下垂的姿态，但是却好似还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力量，不甘不服的挽留着光 的刹那。我喜  坐在钢琴边，一边看着案头的翠⾊，一边任由美丽的声音从我的手指下流淌，怀抱一点美丽的情绪，让我可以觉得一切其实都安静而且美好——哪怕这份美好，只是我自己给自己营造的世界。窗外，又是一季的桃花开过。 我知道你一切都好。 我知道我也可以忘记。 某一个红⾊的⻩昏，天边的晚霞绚丽得不近情理。 她站在这样的晚霞下，一种若远若近的姿态对着我，让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不，你并不爱他，你只是喜 罢了——你还是先去想清楚到底什么是喜什么是爱然后再回来找他吧！这样对大家都好。”她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中有一种貌似亲切的味道，也正是这种貌似亲切，让我忽然之间觉得，她的话，或许，是真的。“再好好想想吧，我是为你好。” 说到这里，她竟轻轻地笑了，伸出手来，似乎是一种安抚的姿态，但是我却为这看似的温情吃了一惊，本能的向后一闪，避开了。 我的避闪似乎多少有点惹恼了她，那一张漂亮的脸笼上了一层不快的霜。 “感情的事，是讲缘分的…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抛下了这样的句子，她走了，没有回头看我，自然，也没有看到红⾊的晚霞下被风吹得満天缤纷的桃花，那样一种被渲染得烂漫的姿态。 我看着她走远，一步一步，走出我的世界，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收获了一点感慨，其余的，其实也都可以随着桃花的灿烂湮灭。 只是搬到了这里，一个离他更近的地方，但是，并不是搬进他的世界。 每天只是这样遥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可以幸福，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一切都好，不缺烦恼。 她的名字叫帛，是我的邻居，一个和我的年纪相仿的漂亮女人，洞悉了我遥望的秘密，于是，对我说出了上面那样的一番话。我听了会心痛，但是无从辩驳。无论是爱或喜 还是缘分，都是一个我们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太深奥，我想不出。或者，我还是不适合去思考这些纷繁复杂的种种，我更适合的只是每天折一枝杨柳，安静的看着他在我的视线里幸福，然后安静的弹着我的钢琴，这样也就⾜够了。 ⾜够了。 他应该是恋爱了。虽然那个幸运的女子并不经常与他一同出现，但是恋爱的人脸上总会有着不一样的光彩，我看得出来，于是，只是默默地祝福他，但愿他可以一切都好，便已是我可以做的全部。 那个飘着雨的舂⽇，第一次地，我敲开了他的房门。 开门的是他的女友，那个幸运而又幸福的女子。我  着她有些诧异的温暖微笑，轻轻的闪开⾝，露出⾝后的満天雨幕。然后，我伸出手，轻轻的拉过她，递给她一把伞，并拉着她走到这霏霏的舂雨之中…远远的，我看着她撑开一朵美丽的伞花走到他⾝旁，轻盈的笑容舂雨一般的清新滋润而且温暖。那个总是忘记带伞的他，也是一样一脸幸福地笑着，揽过她，两人共同撑起的一小片晴空凝结着许多的甜藌。 我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于是，对自己微笑。 抬起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柄伞，惊讶的发现，它从伞骨到伞布，竟然都是透明的。 有点残酷的透明。 转⾝的刹那，雨忽然停了。 我抬起头，见到了另一方晴空——为我撑起着一片晴朗的，是他，明，一个在我遥望着东万的时候一样遥望着我的男人。 忽然之间，视线也有点模糊，让我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世界，看不清那个幸福的东万，也看不清这个为我撑起一片晴朗的明，只看得到透明的雨丝在狂疯地蔓延，空气之中飘  着的，不知道是谁的感慨。“我们回家吧！”明轻轻地说，像极了一声叹息。 我低着头，静静的随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舂天的雨，总是没有声音的，但是那些桃花一样听得到。 明，是我的丈夫。 多年前某一个桃花烂漫的⽇子，我做了他的嫁娘。记忆中那个安静无声的婚礼，他说过会给我安静的幸福，我微笑，没有说话。 我听说，每一个女人都是需要有两个爱人的：一个理想中的，一个现实中的；一个让你明⽩爱，一个让你感受爱；一个被你遥望，一个遥望着你；一个让你祝福，一个让你幸福；一个让你知道遗憾的美丽，一个让你明⽩保全的珍重… 那么，我应该是一个幸运的女人，这么容易的，我便找到了我要找的两个爱人。只是，太容易到来的幸运，总会让人多少会有那么点不实真的感觉。 明是知道的，在我的心里，还有一个东万，一直都有。但是他只是安静着，尽着他的能力来呵护我，不让我在这个世界的兜兜转转中受到伤害。他是那样的努力着，不让我的沉默在这世间的喧嚣中碰触到那些锐利的锋角… 太多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明，我会多少有些愧疚，愧疚着面对这样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我却无法给他同样的爱。我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结果还是失败了。我始终不是一个会欺骗自己的女子，我能做的，只是继续着自己沉默的情感，无论是对东万，还是对明。 在帛还没有和我变得这么僵的时候，她曾经对我说过，她说每个女人都需要有一个男人，可以让自己遥远的恋爱。远远的，揣摩着他的那些悲喜，感受着他的那些哀乐，为他的一颦一笑而牵动，生命中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悸动和⾊彩。她说，这样一个遥远的男人，总是最完美的，也是我们最在乎的，那是一种超乎生命的恋爱，不需要任何的语言不需要任何的  流不需要任何的沟通，爱，只是爱。记得那时，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窗外的桃花又落了一些，我的⽔晶花瓶中的柳枝有了一点即将枯⻩的痕迹。 东万的女朋友死了。 年轻美好的女孩倒在附近的一片草地上，⾝上看不到什么伤痕，像极了一种  睡的姿态。大堆的桃花伴随着风飘落下来，积落在她的⾝上，又被风吹走了一些，那样子，不得不说，其实也是美丽的。一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叫闻樱，只不过，这从讣告上获得的信息，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樱，会在开得最灿烂的时候灿然凋落的美丽花朵，其实，是一种死亡的暗喻。 她的名字叫闻樱，当真如樱花一般，就在这样灿烂美好的时候掉落了，死亡，也是美丽的，桃花作祭，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言，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 我远远的看着，看着那个我爱的伤心的男子，看着他葬掉自己的爱人和爱情，看着他的心伤心碎，大朵的桃花被风吹落，到处飘着的都是我形状相似的无声悲哀。 “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的！” 帛拉着东万，忽然将手指指向了远远的站立着的我。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样不是爱他！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这个疯女人！…” 帛的悲伤不容分说，看在眼睛里，看不出真假的差别。在她⾝旁的东万，只是用他悲伤的眼睛望着我，満是疑问。 安静的，我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车上闪烁的警灯在桃瓣花的掩映中颜⾊诡异。 察警带走了我，我在临走前还是着了一枝杨柳，递给了明。明接过柳枝，顺势按住了我的手，指尖温暖。 “我相信你。”明说：“你会没事的，我等你回家…”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悲哀的东万——他沉浸在悲恸之中，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在飘落瓣花之中，皱着眉，一种让我心痛的姿态。 但愿他的悲哀不要蔓延的太久。 我轻轻的叹息，于是，桃花之间，又起了一阵风。 很快的，我被放了。 不是我做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指向我，其实又能怎么样？不是我，始终不是我。 只是，我不再可以继续那样的遥望了。 东万注意到了我，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我——这样一个已婚的却一直在遥望着别的男人的女人。那些眼神中诉说的鄙夷，我看得懂。 东万和帛似乎走得很近了。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发现，原来帛竟然也是爱着东万的？为什么我总要这样后知后觉？我微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好。于是，还是走到我的钢琴前，看着花瓶中的那一枝杨柳，安静的弹着我的钢琴。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进来一些，没有什么颜⾊的。 只是，为什么，那⾼音键的声音不再空灵，反而有一种破碎的味道？ 站在 台，扑面而来的风夹杂着桃瓣的清香，撩拨着我心里的那一 鸿⽑。⾝后一声破碎，我转过头，看到一地粉碎的⽔晶花瓶。我柔韧的柳枝安静的躺在那一对破碎之中，带着⾎迹的妖冶。 明躺在一片⾎泊里，容颜冰冷，不再是写満了爱的那一个。我清晰地看到，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陌生的利刃，刀锋闪着冰冷的华彩。 “很奇怪是吗？”帛的手里还有着花瓶的残余的部分，透明而锋利。她的⾝体有一点发抖，似乎是未定的惊魂，但是看起来，也颇似那一种说不出的奋兴。 “你丈夫，一个无聇的登徒子，和闻樱那个不要脸的  女人偷情，事情有要败露的危险，他就杀了她…知道他手里为什么会拿着刀吗？因为我对他说，除非他可以下手杀了你，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他那些什么信誓旦旦只爱我一个人的鬼话的…”“我真的怀疑过你，但是在东万那里，我发现了闻樱的⽇记…” “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帮助你，我会保护你的…” “我们不要再相信男人！男人都是骗子！相信我，好吗？我一直都是为你好的…虽然，我承认，我是那么得不能容忍你心里爱着东万，但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 帛死的时候样子多少有点凄厉得恐怖，虽然她生前是那样的娇 美丽，但是当那些鲜红的⾎ 侵染了她美丽的 体的时候，那样蔓延开的妖媚却依然让人生畏。明的脸上満是⾎，大口得  着耝气。扔掉手中的匕首，他沾満⾎迹的双手按在我的肩上： “不要怕，都结束了，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所有会阻止你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放心，你，一定可以更幸福的…” 我留着泪，默默地头摇。 “我发过誓，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发过誓，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我会尽我的全力，只要你可以幸福，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了…” 窗外的桃花飘进来，黏着着⾎迹的惊悚，点缀着我的沉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去找他吧！只有他可以治好你的病，我知道的…你的幸福，只有他才能给你…” 瞬间坍塌，这个舂天，最后一片桃瓣。 又一个舂天，帛的房子空了许久终于搬进了新的主人，又是一个单⾝的娇 的女子，恰如新一舂的桃花。“这里死过人的…” “没关系，我不怕！” “一定要搬到这里吗？房子又贵又不吉利…真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想的…” “一定要住这里！我喜 这间房子，站在台上，可以看见那片很美的桃花…”“嗯，我明⽩！而且这里也开着你的桃花是吧？老实说吧！是不是为了那个帅哥邻居才搬的呀？我就知道你坚持要住这么一间‘凶宅’一定是有问题的！这不，都帮你打听好了！那个帅哥的名字，叫金东万…” 我坐在 台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杨柳⾊，还有那些缤纷的桃花。桃红柳绿，于是，我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往事：“小心！…这个人开车怎么这么莽撞？！姐小，你没事吧？” “…” “吓坏了是吗？别担心，应该没事的，但是以后也要加小心哦，总有些司机开车很没有公德的。” “…” “你怎么不说话？一定是被吓坏了。这是我的名片，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如果感觉不舒服，需要找那个司机索赔或者诉讼什么的，需要我帮忙的就找我吧！” “…” “再见…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谁…” “我问的就是你，你的名字。” “谁…”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赶时间，真的要走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好了，再见！” “…” “小谁，你终于肯说话了！”明出现在了我的⾝后，一脸惊喜。 “小谁，嫁给我吧！我知道，我不能让你开口说话，但是，我一样可以照顾好你的！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让你幸福的！只要你可以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小谁，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小谁，我爱你，即使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最爱的那个永远不可能是我，但是，我一样爱你…” “小谁，去找他吧，再没有人可以阻碍你了。我知道，只有在他⾝边，你才可能幸福。去找他吧，他会爱上你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孩的…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你了，你放心吧，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做…不用担心我…我不会阻碍你的…对你的爱，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去打救急电话…你的失语症…不该…在这个时候好…让我走吧…成全…我对你的…最后的爱——小谁…只要你记得…只要记得…我爱你…就⾜够了…” 我一个人，坐在舂天的 台，空气里有爱情的味道，纯净的，让人有流泪的冲动。外面，桃花开了，娇娇嫰嫰，花海之中的飘零，也是一番曼妙的姿态。 东万的影子出现了，有点模糊，但是还是英俊如昔。在这样一个桃红柳绿的美好季节，他遭遇了她，我看到了，一个故事，悄然开始… 然而，我也只是看着，静默着，看着眼中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的世界，漫天桃花纷飞，落英胜雪——君莫悲… 一滴泪珠凝结，滴落，铺展在手中的骨灰盒上——那是我的丈夫，明。 一阵风吹来，不知道，是谁的叹息。 于是，一阵桃花纷 的飞过，不知道，是谁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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