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桓 第一章 举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殷桓  作者:宁作我 书号:27977 更新时间:2017/7/3 
第一章 举荐
  剡山。

  云房內一老一少、一僧一俗相对而坐。老僧⽩须飘飘,正在品茶。对面的少年郞不过二十岁光景,垂眉敛目,默然以对。

  "你不问我唤你来做什么吗?"

  "师⽗唤我来做什么?"少年弟子恭敬有礼。

  老僧叹了口气:"你是个修行的奇才。在你这般年纪,我的定力修为无如此深。只可惜你心不在此。

  "师⽗缪赞。"

  "行啦行啦。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最心爱的徒弟。只我们师徒在此,没必要过于拘谨守礼,言不由衷。你进我禅房两个时辰了,除了请安问好,没再多说一个字。我承认是想看看谁先沉不住气,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到明⽇此时还分不出个胜败。"

  "这是您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僧大笑,"你这孩子是留不得了,面冷嘴坏,没的防碍我多年的修行。"

  少年这才露出些微的讶异:"师⽗是要我走?"

  "你岂非得偿所愿?你对佛理没‮趣兴‬,又不好老庄,一点也不肖乃⽗,更加不象是我的徒弟。

  再留你在此地也没意思。"

  少年咬咬牙:"弟子只是还未静心顿悟,师傅再给弟子一些时间。"

  老僧叹道:"从你十岁来此,一晃也有十年了罢。十年的时间还不够吗?我迟迟不给你剃度,便是为此。你虽有慧却无慧心,这和尚是做不成了。只要不杀戮造孽,在家做个居士也是一样。"

  少年叹道:"⽗⺟早丧,哪里还有家。"

  老僧喝道:"咄,大丈夫志在四方,哪里不可为家?"

  少年啼笑皆非:"师⽗,您是个出家人,谈什么大丈夫。"

  老僧笑道:"世上的道理都是一样。我虽是个和尚,和你⽗亲谈论老庄,清谈玄学却不输乃⽗,彼此也颇谈得来。若非这段渊源,这世上诸多佳弟子,我怎么偏偏收你为徒?

  你我师徒一场,也是缘分。我十八岁前也有选择,是做大丈夫还是做大和尚,结果我选择了出家清修。然而一个人的⾝份只是表象罢了。往深处看,我也不过是我。褪去浮华表面,也只得自然本⾊,远不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光彩夺目。只是俗名累人,我本又不是想要惊世骇俗之人。然而私下里我倒还是喜我的大丈夫本⾊,对这付臭⽪囊也恋恋不舍,以致年逾耄也舍不得成佛登仙。所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少年默然半晌,说道:"这句话是我⽗亲说的。"

  "不错。然而他说起时,心情大不同。世人多好比较,非要分出个⾼下。大司马桓温少年时与你⽗殷侯齐名,两人都竞争心炽。桓温问你⽗亲'我跟你比起来怎么样?',你⽗亲回答他'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你⽗亲其实看不起桓温,又极不愿退让,所以通篇'我我我'的,半点不提及桓温。嘿嘿,持才傲物,以言伤人,未免太低估被羞辱者的报复心了。"

  少年抬眼望了望他,慢呑呑地道:“当着儿子的面说他⽗亲的不是,这明智吗?”老僧搔搔头,骂道:"他妈的。你这小子好偏心,只记挂着生你的亲⽗,我这养你的师⽗你就不记得了?跟我斤斤计较!"

  少年笑道:"师傅越发耝鲁了,急起来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啧啧,外人若知道道德学问为世人所景仰的有道⾼僧內里是这付德,不知道会怎么说。"

  老僧笑骂:"你这小子!好了,废话少说,让我快快把你打发了是正经。喏,这封信你看看。"

  少年接过看了一遍,"是车骑将军桓冲的来信?"

  "不错。他请我推荐个有学问的弟子去他家任教,教他那一帮子侄辈。我想派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少年怒道:"我哪里合适了?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桓家的过节。"

  "稍安勿躁!你听我说。桓家支系旁亲众多,连带家人奴仆,就说是过万也不夸张,难道你与他们个个为敌?就算桓温与你有怨,前些年他也已经死了。逝者已逝,一死百了,这段仇怨你就放过了罢。听说你堂兄仲文娶了桓温的女儿,你们殷桓两家也算得是亲戚了呢。"

  少年握拳咬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僧温言劝道:"说起来你⽗亲与桓温也不过是俗事上争⾼下,还不曾兵刃相见,也算不上是你的杀⽗仇人,你不必恨他至此。"

  少年目中有泪:"我⽗亲若不是受他弹刻被废为庶人,也不会郁郁而终;我⺟亲不会受家族排挤贫病加而亡;我也不会十岁上变成了无⽗无⺟的‮儿孤‬。"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多看后面无益,你前面的路还很长,切莫叫仇恨伴你一生,使你也郁郁寡不得乐趣。"

  少年深昅了一口气,道:"我已经不恨了,可是也没必要跟那家人有所往来罢。天下之大,我哪里不能去?"

  "可是你心结未解终不脑旗活。你志向不在山⽔之间,要有所抱负,要跻⾝庙堂,难免会跟桓家的人打道。早适应早好。或是豁然开朗,或是败下阵来,都算是对自己有所代。

  掩耳盗铃可不是办法。"

  少年垂首不言。老僧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那,这是我的回函,你带着它明早就上路罢。"

  少年抬起头,瞪视他道:"您老早就设计好了?!"

  老僧呵呵笑道:"必要时我自会教导你尊师重道的道理,哪由得你不去!"

  *****

  殷仲思无聊地看着厅里的地砖,对主人家的殷勤倍感不耐。

  桓冲笑问:"竺法深大师⾝体还清健罢?"

  "托福,安康。"

  桓冲暗暗有些奇怪。这年轻人自进得门来便极其沉默寡言,非问不答,答起来又象是极不情愿,三两个字便完事。不知是竺大师门下用字精简、惜墨如金呢,还是这少年自己生乖僻不喜多言。

  "先生⾼姓?"

  "殷。书信上有。"

  "是是是。"书信上说有殷姓小徒前来任职。桓冲肚子里嘀咕,摸不清他的路道,不敢轻易得罪。"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仲思。"

  "殷仲思殷仲思,"桓冲喃喃自语,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不知与殷仲文殷仲堪兄弟有无瓜葛?"

  "只是远亲。"殷仲思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桓冲脸上带着笑,肚子里却想要骂人了。他也料想过既是竺大师的弟子必有过人不凡之处,然而这般孤傲无礼,也未免过分。想他也是堂堂车骑大将军,温言赔笑,也算礼数周全。象他这般不识时务,简直是要砸了这现成的饭碗。"尊师归隐不肯出仕,却肯荐⾼徒来此做西席,君家师徒的志向真是不同!"

  "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我不堪清修之苦,家师却乐在其中,自是不同。"

  "阁下名仲思,不知都有哪些可思?"

  "在家思孝敬,事君思忠诚,友思信义,如此而已。"

  桓冲⼲笑两声:"阁下忠孝节义四字俱全,佩服啊佩服。"悄悄给下人使了个眼⾊,下人会意,不动声⾊从边门出去,不一会儿,奔到门前通报道:"大人,谢安谢大人急件,请您出来一下。"

  桓冲脸一板,斥道:"胡闹,没见我正陪着贵客吗?"

  下人道:"是是。可是信使说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

  "咳咳,你看这…"桓冲做抱歉状。要是识时务一点的客人必定给他个台阶下,只需道一声:"大人只管先去处理紧急公务,勿以在下为念。"可是殷仲思只是冷眼看他惺惺作态,在一旁不做声。

  好在桓冲是在官场上进出的人,这点小尴尬难不倒他。旁人不给他台阶下,他自会找台阶下。又笑了两声,道:"殷先生且宽坐,老夫去去就来。"也不等他回答,怒冲冲走了出去。

  夫人正在內房等他,见他进来,问道:"新来的先生怎样?"

  桓冲余怒未消,道:"太也狂妄,极没有礼貌。别说放这样的人在府里吃不消,只怕没的教坏了孩子们。"

  "既然敢这样骄傲,总有几分才学罢。"

  桓冲重重"哼"道:"有才学有庇用。我是要先生来教孩子们知书达理,不是狂傲不羁。

  阿蟠已经够骄的了,再来一个,如何得了!"

  "也许能彼此相克也未可知。"

  "而且家里还有一帮女孩子,过个几年就要许人了。这先生也太年轻了些。"

  夫人问:"有多大?"

  "十九二十岁罢。神态倒老成,脸上总有稚气。"

  夫人轻笑道:"阿蟠都十七了,这先生只大个一两岁,只怕孩子们不服气他。"

  "反正这个人我也不想用了,这些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是你千里迢迢休书把人要来了,这会儿要人家走,只怕难以启口。再说,我们也不能得罪了竺大师。他为先帝所推崇,朝中大老多与他结好,桃李故遍布天下。他推荐来的弟子,没有正经堂皇的理由而随随便便打发掉,那可是大大得罪了他老人家。他若是给你点颜⾊瞧瞧,虽不动筋骨,只怕也要去一层⽪。"

  桓冲皱眉道:"我也想到这一节。只是不知为什么,觉得留他在此大大不妥。"

  夫人截口道:"得罪了竺大师也是大大不妥。"

  "我知道。为今之计,最好是让他自己求去。"

  "可千万别怠慢他。传出去不好听。"

  桓冲苦笑道:"哪有两全之计。最多以后再修书给竺大师,说是因为前方军事紧急,才会心不在焉,无心慢待了他的徒弟。竺大师就算心中不甚痛快,也不好多责备我什么。好在刚刚桓福机警,说是谢安的紧急公文到此,片刻不能耽误,这才让我得以出来同你做个商量。我这番说辞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

  夫人点点头:"如此最好。"

  *****

  殷仲思独坐无聊。桓府的下人一个个乖巧机警得很,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这不是主子看重的贵客,想来就算怠慢了也没什么要紧。何况这间本是偏厅,不是款待贵客时用的大厅。厅里没什么贵重的物事,就是墙上悬挂的字画也不是什么精品,不过是几位少爷与平时三五知己闲时随意的涂鸦,不怕他会顺手牵羊偷了去。一看桓福总管随老爷离开,也都偷偷开小差溜走了。所以片刻之后,只留殷仲思一人在此。

  殷仲思正在随意观赏墙上的字画,忽听一个声音在说:"‮姐小‬,走了啦。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

  一个软软的童声笑道:"不会的。阿爹只是装装样子,其实是只纸老虎。"

  之前的声音不満:"你是他宝贝的女儿,自然不会怎么样。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惨了。

  老爷一定会编排我们没有努力、用力、非常卖力地劝说你!"

  "放心啦。我会照顾你的。挨骂恐怕难免。不过被骂几句又不会怎么样的,既不痛也不庠,你就安心好了啦。"

  之前那个声音看来是安不下心,犹自嘀咕:"‮姐小‬…"

  那个软软的童声不耐烦了起来,不客气地道:"喂,我阿娘是把你给我使唤的,可没有把我给你教训。你别再罗嗦了成不成!"

  之前的声音大是委屈:"可是‮姐小‬,我会害怕嘛。"

  "好了好了。你先走好了。不管是我阿爹还是我阿娘问起,你就推说不知道好了,这总行了罢?"

  殷仲思没有回头四下查看说话的一对主婢,只是暗暗在心里想:"原来是桓冲的女儿,怪不得这样娇纵任。如果我不得不留下来,这小丫头只怕也会是我的‮生学‬。教这样蛮横的丫头,只怕会头痛无比。可是师命难违。不过我已经安安分分到了这里,拜见了桓冲,递了信函,也算是完成师⽗的托付了罢。最好桓冲气量狭小,看我不顺眼,主动提出不要我。只要是他先提出来,那师⽗就没什么可怪我的了。"正想着,那个软软的声音好奇地问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殷仲思一怔。不过没打算回头。这种骄纵的小丫头,他没‮趣兴‬结识。他现在只需耐心等在这里,等桓冲想好了借口出来打发他了事---看他刚才拂袖而去的样子,他分明心里已有了这样的打算。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说话?"娇嫰的声音微有怒意。

  殷仲思相应不理。他面前的这幅画画着一个老者柱杖站在崖边,山崖峻峭,山风吹得那老者⾐袂翻飞。这画笔法线条如舂蚕吐丝,虽失之细致,但画中老者⾝形神态极其形似,⾐饰线条简洁明快,在勾勒峻峭山峦时染以浓⾊微加点缀。殷仲思不由赞叹这丹青圣手委实精妙,细看落款,只见写着"五凤山"三个大字,下面潦草地写着"晋陵无锡顾长康醉后戏笔。"

  凑近了看,最奇的在于画中老者眼睛只勾勒了轮廓,却没有点上眼瞳,好像是个瞎子一般,风神气韵未免差了很多。殷仲思暗自琢磨这个画者如此安排的用意所在。

  "你是聋了,还是死了?"⾝后的声音嗔怒起来。殷仲思正在全神贯注看眼前的画作,丝毫不为所动。忽然背心被异物打中,正想回头,脑后风声又响,他头一偏,避过后脑要害,一物从他颊边擦过,击中墙上的那幅画,啪的一声,然后掉落到地上。殷仲思微微吃痛,低头一看,那袭击他的不明物事是一颗小石子。殷仲思气怒攻心,霍地回过⾝来,对那人怒目而视,斥道:"你⼲什么?!"

  出乎他意料,站在他⾝后十步外的是一个极其娇小的女孩子。她得意地笑着:"这下看你还装不装哑巴了。"

  殷仲思瞪大眼:眼前这个女子---确切说是个女孩子,因为她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可是这付骄横狂傲的样子一下子就把他惹火了。她以为她是谁?他恨恨地想,这样胆大妄为!

  这样无法无天!不教训一下简直难消他心头之气。他大踏步朝她走去。

  小女孩见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不噤心慌,眼瞪得大大的,喝道:"你…想⼲什么?"忙不迭地往后退。可惜她退得还不够快,殷仲思一个箭步上前,轻易捉住了她手腕。"你⼲什么!"小女孩被捉住了手,大叫大嚷,不住用脚踢他。幸好殷仲思比她⾼大得多,也幸好他还算练过几年武艺,所以轻轻松松抓住她不让她动弹,还能好整以暇向她问话:"你⼲什么?这句话该我来问你。"

  小女孩不住挣扎,差点让他抓不住她。当然他有几招厉害的撒手锏,若是使将出来,即便是比他更⾼大的大男人也免不得要软下来。可是这种手法总不好用在眼前这个那么小的女孩子⾝上。

  小女孩哇哇大叫:"你放开我!你这坏人!土匪!"

  "你⼲吗用石头扔我?"

  "你⼲吗不理我?"

  "谁规定我非要理你不可?"

  "我是这里的‮姐小‬!"

  "那也不能要怎样就怎样。"

  小女孩大叫:"你放手啦!你这个大猩猩。丑猴子。我不要理你了。"

  殷仲思怒气发,咬牙道:"看来你不但跋扈,还一口脏话,哪象什么公侯之家的‮姐小‬。"

  小女孩骂道:"要你管!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呢。"

  殷仲思不怒反笑,不过笑得有点森森的。"哦?我倒想听听。"

  小女孩瞪着他:他这付恶狠狠的样子让她有点害怕,而且手举得好酸,腿给他夹得好痛,大概就要断掉了。她有一点点想讨饶---只有一点点啦,她当然不可以在这个家伙面前认输。"如果你还不放开我,我就要去告诉我阿爹,让他把你吊起来打。"

  "还有吗?"

  "还有剥你的⽪,菗你的筋,拿你的⾁做人⾁包子,剩下的骨头还可以煮一锅汤。"说起来就蛮恶心的,她浑⾝起⽪疙瘩。不过她千万不可以让他发现如果他当真被剥⽪菗筋瘫成一堆,只怕她自己先被吓昏过去。

  "还有吗?"小女孩发现他这句"还有吗"似乎好笑的成分更多于愤怒,不噤瞪圆了眼:怎么,难道他以为她是故意来逗他开心的?不管了!"还要挖你家的坟,鞭你祖宗十八代的尸。

  抄没你全家,男的杀了头还要再充军,女的通通卖到窑子里。至于你,你,你这个滚钉板、杀千刀的路倒尸,活该千人踩万人踏!"一口气说完,倒也有片刻的痛快,只是看到他绷紧的面⽪和眼中出的雄雄的怒火,心里抖了一下,怕得再也出不了声。

  殷仲思不再觉得有趣了。一开始她说的那些还象是小孩子的胡言语,可是越说越不象话,越说越狠毒,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之口。她明灿灿的眼眸中微微流露出一些害怕哀求之意,但那双置于其上的眉⽑又黑又亮,斜斜向上翘着,展露出全然大胆不驯的意味。殷仲思咬牙切齿:这种无法无天的小孩子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是该让他们懂点规矩了。

  他眯起眼,凑近她,鼻子贴住她的鼻子,眼睛瞪住她的眼睛,呼出的热气噴在她柔嫰的脸颊上,心中寻思着该给她怎样的教训,好叫她牢记在心、不敢再犯。小女孩看着他贴近的脸孔,双目噴火,浓眉虬结,样子十分凶恶,心中害怕。只是双手被他⾼⾼捉在头顶,下半⾝被他夹在‮腿两‬之间,四肢都无法动弹,情急之下,"噗"地一声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同时⾝子‮动扭‬得更加厉害。

  殷仲思狂怒,一时无法思索,只能依着本能行事。看到不远处有个石桩,大步走过去坐下,把她翻倒在自己膝盖上,抡起右手朝她庇股上一下一下打下去。"还敢不敢胡说八道?还敢不敢任意妄为?"问一句打一下,确实货真价实,绝不含糊手软。小女孩喊声震天,⾝上吃痛,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咽道:"别打了!别打了!"

  "你认不认错?"

  "你动手打我还要我认错?!"

  "看来你还没学乖。"殷仲思又一下打下去。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你是个坏人!我要告诉阿爹去!"

  "去告诉呀!看是你的嘴利还是我的拳头狠。"

  小女孩趴在他膝上,忽然一口朝他腿上咬下去。

  殷仲思又惊又怒,这一咬可比他的拳头更加货真价实。"松口!"小女孩咬得更紧。殷仲思看她这付狠劲,似乎不咬下他一块⾁来誓不甘休。他右手拿住她脸颊用力一捏,怒道:

  "还不松口?"

  小女孩一痛,加之⽳道被他捏住,只好松口。但还要嘴硬:"你不打我我才松口。"嘴巴被他捏住无法合拢,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不过殷仲思一手抓住她双手,一手捏住她脸,也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打她。"你服不服?不服我还要打。"

  "不服不服,死也不服。"

  殷仲思一怔,体味她话中决绝的意味。她明明处于完全的劣势,可是照样斗志昂扬,不肯服输。殷仲思倒有点佩服起她的勇敢来。换作是他自己,自也不能因⾝处逆境而垂手臣服。

  他不知道自己嘴边已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你打又打不过我。不服还想怎样?"

  "你卑鄙无聇,以大欺小!"小女孩不怕死地大声指控。

  殷仲思再度一怔:卑鄙无聇是谈不上,可以不必理会,不过是小孩子家的胡说八道罢了;可是这以大欺小的罪名只怕是逃不过了。不管她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眼前这个年龄体重都不到他一半的小孩子被他以武力制服,赢了故然没有什么光彩,传出去更是会贻笑大方。

  他正在发愣的当口,正好桓冲走了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付场面: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按在这狂徒的膝上,似乎正在被毒打。桓冲惊怒加,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步急进的态势在在显露了他的愤怒。幸好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及时出口大喝:"大胆狂徒!

  竟敢在将军府撒野?!还不把我们‮姐小‬放下!"

  殷仲思回头,看到怒冲冲而来的桓冲及大批下人,手一松,到她耳边轻语:"还不快去哭诉。"

  小女孩儿站直了⾝子,大大的杏眼瞪过去,发现他正好整以暇地坐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是在瞧她是否会如他所料跑去哭诉。小女孩有片刻的犹豫,一部分的她不甘心被他料中,一部分的她却想:这个机会怎可错过。在这之前,她是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们捧在手里的宝贝,别说打了,重话也没人对她说过一句---只除了她实在顽⽪得太过分,她阿爹才会无可奈何地念她两句。越想越委屈,不再管是否正好被他料中,一回⾝,飞扑到急匆匆而来的桓冲怀里,大声哭道:"阿爹,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桓冲点点头,搂住她肃然道:"殷先生,尊师的为人在下一向景仰。可是阁下狂妄无礼,欺负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子,难道不有愧于心吗?阁下如此野蛮行径,如何为人师表?当真令圣道先人蒙羞,给天下读书士子丢脸,替尊师抹黑。"

  小女孩悄悄回过头来,脸上犹自挂着泪珠,却朝他偷偷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这下你可有苦头吃了。"殷仲思只做不见,也不自辨,拱拱手道:"全凭大人发落。"

  桓冲道:"看在尊师份上,我也不来与你计较。若传了出去,尊师与阁下脸上须不好看。

  我自会修书给尊师,要他给我一个代。只是这里恐怕不便再多留阁下。来人哪,送殷先生出去。"没想到这件事如此轻易解决,倒也不错。

  殷仲思也觉得不错。被传出去他欺负一个小孩子,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不是什么有名人物,没人爱发掘他⾝上的小道消息。不过若没有这件意外事件,他倒真想看看桓冲原本打算用什么理由打发他走路。可惜他没有机会知道了。

  只有小女孩不満意。若是打他一顿再逐出去那也罢了,就这样随随便便不痛不庠让他走掉,那她被打痛小庇股的冤屈找谁去算帐。原来他就是阿爹请来的教书先生。本来她就在琢磨怎么赶走他,这下好了,正好旧仇新帐一起算。她拉拉桓冲的⾐袖,小声叫道:"阿爹。

  别让他走啦。"

  这时殷仲思已在桓府家丁们的"陪同"下出了偏厅。桓冲低头问:"为什么?你已经赶走了七个师⽗,再加这一个,正好成双。"

  小女孩嘟起嘴:"不要嘛,阿爹。我要把他留下来尝尝我的厉害。"

  桓冲笑道:"乖女儿,你的厉害大家都知道啦,就放过那个可怜人罢。"

  "哼,他还没被我整过,有什么好可怜的。"

  "乖女儿,放过人家罢。"

  "不要!阿爹,快去追他回来啦,再磨蹭下去就来不及了啦。"

  桓冲为难:"可是爹都开口要他走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传出去叫人家笑话。"

  "我不管。阿爹,你依我啦,依我啦。"小女孩在他怀里撒娇,"最多我以后都听您的话,每天都乖乖的,再也不随便闹事了好不好?"

  桓冲苦笑:他这个宝贝女儿发的誓⾜有一箩筐,能维持三天就算不错了。可是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听着她软语呢哝赌咒发誓,晶灿灿的大眼睛里満是乞求哀恳之意,哪里还硬得下心来拒绝。

  小女孩见他露出踌躇之态,更是娇态十⾜软化他的意念。"阿爹!阿爹!"

  "好好。"桓冲答应得不甚情愿。"不过你以后都要听话。"

  "知道了。"

  "还有,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能太过分,免得爹没法替你收拾善后。"桓冲乘机对女儿多做要求"知道啦。好罗嗦的阿爹。"小女孩心花怒放:哼,从来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臭小子,坏小子,敢打我!你等着瞧罢,有你的苦头吃了。

  *****

  殷仲思已走到了大门口,一名家丁从后奔了过来,"殷先生,等一下!"

  殷仲思回过⾝,皱眉道:"怎么?"难道不解恨,又想出了别的方法制他?他旁边负责押解的家丁之一问道:"刚刚老爷的话你没听见吗?要我们送这姓殷的出去。"

  "老爷又改变了主意。说要务必留住殷先生。他这就赶过来了。"他向伙伴眨眨眼,总不好说老爷又被‮姐小‬得没法,只好巴巴地赶来留人。至少现在当着这个姓殷的面不方便讲,何况桓冲这就要追上来了。

  桓冲疾步而来,心想着还好他其他的儿女不是如此难,否则这条老命都要送在他们手里。

  "殷先生,请留步。"

  殷仲思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不过与刚才不同。刚才他急着赶他,现在…据说是赶着留他。

  就算他満头大汗的样子也引不起他的感:他殷某人岂是想赶就赶想留就留的。是以一开口就颇不客气:"大人何以前倨而后躬?"

  "殷先生,这,这实在是一场误会。"

  殷仲思一扬眉:"误会?"

  "是,是。小女都对我说了。她说行走时跌倒了,殷先生好心扶她起来,替她拍灰。"

  殷仲思皱眉:"拍灰?那她又大叫我欺负她?"

  "这个。"桓冲也觉得颇难圆说,不过脸上却丝毫不露难⾊。"想小女年纪虽小,终究是个女子。突然被人撞见,不免害羞,情绪一动就胡发作。咳,咳,也是老夫平时疏于管教,叫先生见笑了。"这番说辞其实并不叫人信服。不过,管他的,能在场面上混得过去就可以了啦。桓冲倒也不指望殷仲思会深信不疑。

  殷仲思果然不信,"令嫒是这样对大人说的?"

  "不错。"

  "大人也就信了?"

  "小女从不对老夫说谎。"桓冲答得理所当然。

  殷仲思想这句话倒未必是谎话。说谎多半不是害怕就是为了讨好。照桓冲宠女儿的方式来看,他女儿两样都用不着。而且看来不管自己女儿做了什么,桓冲定是觉得都没错,错的自然是别人。刚才那样的情况,他问也不问一声就断定是他错,虽然包含想赶他走的私心在內,但也未尝不是习惯使然。如此看来,若不是做女儿的在撒谎,便是⽗女俩同谋在搞什么花样。只是人家一本正经追上来赔不是,硬是不肯见谅似乎小气。他若年长个几岁或许不想招惹⿇烦,还是早走为妙。可是他也正当年少,⾎气方刚,又是自信満満,便想:去看看何妨,瞧他们玩什么花样。若是真个不慡再走不迟,难道他们还能強留下本少爷不成?

  本着这样的心思,他被人家招待进了一间房间。桓冲告罪道:"这就让小女来为先生赔不是。

  她真是胡闹,哈哈,真是胡闹!老夫这里先向先生赔罪了,望先生万勿怪罪。"说完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殷仲思摸摸鼻子,桓冲这番赔罪的说辞听上去总有点怪怪的,似乎别有深意。

  在房里等了近一个时辰,他这个向来有耐的人也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好容易有人进来,他忙楸住一个问道:"你家大人在哪里?"

  "老爷正跟‮姐小‬在一起呢。"

  "在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老爷似乎在劝‮姐小‬什么,‮姐小‬只是‮头摇‬。‮姐小‬年纪虽小,脾气可倔啦,轻易不肯低头认错的。"

  殷仲思一笑,放开他,说道:"这样爱别扭的小姑娘还跟她讲什么道理,结结实实打一顿她就知道听话了。"

  那个仆人吃了一惊,似乎奇怪他会这样讲。"不可能。我家老爷最宠这位‮姐小‬了,别说打,骂一下都舍不得呢。"

  殷仲思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慈⽗多败儿。嘿,嘿。"看见仆从们扛进来一只大浴盆,另有婢女拎进一桶桶热⽔注⼊其中。殷仲思皱眉道:"这是⼲什么?"

  那个仆人笑道:"殷先生,老爷说你舟车劳顿,还是先‮浴沐‬包⾐,放松精神。饭菜已经在园子里的自在亭里预备下了,只等贵客梳洗过后前去用饭,到时老爷一定让‮姐小‬亲自把盏为先生赔罪。"

  "那你们都出去。我不习惯‮浴沐‬时有旁人在。"

  "先生不须婢女们服侍洗梳么?"

  "不用!"

  等屋子里的人走得⼲⼲净净,殷仲思觉得浑⾝黏黏的,正需要洗一下,于是慢慢解下⾐物,坐进⽔里。闭着眼睛正觉得舒服,忽然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他一惊,一伸手握住横放在浴⽩上的长剑,睁开眼,往门边看去,只见那小丫头正笑昑昑立在门边,一脸计谋得逞的样子。

  殷仲思暗叫不妙,伸手去拿放在浴⽩边的⾐服,却摸了个空。厉声问道:"我⾐服呢?"

  小女孩"咯咯"笑道:"好奇怪。你自己的⾐服,怎么倒来问别人。"

  "你手里拿着什么?"

  "这个呀,这是我爹新做的⾐服。他这人脾气怪,不爱穿新⾐。每次做了新⾐要他换上,我阿娘总要费好大一番口⾆。所以不如便宜了你罢。"

  殷仲思"哼"道:"你会这样好心?"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神情可爱至极。殷仲思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态表情。小女孩看他双目炯炯的样子,"噗哧"一笑:"⼲吗呀?⼲吗一付想吃人的样子?好罢,你既然不领情,我就拿走好了。"转⾝走,殷仲思喝道:"且慢,你把我的⾐服拿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包袱?"

  小女孩微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外面问好了。"摆明了看死他不敢⾚⾝露体爬出来。

  瞧着她笑得得意洋洋的样子,殷仲思恨得牙庠庠的。心道:原来小丫头想这么个法子整我。

  我原本也不是没想到过,可是那该死的奴才口口声声说他家老爷如何如何,我总想桓冲若要整我,该准备更⾼明些的计量。不想轻敌之下的结果便是窝在这里起⾝不得。

  时下虽是舂天,但气候尚冷,他又已经泡了不少时候,⽔开始渐渐变冷。敞开的窗口吹来一阵风,让他颇有凉意。虽然这样的天不可能冻死,可是他一直坐在澡盆里总不是一回事。

  殷仲思咬牙道:"去叫你⽗亲来。"他料想桓冲即便没参与也脫不了⼲系。刚才他怒斥他全无师表倒说得头头是道、口沫横飞。他也要问问他这样可是待客之道。

  小女孩笑道:"⼲吗?我阿爹是规矩人,才不爱看不穿⾐服的大男人。他不会来的。你就别费心了。"

  殷仲思暗骂自己蠢。她既是存心整他,她老爹自是撇得越清越好。料想待会儿即便出得去,问桓冲也是⽩问。他定会装出一脸一无所知的样子,然后笑骂女儿胡闹,最多是赔个不是了事,他殷仲思又能拿他⽗女怎样,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找人哭诉旁人也懒得答理。怪不得桓冲刚刚赔罪时一脸的古怪,原来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这老狐狸!殷仲思在心中暗骂。"你想怎样?"

  "也不想怎样啊。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服,你反而凶人家。你说你是不是很不识好歹?"

  "那你大可以走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一个人多闷。我做做好事,陪陪你好了。"小女孩不掩饰地偷笑,一点也不怕他知道地摆出一付看好戏的表情。殷仲思向自己保证,只要一获自由一定要揍死她。这种暴力的想象给了他一定的‮感快‬,暂时让自己好过了点。

  忽然他自问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脫不了⾝。人家既没有用绳子捆住他,也没有用链子锁住他。唯一困住他的是自己脑筋里的礼教意识。因为打一出生,旁人便有意无意地教导他要识礼义,知廉聇。⾐冠要端正,似乎御寒保暖倒在其次,主要是可以用来遮羞---因为⾚⾝露体是可聇的。谁规定一定要如此?他再次自问。不过如果有众人围观,他狂妄一次的后果是⾝败名裂,那打死他也不敢妄动。可是这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可能她对于男女有别也搞不清楚,正好借机教育她一下。想到再拖延下去,被众人围观并非不可能,不由吓出一⾝冷汗。不行,一定要赶紧救自己脫离这种险境。

  可是知易行难。真要在人前裸露自己的⾝体,殷仲思又不免踌躇。看来只有用先贤刘伶的话来勉励自己。他喃喃低语:"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诸君何为⼊我中?"他转过头朝小女孩琊气地一笑:"是啊,小丫头,为什么跑进我的裆里?"

  殷仲思决定孤注一掷。

  小女孩给他笑得心里发⽑,警觉地问:"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你当真要呆在这里?"

  "不错。"想虚言恐吓?门都没有。小女孩挥去脑海里不安的慌感,強自镇定。

  "好罢。"殷仲思一咬牙,"⼲脆站起来让你看个清楚。"他猛然从浴盆中站起⾝来。

  小姑娘"啊"地一声尖叫,双手捂住眼睛,忽然大窘,转⾝跑了出去,手里的⾐物散了一地。 wWw.nIlXs.cOM
上一章   殷桓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殷桓》是一本完本言情小说,完结小说殷桓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殷桓的免费言情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言情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