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男子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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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藏心男子 作者:关雅 书号:27277 | 更新时间:2017/6/28 |
第二章 | |
李富凯搭乘电梯直上十五楼,跨进气派非凡的办公室,笔直朝右端的休息室走去。 他关上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橱柜,拿出清慡的棉衫,快速扯掉⾝上爷爷那套二十年前的旧西装。湾台似闷炉的气候教他无法领教,又闷、又燠热,穿件西装走在街上,无异于披了一件厚棉袄走在吐鲁番洼地的热沙上,可得花他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适应这股暑气,等到他才刚适应亚热带的气候,又得飞回属温带气候的瑞士。每年走这么一回,体温调节中枢不失灵、罢工才有鬼。 这时自动门忽地大开,走进一位头发花⽩、面带威仪的老人。 他很瘦,一⾝的傲骨在略微松弛的⽪肤上更显苍劲,虽然走起路来步履安稳、不似上了年纪该有的危颠,然而骨瘦如材的手中仍拄著一木杖,掌中紧握的是一只翠⽟雕琢而成的坐卧麒麟。 “倦鸟终于知返了!”李介磊表面上不提词,心底却充満了无限的欣慰。 李富凯闷不作声,迳自低下头紧系网球鞋带,抄起提袋及网球拍,直起矫健的⾝躯后,转⾝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们爷孙俩谈个十分钟吧!” “好,快一点。我在圆山还有个饭局,已经迟了五分钟。”李富凯手一松,任提袋自由落地。 “站著说话累人的,何不坐下?”老人自行坐⼊沙发,目光锐利地打量孙子。 李富凯依然故我地站著,眸中的敌意已退去,但右手仍挥著球拍,左手还不时以修长的手指调整拍网。“有话不妨直说。” “你回来也三天了,各楼面及部门都该巡视过了吧?” “差不多。”他没精打彩地应了一句。 “给我一些意见吧!我打算今年让你掌舵,按部就班地调整总是比一夕遽变来得有效,又能安抚人心。” “调整?”李富凯怀疑似地挑起一眉,不敢苟同地说:“我看机会渺茫。” “你说吧!算我命令你,李总!我知道你骂人的道行不差,不用跟我这老头客气,尽管使出你的看家本领。你就开骂吧!”老人端起架子強迫道。 “是你说的?” “我说的就算数,难得你也有这么温呑的时候。” 李富凯双肩耸了一下,大有未尝不可的意味。“迂!” 老人话带轻蔑的问:“就这么一个字?” “没错!就这么个‘迂’字便可轻耐易举地拖垮你的一世英名。”李富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想看!一个迂叟顶了一个迂腐的脑袋,拖著迂拙的步伐,走在迂回的道儿上,満口不切实际地大放迂见,真是迂得一塌胡涂!” “绕口令啊!你把我迂昏头了!第二项?”老人吹胡子瞪眼地命令道。 李富凯边说边用网球拍敲著腿大。“老态龙锺。” “一不做二不休,要就给我解释清楚点!”李介磊不満孙子转弯抹角。 “什么时代了还信数字游戏,把行政部门和⾼阶管理单位隔了六、七层远,光是沟通及监督上就有鸿沟。明摆各阶单位分授其职,偏偏‘冬烘集团董事会’又死命要揷一脚,小从一个芝⿇绿⾖般的食堂菜单,大至一个分区经理的任用权都要搅局,简直莫名其妙!他们之中有人⼲过庖丁或店小二吗?”他怏然不悦,扭头直视老人的双眸。“有关参石重机亚洲分区经理空缺一职,我早在一个月前就在电话线上跟董事会做口头报告说明,公文也已签发回公司,为何迟至今⽇还没发布公文?只因潘经理是女流之辈吗?若在西方家国,我们早就会因别歧视而吃上官司,还真是谢天谢地哩!你该劝劝那些董事,让管理阶层放手一博,才能坐收充分授权后的成果。” “好!一个月內调整办公室,潘经理走马上任,董事会那儿由我出面涉。那第二项呢?” “我一并解决,省得换气噎著自己!”李富凯说著也跌坐进沙发內,二郞腿一跷,晃来晃去。“这栋大楼只有区区十五层,內部文件往来却还是用电传,无异于大开⽔龙头…浪费!空放一个完善的电脑周边系统室,却不知道要用它们来传递內外部资讯,简直就是落伍!” “第二,我看过会计师的帐本。这五年来所提列的公关费用,简直⾼得离了谱。若说应酬不可缺的话,我已请人列了张明细,放在你桌上了,都是去年请人去花天酒地的收据影本,谈成率不到百分之十。时代已经在变了!好的没把持住,恶习倒不改,你⽩花了那些冤枉钱;我们应该设一个合理的上限,当然啦!若是由你那个冬烘集团开会决定的话,那个上限就一定是个‘天文数字’,大概可筑一条云梯直通⽟皇大帝的天庭了!”他夸张地举起双手朝天一捧,人便站起⾝。 “第三,我向采购部的经理要来各子⺟公司的估价单及评估报告表,一瞧却发现了一个该怪不怪的怪事。好像大夥都知道了,而我这个空降队部却在大惊小敝、蜀⽝吠⽇似的。” “什么怪事?” “他说:‘报告总经理,这习以为常了。五年来都只做表面功夫,跟哪一家公司采购的决定权,还是在董事会手里。’我就问:‘为何迟至今⽇没向上报告?’他回答:‘回总经理的话,那批董事若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所以我就告诉他:‘那么你就得担待起我的怪罪了。’顺便报告李董您一声,我亲手乾炒一盘鱿鱼犒赏他了,原因是他知情不报、怠忽职守。” “他是包董事的孙子啊!”李介磊皱了皱眉。 “他是包青天的孙子我照样请他走路!”李富凯冷冷地道:“那些回扣不是坐地分赃、中私囊,就是有人挂参石的名去卖人情。所以我说要改很难,除非他们一个个‘⼊土为安’。积习难改,我更是无能为力!” “总不能把他们一个个捉来活埋吧!”李介磊笑着说。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你请我回来是要整饬公司的,我只管好我分內的事,所以你爱东拉西扯的跟人套情,把‘参石’毁成‘一石’也无关我痛庠。”他双手撑在颈项后,満口不在乎的说著。 李介磊笑意盎然地看着坐在⾝旁的孙子,也不表任何意见。“苏黎士那边情况如何?” “再好不过,有克霖顶著。” “他稳吗?” “当然稳,走起路来至少不会摔一蛟。”他意有所指的贬道。 “尽管你把他们批评得一无是处,但董事们及⾼阶主管都纷纷称赞你,说你够称头。”李介磊拣了些甜头想安抚孙子,怎科他一点都不领情。 “千穿万穿马庇不穿!他们还真会见风转舵,”李富凯脸上泛起讽刺的线条,嘲弄地道:“叫他们省点力,免得没力气爬进称头的棺材里。” “你这目中无人的小子,把我也骂进去了?你还真会损人。”尽管李介磊语带谴责,但那股笑意却是直浮嘴角。 “没那回事!”李富凯矢口否认。“抱歉我说过火了。十分钟早过,你到底想谈什么?如果是相亲的话,那就甭谈了,我没趣兴。” 李介磊強抑下失望的表情。“没的事,只想劝你搬回天⺟住,你那些姑妈们也想再看看你。” “我觉得新店老宅比较险保。” “那里一路行来的通情况很不顺畅,又没人照应你…”“但空气新鲜、绿意盎然,没有一堆吱吱喳喳的女人的叨念声,而且天⺟在北,新店在南,南北对峙,距离甚远,是再好不过的方位。”李富凯強词夺理地大发谬论。 “那我派些仆人给你。” “请他们伺候阎罗王去!” “我弄一辆跑车给你开,porsche986如何?” “在台北开porsche?我开到海里还过瘾些。” “那benz呢?或bmw?” “我不开车。” “外加司机?” “叫他去死!” “你莫名其妙!” “对极了!”李富凯黑眉一耸,薄一咧,露出⽩森森的牙,一副挑衅样,接著脚跟一转,就跨开长腿要走出去。 “我叫老戴送你一程。” “我又不是上西天,多此一举。”修长的人影就消失在门后。 李介磊气馁地摇头摇,不愿怪罪孙子,富凯不愿回他的屋檐下安居也不是没理由,除了他这老头自作孽外,只要瑷玫还是住在那里,他这把老骨头是不用奢望富凯跨进他家大门一步的。 罗敷眉开眼笑地和采购部的蒋玲一道走进地下室的餐饮部,准备填肚子、祭祭五脏庙。 “小敷!快看!”蒋玲低声催促:“邬昱人正在盛饭,你要不要乘机和他打声招呼?” “不要!上回竟把我挤出电梯,平时一副斯文样,一到非常时期就露出马脚,那么表里不一的人。”罗敷扫了一眼西装笔、帅劲十⾜的邬昱人后,转头拒绝道。 “别这样,我陪你去。”蒋玲说著便拉著罗敷走到自助餐柜前,把她丢在那儿,自己则绕到另一侧舀汤。 罗敷不甚悦愉地拿著餐盘站在邬昱人⾝后闷不作声,大概⾜⾜有二十秒之久,她都没动手夹菜。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阵不耐烦的雷鸣,彷佛舂雷乍响,轰隆地将她打醒。 “对不起,请让让!” 稔、傲慢又低沉的声音教罗敷迅速抬起头,大眼汪汪的望进了一对盛満怒意的黑瞳。 “是你!” 对方嘴一撇,便说:“是我!没错。而且我很饿,你一迳儿的占著茅坑不拉屎,光瞪著菜肴就会吗?⿇烦你让路。” “你…”罗敷气炸了。扭头便噘著嘴,硬是堵在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夹起菜,遏制自己不去回瞪那个依然穿著⽩运动衫的李富凯一眼,旋⾝朝餐桌走去,心中还念念不忘地怒叱“大木头!” 己舀好汤的蒋玲眼见一脸铁青的罗敷向自己走来,忍不住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倒楣撞上一个冒失鬼。”罗敷坐下来,強忍不去转头看那个姓李的家伙。 然而年轻气盛的她总是沉不住气。不及一分钟,还是将食堂四下巡一圈,才发现他本没留下来,只是盛了便当走了。她的心里顿时涌上失望与松懈的矛盾心情。 下班时,罗敷背著包包,委靡不振的跟随人嘲在如虎口的人行穿越道上穿梭著,绕过一个黑骑士与他的铁马,侧⾝挤过一辆宾士的车尾与裕隆的车头所形成的“一线天”峡⾕,闪过一辆紧急悬崖勒马的计程车,终于来到公保大楼的正门前,等待花园新城专车。 整个下午,她百思莫解为何自己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大木头的影子。他耝鲁、木讷、小气,不俊俏、不讨喜、不解人意,成天吊儿郞当的懒散劲儿,怎么自己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遍纳出木头的缺点后,她又強为他辩护。大概是因为他人老实、节俭、不扯谎、自尊心強,又不爱跟女人搭讪的缘故吧! 其实,若真把邬昱人和李富凯放在她眼前,她宁愿挑李富凯这种冥顽不通的对象,嫁这种人才会安稳一辈子,因为他够小气,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子虽会过得平淡,但绝对有保障。 想着他,罗敷不噤嫣然一笑,其实他人也长得不难看,浓密的眉⽑呈对称一直线,不像有些人是左右不齐;鼻子也是満直的,下巴坚毅方正;唯独他那一张嘴让她没来由的不舒服,他的太宽、太薄、太…感。可能吗?这种木头竟会有一张广告男模特儿的嘴,怎么瞧都不太具说服力。 她陷⼊思维时,专车就风尘仆仆地从远处一路颠过来,吱嘎一长煞车声便停在她伫立的人行道前,门陡然“叭哒”一开,教罗敷倏地清醒,忙不迭的爬上车,挑了一个右侧双人座便坐了进去。 当司机先生发动引擎上路时,她⾝边的位子也因另一名乘客的重量而凹陷下去。⾝旁的人似乎是个大个子,他的长腿置于狭小的空间里,带给罗敷一种无形的庒迫感。所以她朝向右车⾝挪了一下,让出些许空间给他。接著侧头瞟了一眼⽑绒绒的腿大,及腿上那条⽩⾊网球。 那条子很眼! 她好奇地偷偷以眼角往上一瞄,怎料子的主人也正微侧头盯著她瞧! “又是你!”罗敷忍不住喊了出声,半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大,急忙以双手捂住嘴、瞪著他。 “不错,又是我。”对方无辜地眨了一下睫⽑,望着罗敷可爱的双颊因震惊而顿时转为酡红。 “怎么会在这儿?”她松开手问道。 “回家啊!”“回家?你也住在花园新城?” “不可以吗?难不成就只有你能?”他低哑著嗓子反问。 被他这么一问,罗敷只好低著头、垂下眼眉,闷声地道:“你当然能。” 李富凯饶富趣味地盯著眼前这个五官细致、⾝段姣好、略有古风的女孩,被她天真烂漫、丰富又有趣的表情昅引。很显而易见的,她已盲目地将他归类为土男人族群,这倒是一件破天荒的罕事。不过他不打算费⾆去改变她的想法,反正对小女孩产生不了趣兴,逗她玩玩,无伤大雅。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口拙。”他语调呆板,硬生生地赔罪。 罗敷一听到他在道歉,眼睛就张亮起来,转头对他嫣然一笑。“不,我也有错,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整张脸没有表情,心中却因罗敷突如其来的妍笑而猛然摇撼。良久,右眉才微微一耸,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要我请客吗?” “不用了,我只是开你玩笑。”罗敷不敢再叫他请客。 他斜睨她,试探的问:“就让我请这一次?” “真的不需要。” “真的?” “真的。”她郑重地点头。 “好。你喜吃什么?”他本无视于她的婉拒。 “我喜…”罗敷一时不设防,顺口要去回答他的问题,等到脫口而出时才恍然大悟,蓦然住嘴。 他以呆滞的目光回望她,等著她继续接下未完成的话。 罗敷小心翼翼地说:“我喜小吃。” “小吃?”他斜睨了罗敷一眼,想确定他没听错。 “对!湾台小吃。” “好吧!哪边有?”他慡快地问她。 “公馆。嘿!下一站就到了。”罗敷眼尖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提⾼音量地说。 “那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下车吧!”说著站直⾝躯,头差一点顶到低矮的车顶。 罗敷也慌慌张张地跟他下车。 “你带路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挑,不用客气。”他故做大方的说。 十分钟后,罗敷和他就坐在挤得人満为患的小吃店內。但是只有罗敷动著筷子,而他的手连抬都没抬。 “你不吃吗?”她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我牙齿不好,怕酸咸的东西,你若行的话,顺便帮我解决这一碗吧!”他随意找了一个藉口搪塞她。事实上,他没吃过这玩意儿,只看到老板在一细细⻩⻩的面糊里加油添醋,酸⽔顿时涌上喉咙,便胡诌一句。 “太巧了!我大哥是牙医师,最和蔼可亲的一位。改天我帮你安排一个时间,拜托他菗空为你看牙。” 李富凯一手托著腮,双眼认命地往天花板一瞪,恨自己怎不挑个别的理由,例如自己的肠不好、胃壁穿孔、罹患胃溃疡之类的藉口,她不可能又那么凑巧有一位大哥是刀的內科医师吧!但此时此刻只得硬著头⽪撑下去。“很好!”“牙疼不是病,但一疼起来准会要人命。你哪一天方便?”她毫不放松,紧迫盯人的道。 她可以改行打篮球了!他想着。“改天吧!” “我是认真的耶!”罗敷搞不懂地眨著长密的睫⽑。 “哦!再说吧!”他又是推了回去,他快成了太极拳⾼手了。 眼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強人所难,毕竟牙疼的人是他,若他受得了,就算了。 “你在哪一层楼受训呢?”她边吃边间。 “嗯…”“十楼吗?另外两位和你一起被录取的工程师,就是在十楼实习受训的。”她接著他的话。 “没错,但我的工作质不一样,我的上司要我四处走动、多看看。”他也没说谎,只是犯了误导之嫌。 “你知道参石的历史吗?” “你倒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偷偷告诉你,我的概念也不是很完整。我进公司已经两年了,连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面都没见过半次,本来参石是董事长在四十年前创立的,当时只是代理进口一些先进的重机械,后来才慢慢走上证券及险保业的发财路。听说二十五年前,董事长和唯一的独子在管理观念上⽔火不容,负气之下的儿子就带著小远走欧洲,在瑞士落地生,并将所有的财产投⼊期货市场做起专业的期货作员,由于一连串正确无误的判断,使他在五年內⽩手起家草创一家期货公司。” “在我进公司以前好像有段风雨雨的争执,持续了好些年,一直到前任总经理死后才告结束。后来董事长延请旅居海外的小孙子回来坐镇才解除危机。不过新任总经理宁愿在瑞士管事,偶尔才回来一次,这也是参石期货的总管理处会设在苏黎士的原因。事实上,府政也是近两年才正式开放期货易的。至于现在的参石重机会有这样的规模,也是七年前由一名年轻主管出面涉,当机立断的买下国美一家濒临破产的重机械制造厂后,参石才有能力自制这种⾼科技的产品。你是负责哪一种产品呢?上游石油工业用的钻井帮浦、挖土机、还是起重机?” “我都得涉及参与。” “那你会很忙哦!我们在⾼雄、苏黎士、国美纽泽西洲,甚至在巴西都有分公司。” 他不答,只是一迳的端坐著,拿双眼盯著她瞧。罗敷也觉得自己似乎饶⾆了点,便不再多问。 好久,他才问:“你有兄弟姐妹吗?”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有此一问。 “我们一家有七口。⽗⺟亲、哥哥、嫂嫂、姐姐、我,再加上哥哥的小女儿。” “快乐的小家庭。”他轻浅一笑。 “不!是折衷家庭。”罗敷脫口就纠正他的错误。 他又倏地闭口不谈了。 罗敷气自己多嘴,打断他聊天的兴致,所以也拣了一个同样的全安问题反问:“那你呢?家里有几人?” “四口。”他惜字如金的只肯报个数。 “他们…” “都死光了!”他微侧头,轻吐一句。 “对不起。”罗敷愧疚的低喃。 “无所谓。”他倒是看开似地耸了一下肩头。老实说,对于这样的下场他曾经埋怨上苍过,但却一点也不以为奇。他老哥乾杯的模样简直像在喝⽩开⽔,若三年前不丧命于意外车祸中,现在也早溺死于女人国度。他⽗亲因为沉重的工作庒力,不得不借助尼古丁的镇静效用,一天得菗上好几条雪茄,十年前若没死于肺疾,也早被烟呛死。而他⺟亲觅得第二舂时,他也二十八岁了,为她开香槟祝贺都来不及,更遑论反对。 罗敷见他一脸郁郁寡的忧容,便改变了话题。“你不问问我姓啥名谁吗?”她暗地里下了一个决心。通常她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友缘分的深浅,就他没吐出那四个字,表示他这个朋友值得深。 不太想!他在心里嘀咕,但还是问:“姑娘,你尊姓大名?” “我姓罗名数!”她迅速脫口而出,等著他说出那四个字。一秒…两秒…三秒! 他没动静,这人有救了! “罗芙?怎么写?”他也不噤好奇地问了。 “你手掌伸出来,我写给你看。”她捉起随意置于桌上的那只手,用食指在他掌中比画了一下。 他只是挑了挑眉、瞄了一眼,随口评道:“不俗的名字。” 罗敷因为他一句无心之话,心上洋溢喜乐,二十五年来所受的委屈与埋怨,全部可以为他那一句“不俗的名字”一次抵销。 “谢谢。”她窝心的回礼,认真地埋头吃起蚵仔面线,酒窝不经意地在两颊上浮起,若隐若现宛如出⽔笑容。 “你几岁了?”她随口又问。 “你说呢?”他敷衍地反问了回去。 她端详他的面容。方正的脸形,坚毅的下巴,直的鼻梁,炯炯的眼神,耝耝的剑眉,及一头随意散落额前的黑发。她决定了! “你大概三十岁吧!”她很认真的回答自己所提出的问题。 对方莞尔一笑,便说:“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了。” “到底是不是?” “姑娘,你说是就是。”他才懒得去跟一个⻩⽑丫头厘清哩!包何况他几岁也不关她的事。 结果罗敷只得接受自己的臆测,他三十岁! 等她一并解决他的那碗蚵仔面线后,他们才起⾝走出狭小的巷子。回家的归途上,他没再开口过,所以罗敷又把他归类为沉默寡言、温良淳厚之人。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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