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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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不易居 作者:亦舒 书号:26878 | 更新时间:2017/6/28 |
第八章 | |
二人照例先到人唐街买菜。 “一天吃那么多?” “何先生在家,总得三菜一汤,孩子们正在发育,也很能吃。” “每个月恐怕千余元不止吧。” “光是喝果汁矿泉⽔葡萄酒就是笔数目。” 李蓉笑说:“有钱真好。” “谁说不是,我看何先生坐在书房签支票付帐单一写好几个小时,上个月园丁算一千多,说是补种了若⼲花卉。” 李蓉忽然问:“他们快乐吗?” “我想是快乐的,要什么有什么,那感觉不知多好。” 到了山上,她们把食物扛进屋內。 没想到李蓉好⾝手,她会杀龙虾。 马利想学,三个女子加上好奇的孩子,厨房內热闹非凡。 忽闻咳嗽一声,转头一看,是何四柱。 李蓉掩嘴笑“君子远疱厨。” 石子连忙说:“我来介绍新保姆。” 孩子们马上雀跃“几时来上工?” 石子不噤惆怅,看到更好的了,马上见异思迁,喜新忘旧。 “有一件事,李蓉以生学⾝分⼊境。” 马利在一旁说:“若非如此,也不肯打家庭工。” 何四柱也知道理想人选实在难找,故说:“当是亲戚来帮忙好了。” 石子大喜“好了好了,一言为定。” 李蓉也说:“我真幸运。” “我明天走,石子,你待李蓉工夫。” 何四柱只有与前开火时才回到家来霸占地盘。 他随即出去了,说好回来吃中饭。 石子忍不住问李蓉:“怎么样?” 李蓉摇头摇“齐大非偶。” 噫,大家想法一样。 “小家庭一夫一,够吃算数,不必弄得那么复杂。” “你说得对。” 李蓉拍拍手掌“孩子们,跟我上楼,我教你们收拾房间,来。” 孩子们听话地小鸭子似跟她上楼。 马利旁观者清“石子,你的姐妹比你聪明。” 石子啧啧称奇“你说得好。” “你又比我们聪明。” “还不是在同一间厨房里工作。” 电话响了,马利去听,半晌回来说:“那曾姐小说有一方丝巾漏在我们这里。” 石子马上笑。 当然是故意的,老掉了牙的伎俩。 “我告诉她何先生就快来吃午饭,她说马上来取,”马利笑道“届时,叫李蓉招呼她。” 石子有点不忍,随即一想,是那曾女士自投罗网,怪不得人,也就算了,她准备送孩子们到会所学打网球。 只见马利在李蓉耳边悄悄说了一会子话,李蓉留神听,渐渐微微笑,不住颔首。 半晌,那曾姐小来了。 计程车还未停定,马利一个箭步上前,同司机说:“你稍等,客人很快出来。” 曾姐小愕然,她満以为可以留下吃中饭。 稍微迟疑,她问道:“何先生与孩子们呢?” “孩子们去了打球,何先生在外。” “保姆呢,我同她说话。” 李蓉挡在石子面前,笑嘻嘻“张姐小找我?” 曾苦翰一怔“我姓曾,你是谁?” “我是新保姆,有什么吩咐?” “我漏了条丝巾在此,你替我找一找。” 李蓉笑容可掬“四周围都找过了,并不见,除非是掉在主人房,我是保姆,不管主卧室,张姐小,请你见谅。” 石于本可出来解围,不知怎地,正如她所说,她这些年来,受气已受到眼核,此刻见到有人奚落这个嚣张女,自觉心凉,故不作声。 只听得曾姐小说:“我自己进来看。” 这时,李蓉忽然问马利:“超级市场把货物送上门来没有?” 马利答:“送上来了,就堆在后门。” 李蓉笑笑“原来已经送上门来了。” 那曾若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忽然脸⽪挂不住,一转头,乘原来那部计程车走了。 李蓉收敛笑容,脸上露出肃杀之气“什么东西,专门欺侮下人!” 石子说:“当心她同何某发牢騒。” “放心,女朋友,要多少有多少,保姆,什么地方找。” 马利拍手“真痛快。” 石子笑“是,原来报复这样舒畅。” “石子,你太好欺侮了。” 石子坐下来,叹口气。 李蓉说:“带我去会所参观。” 才五分钟车程,一路上李蓉赞不绝口,到了俱乐部,她们坐下来喝杯茶看孩子打球。 李蓉转过头来说:“也难怪那曾女士想来占这个窝,一切都是现成的,一进门好享福了。” 忽然自在与一洋童起了争执,那洋童比自在⾼半个头,伸手推他,自在一个踉跄,石子刚劝架,李蓉却已经一支箭似出去。 石子一心想看她如何应付,只见李蓉一手叉,一手去推那洋童,一下两下三下,并且那洋童道歉。 不久那洋童的家长来了,李蓉正式向洋人议抗,只见那洋人没声价致歉,即时带了孩子离去。 石子在一边骇笑。 呵,原来可以这样。 比她更敬佩李蓉的有何自在,他用崇敬的目光注视新保姆,她为他好好出了一口气。 李蓉帮他拾回球拍,鼓励他几句,拍拍他肩膀,叫他回去打球。 她笑嘻嘻回来。 石子起⾝向她鞠躬“五体投地。” “不敢当。 “勇气从何而来?” 李蓉十分诧异“石子,你在外国已经三年,难道没发觉外国人怕女人?放肆一点不妨,他们会自动退让,可是见了同胞,可得谨慎,哟,华妇放起泼来,可叫你吃不消兜着走。” 石子一怔,笑得落下泪来。 李蓉低下头“这里是⾼尚地方,必定有人承让,我要讨少主心,博他信任。” 石子惊叹“你太聪明了。” “这个都会充満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石子心细,碧⽟大胆,但是李蓉则大胆而心细,她会有窜头的。 可是李蓉随即叹口气“这个地方,好比我们从前的长安,贵不可言。” “穷人到哪里都不好住,可是你看何四柱,到处为家,处处是家,什么都难不倒他,这样的新移民也是很多的。” 这时,孩子们已经走过来,李蓉忙安排他们喝饮料,又逐一擦汗,与教练寒暄。 石子看出她对孩子是真细心,这分工作适合她。 一行人返家,李蓉自去安排孩子淋浴包⾐。 她吩咐马利在厨房开饭,大家坐一起吃“马利,你也来。”马上立了新规矩,俨如管家。 何四柱拨电话回来,通知石子,连晚上都无暇返来,他要陪客人到⽩石镇去看地⽪。 李蓉说:“这个家等于是给保姆了。” “我要转更了,可以载你一程。” “我没事,大可留到八九点才走。” 李蓉比她更适合当保姆之职。 那夜,回到福临门,大师傅已经复工,正对牢一班伙计复述前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妈拉巴子,把我拖跌在地,反扭手臂脸按在地上,直抵在太⽳上,我当时金星冒,吓得庇滚尿流…”像写武侠小说一样。 石子见他如此兴⾼彩烈,知道他心情已恢复过来,趋向前去问候。 大师傅一把拉住“若不是石子见义勇为,带着律师赶来,我一口鸟气无处可出,我老婆只会眼泪鼻涕,多亏石子这小娘,把洋官警骂得愧羞不堪…” 没想到老陈会这样夸张。石子见他眼角与嘴角瘀肿未退,不去扫他的兴。 有客人推门进来。 石子一抬头,有意外之喜。 她満脸笑容上去“欧律师,请坐请坐。” “叫欧得了,大师傅好吗?” 老陈忸怩地走过来“劳驾你了。” 石子给他斟一壶好茶,他与老陈谈了一会儿,了解老陈的意愿确是息事宁人。 “我同你写封信给出派所存底,说明你的委屈,可是因为了解到警方办事的苦衷,故就此收手。” 老陈拍腿“好极了好极了。” 石子说:“费用…” 欧笑笑“连上次出差收三十五元。” 真是开玩笑,麦志明出来一次都收四百,他是有心帮忙。 石子送他到门口。 欧忽然轻轻说:“一早去公园骑脚踏车是极好运动,不知你周六可愿意拨冗参加?” 石子过了很久,才醒悟到他在约会她。 她傻住了,耳朵烧得透明,只听得自己说:“好,好。” “星期六早上七时正我来接你。” 又是“好,好” “再见。” 欧走后,石子一个人站在福临门饭店的大门口,动也没动。 她想都没想过欧会约会她,也没想到听到他开口约会有那么⾼兴。 渐渐石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她低下头,看着鞋尖。 区姑娘推门出来“你怎么站在这里,吃西北风…” 石子连忙走回店內。 脸上一直红粉绯绯。 星期六,她向何家告假,把工夫给李蓉,一早起来准备定当,专等欧来接。 他把两部爬山脚踏车绑在车后,车子驶⼊公园,清晨,已有游人,石子心中快,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风扑到脸上,额外舒服,她从来也不觉得公园空气有那么清新,鸟鸣有那么清脆,她享受到极点。 石子有点讶异,这一切,都是因为欧的缘故? 她看他一眼,他也正笑看着她,她连忙转过头去。 到了目的地,欧把脚踏车解下来“先喝杯咖啡。” 他到小食亭买了两杯纸杯咖啡,递一杯给石子,石子发誓那是她喝过最香甜的饮料。 他说:“我曾在国中餐馆做过三年暑期工,很想写本论文,叫‘人唐餐馆与留生学之社会关系’,可惜读的不是人文系。” 石子只是笑。 欧十分感喟:“有时觉得假使不能到国中餐馆打工,许多留生学可能不能毕业。” 这是真的,苦乖凄,腌攒管腌攒,那里的工资却⾜以解决二餐一宿。 石子很⾼兴欧也是过来人,他了解苦生学的环境,石子开头还怕他是那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 他们俩并肩骑脚踏车游遍公园,浑然不觉时间过去,刹时已届中午,太开始炎热。 “我们走吧。” 石子并无异议。 他领她到小餐厅吃午餐,叫了⽩酒,与石子碰杯,一边与她说到他的家世,小家庭,⽗⺟都在港香,一弟,念建筑,今年好出⾝了,他在亨加福律师行办公,何四柱是他的客户,他关注华人福利,尤其是老一脫不擅英文的一群。 石子忽然也把⾝世坦⽩,少不免提到最大愿望是把⺟亲自海上接出来。 转瞬间餐厅侍者促他们结帐,石子觉得奇怪,一看表,才知道已经下午三时,人家要休息了。 石子不相信时间会过得那么快。 “累了吧?” “不不,一点都不倦。” 怎么会这样好精神?石子怔怔地想,这支強心针从何而来? “我先送你回去,下午还有事待办。” “是是是,”石子说“不妨碍你。” 欧侧着头“明天你可有时间?” 石子忙不迭答:“有!” 事分先后轻重,一定匀得出时间。 “明早七时见。” 真好,一早起来便可以见到他。 临分手,欧对石子说:“很久没有这样开心。” “我也是。” 欧点点头,离去。 李蓉不在家,石子趁空复了⺟亲的信,外出买杂物,返家时,看见门外有察警在等。 察警看见石子,向前,出示件证,轻轻说了几句话,只见石子手一松,捧着的牙膏肥皂全部掉在地上,察警帮她拾起。 石子的脚犹似钉在门口,动也不动,木无表情,低着头,握着拳。 察警似乎相当了解,静静等她恢复常态,过了很久,石子抬起头来,十分疲倦地说:“我准备好了。” 她跟察警坐上警车,直驶往府政殓房。 那察警很好,一直陪她进冷蔵间认人。 石子看到她好朋友孔碧⽟的时候非常镇静。 她很清楚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碧⽟,她不顾一切蹲下,把脸贴向碧⽟的手,依依不舍,忽然之间,泪如泉涌。 察警为之恻然。 石子见碧⽟⾝上无表面伤痕,便问:“何以致命?” “注过量品毒。” 石子点点头,她替碧⽟拢了拢头发,随即转⾝,跟察警出去录口供。 离开警局时已经筋疲力尽。 抵达家门,李蓉来启门“他们找到了你?” 石子还没回答,李蓉已自她表情中得到答案,不噤与石子紧紧拥抱。 李蓉斟杯热茶给石子。 石子用手托着头“真奇怪,看到碧⽟,我仿佛觉得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声音⼲涸。 “我明⽩你的意思,弄得不好,有什么闪失,躺在那冷气间的,就是你同我。” “李蓉,我没有尽力,我没有拉住她,我眼睁睁看她掉落深渊。” “别为难你自己,你好比泥菩萨过江,又如履薄冰,如何照顾别人?” “你不明⽩,我十分托大,她到酒吧跳舞时,我还跟去看过,虽觉猥琐,但是认为做个一年半载赚一票退出,也是个主意。” “别再去想它了,先睡一觉。” “不,我要去开工了。” 到了福临门,区姑娘也问同一句话:“警方找到你了?” 石子颔首。 区姑娘叹口气“真不知如何告知她爹娘。” 石子怔怔落下泪来。 第二天一早,欧乃忠看到一双核桃那般的肿眼。 石子不顾一切,把事情扼要地告诉欧。 他与她散步至市中心,在露天咖啡座坐下,叫一杯热牛啂给石子。 他陪了她整个上午,分手时他说:“星期一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石子似好过一点。 不过那晚她梦见了碧⽟。 “我知你会⼊梦来。” 碧⽟只是笑。 “告诉我,碧⽟,你那里是否十分平静?”石子有点向往。 碧⽟伸手来拉石子。 就在这时候,石子听见一声娇吆:“去,去,现在是我住在这里,你来⼲什么?” 石子惊醒,听到李蓉在一旁大声说梦话。 她去推李蓉“你没事吧?” 李蓉睁开眼“呵,原来是一个梦。” “你梦见何人?” 李蓉不肯说“不相⼲,快去睡。” 石子如何还睡得着。 李蓉说:“石子,何宅那份工,你是给我了?” 石子点点头“深庆得人。” 李蓉忽然大胆问:“那么,麦志明这个人是否也由我接收?” 石子一愣,不相信双耳,渐渐她的愁容露出一丝微笑“你不嫌弃麦志明?” “开玩笑,他不嫌我已经很好。” 石子十分替阿麦庆幸,她吁出一口气,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你还没给我一个确实答案。” 石子连忙说:“我一向视阿麦如好友,我祝福你们。” 李蓉十分満意“石子,你真是我命中贵人。” 李蓉翻一个⾝,沉沉睡去。 石子看着窗外,一轮明月照无眠。 天很快亮了。 第二天石子翻阅⽇历,离开学刚刚还有一个月,她数着存折上的银码,约莫可以应付过去了,她松出一口气。 脚上穿的鞋子还是碧⽟送的,这几年她过的真是紧⽇子,连吃一个冰淇淋都再三思量,省一块是一块,十个十块即是一百块。 她石子这一辈子,大概都会做一个锱铢必计的人,已经吓破了胆,不敢轻举妄动。 ⺟亲的信这样说:“真没想到你会在外国生落地,而且过得那么好,从明信片里看,地方实在太美了…” 毕业后一定要回去一趟,亲口向⺟亲述说这些⽇子的苦乐。 还有,一定要同她提及欧乃忠。 稍后,她上山去探访何家的孩子们。 悠然头一个跑出来搂住石子不放。 “新保姆好不好?” 悠然点点头“很好,但是我们想念你。” “我要开学了,只能在晚上做工,李蓉会照顾你们。” 李蓉出来“悠然,玩具堆了一天一地,你去收拾一下。” 李蓉很会训练孩子,不比石子那么纵容。 “马利呢?” “家乡有台风,她忙着打电话找亲人,十分苦恼。” “你与她相处可好?” “哎呀,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蓉,你没有架子真好。” “还不是向你学习。” “你比我聪明多了。” 两个女孩子互相客套一番,然后渐渐说出真心话。 李蓉说:“真不能想象有人会在这样美丽丰⾜的环境下成长。” “可是他们没有⽗⺟陪伴。” 李蓉颔首“可见世事古难全。” 石子笑笑道:“物质也很重要,像我同你,首先,要争取定安的生活,⾐食⾜,方能知荣辱。” 李蓉看着她的新知己朋友“你打算穿多少吃多少?” “不多,温即行。” 李蓉答:“我也是,所以我问你要麦志明。” 石子忽然有点不放心,叮嘱道:“请善待这老实人。” “第一,他并无你想象中老实,第二,请你放心,我自然会公平对他。” 李蓉说的一定正确,出一次差收四百多元的工人怎么可算老实。 饼一刻石子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没与麦有进一步发展?”与其将来思疑,不如现在讲个一清二楚。 李蓉温和地微笑“因为不投缘嘛。” “正是,”石子松口气“缘分这件事真难讲。” “我相信你同欧君会有比较好的发展。” 石子笑出来“你注意到他了?” “他打电话来,我听过好几次。” 石子收敛笑意“可惜碧⽟不认识他。”黯然伤神。 李蓉看看钟“孩子们要去上音乐课了,我去叫他们换⾐服。” 石子对李蓉说:“悠然还小,你帮她穿鞋子。” 李蓉笑“将来你一定是个溺爱孩子的妈妈。” 她大力拍拍手“限你们十分钟內换妥⾐服。” 现在她是保姆了,她有她一套。 由李蓉驾车送石子下山。 写意在车上与石子谈心。 “石子你有空要常常来看我们。” “我会的你放心。” 写意说:“爸有了新女友。” “哦。”石子不方便说什么。 写意说:“这一位比上次那位略好,不过…” 石子微笑“你要学习与人相处。” “我想不必,她不会与我们同住。” 石子点点头。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与自在及悠然不是同一个生⺟。” 石子一怔,不过这也不算稀奇。 “我已经习惯这样生活,不过悠然还小。” 石子恻然,面子上却不露出来“悠然适应得很好。” “无论如何,石子,即使结了婚,也要菗空来看我们。” 石子大大讶异“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 写意侧侧头“这只是一种灵感,我也说不出理由。” 石子下车。 回公寓需过一条马路,石子看到⾝边有一个人影。 她猛地抬头,发觉跟着她的人是碧⽟那个湾台客。 “你!”石子握紧拳头厌憎地喊出来。 那男子脸上默哀的神⾊令石子讶异,呵他对她有感情。 “我到今晨方知此事。” “你不在现场?” “我在东京主持一间酒吧的开幕礼,昨⽇才返来。” 石子本着一张脸“你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跟我那些⽇子,一直不快乐,想离开我,又说要回海上去做生意,我愿替她出本钱,可是…” 碧⽟从头到尾不习惯生新活,可是她又深知,回到老家,她也已经不能适应。 “我将回海上将此事亲⾝向她⽗⺟待。” “你愿意?”石子十分意外。 那位先生向石子欠欠⾝“这点担系,⼲我们这行的人,还是有的。” “那我要代碧⽟谢谢你。” “她有点遗物,在险保箱中找到。” “给她家人吧。” “不,她附有字条,说留给你。” “我?” 他取出一只小小樟木螺钿首饰箱,给石子“你自己看。” 石子接过盒子,站在大太底下,怔怔落下泪来。 那男子说:“你一人在此,遇到什么事,不妨找我。” 石子听得退后三步“不,不用了。” 那男子苦笑,伸手抹去眼角泪痕,转⾝离去。 回到楼上,石子打开首饰盒子,看到盒中有一张字条:给石子我的最亲爱朋友。 盒子里有一只钻戒,一只金表,想必是新置的,是另一样饰物昅引了石子的注意力。 那肯定是碧⽟由海上带出来的东西,一只小小滑石雕刻的小猴子,售价十分廉宜,时时被小孩玩游戏时用来在地上画⽩粉界线,可是物离乡贵,碧⽟珍若拱璧。 石子把那石猴子用绳串起系在脖子上。 偷偷地她又哭了一场。 就像上小学那时,与同学争吵,伏案上饮泣。 来安慰她的总是碧⽟,一手扶她肩上,一边与她说别的话:“有亲戚寄来小型电子游戏机,今晚来我家玩。” 或是:“石子,将来我们一起到港香游览。” 石子记得她通常会仰起头抹⼲眼泪说:“不,要去去远点。” “去国美!” 想到这里,石子泣不成声。 正在此际,门铃响了。 石子连忙洗把脸去应门,来客是麦志明。 “麦,怎么是你?” 阿麦双手揷口袋里“来看你。”有点腼腆。 一看就知道有话说。 石子斟杯茶给他,为着省,冰箱里不常有啤酒汽⽔。 “你双眼肿红,”麦有点忐忑“为了什么?” 石子看着这个不算太老实的老实人,有心调侃他:“我觉得伤心,便哭了一会子。” 麦更加不安“有何感触?” 石子故意说:“你不知道吗?” “是什么事?”他心虚。 “李蓉没同你说?” 麦一听到李蓉二字刷一声涨红面孔,像一个当场被人抓住的小偷“我没想到你会伤心。”有点受宠若惊。 石子知道玩笑应该到此为止,她说:“我好朋友碧⽟的事…” “呵,”阿麦大大松口气,原来如此“都会中单⾝年轻漂亮女子一向是最脆弱的生命。”说着也不噤黯然。 石子不语。 “一年前北岸有一独居女子失踪,一年后她的头颅骨在南区住宅街道被发现,凶手至今尚未捕获。” 石子叹口气。 没想到阿麦忽然伤感起来“年轻女子大都注意仪容,平时脸上长一粒疤都会烦恼,如果知道自己骨骼会被到处抛掷,不知难过到什么地步。” 石子听了发呆,顿时想起碧⽟是何等爱美,一向不会成弃任何对镜理妆的机会。 石子斜垂着头不语,心中无比伤感。 过了许久,麦志明杯中茶已喝⼲,他忽然问:“你觉得李蓉怎么样?” 石子据实说:“极漂亮极能⼲。” 阿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次与李蓉去海浴,一到沙滩,换上泳⾐出来,没有一双眼睛不注意她的。” 李蓉外型就像那种传说中的海上女郞。 麦志明搔搔头“太好看了,老叫人不放心。” “据我所知,李蓉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麦志明又说:“她的底细如何我可是一点不知道。” 石子忍不住扮起诸葛亮来“你陪她回一次海上,不就什么都明明⽩⽩了。” 麦志明双眼亮起来“是,是,多谢你。” 石子见他那么⾼兴,也笑了起来。 麦说下去:“行家是恩娶位湾台 姐小,岳家起初反对女儿嫁洋人,可是婚后待女婿好极了,回台北探亲,他们送他电视机与金表。” 石子揶揄他:“湾台人富裕,海上人还差些,恐怕你需带金器与电器过去。” 麦又笑半晌。 石子问:“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阿麦腼腆地点点头。 石子伸出手来“祝你幸福。” 阿麦与她握手,石子一低头,看到麦的十只指洗刷得⼲⼲净净,定是李蓉督促有功。 石子相信李蓉在婚后仍然可以令麦志明维持这整洁的⽔准,李蓉有一股蛮力,她会拍拍手“阿麦,去洗手”李蓉做得到。 无意中撮合这一对,石子十分⾼兴。 她看过李蓉的件证,知道她生学签证十一月就要満期,所以他俩婚期应该不远。 婚后李蓉会得到一年或一年半的暂时居留权,她丈夫才可以为她申请永久居留,移民局老是害怕有人假结婚。 李蓉算得上是顺利的了。 看情形,到了年底,这半边房间,又得另外招租。 相逢、离别,世道照说已惯,石子仍然有无限惆怅。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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