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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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无怨  作者:严沁 书号:25691 更新时间:2017/6/21 
第八章
  怀中和姮宜被送进书房,过了一阵,宋夫人才在管家和近⾝女佣的服侍下进来。

  她的模样仍然斯文端庄,风度极好,但脸上难掩的怒意和眼中尖锐的光芒令人畏缩。

  她坐下来,冷严的望了他们一眼。

  “你的‮机飞‬一到机场我就知道了。”她的第一句话。

  “我回来并无意瞒你,我原预备明天见你。”怀中不亢不卑的说。

  “明天…等那不孝的小子走远了再见我,是不是?”宋夫人的怒意更盛。

  怀中不出声,以沉默来回答。

  “你,姮宜。一向以来你听话,我极喜你,这一次你令我失望。”对姮宜,她的语气轻得多。

  “安悌,我只是照道理做事。”她说。

  “什幺是道理?”宋夫人拍拍桌子。“难道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你说我不懂感情?”宋夫人打断她的话,声音尖锐。

  “不。你懂,我知道你懂。可是你把感情的事加上条件,我不同意。”姮宜直率的。

  “普通人的感情可以由得他们,因为他们本没有条件,”宋夫人傲然说:“我们这种世家…怎由得你们胡来?尤其怀远的地位。”

  姮宜只知道宋家极富有,可以说富可敌国,然而地位并非钱造成的,地位要事业的辉煌成就。怀远充其量可以说是个好教授。

  当然,也许是她并不清楚知道宋家上一辈的事,只知宋老先生当年叱咤风云…

  看看没有人出声,宋夫人又转向怀中。

  “说出来,怀远去了哪儿?”她厉声问。

  “阿姨,我一向服从并尊敬你,但这一次我不能说!”怀中坦率的“是我把梅花带回来给怀远,是我安排他们离开。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宋夫人气得直气,怀中,她一向最倚重,信任的人。

  “你们都…好!”她咬牙切齿的说。

  这一刻,姮宜觉得她的脸竟有些…狰狞了。

  “安悌,追他们回来也投有用,他们相爱,预备结婚,请让他们自由。”姮宜说。

  “相爱?结婚?那下的女人配做宋家大少吗?”宋夫人瞪着姮宜。“我们宋家不会认那个女人。我告诉你,大少这位置永远是你的。”

  “安悌,不行…”她怪叫起来。事情还没有完吗?“怀远已和梅花正式结婚。”

  “谁说的正式?我没同意,永远正式不了,”宋夫人冷着一张脸。“低三下四的女人玩玩也就算了,谁能跟你抢大少的地位。”

  “可是我从来没有同意过,我不爱怀远,从来没有,”姮宜急起来。“你不知道勉強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会痛苦吗?”

  “痛苦是什幺?”宋夫人盯着姮宜。“为了大前题,自己牺牲一点有什幺关系?自古以来,哪个大英雄、豪杰没有一个肯牺牲的子?”

  “我无意做大英雄豪杰的子。”姮宜生气了。

  宋夫人明明是歪,一点道理也不讲。而且怀远…是英雄豪杰吗?

  “就算你不肯听我的话,也要听你⽗亲,甚至…你⺟亲的话。”宋夫人红了脸。

  ⺟亲,又是⺟亲。姮宜觉到⾝边的怀中振作一下,然后视线移到她脸上。

  这…又有什幺不对吗?

  “爸爸不会迫我。”她说。

  “没有人迫你,我也不会,”宋夫人居然叹一口气“你应该知道,当你一生下来,你已是宋家未来的大少。”

  姮宜瞠目结⾆,⽗亲说过不是指腹为婚这般荒谬。

  “无论如何,我没有同意。”她倔強的。

  这件事万万不能妥协。除了违反自己的意愿之外,还有一件事,她怕怀中看不起她,笑她。

  “孩子,好好的想一下。”宋夫人放柔了声音。“这件事最终必须是这幺做,不可能更改的。”

  “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她说。

  “不嫁人也行,”宋夫人面不改容。“名义上,你仍是宋家大少,宋怀远的夫人。”

  “不,不,不…”姮宜掩起脸,她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崩溃了。宋夫人竟歪不已。

  怀中的手轻轻拍她一下,她抬头,遇到一对关怀并安慰的眸子,不知为什幺,心马上宁静下来。

  “阿姨,我们…可以走了吗?”怀中问。

  “除非把怀远的地址说出来。”朱夫人斩钉截铁。

  怀中沉默。这件事永不可能在他口中得到答案,他是这幺清楚的表示。

  “你以为我没有法子查到?”宋夫人又发怒。

  “阿姨一定有办法查到,”怀中恭顺的。“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宋夫人闻言一怔,居然讲不出话来。她脸上的神⾊十分怪异,似回亿,似遗憾,似有情,又似无情。真的…没有人能懂。

  书房里一直沉默着,过了好久,好久。

  “你们…去吧!”她的声音变回了平⽇的样子,有教养又斯文。“可是…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她显得有些累,有些疲乏,有些心不在焉,和刚才的尖锐,严厉,不留余地完全不同。

  怀中也意外,他看看姮宜,径自站起来。姮宜沉默的跟着走。

  好像他们极有默契似的。

  离开宋家巨厦,他才长长透一口气。

  “这件事里,你⽗亲扮演什幺角⾊?”他问。

  “爸爸?”她愕然。扮演什幺角⾊?此话怎说。

  “总不成是卖女求荣,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吧?”她忍不住再说。

  “为什幺他不出来说一点话?”怀中问:“他是否百分之百赞成你嫁怀远?”

  “不会。”她肯定的说。是说给怀中听的。其实她心里明⽩,⽗亲要她嫁怀远。

  “你出生那年发生了什幺事?”他又问。

  “当然不是指腹为婚。但两家大人可能有什幺默契,真是荒谬。”她说。

  他笑一笑,不再言语。

  她一直以为怀中对宋夫人象狗一般的忠心,服从,今⽇他的表现令她改观,他居然不说出怀远的去向…在某方面,他很坚持的吧!

  “明天你还去见宋夫人?”她问。

  “不,今夜我就回欧洲。”他淡淡的。

  “不是说住我宿舍吗?”

  “大事已了,留下来无益,”他说:“待做的事太多。”

  她內心是有些失望的,但不敢表现出来。

  “刘馥好吗?”她故意问。

  “很好,她的诊所已开始工作。”

  “她会再回此地吗?”

  “也许。有需要她会回来。”他说。

  “譬如结婚?”

  他只是笑一笑,不肯回答。

  他知道刘馥的情况,他们一定时有来往,莫名其妙的,她又妒忌了。

  她—直妒忌刘馥这个人。

  “不如我现在送你去机场。”她说。情绪已低落。

  “我还得回去打几个电话,机师、随机服务员都还在机上候命。”他说。“晚上我才走。”

  他这句“晚上我才走”并不代表什幺,她知道。他们之间曾有的连系早已消失。

  于是他也沉默。

  回到家里,他果然—连串的打了几个电话。可能是习惯,他讲电话的声音很低,没有人能听见他说什幺。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做晚饭给你吃?”她试探的。

  “谢谢。我希望是中式的。”

  “我尽量做。”她退回厨房。

  她觉得面对他实在是件好为难的事,互相没说话,没有沟通,没有共鸣,她必须躲开。

  做中式的晚饭她并不在行,在‮国美‬时她和⽗亲都吃得甚简单,有时一个三文治就行了。

  考虑半晌,她炒一个虾仁蛋,一个生炒排骨,一个炒蔬菜。还煮了一锅火腿笋片汤。

  这些都是极简单的。但她做得十分仔细,为他而做…她觉得不能随便。

  晚餐摆出来,怀中的的确显得意外。仿佛不能相信这些是姮宜做的。

  试了味道之后,更有赞叹之⾊。

  “如果不是房子里只有你和我,我不能相信这些菜出自你手。”他说。

  “我只能做这些耝菜。”

  “在‮国美‬你们习惯吃‮国中‬菜?”

  “不,吃三文治,牛扒。”她‮头摇‬。“我家的人简单,胃口也简单,我们选最简单的做。”

  “那幺,今夜这餐的确太不容易。”他点头。

  虽然话不多,餐桌上气氛却是极好。和怀中单独坐在一张餐台上的感觉非常美好,只是…恐怕以后机会不能再有。

  他始终是属于刘馥的。

  而她…她说什幺也不能相信,她会嫁怀远?直到目前为止,她仿佛还没真正正视过怀远的脸,还没清楚的看过他的模样。

  下意识的抬头看怀中,他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我在想,即使怀远不回来,你还要背着宋家大少的名份。”他极快的说。

  “我相信事实,希望别人也象我一样。”

  “可惜大多数的人只看表面。”他炯炯的眸子停在她脸上。“你有什幺打算?”

  “没有。不需要。”她恬淡的。“反正我也没打算过结婚生子,我甚至不男朋友,虚有的名份对我完全没有影响,不是吗?”

  “你不介意别人当你是宋怀远的弃妇?”

  “弃妇?”她笑。“这名字很得意。不曾为人拥有,已成弃妇。”

  “这件事并不好玩。”他认真的。

  “我有什幺办法呢?”她摊开双手。“除非上帝马上赐我一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男人。”

  他定定的望着她,什幺也不说。

  他的眼光原就难懂,不说话,就更加叫人难以明⽩了。她完全不懂他。

  怀远,梅花,怀中的离去,只留给姮宜寂寞。

  原本没什幺朋友的她,就更加寂寞了。

  上学,放学,改‮生学‬的试卷是份闷人的工作,然而这却是她自己选择。

  又从学校回来。

  推开家门,感觉到一阵怪异。早晨才离开的家,有些什幺不妥呢?

  定一定神,看见管家坐在那儿。

  “‮姐小‬,我在等你,”管家站起来。

  “等我!”她周围一望,才发觉东西少了。“怎幺回事?”

  她冲进卧室,⾐柜已空,用品也不知去向。

  “怎幺回事?”她冲出来再问。

  “‮姐小‬,请别怪我,我是下人,只服从夫人的命令,”管家苦着口面。“东西全搬回去了。”

  “谁答应搬回去?”她怪叫。“你擅作主张。”

  “不,不,是夫人的命令,”管家为难的叹一口气。“我们胆敢不从吗?”

  “为什幺要我搬回去?”她问。

  “是林先生和夫人的意思,”管家说:“‮姐小‬金枝⽟叶,怎能委屈着住这地方?他们不放心。”

  “爸爸也这幺说?”她不信。

  “许多东西是林先生亲自来搬的,”管家呑一口气。“我只奉命来等你。”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那我只好在这儿服侍‮姐小‬。‮姐小‬住多久,我就跟‮姐小‬多久。”管家说。

  “这算什幺?”她沉下脸来。

  “夫人的命令。”他垂首。

  夫人的命令,仿佛这一句话就是圣旨。

  姮宜坐在那儿生气,她并不怕“夫人的命令”只是生气他们凭什幺不顾个人意愿呢?凭什幺強迫她搬去宋家?

  “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幺,我不去。”她強硬的。

  “请‮姐小‬三思。”管家很为难。

  “我三十思之后还是不回去。”她气坏了。“我又不姓宋,为什幺要住宋家。”

  避家脸上有很古怪的神⾊。

  “可是…‮姐小‬姓林。”他说。

  “姓林的人多的是,怎幺不叫他们都住宋家?”

  “‮姐小‬是林哲之老爷的女儿。”他又说。

  她呆愕了。就因为她是林哲之的女儿?

  一剎那间她想起很多事,却又无法把它们连接起来。好像她生下来就注定是宋家大少之类的。难道多因为她是林哲之的女儿有关?

  林哲之和宋家…有什幺关系?

  “不论你说什幺…我不回去!”她再说。

  避家沉思半晌。

  “‮姐小‬,可容我打个电话。”他问。

  “你们把屋子都搬空了,还假惺惺的借电话?”她说。

  避家不敢顶撞,悄悄的在—边打电话。讲了一阵,他转过头来。

  “‮姐小‬,林先生请你讲话。”

  姮宜不能不接⽗亲电话,心中仍是十分气恼。

  “爸爸,怎幺你也越来越蛮不讲理呢?”她抓起电话就说:“怎幺不征求同意就搬我东西。”

  “女儿,我为你好。”哲之叹口气。“你要倔強,固执到几时呢?”

  “我会坚持一辈子。”

  “然而,事情的结果不能改变。”哲之还是叹息。“你是否另有心上人?否则怎会如此坚持?”

  她心中巨震,脸也红了。然而…哪儿来的心上人?

  “没有。我只是坚持原则。”她说。

  “回来吧!让我们慢慢再商量。”哲之说:“我不想任何事破坏我们⽗女感情。”

  “我和怀远没有感情,你不能強迫我嫁他,”她说:“为什幺—定是怀远呢?”

  “因为他是宋家长子。”哲之说。

  “他是他,我是我,为什幺硬要把我们拉在一起?”她大声‮议抗‬。

  “孩子…”哲之考虑一下。“你可知道,你安悌已找到了怀远?”

  “是…吗?这幺快?”她大吃一惊。

  怀中的细心安排哦!

  “安悌没有任何做不到的事,”他说:“回来商量一下,或者还可以帮到怀远。”

  姮宜意动了,她当然希望能帮忙。

  “怀中呢?”

  “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哲之说。

  提到怀中,她心意已决。

  “爸爸,我暂时不回来,你让管家回去吧!”她说:“如果不放心,可以另派女仆来监视我。”

  哲之考虑半晌…或者和⾝边的宋夫人商量。

  “叫管家来听电话。”他终于说。

  避家唯唯诺诺的听了一阵电话,然后收线。

  “我回去了,‮姐小‬。”管家如释重负。“陈姑娘就会来服侍‮姐小‬。”

  姮宜任他走出去。把自己关在空旷的屋子里。

  好在上的被褥还没被搬走,否则想強硬也不行,睡都不能睡呢!

  半小时后,那个女佣陈姑娘来了,是那个眉清目秀,甚得姮宜心的女孩子。

  “原来是你。”姮宜笑了。

  陈姑娘还替姮宜带回一小箱⾐服。

  “夫人要我好好服侍‮姐小‬,”陈姑娘说:“什幺时候‮姐小‬想回去,请告诉我。”

  “我若永不回去呢?”

  “我永远服侍‮姐小‬。”陈姑娘心平气和。

  “永远?你不结婚生子,不离开宋家吗?”她问。

  陈姑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

  “我是卖断给宋家的,没有夫人命令,半步也不能踏出宋家。”她说。

  “现在还有这种买卖人口的事?”姮宜大奇。

  “我们从乡下出来那年才十二岁,”陈姑娘慢慢说:“是总管带人去挑选的。出来以后,夫人让我们都去读书,定要⾼中毕业才能服侍夫人,少爷,‮姐小‬。”

  “你是自愿的?”

  “家里人多,又穷,在乡下吃不穿不暖。夫人带我们出来却有书读,吃好住好,工作又不重,为什幺不愿意呢?”陈姑娘说。

  “但是人是有基本权利的,有朝一⽇你想走,相信夫人不会留难你。”

  “谢谢‮姐小‬。”

  冰箱里面还有蔬菜,⾁食什幺的,陈姑娘并不会做。六点钟,另一个工人送来精致的三菜一场。

  这令姮宜啼笑皆非。

  “为什幺今天才送呢?”她忍不住问。

  “夫人的命令。”永远是这一句话。

  夫人,夫人,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宋夫人。

  “怀中…表少爷回来了吗?”姮宜问送饭的工人。

  “不知道。”那小女孩说:“我只在厨房工作;”

  “好,你走吧!”姮宜‮头摇‬。

  陈姑娘却十分乖巧,可能她已工作得相当久的关系。

  “表少爷的‮机飞‬八点多钟到。”她悄悄说。

  “情形到底怎样了?”姮宜大喜。

  “我…也不知道得很清楚,”陈姑娘还是有顾忌。“我只是听说表少爷的‮机飞‬八点多钟到。还有,夫人叫少爷和那梅花回来。”

  “什幺?”姮宜跳起来。

  “我是这幺听说的,”陈姑娘很害怕。“服侍夫人的张婶说听见夫人打电话。我不知道真不真。”

  若怀远回来,岂不一切都完了吗?姮宜想。

  “张婶还说,少爷这次若不回来,夫人会断绝⺟子关系,封锁少爷的经济来源。”陈姑娘小心翼翼的。

  姮宜变了脸⾊。

  后来想想,这也没什幺了不起,怀远是哈佛工商研究院出来的,还怕找不到工作?有工作就能养家,就能生活,怀远不必屈服。

  八点,九点,十点都过了,姮宜等不到任何消息。她以为…怀中至少该给她个电话,好让她安心。

  十一点,十二点…门铃响了,陈姑娘奔过去开门。

  门边站着苍⽩、疲乏,没有什幺表情的怀中。他好像从一场战争中退下来。

  “情形怎样?”姮宜冲过去。

  怀中摇‮头摇‬,再摇‮头摇‬。

  “‮头摇‬代表什幺,请告诉我。”她急起来。

  “怀远并没有屈服,”和她想象中一样。“他现在可以不再是宋家的大少爷。”

  “那就好了,”她直接的反应。“从此他和梅花可以安乐平静的过⽇子了!”

  怀中静静的望着她,面有忧⾊。

  “怎幺?噩梦还没有结束?”她吃惊。

  “也许是一方面的结束,却是另一方面的开始。”他说。

  “我不明⽩,完全不明⽩。”她叫。

  他皱皱眉,说:“今夜我真的要借住你家。”

  “没有问题,请先答我的话。”她着急的。

  “那幺急的个,又永远先想到别人。”他微微一笑。是…赞她吗?

  “怀远的事和我有切⾝关系。”她故意这幺说。

  怀中思索半晌,有什幺事难以启齿?

  “来之前我去看过他们,好像…不是预期中的那幺快乐。”他终于说。

  “为什幺?这幺辛苦才争取到的。”她叫。

  “我没有问。希望我看错。”他摇‮头摇‬。

  “安悌是否真断绝他们经济来源?你可以帮助的,是不是?”她问,很关心。

  “我再也帮不了忙。”他苦笑。“任何一笔钱的支出,任何财产的转移,从今天起都要阿姨签字。”

  “这…算什幺?”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他们住的是我朋友的空房子。”他说:“我帮不了他们。”

  “这…也没关系,怀远能工作。”她乐观的。

  “希望如此。”他说。很没把握的样子。

  “梅花…怎样?”

  “看来很闷,很不开心,她应是属于这儿的。”怀中叹息。“当初帮他们,不知是错是对。”

  “不要怀疑,要坚持信念。”她说。

  “你的乐观和信心都令我感动,”他凝望她。“可惜,世事并非都如希望中那幺好。”

  她楞然望住他,是否…真发生了不愉快?怀远和梅花…

  接着,看来似乎无波无浪的⽇子过了半年。

  半年之中,姮宜仍然教大学,住宿舍,接受那乖巧的陈姑娘服侍…她并不觉得是监视。

  林哲之回美因,他有教学的工作。时时有信给女儿,对这次事件很遗憾。

  怀中仍常常乘‮人私‬
‮机飞‬来此地,每一次都来去匆匆,甚至菗不出时间来看姮宜…当然,他心目中重要的是刘馥。偶尔通个电话。

  连接姮宜和怀中的只是偶通一个电话。

  怀远和梅花都没消息。

  这是姮宜最挂念的。他们答应写信,而且至少也该有封信啊!但是没有。

  他们到底怎样了呢?

  她问过怀中,他称不清楚。这“不清楚”三个字,是否会有太多的內情?

  从挂念变成了心。

  只有宋夫人表现了无比的耐,她居然可以按兵不动。凭什幺她能那样有成竹?

  姮宜已经来到此地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接触的人虽简单,发生在他们中间的事,真恐怕⾜以影响她一辈子吧?

  又是新学年开学的时候。

  去年此时她刚到,刚认识怀远,刚走进这所大学任教,一切对她都是新的,连希望也是。一年之后…她说不出什幺感觉,总之…若有所憾。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这样,若有所憾。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是周末,她从学校出来。

  独自开着车回家,很悠闲…或者可以说很寂寞。她想起了去年。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一个这样热的下午,怀远带她到城外别墅去玩,在那儿认识了梅花…

  心念一转,很自然的把汽车方向转向城外。

  去看看别墅。

  大半年没去,别墅里的佣人们也都知道姮宜是将来的宋家“大少”对她又恭敬又好奇…好奇的当然是梅花的事,他们以为梅花抢了她的“地位”吧!

  姮宜自然不跟他们多说,径自在别墅里逛了一圈,才驾着车离开。

  这半年来城外也有了发展。

  别墅附近有了些新房子,公路上还有间小超级市场,看来将可成为一个卫星城市。

  反正闲着没事,兜兜风也不错。开着车朝回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她不知道路的尽头会是哪儿,她从来没有去过,这不要紧,只要有路她就能走,一点也不担心失。

  人生不都如此吗?谁又能预见前面道路?

  大约驶了半小时,进⼊一个小镇的地方。姮宜觉得口渴,停车在一小商店外买汽⽔。

  这还是一个绝对纯美的小市镇,未曾开发,乡村味道甚浓。

  大概附近已不多这类的地方吧?

  她慢慢喝完汽⽔,预备上车,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悉的背影。

  她呆在那儿,不…不会。一定是她看错了,没有可能,梅花不可能在这儿,梅花和怀远应该在伦敦,那女孩…长而卷的头发,大红⾊的紧⾝⾐裙,平底凉鞋…啊!她⾝边还有个男人。

  “梅花…”实在太象了,姮宜呼叫的声音脫口而出。

  那红⾐女郞一震,旋即回头…谁说…不是梅花?还是那幺美,那幺野,那幺光亮,只是,⾝边那个男人不是怀远。

  “梅花…”姮宜吃惊的又叫。

  梅花见她如见鬼魅,下意识的惊叫一声,拔脚就逃,和那男人一起飞快的往前跑。

  姮宜的唯一反应是上车追。她不明⽩为什幺梅花要逃,为什幺不肯见她,她—定要问个明⽩。

  可是一转弯。梅花和那男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钻进了哪条小路,哪间屋子。

  姮宜颓然停车,心中惊疑不定。

  梅花没有可能在这儿却偏偏在这儿,而且一见她就逃。那男人是谁?怀远呢?

  她的心怦怦跳。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她会选今天到这儿来,莫非这一切是天意!

  看她失魂落魄的站在车边,小商店的老板娘走出来。

  “你找那个姑娘呀!”她搭讪。

  “是,是。你认识她?”姮宜口吃的。

  “她是新搬来的,二三个月吧!”老板娘摇‮头摇‬。“她和丈夫一起来的,听说从外国回来。”

  “丈夫?”

  “就是刚才陪着她的男人,他姓张哦!”老板娘语气不很好。“那个男人呀!不务正业。”

  “请问…你没有认错人吧?”姮宜的心往下沉。怎幺梅花会变成姓张的男人太太?

  “怎幺会呢?”老板娘瘪瘪嘴。“那幺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拐带来的。”

  “请问…他们住在哪儿?”姮宜的背心已开始冒冷汗?咸欤》⑸耸茬凼虑椋?br>
  “就住在前面巷子里最后一间石屋。”老板娘打量姮宜。“‮姐小‬,你这幺⾼贵的人,还是别去理会他们吧!”

  “那位姑娘可是叫梅花?”姮宜追问到底。

  “不知道咯!”

  谢谢老板娘,姮宜心中飞快地转着。

  那姑娘必是梅花,这几乎已肯定。她是否该追过去,问清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

  昅一口气,她锁好车,走进陋巷。

  都是简单的石屋,不很⼲净,又杂,巷子里堆了好多七八糟的东西。

  她鼓起勇气走到最后一间前面。

  没有门牌,没有姓名,想一下,她开始敲门。

  马上,一个流里流气,长得颇英俊的男人打开门。

  “找谁?”他挡在门边。

  就是刚才站在梅花旁边的男人,肯定是。

  “张先生?请问…梅花在吗?”姮宜单刀直⼊。她礼貌但強硬。

  “梅花?什幺梅花、‮花菊‬?我们这儿没有。”姓张的男人眼睛很琊,类似姑爷仔那类的人。

  姮宜皱眉,她决不相信这男人。

  她朝门里望一望,小小的石屋一眼可以望尽,不过中间处有条布帘,看不见帘后的人。

  “梅花,刚才跟你一起在马路上走的女人。”她说。

  “我不认识你,你到这儿烦什幺?”男人一脸孔的厌恶。“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

  “你肯让我进去看看?”

  “笑话,我的家凭什幺让你看?你是谁?”

  “我是林姮宜,梅花的好朋友,”她扬⾼了头,提⾼了声音。“我不明⽩梅花为什幺会在你这儿,梅花该是我朋友宋怀远的太太,应该在伦敦。刚才我看到她,除非我弄明⽩,否则我告你拐带。”

  “你别来,”那男人果然琊不胜正。“什幺拐带?我是那种人吗?”

  “你让梅花见我。”姮宜更強硬些。

  邻附近的人已有人伸出头来张望。

  “是她自己不肯见你。”姓张的男人说。

  “为什幺?我只要知道事情真相,不会为难她。”

  男人又考虑一下,说;

  “她是自愿跟我走的,我没有拐带。”停了停,又说“‮机飞‬票也是她买的。”

  “让我见她。”姮宜动也不动。

  她心中又急又,老天!到底发生了什幺惊逃诏地的事?梅花居然跟这幺一个男人回来,而且…

  她又惊又怕,怀远怎样了?他是那样深爱梅花!

  男人又犹豫一阵,扬声问:“喂!你见不见她!”

  过了一阵,布帘一掀,穿红⾊连⾝⾐裙的梅花走了出来。她并没有歉疚,只是一脸孔的任

  “梅花,”姮宜一见她就捉住了她的手。“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幺幺事?”

  梅花又黑又亮的眸子停在姮宜脸上,任中还有倔強,还有不以为然。

  “我是绝对不回去的,你别劝我。”她说。无与伦比的肯定。

  “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要知道发生什幺事,怀远呢?快告诉我。”

  “我…我不喜伦敦,不喜英国,不喜那种生活,不喜那边所有的人,”梅花象爆发一样。“我有自由,是不是?我要回来。”

  姮宜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怎幺会变成这样的呢?当初不是一切好好的吗?怀中安排他们离开,梅花并没有反对,还兴⾼彩烈,怎幺…一下子就变了呢?

  “梅花,结婚不是小孩子玩泥沙,就算一百个不喜,你也不能扔下怀远就跟一个男人回来,这是违法的。不止违法,也违伦常”

  “我不理你说什幺,”梅花漂亮得十分惊人的脸上満是厌倦。“我不喜就是不喜,谁也不能勉強我,強迫我。我喜回来,当然要回来。”

  “怀远…任你走?”姮宜不信。

  “他有什幺资格不让我走?爸爸也不能管我的事。”梅花任的扬⾼了头。

  “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没有,我没有跟他结婚,我们在伦敦只躲在房子里,哪里都不敢去,”梅花坦率的。“后来…天天还要自己煮饭,洗⾐,宋怀远只会叹气…我为什幺还要留在那儿?一点也不好玩!”

  玩!梅花只想到玩!上帝,怎样的悲剧。

  “后来你就走了?”

  “我认识了文哥,”梅花指着那男人。“他肯陪我玩,肯陪我回来,为什幺不呢?就算我现在住在这小石屋里,也要自己煮饭,洗⾐,但是我喜。”

  姮宜望着梅花好久,好久,把许许多多心中要讲的话收回去。她不必再讲什幺,讲出来梅花也不懂。梅花的是非黑⽩,喜怒哀乐是简单的,直接的,她说得好清楚“不喜和怀远一起的生活”“喜和这叫文哥的一起”她说得对,没有人可以勉強的。

  “对不起,梅花,”姮宜深深昅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我想我是打搅了你,我…走了,再见。”

  “姮宜姐…”梅花终于叫。

  “你有权选择你自己的生活,选择自己喜的人,”姮宜点点头。“我们不能勉強你,甚至安排你。”

  “你…不怪我?”梅花惊喜。

  “怎幺会呢?”姮宜再‮头摇‬。“可能以前大家有些误会,我们以为你喜怀远。”

  “我是喜他,他好大方,又对我好,”梅花认真的说:“怎幺贵的东西他都肯买给我。以前我没有,于是很开心,后来…后来就不喜那些东西了,那幺多,堆在房子里有什幺用呢?又不能令我开心,怀远更是愁眉苦脸。我什幺都不想要,只想回来。”

  姮宜望一眼坐在那儿菗烟的文哥。

  “你喜跟他在一起?”她低声问。

  “是。”梅花眼中有一抹亮得出奇的光芒。“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他和我很象,我们可以一起去超级市场偷朱古力,一起去偷人家的来吃,很好玩!”

  姮宜心中叹息,这样的事…只能说姻缘天注定吧!

  “姮宜姐,你叫怀远回来吧!”梅花忽然说:“他再住在伦敦,我伯他会死。”

  “什幺?”姮宜大吃一谅。

  “我不会讲,最好…你自己去看看!”梅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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