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手举起,遥指上坡处黑漆漆的树丛。接着,扬科晃动着⾼大的⾝躯踉跄而来。我伸左手一把将他拉到⾝边。 扬科伤在右肩,弹子击穿了他的肩胛,⼊眼处竟是一片⾎⾁模糊。 我从他手中夺过,对韩进吼道:“你们走!我断后!”正说话间,追兵已经到了。 我无暇再顾及他们,忙抬手瞄准,却见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已应被放倒。是尤林金!他扔下了龙立海,腾出右手进行反击。我迅速调整口,指向后面跟进的敌人,连连抠动扳机。慌中,只听得声大作,却不见有人扑倒。弹子竟全都偏了!就在我胡放的工夫,扬科已背着韩进下了山。 我一通的虽都放了空,却阻住了敌人的势头。他们纷纷停下步子,隐在对面不远处的树后,举还击。 顿时,密集的弹子就如雨点般向我呼啸而来,幸亏我蔵⾝的树木⾜够耝大,否则早被打成了筛子!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是团缩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倒是尤里金时不时趁机还上一两,而且几乎都有斩获。 我侧过脸,看看尤里金已回过气,大声喊道 :“尤里金,快走!” 他本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楞了一楞。我急忙做个手势,示意让他走。他这才领悟,也不再犹豫,先还了两,然后俯下⾝,探单臂拎起龙立海,顺着山势向下奋力一掷,接着自己伏在地上,就势一滚,只瞬息间便滑开三四米,正好来到一棵大树前,他一个翻⾝,立在树后,就势抓起被掷到树旁的龙立海,然后几个纵跃,消失在黑暗中。 龙立海被掷出以及尤里金的倒地下滚,使敌人误以为他们中摔落,因而放松了警惕,并未跟进击,却将注意力全都投向了我。及待发现上当,早悔之晚矣!但仍有两人不甘心,冲着尤里金消失的方向狂疯扫。 我抓住这个机会,伏下⾝,也学着尤里金就地向侧后方滚去。 想那尤里金,曾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动作娴、连贯,再兼之⾝经百战,经验丰富,因而他选择逃生的时机以及方位、角度都极有讲究,而我在这方面却相差甚远!更何况敌人刚才已经上过一当,现在见我想跑,哪还肯再轻易放过? 我就地一滚,本想学画虎,却成了类⽝之作! 敌人的弹子毫不留情的过来,打得树上枝叶飞,地下火星四溅!我抱着头滚了有近五米,才靠坐到一棵树后蔵好,却只觉得庇股和右小腿两处钻心的疼。 是中了!天太黑,我本看不清到底伤在了哪里,也本顾不上了这些!我咬着牙,硬撑着倚住树站起来,探手便又是一通,接着迅速窜到另一棵树后。这次倒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放倒了两个想抢过来看个究竟的敌人。 我不敢再停留,也不再考虑逃往山下,而是沿着山坡横向钻行。 此时,我已不报生还的念头,只希望能多坚持一会儿,给扬科他们争取些时间。 庇股和腿上的伤严重影响了我行进的速度!好在这两处伤都在同一侧,我仍有行动的能力。我怪叫着从一棵树后跳到另一棵树后,已全不理会聚拢过来的敌人和没头没脑的弹子。 追来的敌人越多才越称我的心! 都来吧!兔崽子们!我回手又是两,想再过瘾,却突然哑了。就在这时,我的左臂猛的一紧,接着便垂了下来。我疼得一哆嗦,手中空了膛的也滑落到地上。妈的!又挨了一下。 我一气之下将右手的也掷在地上。 本就受了伤,眼见已不可能再甩脫掉敌人,现在却连弹子也打得精光,唉!山穷⽔尽啊! 此刻,追在⾝后的敌人见我停顿下来,也不敢贸然前进,都在不远处驻⾜,用零星的点试探我的反应。 我利用这短暂的息之机抬起头:这里大概就是我生命的尽头吧?这么想着,我仰面四顾。 死这里倒是不错!有青山苍松为伍,山清⽔秀已占了一半,风⽔也算过得去了。 我小心的摸了摸前那尊佛爷,这是小月给自己的定情之物。 月儿,咱们万里相隔,你能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么?你能知道…我在想你么? 月儿,到今天,咱们的缘分算是尽了,你…能原谅我么? 忘了我吧!月儿。别了。 我深昅口气,平复了中的悸动,同时将劲道运⾜。 再拼一把!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俩赚一个! 下一刻,我大喝一声,猛的从树后现⾝。正巧一个敌人蹑⾜而至,与我碰个对脸。只瞬息间,我已趁他惊愕之际,探出右手扣住他的喉咙,一侧⾝,转至斜前方一棵树后,同时手中加力,将他带了过来。 他的喉骨在我加力的瞬间便被捏碎,待我将其拉至⾝边时,他已大张着嘴,吐着⾆头,眼见出气多于进气。 我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又将他拉近些,终于看清了那张兀自惊愕着的脸。 我的呼昅立刻停顿了,整个人不能自主的颤抖起来,手一松,那具尸体软软瘫倒。 这个人我认识!记得在永顺歌厅,我杀死崔广泰后,曾有两个小弟为我打抱不平,而此刻的死者,正是其中之一! 追杀我们的人来自永顺!是郑晓龙的人! 天啊!我都⼲了些什么?!我亲手杀死了曾经患难与共的弟兄! 我的双手竟沾満了往⽇兄弟们的⾎腥! 我真的该死了! 我没有了思维,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腿一软,瘫在地上。 都来吧,快点开,最好送我下地狱!最好不要让我在⻩泉路上碰到那个小弟!这样,我可能会好受些。 我闭上了双眼,一心等死。 “都别开,那小子没弹子了,咱们抓活的。”一个人在距我不远处命令道。那个声音很悉,是郑哥。郑晓龙!原来是他亲自出马… 我猛的睁开眼,旋即又泻了劲,靠在树上。郑哥也好,反哥也罢,我都一个要死的人了,还那么多心⼲什么? “郑哥,顺子怕是陷了。”在另一侧,一个人踌躇道。从声音上判断,他已停住了脚,此刻见我这边没有动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怕,他中了不止一,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郑晓龙的声音越来越近,正说话间,他已猛的从树后转过来。 我无力的看着他手中黑洞洞的口,眼中涣散无神。“顺子!”与此同时,另一人已哀号着扑向那个断了气的小弟。 郑晓龙看到是我,先是一楞,随后收起,脸上浮出笑容“好!真好!张宇,想不到吧?咱哥儿俩终于又见面了。”他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嗨,有时候我也觉着这世界真小,转来转去,老是这几个人,怪没劲的。不过,见到你是我可是打心眼里⾼兴!” 我没有看他,也懒得看他,只是淡淡的道:“你⾼兴得太早了,龙立海还没死呢。” 此时,我终于想通了整个事情的原委,而我的这番话不过是求一速死。 “八王蛋,我宰了你!”那个哭嚎的人放开了死去的弟兄,张臂向我扑来。
郑晓龙听到我的话脸⾊已陡变!他拦住那个悲痛绝要过来拼命的手下,抬腿踢在了我唯一完好的右臂上。随着骨头折断的脆响,我差点疼昏过去。 我強忍着没有叫出声。只觉口发闷,嗓子眼发咸,一张嘴,噴出了一口⾎。 这个天杀的!脚中竟加着暗劲。 出过火,郑晓龙恢复了常态,他冷冷的看着我:“兄弟,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还舍不得你!” “郑哥,”我将口中的残⾎吐掉,继续道:“那几个人的主意,我劝你还是别再打。真的,察警马上就会来,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全安了。”我说话的语气虽煞有介事,但心里却暗暗着急:难不成N市的察警都是聋子?傻子?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晓龙冷哼一声,正待接口,却见五哥从林中走来。 “晓龙,你怎么才来?我们***差点儿全军覆没。”五哥边走边说,及待见到我,立刻子套,眼中也噴出了火。 见到了五哥,我也是一惊!马上明⽩过来:原来五哥作反的依仗是洪长青!或者说就是郑晓龙!这下四哥有难了。 郑晓龙一把按住他,轻声道:“别,留着他还有用。”随即又道:“龙扬总部被炸的七八糟,”说着,扫了我一眼“八成就是这小子搞得鬼。我到的时候正赶上察警,后来又碰上了他们回救的人,费了些手脚。” “你怎么逮到这小子的?没碰上他的援兵?”五哥不情愿的收起,依旧恶毒的盯着我。 “援兵?”郑晓龙惊疑道。他立刻转向了我,想从我脸上找到答案。 我却闭上了眼,一心求死。 郑晓龙又看了看五哥,道:“他的人都被我⼲得差不多了,哪还有援兵?五哥,你不是被他耍了吧?这小子可鬼得很!” “不会错的…”五哥皱着眉头,嘴上虽还硬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晓龙!”正在这时,又有一人从黑暗中走来“五哥,您也在。”他匆匆打过招呼,一眼瞥见了我,一怔,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继而伏在郑晓龙的耳边低语一番。 我用眼角扫过去,是龙哥。龙、李二人一向不分家,龙哥既然到了,那李哥呢?…该不会是死在我下了吧?这么想着,我闭上了眼,心中越发的难受。 郑晓龙听龙哥讲完,脸上立刻变了颜⾊,急忙对五哥道:“公路那边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过去。那个…五哥,你还是不露面的好,要不…你先撤,咱们回头再联系。” 五哥已觉到事情有变,但仍不放心,指着我问:“那他…?”他的意思其实再明⽩不过,是想带我一起走。 郑晓龙笑了笑:“你放心!跑不了他的。” 见郑晓龙不肯松口人,五哥只得无奈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不过晓龙,你要小心。” 郑晓龙笑着点点头。接着,五哥带着几个随从先行离去。 见五哥走远,郑晓龙收敛了笑容,脸上的沉郁之气更盛。他指着我对周围的几个小弟道:“带上他,跟我来!”说完便拉上龙哥转⾝离开,边走还边向龙哥小声询问着什么。 那几个小弟拉扯着将我抬起来,也许是心中有气,他们故意扯动着我的伤口,走起路来晃动还特别大。我疼得出了一⾝又一⾝的汗,人也不住的哆嗦。 “听说当初也猛的,现在咋这么熊呢!”后面的小弟看着我变了形的脸,晒笑道。 我拼尽全部意志忍受着⾁体上煎熬,不让自己叫出声。今天是在劫难逃,死之前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他们抬着我不知走了多远。其实对我来说,多远已经无所谓,因为我的意识早就不清醒了。在这段路途中,我几次被疼晕过去,又几次被疼醒,我的感觉就象是在通往地狱的路上前行,或者本就是在地狱中行进! 由于没有人给我包扎伤口,我的鲜⾎一直在流淌。‘等过一会儿,⾎流尽了,就可以彻底解脫了。’我模模糊糊的想着,等待着,盼望着…再次陷⼊了昏。 “老大!” 一声能够钻⼊云霄的尖叫将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我醒唤。这声音是那样的悉,它使我勉力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我⾝中数,右臂折断,伤口流⾎不止,到现在居然还活着!这…还有天理么?还有么?!老天还要磨折我到什么时候! 下一刻,我终于完全清醒。 我躺在冷冰冰的公路上,两个小弟守侯在旁边,两支黑洞洞的口离我的额头不⾜十公分。 有那么夸张么?我的命已没了七八分,就这副样子,还能跑了不成? 在人群的最前方,郑晓龙负手而立。在他对面,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韩进,刚才那声亲切得几乎可以响彻云霄的尖叫就是发自他的口。扬科和尤里金依次站在他⾝旁。看到他们都安在,我心思稍定。接着,我看到了龙立海,他享受了与我相同的待遇,被捆绑着扔在路边。 还有一个人,⾝影竟也有些悉。 我努力睁了睁眼,视线开始模糊,但那个⾝影确实是见过的。 “把张宇过来,我放你们走。”那人开口说道。 竟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是…娜塔莎!我再次努力,眼睛却不听话的合上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倦意,竟要睡去。 终于快要结束了么?也许这一睡就真的再也无法醒来! 睡吧,但愿从此永远不要再醒来。这样所有的恩怨和烦恼都将离我而去。⼲⼲净净,了去无痕。 … 一周后。 我缓缓张开双眼。 这是哪儿?天空呈啂⽩⾊,一座七彩⽔晶城堡悬在天空正中,在城堡四周是一道瓣花形淡粉⾊围墙,围墙外,一组七颗散放着各⾊光芒的钻石连成一条美丽的光带与城堡相辉映,更衬托出了主城的华贵、丽。 这不象是在地狱,难道…这是天堂? 我重新闭上眼,细细体味⾝在天堂的感受。此时我就仿佛躺在云朵里,飘逸而自在,安闲而舒适。整个人感到说不出的惬意而松弛。 天堂真好! 没想到象我这种満手⾎腥的人也能进天堂,难道老天真的开眼了? “老大。你醒啦?”一个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是韩进。 怎么?他也进天堂了? 我猛的睁开眼睛,循声看去。韩正笑容可鞠的望着我。 “嘿嘿,我早说你是属蟑螂的,没那么容易死掉!你等着,我把他们都叫来。”韩进笑嘻嘻的说完,也不理我,竟转⾝离去。 我还活着! 我轻轻晃了一下头,再次将刚才所见的天空审视一番,不噤自嘲的苦笑起来。所谓的天空不过是房屋的顶棚,城堡是一盏漂亮的⽔晶灯,城墙是灯池,而那七颗钻石则是七只夺目的灯。 现在来看,所有的灯光均呈金⻩⾊,而我最初所见的七彩却不过是自己初遇光明时的花眼错觉。 我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发现四肢就仿佛被捆住一般,竟动弹不得!我不甘心,又加了些力气,钻心的痛楚立刻从周⾝各处伤口袭来,疼得我忙怈了劲,让自己保持原状。 看看边不住晃动着的吊瓶,我虚弱的闭上眼。平静了少许,我渐渐回忆起自己昏前的情景。当时好象是双方正在对峙。依现在的情形看,是娜塔莎救了我们,或者说是斯罗帕亚在最后关头伸出了援手。可他们这样做为的到底是什么?而且,他们这么晚才出手又是出于何种考虑? 下一刻,我终于恍然大悟,想通了一切!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纷的脚步声。 我转过头。第一个进屋的仍然是韩进,他边走边回⾝说着些什么,內容好象与赌约有关。跟在他⾝后的扬科和尤里金,他们二人肩膀上都吊着纱带,不过精神倒还好。 看到了他们,我突然想起了察加林和那些牺牲了的战士。 “我太太,国中女人。”这是察加林和我的第一次谈。 想起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我的双眼情不自噤的模糊了。他的太太,那个可怜的国中女同胞,如果得知了他的死讯,一定会伤心绝!还有那些牺牲战士的亲人们… 我真是个罪人! 什么狗庇老天?!在最后关头他竟耍了我一把,让我又活了回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这些活着的战友?我又将如何去面队那些阵亡战士的家人? 为什么?死的为什么偏偏不是我?! 一缕淡淡的幽香钻⼊鼻孔,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用一方手帕替我拭去了流淌着的眼泪,接着便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的心头一震! 经过手帕擦拭,我的视线恢复了正常。在前,一个⾝材修长的异域女子亭亭而立。 不可否认,我不仅被她天籁般的声音所震撼,更为她出尘脫俗的容颜而惊!但令我屏息的还不止是这些,还有她那恬淡典雅的气质,那是一种让人相形见绌却又无法侧目的神韵。 我惊叹、痴、沉醉的怔怔盯着她,一时之间,竟不能自制,看得呆了。 起点中文网 cmfu。*** 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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