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将军 第三章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痴将军  作者:楼雨晴 书号:21030 更新时间:2017/6/15 
第三章
  “‮姐小‬,卫少央这个名字,你忘了吗?”

  这句话,在他、也在她心中,出千层浪花,往事如嘲,一幕幕回涌脑际。

  当黑暗夺去他最后一丝清明时,脑中浮现的,是十六岁那年清新娉婷的绝⾊少女,宛若枝头吐蕊含芳的一朵寒梅,在他心中,清华而圣洁。

  在前半生那段不堪回首的晦暗⽇子中,是她的出现,为他惨澹的人生注⼊一弯清泉,带来生命的曙光。笑骂由人的岁月里,是她的温情,使他绝望的心带来暖意,初次感受到人间有情。

  他的存在,只是⽗⺟偷情之下,无法见容于世人的结果,不守妇道的娘亲游街、沉潭,而遗留下来的他,⾝分难堪。⽗亲无法说什么,而⽗亲的正容不下他,动辄打骂,他的存在比猪狗更不如。

  年幼无知时,他可以用无助的哭泣,向大娘询问:他做错了什么?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问、也不再哭了,因为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污秽的错误。

  壁住着的大户人家,听说是在朝为官的御史大人。御史官很大吗?有多大?他不甚清楚,却知道连爹和气焰跋扈的大娘见了,都要打躬作揖。

  因为是大官吧!御史大人家中,每晚都传出饮酒作乐的声音。御史大人有好多房妾,生了不少儿子‘儿,每个都娇生惯养,细⽪嫰⾁挨下了一点苦。他时时隔着那堵墙,忍着饥、挨着伤痕累累的痛,怎么也想不明⽩这其中‮大巨‬的差异。

  他不喜那扇华丽朱门之內的人,但是,有个人例外。

  “隔壁,又在打小孩啦?”娇娇细细的娃儿音,有丝不忍。

  原先以为是教训犯了错的奴仆,后来由侍候她的婢女口中得知,那是私生子。

  小小的年纪,不甚明了什么叫私生子,但那声音听起来好可怜,她起码知道就算是猪狗,也不能一这样动辄打骂。

  知道得更多,对他有如牲畜般的遭遇,小小的心灵起了怜悯。

  让他吃馊了的饭菜、永远有做不完的耝活、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上的伤口永远好不了…这是人过的⽇子吗?

  她无法体会,光想就觉得好可怕。

  那‮夜一‬,他以为自己会死去,大娘想到新的花招,用带刺的鞭子菗他,每一鞭都⾎⾁模糊,他痛得无法睡,大娘连他睡的柴房都锁了,存心要他连夜冻露⽔。

  他好难过,挨着墙,缩着孱弱瘦小的⾝子。他很饿,⾝上发着⾼烧,神智恍惚…

  着一面墙,那是她居住的院落。

  她被他绝望的啜泣,扰得睡不着。

  “喂,你不要哭了,我都不能睡了!”她在墙的另一边,喊着。

  “对、对不起!”他惊恐地致歉。得罪了那户大官,大娘怕又不知要如何凌他了。

  “你是不是又挨打了?”

  他没说话。

  “喂,接着喔!”

  什么东西?他奇怪地仰头,等了好久,什么也没见着,却听见她懊恼的低哝声。“唉呀,真笨,丢不过去。”

  那娃娃音,带着好重的味儿,他想,她年纪一定比他还小,脑海甚至浮现一个小小的⾝子,用着小小的力气,跳⾼⾼猛掷物品的景象,而那模样,瞬间竟令他觉得可爱。

  咚!这一定是嘲笑她的报应,一团裹着丝绢儿的瓶子不偏不倚,就砸上他的头。

  “这葯,你抹着吧,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疼了喔。”

  他怔然,又听她说:“你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不要走开喔!”

  他原以为,这是富贵人家的新把戏,先把东西丢过来给他,再诬赖他偷窃,带人来抓贼。

  他犹豫着该不该逃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呢?横竖都是死。

  尚未做出决定,耳边又传来她的声音。“喂,我回来了。”

  这回,是一团被油纸包裹的物品扔过来。

  “你饿了对不对?我听说他们都拿难吃的馊⽔欺负你,你不要吃,吃这个。”

  油纸包里,是几块冷掉的糕饼。

  “我房里只剩这个了,你快点吃,吃完就去‮觉睡‬,不要再哭了喔!”

  他以为,是他的哭声扰了她好眠!她一开始确实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才会丢葯,丢糕饼,不让他再用难听的哭声吵她‮觉睡‬。那夜之后,他再也不哭了,大娘再如何凌得他⽪开⾁绽,他都不哭了。

  但是,从那天之后,她还是每晚都会扔些葯啊〕物的过来给他。

  他不懂,他明明已经没吵她‮觉睡‬了啊!

  第‮夜一‬,他太过惊愕,忘了向她道谢,之后持续了几次,他想道谢,都别扭得说不出口了。

  有时,是只烤腿,那是他头一回吃到⾁食,没有任何怪味的⾁食。

  有时,是冷了却无损美味的荷叶粽。

  有时,是几颗⾁包子。

  有时…

  才之,她要他别去吃大娘存心‮蹋糟‬人的食物,她会给他吃。

  那是他人生中头一回领受到温情,头一回有人待他好,他开始每夜期待站在⾼墙底下等她,并不是奢望她给的东西,而是能和她说上几句话,那一整⽇大娘的刁难,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那年,他七岁,她五岁。

  这样持续了年余,他始终不晓得她的名儿,她也不知道他的,彼此互不相,也少有谈话,他嘴笨,而她也不是多话的女孩,两人始终悉却又陌生。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诉他:“喂,明儿起,你不用再来这里等我了。”

  乍闻此言,他心房一阵揪沈,竟痛得发不出声音。

  “为、为什么?”口像是被人挖了个洞,他着慌地追问。

  不是稀罕她带来的食物,真的不是,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好,可不可以,让他听听她的声音?就像以前那样,只是几句:“喂,你很痛吗?”、“喂,你不可以偷哭喔!”、“喂,你还在不在?”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别急啦!我会叫娟儿…就是侍候我的婢女,她可以送饭菜过去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挨着饿等到现在,东西都冷掉了。”另外,她想到他长愈大,丢过墙的食物一定不⾜以填他的肚子,让娟儿送去,他不只有⾁吃、有饭嚼,还有热腾腾的汤可以喝,只要是她吃的,都可以为他备上一份。

  我不在乎啊!他心慌无措,想挽留,却发不出声音。

  “喂,你听见了没有?要记得到后门,娟儿会给你送饭菜去。”

  他可不可以说不要?他可不可以拿那些来换?他要那道软软细细的娃娃音,这辈子从来没人问过他好不好、饿不饿、痛不痛…

  就这样,几年过去。

  为他送来热食的,成了大官府上的婢女。

  这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吃得营养,孱弱瘦小的⾝子长了⾁,也健康得多,脸⾊不再苍⽩;⾝上的伤,有良葯治愈,不会任其化脓、溃烂,连个疤痕都没留。大娘的劳虽累,却也磨壮了他的筋骨…这一切,他不再引以为苦,从那娃娃音出现后,就不曾了。

  有一度,大娘以为他偷灶房的食物吃,将他打了个半死,每夜锁牢灶房。他没说,任凭大娘一打得毒辣,他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

  那是他最温暖、最珍贵的记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打死他都不会说。

  那‮夜一‬,他又疼得睡不着了,连她冰冰凉凉、神奇得不得了的葯都没用。

  靠在墙边,叹息着,回想他们初次集的那个夜晚。

  他好想念那道娃娃音,脆弱得想乞讨几句怜惜…

  “你又被打了?”许是上天听到他的乞求,墙的另一边,果真传来那道⽇夜思念的声音。不过娃娃音不太娃娃音了,味儿也没了,但是无所谓,他还是眷恋得紧。

  “你怎还不睡?”他这回可没用难听哭声吵她了。

  她叹气。“你那大娘啊,心肠真狠。”活像打牲畜一般,那谩骂毒打的声音,隔墙外的她听了都心惊⾁跳。

  “你还好吗?我让娟儿请个大夫过去,放心,不会给你大娘发现的。”

  “不,不用。”真的不用,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我迟早是要走的,这里容不下我。”

  “嗯,那很好。”否则他早晚要给大娘待死,那就枉费她帮他这么久了。“离开之后,你想做些什么呢?”

  “我想从军,把武艺学好,将来要带兵打仗,保护‮家国‬…”保护你。

  顿了会儿,他迟疑道:“你相信我吗?”她会不会嘲笑他口气太大?这些想法放在心里很久了,本来是不打算说给任何人听的,但她问起了,他什么都会告诉她,只为了多听听她的声音。

  她轻轻地笑,却不是嘲笑,而是浅浅的,柔柔的,像舂风一样,化解他的不安。“我信你。一个人的出⾝不代表什么。”

  “真、真的吗?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是他首度浮现那样的念头,他被自己吓到了。

  他怎会那样想?他和她本、本…

  那是云与泥的差别啊!哪来的脸开口?

  他为自己的念头,羞惭得无地自容。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比谁都⾼兴。”没察觉另一头,他正陷⼊自厌自弃中,她轻柔地接续。

  自那天之后,除了伤葯,她还会不定期在婢女送去的食篮下,放上一册兵书。

  为了读懂它,他在应付大娘代的耝活间,总会利用机会,徘徊在书房学着识字、昅取知识。大娘请来教书先生,教不会弟妹,倒是成就了他。

  一册,又一册,每每在读完之后,她不晓得又从哪儿找来新的兵书。懂得愈多,他愈明⽩,她给他找来的,都是极珍贵、兵家必读的典籍。

  十五岁那年,他决定该是离开的时候,他需要更广大之处,习武強⾝,研读兵书,而在这里,并不被允许。

  这个家从不曾给他什么,他并不留恋,但是有个人,他一定要亲口道别。

  他告诉那婢女,他要走了,明⽇起不用再为他送来吃食,感谢她这些年来的关照,临走前,他想再和‮姐小‬说几句话,请务必代为转达。

  那‮夜一‬,他等在墙的另一面。

  “听说,你要走了?”不知等了多久,另一头传来她特有的清润嗓音。

  “嗯。”心房酸酸的,如果还有什么令他留恋、割舍不下,也只剩记忆中那道娃娃音,还有她给的温情。

  “也好,自己保重。”能帮他的,就帮到这里,往后便看他自己了。

  “‮姐小‬…”他一时冲动,脫口要求:“能不能请你,掌心贴着墙面,一下就好。”

  她不解,困惑地抬手,贴上冰冷的墙面。“这样吗?你想做什么?”

  他轻轻地,也将掌心贴上,隔着一道厚实的墙,却仿佛能感到她透过来的温度。

  “谢谢你,‮姐小‬。”他目光含泪,哑声道。终于,能够将这句迟了多年的话说出口。

  “临走前,可否让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想记住你。”

  “映宛,我叫梅映宛。”

  “嗯。”梅映宛,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他会刻在心间,永生永世,不忘。

  他应得严肃、庄重,惹她失笑。“怎么记?你又没见过我。”

  “不,我见过。”她生得好美,就像她院前栽种的那株梅树一样,雪肤⽟貌,清雅出尘,那声音他已牢记在灵魂深处,只消一开口,他便能认出她来。

  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只能喑地里偷偷瞧她几眼,做为⽇后思忆的凭据。

  “你打算去哪里?缺不缺盘?我这儿有些银两,你先应应急。啊,对了,你有落脚处吗?城外有处小屋,是我家的产业,你先暂住在那里,生活‮定安‬了再做盘算。”

  “‮姐小‬不必费心,我应付得来。”她帮他的已经够多了,将来,他想靠自己。

  那年,他十五,她十三。

  ******************

  那⽇之后,他们不再有集。

  小小少年脫离了大娘的恶意凌,反而活得更宽广自在。他在一处小村落待了下来,⽩天,他猎些山禽野味,便⾜以三餐温

  村子里的人都很和善,有时他猎了整头的山猪,便分食给左邻右舍。隔壁的大娘见他一人孤苦零丁,会替他补补衫、分送些自家种的⽩菜:他替年纪稍长的阿伯砍柴挑⽔,阿伯便将老⺟下的蛋送来给他;村子里有个退休的镖师,年轻时颇富盛名,知他有心,便教他习武。

  晚上,他勤练武艺、研读兵书,有时在兴头上,烛火燃尽、啼破晓,他都浑然未觉。

  就这样过了三年。

  那⽇,他砍了柴,送到人户人家,收了碎银,再到市集里将大婶托售的⽩菜给卖完,不经意听人谈起,梅御史家的闺女要嫁人了。

  姓梅的御史有几人?只有一个。

  梅御史有几个女儿?很多。所以,不一定会是她…

  然而,最后的自我安慰,教“梅映宛”三字给打碎了。

  名唤梅映宛的官家千金,他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

  那一瞬间,口好似遗落了什么,空空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落什么…

  她要嫁人了,对象也是当官的独生子,门当户对,所以她会过得好,夫婿疼宠,锦⾐⽟食,富贵终⾝。

  他喃喃告诉自己,不受控制的‮腿双‬来到御史府门前,也不知怎地,就这样傻傻站了好几个时辰。

  于是,他看见她在家丁婢仆的护送下,进了山上的普宁寺。

  据说那是她的意思,成亲之前,她要⼊寺庙斋戒七⽇,抄经书,为⽗⺟祈福,这是她⾝为女儿,出嫁前唯一能尽的小小孝道。

  那七⽇,他总是来到庙前。如果说,他也有什么心愿,那么他希望,菩萨保佑她幸福,她嫁的那个人,一定要很疼她。

  他没有大把的财富可以添香油钱,只有几锭碎银子,但是他有诚意,他有満満的诚意,他拜了又拜,头磕了又磕,只求菩萨听见他的心愿。

  他还是天天来,以往,隔着一道墙,如今,隔着一间间的厢房,守着她。

  这是他最后、最后,能守护她的时⽇。

  直到第七⽇,或许是出嫁在即,她睡不着,披了⾐,由寺庙后门出来,偶尔抬头赏着月光,偶尔低垂螓首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走远了,他不放心,悄悄跟随⾝后。果然没错,她心不在焉,在后山中失了方向。

  他思索着该如何将她平安带回,此时贸然出现,必然会令她惊慌,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吓坏她。

  只是,荒山里暗蔵的危险太多,并没有给他⾜够的机会思索,一头恶狼挥眈眈,扑上去就要撕裂她,他无法再深思,本能地上前与它斗。

  幸亏平⽇上山打猎,随⾝带了把匕首,他受了点伤,恶狼则倒地不起。

  她吓坏了,退得远远,睁大的明眸満是惊慌。

  “别怕,‮姐小‬,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吓人,脸上有狼爪抓过的痕迹,斗间⾝上多处沾了狼⾎,一⾝的残破⾎污…他忍着痛,尽可能地放轻音量,安抚她。

  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愣地望住他。

  她恐怕真的吓坏了。“我只是要领你回寺庙去而已,不然这样,我走在前头,你可以跟在很后面、很后面。你不必相信我没关系,只要你觉得我有任何坏心眼,你可以转头就跑,这样好不好?”

  她没点头,也没‮头摇‬,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做决定。

  又过了一会儿,她移动脚步,却不是如他所说,拉开长长的间隔,而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以手绢擦拭他脸上的⾎痕。

  他受宠若惊,慌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将手绢给他,还拿出一个小瓷瓶。“这葯抹上,很有效的,不会留疤。”

  “我知道。”他脫口便答。抹了这么多年,谁会比他更清楚这葯多有效?

  “啊!”他怎会知道?梅映宛凝视着他,突然道:“你的声音,还有说话的语气好悉,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心房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着,声音微紧。“谁?”

  她‮头摇‬,笑了笑。“不过他已经三年多没消息了。没了他大娘的凌,我想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虽然有时候想到还是会担心,我嫁了以后,他要是有困难可就真的求助无门了。他这个人啊,倔脾气的,小时候不懂事,说他哭声吵了我‮觉睡‬,他就当真再也不哭,大娘几乎打掉他半条命,也决计不吭一声,这样的傲骨,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姐小‬…”房一热,张口无言。没想到,‮姐小‬心里还惦记着他,他何德何能?

  “喂,你!”心思一转,她恍然惊呼:“啊,是你!”

  “我过得很好,蒙‮姐小‬赠葯、赠书、送食,这恩情,今生永不忘怀。”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话老那么一板一眼地认真,又没人要你永不忘怀。你呀,要真记在心上,怎么一去就没了音讯?”

  “一个没名没姓、没没无闻的小子,没脸去见你。”他本是想着,有朝一⽇,闯出一番成就,再回去告诉她,她没信错人的,怎知…还未达成理想,她便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

  思及此,他黯然垂眸,无言了。

  “谁说你没名没姓,你姓卫!”私生子又怎样?大娘再如何气恼,他还是姓卫。

  十五岁以前,他见不得光,没出过大门一步,任凭他大娘小杂种、小杂种地叫,但既然他离开了,那里的一切就再不值得回顾。

  “没名字不打紧,我替你取。”说完,竟当真拿了树枝,在泥地上涂涂改改,这个不好、那个不佳的,表情极其专注、谨慎…

  最后,他看着月光下,映照出泥地上仅存的三个字。

  卫少央。

  “本来是想取自‘年少英雄,泱泱风范”的意思,后来想一想,还是用这个央。我的名字分你一半,少了半边的映字,就成了央…听起来有点没气势呢,还是你要用前头的那个!”

  “不,就用这个。”他心房一阵暖热。私心底,他想成为她的一半。

  “‮姐小‬,那大官的儿子,人好吗?你想不想嫁?”

  她讶然,浅浅笑着。“谈什么想不想,这婚事是我爹作的主,我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未嫁前,一切都是未知。”这桩婚姻,是⽗亲稳固朝堂势力的手段,生在这年代,她有何权利自主呢?

  他凝视着她,那笑容,就像今晚的月华,温润柔浅,对那桩未知的婚姻,抱着最宽容温柔的心。

  她应该嫁个好人的,她应该要幸福的,她是那么温婉善良的人…

  “如果!”如果你不想嫁,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走!

  这是第二次,他浮现那样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带她远走⾼飞,甚至起了卑劣的念头,只要不送她回去,将她蔵起来,婚期一过,她就不必嫁了…

  然而,目光触及那⾎污的⾐裳,话又呑了回去。月光下的她,好美,美得清华⾼洁,不染俗尘,这样卑如泥的自己,怎说得出口?

  那‮夜一‬,他们之间首度没有那道厚厚的⾼墙,靠坐在树下,他说一句,她接一句,她问一句,他也答一句,他⾝上的伤,她为他上葯:她伤了脚,他就背她…感觉彼此那样悉,却又那样遥远。

  天将亮时,她伏在他背上,回程路上各自静默。

  庙宇已然在望,两人同时开口…

  “‮姐小‬…”

  “卫少央…”

  一顿,她笑了。“你先说。”

  “请你…一定要幸福”没资格带她走,就只能祈求她幸福。

  她静默了一阵。“你现在,还是想带兵打仗吗?”

  “是。”捍卫国上,让她在这里生活得平安,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我那儿还有几本兵书,你一直没回来,等明⽇我出阁之后,你记得去找娟儿拿,知道吗?”

  “‮姐小‬…”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听我的!不管我给了你什么,一定要收下,好好珍惜、善用,我希望有一天,咱们再见面时,你不会令我失望。”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他答应了她,在她出嫁前夕。

  那一年,他十八,她十六。 Www.NIlxS.CoM
上一章   痴将军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痴将军》是一本完本言情小说,完结小说痴将军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痴将军的免费言情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言情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