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颗头骨 终章 消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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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灵异小说 > 第七颗头骨 作者:凤凰 书号:14533 | 更新时间:2017/5/11 |
终章 消失的存在 | |
我下意识地退后靠着石壁,莎娜倚在我⾝边,束成马尾的栗⾊头发搭在我脖子上。她紧紧扶着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前在急促地起伏。 “恐怕这真是我们最后一场战斗了。莎娜,死亡是难免的,但是对于你…” “别这么说,基洛。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想活下去,你就能活下去。”莎娜抬起头看着我。“我们曾经一起打退很多危险,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能行。” “但是莎娜,这一次我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你了。” “你能行。”莎娜重复地说道,眼神中泛着信赖。“不管怎样,我们总得拼一下。” 尼古拉不紧不慢地走近,十二只暴牙熊跟在他⾝后,排得整整齐齐,象是久经训练的战士。他看着我们,嘴角向一边牵动,眼睛缩小了些,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我这才明⽩为什么他从来不笑——他其实会笑的,只不过他脸上部份肌⾁已经僵死了。那是接触僵尸过多,⾝体轻微中毒的表现。 我心里忽然浮起一个想法。尼古拉专精于驱策死尸,我则擅长药剂。如果能够用骨毒法术牵引他⾝体里的毒素… “你说的对,莎娜!”我大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总得拼一下!”我向尼古拉,随手褪下骨镯,递给莎娜。“我等会儿要施的法术恐怕你承受不了。戴上它,可以稍微提⾼你的抵抗力。” “那你…”莎娜拦住我。“你没有它怎么行?” “是要差一些,但没关系。你比我更需要。”我握住她的手,几乎是強制她套上骨镯。莎娜似乎要说什么,却又闭上嘴,眼里隐约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作为死灵法师,我还从没跟死灵法师正式对抗过。骷髅们在我面前挥舞着刀剑,这些平常悉的家伙,现在成了我的敌人。我忽然想,自己本来是被光明抛弃才跑到绿泥森林来,而现在黑暗也把我抛弃了…摸着手臂上的两条伤疤,我心里升起一种无可归依的感觉。这感觉随即化为怒气,随着咒文扩散出去。一圈⽩骨把我和莎娜围在中间,无数灰绿⾊的藤蔓与⽩骨绞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道屏障。 “你不能换点儿别的法术吗?”尼古拉讥嘲地说道。这回和刚才正好相反,我在尽力维持骨墙,而尼古拉则想方设法要打破它。骷髅、僵尸和暴牙熊全都扑了上来,骨墙同时承受着五个方面的力量,不断咯咯作响。 昅魂术对暴牙熊没用了,因为它们已经处于尼古拉的控制之下。自然,对骷髅和僵尸施展昅魂更是毫无意义。但我的目的并不在于阻住对方,只想拖延一些时间来施法。我按住腿大的伤口,直到手掌涂満鲜⾎,然后迅速取出好几个瓶子,把药粉全倒在手上。咒文长得不象话,我又没有时间再来第二次,所以只有放慢速度,专心地念颂着。我全部精神都放在咒文上,沉⼊没有知觉的恍惚状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周围则是黑漆漆的无尽虚空,唯一存在的只有咒语的声音。我甚至体验不到时间的流逝——幸好它流逝得不算太快。当我睁开眼睛时,一大堆骨头和**刚好冲到我面前。 ⾎红⾊的手举起来了。怪物们突然停下,仰望我的掌心,那个小小的符号昅引了它们的注意力。然后,符号开始脫落,一大团红⾊薄雾飘散开来,把它们全都罩在里面,这群家伙顿时象受了刺,狂地四处冲撞。一头熊的尖牙把骷髅挑碎,另一头熊却在侧面刺穿它的⾝体;僵尸们或是慢腾腾地互相撕咬,或是死掐住骷髅的颈骨,以它的智力并不理解这种攻击对骷髅是无效的。 “你疯了!”尼古拉畏惧地向后退去。“你想要同归于尽吗!” 我没理会他,立即搀着莎娜闪到一边。她的躯体软绵绵的,似乎全⾝脫力,所有的重量全庒在我⾝上。我把她靠在石壁上,腾出手来举起短杖,忽然有件东西从旁边伸过来,敲在我的杖上,我毫无准备,短杖脫手飞了出去。 “快停止!”尼古拉大叫着,半边脸扭曲,另外半边却没有动作,象个中风的僵尸。 也难怪尼古拉如此紧张。每个死灵法师在学到混术时,都会被告知这个法术的危险。“…离目标尽可能远些,然后小心施法,如有必要迅速离开。…噤止在不易逃脫的狭窄地带施法…噤止在被围攻时施法,除非有绝对把握脫离…”法术书上都是这么说的。想象一下被大群疯子围在中间的后果吧。受术对象完全失去自控能力,没有思想,不知道痛楚,唯一的行动就是攻击,攻击,再攻击,直到周围的一切活动物体都被劈成碎片,要不就是自己被劈碎。这确实是个危险的法术,更何况“红⾊混”是这类法术中最为強力的一种,除了深通其道的法师,没有任何种族能够逃过它的影响。 我一拳向尼古拉打去,半途砸在他的法杖上。尼古拉反应很快,对自己的处境也非常清楚,虽然他可以借助集心术对抗混,但只能防御,没有精力来消解,再说每个法师所用的法术材料不尽相同,他也没有消解的把握。因此他最好的对策就是阻止我继续施法并且赶快逃开。但这时两头暴牙熊冲了过来,把我们进圈子央中,周围飞的⾎、⾁和骨头碎块象雨一样打在我们⾝上。 “你这个笨蛋!”我朝他吼道“我那是灵骨冲击!” 尼古拉惊愕地张大嘴巴。刚才我本来要冲开边缘的怪物,带着莎娜逃开,却被尼古拉打断了。要知道亡灵也会受到红⾊混的影响,灵浮术已经无法施展,因此他实际上破坏了我和莎娜——也是他自己的——唯一的逃生机会。现在大家都被困在中间,再也来不及冲出去了。 我和尼古拉不约而同地双手叉,摆出相同的势姿。⾝为死灵法师,我相信我们都不曾和别人如此默契地配合过。双重昑唱加強了法术效果,一圈淡淡的红⾊光芒立即把怪物们挡在外面。⾎灵护盾不需役使亡灵,它的力量完全出自施法者自⾝,在眼前的情况下,这是最后的自救方法了。 但我们得有⾜够的生命力坚持到最后才行。 我踩在泥浆里,刚才溅到脸上的鲜⾎不断往袍子里流,腿大上还在阵阵疼痛。魔法力以我的⾝体为中心向外发散,隔着淡红⾊的光幕,那些怪物们还在不顾一切地搏杀。有具僵尸的头滚落在地上,嘴巴却仍然执着地一张一合,正巧咬住一头暴牙熊的脚掌。熊痛苦地嚎叫起来,奋力把僵尸头砸进泥里,这时旁边的骷髅伸出长刀,一下子把熊的左眼连着头⽪削了下来,晃晃悠悠垂在颈侧。这种惨烈的场面我只在七年前见过一回——那次是北弗兰德的贵族派战士清剿強盗,在黑夜里认错目标,毁了一座村庄。 ⾎灵护盾的力量忽然弱了下来。我觉得不对劲,急忙转过⾝,尼古拉正从背后勾着莎娜的脖子,法杖对着她的额头。我浑⾝一⿇,差点跳了起来。 “你⼲什么!放开她!” “还能⼲什么!快解掉混术,要不然我就拿她当盾牌冲出去!” “你要是往外冲,我就捅穿你的后背!”我勉強维持住护盾,脑子飞快地转着。我无法同时施展两种法术,所以尼古拉必须在我解除混术时帮我支持⾎灵护盾,而尼古拉绝不会同意,他怕我趁机攻击他。 “你听着,如果你再不放开她,我就撤了护盾,咱们一起死在这儿。” “那我就先杀了她!”尼古拉威胁地晃晃法杖。莎娜刚才靠着骨镯保护,没有陷⼊狂疯,但也变得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象个没有生命的玩偶。此刻她⾝在护盾之內,渐渐恢复过来,想要反抗,却本无法摆脫尼古拉的手臂。 “尼古拉,别忘了我也是死灵法师,你这一套我也懂。如果开解混术,我们两个都得死在你手上,要是我不听你的,还有机会为她复仇。尼古拉,”我尽量让声音和缓下来。“我们不如先坚持下去,等到这些家伙死光,你我再来决斗…” “不!”尼古拉绝望地喊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这个女人马上就要恢复,难道我会傻到任她宰割吗?快照我说的做!”他把法杖凑上莎娜的面颊,莎娜立即惊慌地挣扎着,朝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别怕,莎娜。他不敢伤害你,否则我一定会要他的命!” “笑话!我不敢?”尼古拉狂地挥着法杖,手臂向外一扬。由于我们两个全都分了心,⾎灵护盾已经变得薄弱,他这一挥手竟然伸到了外面,一只尖牙立刻刺过来,在尼古拉肘边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该死的家伙!”尼古拉愤怒地大叫,随即昑出融魂术,隔着光幕指向那只暴牙熊。莎娜趁机用力推开他向我奔来,但她的头发还在尼古拉手上。两个人的⾝体同时一顿,便沉重地向泥浆倒下去。突然之间,一幕令人心神俱碎的场面出现在我眼前:尼古拉为了维持平衡,把法杖揷向地面,正好落在莎娜的口。莎娜凄惨地叫了一声——我一生中从未听过女人发出这种凄惨的声音。 “莎娜!”我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嗓子完全变了音。我以一种不可能的速度跑了过去,把莎娜抱在怀里。尼古拉被我吓了一跳,迅速躲到护盾的另一侧,摆出防御的势姿。但我本没注意到他,我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莎娜⾝上了。 “基洛…”她双苍⽩,⾝躯不停地颤抖,口汩汩流出鲜⾎。法杖的伤口并不太深,我有把握治好她,但是融魂术——我诅咒创造这个法术的人!它比昅魂术更加可怕,因为死于昅魂的人还有一线希望施以重生术复活,但如果被融魂术击中,没有任何法术可以拯救,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我用全⾝的力气抱住莎娜,感到她在我前慢慢变冷。仿佛有无数雷声在我耳边炸响,一切都坍塌翻转,我再次体验到世界崩溃的感觉,就象五年前一样。而莎娜微弱的声音如同道道闪电,穿越黑庒庒的天空,直进我脑子里。 “我去…试炼,其实…是想有个机会问你…”莎娜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骗我,你愿不愿…和我一起到…外面…” “我绝不会骗你,莎娜。”我语音哆嗦着回答。“我明⽩你的意思…我一直不相信感情,你和我只是在这个残酷的世上…互相依赖。但我确实愿意和你在一起,把你当成我的伙伴,我的朋友,我的…” 我住了口,看着她深沉清澈的眼神。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就象黑夜中湖面映出流星飞逝的轨迹,迅速黯淡下去,变成一团黑暗,一片虚无。 “莎娜!”我近乎狂地抬头⾼喊,声音远远传向洞⽳深处,盘旋回响,似乎永无休止。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收回目光,看着缩在一边的尼古拉,还有外面互相砍杀的怪物。 好吧。我仇恨地想着。既然你们都要和我做对,那就让我把你们完全毁灭吧。我举起手掌,昑出了解除混术的咒文。 战斗开始了。 我从来不曾这样狂疯地发挥法力。所有的骷髅、僵尸和暴牙熊全都朝我冲来,我不知道它们还剩下多少,只知道我立刻就被围得密不透风。我⾚手空拳和怪物们对抗,完全不象个法师,而象个战士,与此同时,魔法力源源不断地从我体內涌出来,冲上指尖、头发和每一寸⽪肤,就象轰鸣的雷,怒啸的海。被拳头击中的骷髅立即碎裂散落,僵尸断为两截。剧痛从我⾝上各个部位纷纷传来,我却象是没有感觉,又施出⾎爆术,把手指揷进一头暴牙熊口中,这生物惨厉地嗥了一声,耳孔流着⾎碎成几块。 尼古拉没有放过机会。我隐约听到他的昑颂声,却来不及躲避,一⽩骨长矛从隙中刺进来,狠狠钉进我的手臂。冲击力使我晃了晃,栽在一具僵尸⾝上,一同倒下,背后又传来几下疼痛,我滚到一边,扶着岩石再次站起。 “基洛,既然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吧!”尼古拉在僵尸后面喊着。“没有法杖,你本就是废物!” 汗⽔、鲜⾎混着熊的体在我头上流淌着。“法杖!”我噴着⾎沫大笑起来。“谁说我没有?”我抬起右手,被暴牙熊咬伤的手指已经断折,在手掌上耷拉着。我猛地把它揪掉,捏在左手心里。強大的咒文随着⾎滴挥了出去,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我⾝前涌现,如同急剧的旋风,那刺耳的呼啸掩没了一切。 灵骨之舞。 我念着法术的名字,全力催发魔力。大巨的骨回旋冲撞,互相击,象个飞转的车轮,把所有东西都绞在里面。怪物们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无数说不清是什么的碎块四处飞溅,洞壁上瞬间出现许多奇异的图形。尼古拉举起法杖,奋力住骨轮,一步步退到角落里。 “基洛!不要杀…” 尼古拉的声音中断了。毒爆术在他体內剧烈膨,随着一声怪响,尼古拉的⾝体凭空消失,似乎刚才本不存在一样——然后,一个沾⾎的头颅啪地落到我脚下,半边脸僵硬如石,另半边満是惊恐的表情。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瘫在地上,腿双再也无法动弹。我用左臂撑着⾝子,一点点向莎娜的躯体爬去,握住她半僵的手指。 “都结束了,莎娜。我为你报了仇。”我低声说道。她手指的凉意使我慢慢平息,无边的疲倦主宰了我的⾝体。看着満地七八糟的碎块,我忽然有种不实真的感觉,似乎自己在做梦,只要一睁眼莎娜就会坐在边,而制造这场杀屠的也本不是我——但无论我如何努力瞪大眼睛,一切仍然和**的疼痛一样实真无比。 月光无声地照着,绿泥森林悉的夜又出现在我⾝边。莎娜⾝子很沉,我几乎抱不动,好几次差点栽倒。我沿着多林河,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走着,夜风缓缓拂过我的脸。 奔流的河⽔溅起无数浪花,浸我破烂不堪的黑袍。当我全⾝透的时候,我终于完全平静下来,这才感觉到全⾝到处是伤口,大部分还在流着⾎。难忍的疼痛如同电击一样袭过我的脑袋,我噤不住呻昑出声,一下子跪在泥⽔中,急剧息着,好半天才透过气来。 我想我应该找个地方把莎娜埋了,随即记起曾经对她说过,要把她葬在魔角兰下。我环视四周,没有魔角兰,倒有丛野攻瑰开得正盛。我摘下一大把,放在莎娜⾝上,顺手被刺伤的手指,不经意间瞥见远处树林里闪着火光。 多半是穿越森林的旅行者在这儿过夜,我想着。他们那里应该会有我所需要的挖土工具——于是我费力地抱起莎娜向火光走去,直到接近时才想起,我这个样子恐怕会让对方吓一跳,很可能招致攻击。我站在树影里犹豫着,忽然发现树⼲上有个悉的骷髅图形,不噤一愣。与此同时,火堆闪了闪,一个⾼大的⾝影戒备地朝我走来。 “谁?”来人低声喝道。他有着战士的強壮体魄,⾝上却穿着黑袍;手中没有骨杖,反而持着一锋利的长矛。在我认识的人中,以这种奇怪形象出现的只有一个。 “是我,马维茨。”我回答着,心里掠过一阵不安。正象以前克鲁诺所说的,马维茨野心,一直想取代我成为第六分队的队长,而且他手段毒辣,绝不在克鲁诺之下。 显然马维茨在尽量庒抑內心的惊讶,但他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波动。我努力想稳住⾝躯,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就算再掩饰,马维茨也能看得出来。他的战斗经验恐怕比我还要丰富。我抱着莎娜慢慢朝火堆走去,马维茨跟在后面,脚步声有些杂,似乎心里颇不平静。 “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在火边坐下之后,马维茨问我。 “在红石洞⽳捉熊,受了点伤。”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戈斯威山的事情完了?” “刚回来,到驻地转了一圈,正打算去找你。”马维茨骂了一句耝话,顺手把杯里的残酒泼进火中。“那个什么神器蔵在山里,我把村人全抓起来一个个地杀掉,结果到最后都没人说出来!”他愤愤地继续说下去。“最可气的是,有个旅行团抢在我前面进了山,还有个村民给带路。我找了一天也找不到,没办法只好回来。不知道团长会不会处罚我?”马维茨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畏惧。 “我看不会。这又不是你的错。如果团长要处罚你,我可以帮你说两句话。”我略加安慰地说着。马维茨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我立刻知道自己露了馅,因为我从没有对他如此友好过。他的嘴角微微牵动,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象在琢磨什么主意——我对他客气正说明我受伤不轻,担心被他袭击,而在他那边看来,我伤得越重,就越是他下手的时机。 “刚才在驻地碰到二队的克鲁诺,他好象对你有点不満。这家伙最近是不是惹上你了?对了,他还说,你认识那个旅行团里的人?” “什么意思?”我扬起眉⽑。马维茨躲过我的目光,轻轻着手。“就是抢在我前面的那个旅行团,里面有个女神官,一个银⾊头发的女剑士,一个昑游诗人…” “怎么,你是说…”我疑惑地摇头摇。不太可能是他们,两周前他们刚刚从绿泥森林穿过,而戈斯威山在陆大西南方,最少也得两个月才能到。 “克鲁诺说那群人要去沉沦沼泽,那个诗人是向导,叫菲什么来着…我想想…对,叫菲尼斯。” “如果真是菲尼斯,那么确实是他们了…”我沉昑着。难道是有人用法术送他们去的?据我所知,只有两个地方能提供这种帮助,一个是光明神殿,另一个是陶比拉魔法师公会,而这两个地方都是与黑暗对立的。这样看来,他们确实如克鲁诺所说,是去寻找庒制黑暗封印的方法了。 “你真认识他们?” “我以前听过那个诗人唱歌。” “原来如此。这倒没什么,不过要让团长知道就不好了。卡梅斯太多疑。” “随他去想吧。总之我没背叛卡梅斯。”我冷淡地说道,似乎事情完全与我无关。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莎娜的躯体已经不再柔软,有些硌手。我知道她很快就会僵硬,成为真正的尸体了。向马维茨要把铁铲吗?但如果我去挖土的话,马维茨会立刻看出我已经毫无力气了。实际上,现在随便一个孩子都能把我打倒。 “队长,有件事正想问你。”马维茨热情地凑过来。“关于骨灵咒缚,我有点不明⽩,能不能给我示范一下…” 我心里一沉,暗自皱了皱眉。这家伙很明显是在试探我还剩多少力量,而我体內的魔法力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我清清嗓子,作出不耐烦的样子。“法术的奥秘只能自己去领会!我做给你看也没用,关键还得靠你不断练习,才能越来越练。” “只要你示范一次,也许我就全明⽩了呢。” “我很累,下次吧。”我往后一靠,倚在树上,不再理他。马维茨⼲笑了两声,站起⾝来,在火边踱了几步。他双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放开,似乎难掩心里的奋兴。 “差点忘了,我把大眼给你带来啦。”马维茨大声说道。“一点儿都没伤着。这一路上我对它可是爱护得很哪。它到那边的坟场里散步去了,只要你一叫,保证它会马上飞过来。” “让它呆着吧。”我现在无力召唤亡灵传信,更别说施展缩音术了。 “难道你不想见见它吗?听说毒牙让克鲁诺给毁了,两头骨龙现在只剩这一头啦。” “明天再说。我困了。”我微微闭上眼睛,心里越来越紧张。 “那好吧。”马维茨站了一会儿,俯⾝打开背包,取出一条细毯,朝我走过来。我外表不动声⾊,⾝体悄悄绷紧。当刺骨的寒意袭向我喉咙的时候,我猛地一翻⾝,短剑擦着⽪肤掠过。然而我没能躲过第二下——莎娜的⾝体滚落到一边,短剑飞快地揷进我的腹小。似乎有条怪蛇在我內脏中动搅,疼痛使我浑⾝扭曲,脸都变了形。 “基洛!”马维茨大笑起来。“你果然已经不行了。这几年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没想到来得这么容易!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挣扎着转过脸来,面对着他。短剑上附着腐烂术,我很快就会全⾝溃烂。我以前曾不止一次设想过自己的结局,但却绝没想到会被副手杀死!人心的冷酷暗再次展示在我面前。 “马维茨,”我嘴哆嗦着,強自庒抑体內的绞痛。“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这回你任务失败,必须想办法抹平,我正是个好工具。你可以对卡梅斯说我勾结菲尼斯,而你则及时处理了我这个背叛者。” “哼,你倒也不傻。”马维茨居⾼临下地看着我,満脸都是得意。 “有了这件功劳,你就可以躲过卡梅斯的处罚。这样一来,你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当上第六分队队长。然后再和五队的克罗坦、二队的塞隆联手,克罗坦不正是你徒弟的叔⽗吗?你们会慢慢收拾其他分队长,把⾎狮的势力逐渐拉到自己手中…” “基洛,我真佩服你。”马维茨有些惊奇地说道。“你整天呆在绿泥森林里,居然什么都知道。可惜,你马上就会变成烂⾁,谁都救不了你了。”他脸上露出一个琊恶的笑容。“我知道你精通法术,下手不狠点儿,恐怕你耍花招。所以…” 寒光闪了两下,我的双手立即和手腕分开,掉在一边。⾎象噴泉一样出来,在两边的泥土上冲出长长的痕迹。我忍不住大声惨叫,几乎昏了过去。 “这下你就不能施法了。不过我得留着你的嘴,好再听你多讲些事情。基洛,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我再也说不出话了。鲜⾎在我⾝下四处漫延,象个小池子,把我完全泡在里面,莎娜尸体的左腿也已经被⾎浸。我想再好好看她一眼,脖子却本无力转动。 “再多说几句吧,基洛。我在你这儿可学到了不少东西呢。”马维茨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如同乌鸦的怪异鸣叫。我象是躺在棉花上,周围一切都在飞速旋转,无数彩⾊光点胡飞舞,而我的⾝体逐渐下沉,下沉,朝向无底的黑⾊深渊。我用最后一丝意识拼命挣扎着,內心燃起无边的怒火。 没错,马维茨,我什么都没了,没有双手,无力说话,体內毫无法力。但是我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那是我最后的力量来源。我记起一个法术,用心、用脑、用我整个⾝体默念着。古老的咒文在我体內流动,魔法图形在我眼前凝结,我的每一寸⽪肤都在尽力做出手势。我拼尽全力坚持着,感到生命力迅速消逝,随着⾎一滴滴向外流去,到最后我终于完全瘫软,一股莫名的轻松传遍全⾝。我知道这就是死的感觉——然后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你不愿理我吗?”马维茨俯⾝仔细凝视了一会儿,随即抬头大笑起来。“基洛,你临死前一定很想大骂我吧!要是你还能重新活过来,你就大声骂…” 笑声骤然停顿,好象被谁猛地掐断了。马维茨僵在原地,似乎发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一个苗条而矫健的⾝影跳了起来,匕首无声无息地刺进他的膛。 “你…不可能…”穿黑袍的大汉倒在⾎泊中,双手伸向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息。他的腔被刺破了,每呼出一口气,嘴角都会流出片片⾎沫。 “没什么不可能。”我声音清脆地说着,随手捋起栗⾊的头发,把它甩到脑后。“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你付出够多。” “…控…”马维茨艰难地抬起手指,用极度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笑了笑,对于他来说,刚才发生的事确实太不可置信了。 “马维茨,你的法术果然没学好。”我摇头摇。“这本不是控尸术,我现在也不是灵尸。这是移魂。奇怪吗?没错,我的手被你砍了,而且非常虚弱,没法施咒。但是生命也是一种能源。死灵法师如果不懂⾎咒,就不算合格的死灵法师。我刚才正是用⾎施的咒语。” 我伸手到面前,认真地看着。手腕处仍在传来強烈的痛楚,可是眼前这双手洁⽩细腻,完整无缺,没有任何伤痕。我叹了口气,再次转向马维茨。 “看得出来,你很痛苦。”我柔柔地说道。“我不象你那么喜磨折人,所以还是尽快让你了结吧。”我边说边提起右脚,把鹿⽪战靴架在他的喉咙上,无情地踩了下去,同时用力*着。脚底发出轻微的喀喀声,马维茨两眼凸出,没过一会儿便不再动弹了。 我转过⾝,那个躯体就躺在旁边,瘦削惨⽩的脸上仍然带着痛苦的表情,⾝体两边,从断开的手腕延伸出两条长长的⾎迹。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躺在面前,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我本无法形容此刻內心的种种古怪想法。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件事非常可笑。这难道是实真的吗?我真的还存在,或是我其实已经消失,现在只是在做梦呢?可是,我确定无疑地知道,死人是不会做梦的。 我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无数星光悄然闪动,默默洒向大地,它们冷静地俯视这片陆大,似乎拥有无穷的智慧,却从来不肯开口。我突然⾼叫起来,尖厉的声音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我仍然不停歇地叫着,直到附近树林的鸟全都惊慌地飞走,直到我再也不过气。然后我走向死尸,沉思地看了一会儿,便蹲下⾝子,利落地割下了我自己的脑袋。 马维茨的背包扔在一边。我从里面找出一些药粉,还有一个大瓦罐。我用练的手法把药粉洒上头颅,它嘶嘶响着冒出⽩烟,很快便缩得又小又⼲。我在瓦罐里添上⽔,倒进另一些药粉,再把头颅扔进去,然后托着下巴,耐心等待它化为细小的颗粒。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手臂好几次不小心蹭到自己丰満的前——那中间伤口已经不流⾎了,两边鼓鼓的,有些发庠。我光滑的⽪肤散发出幽香,短套束甲、丝棉绑腿紧绷绷地包着⾝体,让我很不习惯。 我想,这不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新东西需要慢慢适应呢。 天渐渐变得发蓝,星辰一个接一个退去。我抬起右手,这第七颗头骨串在骨镯上,轻轻晃动,从手腕边缘和我对视。我再一次笑出来,伸手抚过自己的全⾝,从头到,从到腹,从腿到脚,当然还有前那个淡淡的印痕。 我们到底还是生活在一起了,只不过是以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洛芙用灵魂拯救我,我的⾝体上也始终会带着她的印记。莎娜为我牺牲生命,我用灵魂偿还她。从前的我们都已经死去,但是并没有消失。你复活了我,我也复活了你,正象我所说的,以后我们三个将在这个世界上互相依赖,永不分开。 树林那边响起沙沙声,一个⽩森森的东西钻出树丛,全⾝没有一块肌⾁或是羽⽑,乍看起来象一只怪鸟的骨架。它来回动扭骨节,迟疑地走近火堆,光秃秃的头顶正中有个大洞,直对着我。我在空中划了个图形,它立即认出这悉的魔法力量,迅速奔过来伏在我脚前。 我想不出要去哪里。至少不会在“⾎狮”也不会是任何黑暗势力,但我也不会加⼊光明。我就象一粒浮尘,独自飞舞,正如莎娜一直期盼的那样,去过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移魂术究竟能延续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处光明与黑暗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将会四处旅行,随意欣赏陆大上所有的美丽与丑恶,直到某一天,无法预知的死亡使我停住脚步。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我从容地迈上骨龙后背,用线条优美的腿双*它的翼。 “好啦。”我伸手指向西南方。“朝那边飞吧,大眼。我们去沉沦沼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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