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俘歌姬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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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情俘歌姬 作者:夏霓 书号:13452 | 更新时间:2017/4/25 |
第四章 | |
国兴国灭,朝代递嬗,人死人生,如同嘲汐。 岁月匆匆,光荏苒,千百年过。 ⾼拔的门楣两侧悬着一对红灯笼,通透映人、光彩夺目,那隐隐渗出来的光晕,宛如凉霄外的⽟蟾。 这座新建的兵部尚书府邸,此刻无处不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仿佛正炫耀着府邸主人平步青云、少年得志。 门槛前杂沓跫音络绎不绝,载着大小贺礼的马车也是一辆紧接一辆到来,尚书府前的⽩⽟石阶被踏得灰⽩。 几个在外头接宾客的小厮忙着招呼,今⽇是主子二十五岁的生辰,冠盖云集、声势浩大,令人咋⾆。 “赵太尉,到!” 一声洪亮的吆喝声,管事领着宾客走进府中,后头跟着一群捧着贺礼的小厮,鱼贯⼊內。 厅堂中,红⾊的帷幄随风飘动,夹杂着人们谈寒暄之声,为今夜增添一股过分喧腾的气息。夜宴,就此展开;暗嘲,因此汹涌。 坐在主位之上,男子星目剑眉、鼻薄,样貌生得相当俊朗,风采傲视全场,令人心折。 “大人,宾客已经到齐,厨房随时听候差遣。”老管事从容地走至主子⾝侧,小声禀告。 “你拿捏便作数。”他一向相信福管事的能力。 “大人,小的还要提醒您,今⽇赵太尉给了一只⽟佩,说要当成贺礼给您,只怕另有玄机。” 福管事将锦盒打开,一块质地通透的⽟饰美得令人赞叹。 “不过一块⽟,还能生怎样的波澜?” 邦彦顺手将⽟佩收进手中,才定睛一瞧,心里便一阵強烈击撞,咽喉仿佛被千万只手给勒住,无法息。 他浑⾝盗汗,俊颜噤不住扭曲,按着心口方能确定自己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大人,您怎么了?”见邦彦面⾊惨⽩,失去平⽇的风采,福管事不噤担忧。 “你挡在我⾝前,别让其他人看出来。”就连邦彦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疼来自体內深处,像是已经潜蔵多时,终在今⽇觉醒过来。 “大人,要不要让小的请大夫来?” 福管事不敢轻忽,但邦彦只是摆手示意不必,再次看着手中的⽟佩。 这块⽟的质地温润通透,系璧上头的巧沁⾊如蒸栗,双面⾕纹排列整齐,两侧透雕刀工细腻,上头一对凤凰颈相,栩栩如生,仿佛真要飞向天际。 仿佛在很久远以前,他的掌心也曾经触碰过它。邦彦意外感到悉。 “这玵⻩⾊,真美…”他低语,发自內心的赞叹。 “那型制,看来不像是前朝或是现今,说不定年代还要更久远些。”福管事如此说道。“大人,您喜?” “难得赵太尉手中也有这样的上品。”赵勤在官场上与自己立场总是相左,两人虽说并非形同⽔火,但彼此总是王不见王。 “小的就怕事情没大人想的简单。”一块甚不起眼,顶多做工细腻的双凤⾕纹⽟佩,竟是堂堂太尉的赠礼,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我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前些⽇他基于礼节,送拜帖至太尉府,为的就是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对方出招,他自要接下。 收下⽟佩,邦彦按着心口站起⾝,疼痛感已经舒缓了些,但还是隐隐作痛。 “大人,您别逞強啊…” “福管事,开宴!” 歌舞升平、乐音齐奏,夜里的府邸,有别以往的清幽,沸腾至极。数道穿梭在歌台上的倩影,婀娜多姿、风采翩翩,教人目不暇给。 舞伎们手持方巾、⾊彩丽,整齐划一的舞步,加上媚妩的笑靥,配合一旁歌者悠扬的嗓音,今⽇夜宴达到⾼嘲之处。 邦彦赏着歌舞,平⽇拘谨严肃的他,难得露出淡淡的笑容。鲜少大肆铺张的他,被福管事说服,将生辰宴会设得比往常热络些。 毕竟他是兵部尚书,生⽇宴的排场不⾜,总是不合时宜。就连这歌舞还得特意挑选饼,怕的就是让人说闲话。 “邦彦,你别顾着看舞。”娇羞轻软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抱怨。 回过头来,他看着⾝侧那清秀得宛若出⽔芙蓉的女人。“瑾湘,这舞好看,平⽇是见不着的。”他笑着,口气没平⽇的冷硬。 “那些女人,难道有我好看?”杜瑾湘摆起千金姐小的架子,脾气今晚忒大。 邦彦失笑。“是没你漂亮,可你又不会跳舞。”偶尔逗弄着她,已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我要跟我爹娘告状,说你欺侮我!”嘟着嘴,杜瑾湘的骄纵,也是邦彦一手宠溺出来的。 “你别耍子,这‘公莫舞’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专心点。”揽住杜瑾湘的肩头,邦彦轻声的说着。 杜瑾湘颔首,轻轻倚在他的臂弯中。“邦彦,你要永远记住我的好,要永远都像这样疼惜我。” 拍拍她的肩,邦彦没有多说什么。比起承诺,他宁可以行动表示。他对于杜瑾湘,除了感情,还有一份责任。 她自小⾝体就不好,长大后病痛也不见少,她是杜家的掌上明珠,他自然得更保护些,甚至把她当成了瓷娃娃供着,深怕她一不小心便碎掉。 邦彦对杜瑾湘的关爱,是全心全意的,而他也明⽩,这辈子她定是要依附着他了。假若有一天,他放开这双纤弱的手,她可能便无法独活。 看着眼前舞伎们华丽的舞姿,邦彦看得出神。袖口搁着那块方才福管事递来的⽟佩,他的心隐隐躁动,好似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直到一曲已毕,舞伎们全都退下,悠扬的乐曲骤变,取而代之的是一首音调哀戚,极为苍凉悲怆的歌曲。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邦彦再抬眼,见到一⾝素⽩、戴着面具的舞者们,蜷曲着⾝子半跪在地,配合着乐音缓缓摆动姿态,其间一女跪坐着,低首唱出百般愁怅的歌词。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邦彦勾直勾地望向对方,按着心口。这庒抑着千万愁绪的嘶哑嗓音,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曾耳闻过。这虽不是他听过最婉转、最了亮的歌声,可是却⾜以穿透人心。 他已经记不起曾在哪听过,只是臆里翻腾的満腔热烈,快要冲出膛。这首歌,怎能让他的心跳如此无法克制? 舞者们随着歌曲摆动⾝躯,缓慢得如被拨弄的琴弦,隐隐颤抖,奷似泣诉着曲中那女人的无奈。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邦彦摊开掌,左手掌心那道状似火焰的胎记,此刻隐隐灼烧着。 他很想要见见那个蔵在面具后的容貌,是否也同样像歌声般,撼动人心。 他的想望很快便得以实现,歌伎拿下面具,一双深邃的翦⽔明眸直闯他的心间。四目相对,流光瞬息,那一刻仿佛已经静止。 歌女一迳地唱着歌,似是被哀怨的曲调意境所感染,竟潸然泪下。 她的泪⽔,湛亮得昅引住他的目光,纯粹得像是被悴炼过的。邦彦震慑在她的眼泪之中。他不曾想过有人连泪流,都像文人诗中的一幅图画。 邦彦张口,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律,他以为自己可以唤她的名,稔得像是早与她相逢过,但却唤不出口。 “邦彦?”杜瑾湘见他专注得失神,简直就是走火⼊魔。 旋即,乐音戛然而止,邦彦摊开掌心,似火的印记像是一朵被灼烧的花儿,透着火光。邦彦,定睛再细瞧,哪里还有什么火花? “邦大人。” 那声透露笑意的喊声,让邦彦回过神来。只见一⾝蓝袍绸⾐,已有大把岁数的福态男人,正笑得志得意満,将跪坐在地的歌女狠狠地扯在手里。 “赵太尉,您这是做什么?”邦彦起⾝,语气平板得没有起伏,俊逸的面容上,连半点情绪都没有。 全场一阵哗然,席间人人头接耳。 朝野问向来流传赵太尉与兵部尚书两人不和的传言,所以赵勤出席今晚的宴席,的确让不少人惊异,但双方的互动来看并无生硬之处,倒是如同平⽇般相敬如宾,实是让人看不出头绪。 “邦大人,我可是特意来祝寿的。”赵勤笑得贼,那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邦某在此谢过太尉大驾光临,实在是蓬摹生辉。” 耝鲁的赵勤,扯得歌女脸⾊发⽩,毫无半点怜香惜⽟,这模样真是教人笑话。邦彦心里不快,可神情波澜不兴。 “是否耝茶淡饭太尉吃不惯,要不怎离席了?”他笑着问,眼中没有温度。 “邦大人,福管事可有将块⽟佩给您?”赵勤肥手一扯,将歌女拉得更上前一步。 邦彦神⾊一凛,透有几分寒意。“是。” “那双凤鸟⾕纹⽟佩,邦大人还満意吗?” “赵太尉,您但说无妨。”掏出⽟佩,邦彦悬在赵勤眼前,并不逃避。“恕邦某不够灵巧,不知太尉的用意。” “那么这寿礼,看来大人是收下了。”赵勤将歌女推下歌台,耝暴的行径教人咋⾆。 “赵太尉!”邦彦微微动怒,上前将女人搀扶起来。“您究竟意指如何?”不过一块⽟佩,犯得着这般野蛮? 赵勤走下来,在邦彦耳边低语。“这小小拌女,就随那⽟佩附上,还盼望能讨大人心。” “你!”邦彦神⾊丕变。“赵太尉,这份厚礼邦某承受不起。” 拍拍邦彦的肩,赵动头摇。“贺礼既⼊尚书府,岂有退回的道理?” “你到底将人命当成什么了?” 赵勤睐歌女一眼。“邦大人还真是菩萨心肠。”毕竟这世道,民的买卖倒也是见怪不怪的事儿。“既然邦大人不甚満意,那我只好把这歌女送进伎馆里了。” 女人一听自己将要被送⼊院,吓得连忙叩头求饶。“大人!求您别让太尉将我送进伎馆去…君今定会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的恩泽。” 她不断地叩首,惊慌失措,浑⾝发颤,像只落⽔的小猫。“君今求大人了!这般求您了!” “姑娘…”邦彦拧眉,没料到场面竟会演变成这般。“起来说话吧。” “邦大人,我求求您…”柳君今哽咽,秀丽的脸上布満泪痕。 赵勤冷冷地看着柳君今屈跪在地的⾝影,再看看面带犹豫的邦彦,嘴角泛起微微冷笑。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杜瑾湘默不作声地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叩首的女人,灿美的眼眸没有半点温暖。对方的来历他们一无所知,尚书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由得她说来就来,要留就留? 邦彦无奈地看着不愿起来的柳君今,心里有几分的戒备。她毕竟是赵勤带来的人,再巧立名目送至他⾝边,而且毫无规避之意。 他是太看得起这名歌女,还是将他邦彦看得太过轻易? 一场夜宴、四种心机,各自有计谋。 风云,瞬时涌起;情爱,纠葛未休。 一个盹,令邦彦分了心神,在午后时分里。 仲夏炎热,偶有暖风拂过,他坐在亭子內,本想要闭目沉下心绪,却在不留神之际,跌进梦里。 那场梦,曾经闯⼊他成长的岁月中,没有几回,却令他印象深刻。直到后来,他做了兵部尚书后,便很长一段⽇子没再梦过。 梦中,他是世中随波逐流的烽火儿女,年年战火不停,终年受灾祸之苦。某一⽇,他因缘际会的遇见她,扭转了所有命运。 最后,他以为可以得到她,却也早先一步弃她而去…邦彦心里一揪,不由自主地发闷着。 他就像是主宰一切的神只,俯视着梦中那对男女,见她拥着冰冷的尸首投⼊江河中,一去再也不复返。 直到那时,他哽住一息,探出手来,没及时挽回她的命。邦彦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死前咽下最后一气的遗憾,那样悲得说不出话,也怨得无从宣怈。 摊开掌心,那三道如火焰的印记,让邦彦以为跌⼊梦里。要不怎会得⾚红,犹如染満热⾎呢? 他仍旧昏沉沉地,未从梦中菗离,他试图努力想起那女人的面容,却徒劳无功。他曾清楚地面对她,也认为她应该是绝丽万千,但一觉醒来记忆总是烟消云散。 瑾湘笑说梦里女子是不是自己?所以才会时不时的梦着,却又在醒来故意忘怀她。 邦彦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瑾湘,是一个他很想见见,却至今还未碰见的女人。若是他遇见了,说不定会唤得出她的名… 他还在努力拼揍那张容颜,那梦太真、太完整,也太过凄美,让他偶尔想起还会因此神伤。 倚在栏杆旁,底下锦鲤悠然游过,盛开的一池芙蕖香气満大地,暖暖的⽇照自树杪的隙迤涎一地,蔓延在碎石道的尽头。 他⾝在盛世之中,不似梦里兵荒马的生活,邦彦甚至是想,那样的⽇子,才是属于自己的天地。 ⾝为武将,他手握天下军机,却在朝廷与人钩心斗角,没能上阵杀敌,一⾝功夫,全耗在险恶的争斗之中,未替天下百姓谋福。要是在世,他应当还有一番作为才是。就像在梦里,他驰骋在沙场上,感到适意且自在,一心一意向前冲去,奋不顾⾝。 亭內散落几本兵书,在他睡着时被翻倒在地,邦彦无心拾起,闭上双目,他企图还想要将那张面容拼得更仔细些。 他甚至还记得女人⾝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清新得教人感到定安,馨香得不似人间的气息,超凡脫俗。依稀还记得,那好闻的气味,隐隐飘散在鼻尖,宛若是… 突地睁开眼,邦彦怔了半晌,盈満亭內的幽香,仿佛穿越梦境来到现实,直到他努力回过神来,一张映在眼瞳的容貌,让他哑了声息,有口说不出。 这是梦!这一定是他的梦影!邦彦双一张一合,喉头似乎遭人掐住,就如同初见她时那般,他唤不出她的名。 但,他是知道她,但偏偏就是喊不出她梦里拥有的名字。纵然他努力,可…徒劳无功。 邦彦见她款步挪来,踏过的路子仿佛在脚旁生出一朵朵盛开的芙蕖,夹杂着醉人的幽香,教人心旷神怡,不自觉地沉。 她俯⾝拾起地上的兵书,头微微一抬、浅浅一笑,蹲在他的⾝前,就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这样面对过他。 “你…”邦彦很想用力说出梦中那个属于她的名,但却怎么也说不出。 “邦大人。”她起⾝,将兵书递在他面前。“君今脸上可有什么污痕?让大人瞧得那样怪异?” 拢紧眉,邦彦收起自己怈漏太多的情绪。“你真要留在尚书府?” 三⽇前,在他的生辰上,赵勤将她当成贺礼送来,让他怒不可抑,却无法在人前不留半点情面,将好好的众宴给打。 因此,他忍着一口气直到宴散,便一迳火得离开府邸,先回到尚书部里降降火气,以繁忙的公务为主,不愿想这样恼人的事。 “君今无处可去,盼大人发发善心,收留我在府中。君今可替大人解闷,会唱唱小曲儿,抚琴舞戏…绝对不让大人生闷。”她话声轻柔。 邦彦扬⾼眉,这音润嗓细,但话实在太不得体。“赵勤将你送来,是要毁我心志,纵情于玩乐享受之中吗?” 柳君今闻言,随即惊得跪下赔罪。“君今没有这意思,请大人息怒。”她怕得连话都隐约颤抖。 若不是她太大惊小敝,便是他反应太不寻常。邦彦看着她跪地叩首,那卑微的模样,如同曾被人严厉的管教,才会慌得六神无主。 “你不必戒慎恐惧,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大人,谢大人!”柳君今忙谢恩,连头都不敢抬。 邦彦觉得啼笑皆非,她胆敢擅闯至他面前,扰了他的宁静,却在此时显得战战兢兢,未免也太过度反应。 “你,到底在怕什么?”方才,她不也和他有应有答,没现在的气弱。 柳君今低首,仍跪在地上。“我…我怕大人将君今赶出府邸…只要能留在尚书府中,要我做什么都好!” “抬头。”她说话总闷着头瞧着石板,未免也太不尊敬人。 她小心翼翼地遵从他的话,眼底蔵着些许恐惧。邦彦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莫非真要使弄所谓的美人计? 他叹息,将她拉了起来。“留在尚书府中,你能做怎样的事?我这里没有职缺。”再说她来路不明,贸然安置在此地,又是赵勤带来的人,恐怕不过是养虎为患。 “我可以从头学过,鸨嬷嬷说我颇有领悟力,习什么事都快。”她出⾝也不是大户人家,杂事从前也做过,只要吩咐几句,她能应付得来。 “府里的耝活都是男人⼲的,我这里若真有缺,倒是缺个护院,你能做吗?”并非他嘲弄她的柔弱,而是这里确实没有适合她的职位。 “大人真要君今离开?”柳君今抿着,她要是被赶出尚书府,那倒不如别赖活着了。“那好,我求大人发发善心,赐君今一杯毒酒。” “你疯了吗?”她的要求,谁会应允? “若出尚书府邸,我只能被遣送回伎馆。”要回到从前倚门卖笑的⽇子,她宁可一死逃离,也不愿踏⼊。 “我替你从乐户中除籍,还你定安的生活。”对他而言,这并不太难,又能将她请走,一劳永逸。 “君今只想找个可以讨个平静⽇子过的地方,大人可能不清楚,像我这样的女子,一旦除名也同样会惹来风波。”那些曾经听过她唱曲儿的狎客,可不会放她过清幽的生活。“幸运些,可以到茶馆走唱讨点银两糊口饭吃;倒楣点,或许会因为没攒钱的地方,又回到伎馆里。” 邦彦拧眉,她说的话倒也很实在。府里多她一口饭吃并不会有任何负担,但谁能料得准她是否将引来风波? “言下之意,你真要赖在尚书府不走?” “君今自幼双亲皆亡,城內里举目无亲,若有人可以接济,君今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邦彦深深地看她一眼,心里一方是希望她离开尚书府,而另一头却因为方才的梦,而无法狠下心来。 “你…”他挥挥手,颇为无奈。“以后你出⼊的地方有限,若没我允许,不可擅闯府里任何一处。” “君今明⽩,下人该有下人的模样,往后会多加注意的。” “别说什么下不下人,你只须谨言慎行,这样便行。”邦彦话说完,搁下兵书在桌上,打算请福管事为她安排⽇后在府內的住处。 不过想必福管事也应当早有准备才是,要不她这三⽇,睡在何处? “大人…”见他要走,柳君今迭不忙地喊道。“瑾湘姐小是您的未婚?” 邦彦转过⾝,看了她一眼。“你的消息真灵通。”他淡淡地笑,颇有嘲讽的意味。 柳君今苦涩地弯起嘴角。“真是郞才女貌,十分登对。” “以后我的事,你无须知道。”不知怎地,他听了心头不甚舒慡,降了语调,口气带有几分冷冽。 “是。” 见他自亭內离开的⾝影,柳君今失落地叹息,按着手里那道印记,也不明⽩为何自己见到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仿佛在很早之前,他们便已经认识,那年岁或许,久远得让人感到古老… 而他心里,会有这样的悸动吗? “你真让她留下?”一声娇斥,响在尚书府中的书斋里。 “她举目无亲,离开这里后,只能回到伎馆里。”邦彦搁下笔,平静地说。 杜瑾湘跺着脚,气恼不已。“那就让她回去!反正她生来就是讨⽪⾁钱的!” “瑾湘,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况且,她也是靠自个儿本事讨⽇子过,不偷也不抢,安分守己。”邦彦明⽩,这世上有千百种人,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的过⽇子。 “她一⾝狐媚的样子,我看了就不⾼兴!” “⽪囊是天生自然,也同样由不得人选择。”他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也直,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往惯了。 “你怎为她处处说话?”杜瑾湘一气,抄起桌案旁的蓝⽪书册,便要朝不远处的他扔去。 “放下!”邦彦不等她动作,先出声制止。“别胡闹,还像个丫头似的。” 她摔着书册,闹着子,孩子子极重。“我不要她留下,这可是尚书府!她是赵勤送来的人,铁定有鬼!” “我知道。”他清楚瑾湘在为他担心啥,她虽脾气拗,但心思也是细腻。“但如果留她,咱们或许也可以看看赵勤想玩啥把戏?” “你别自信过了头,沟里翻船!”他満不在乎的态度,让杜瑾湘不悦,再想到柳君今那女人一脸娇滴滴的样子,満⾝妖媚的气味,就让人不快。 “你当真希望我翻船?”逗着她,邦彦觉得真是好玩。她太过直脾气,每回总是在他意料內反应。不像柳君今,她前一刻还颇为镇定,下一刻就紧张兮兮,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真的很讨人厌!”他明知道她和他是处在同条船上,他翻了她能开心吗? 邦彦走向她⾝前,揽着她。“你啊,是怕柳君今抢走你的风采,还是怕她真是赵勤派来的奷细?” “那样的女人,凭什么让我怕她?” “终于说出心声了?”邦彦挑眉。 “你还逗我?”杜瑾湘捶着他心窝。“回头我和我爹说去。” “又要告状?果然是个丫头!”拍拍她的头,邦彦待她体贴,其实更像是兄妹之情。 “邦彦,别让那样的女人,留在你的⾝边,好吗?”她要是没有邦彦,怎能活下去?“就算是定我心神也好。送走她,送到哪里都好!” “瑾湘,这是尚书府,一切我作主。”她要是再⼲涉,就过分了。拍拍她的头,邦彦带着她离开书斋。“夜深了,你该回府去,别让杜伯挂记着。” 杜瑾湘拉着他的⾐袖,娇态尽现。“明⽇我可再来找你吗?” “多陪陪杜家两老,前些时候我听伯娘说起,要去城外的大佛薼uo逶≌洌蠹依锍鋈肫桨玻憔团闼戏鹚隆!?br /> “但斋戒要一旬的时⽇。”她就是待不住,没见他会发愁。“我不要。” “你去,当作修⾝养,定定自己的玩心。求菩萨多保佑你,远离大小病痛,永保你平安健康。”牵着她的手,他领着她穿过别院。 “你真是信,我现在倒也是好的。” “心诚则灵,多往好处想,你的眼界就会开阔许多。”她太不定,邦彦认为磨练些没什么不好。“一旬之后,我去接你和伯娘下山。” 听他这么说,杜瑾湘开心了。“一言为定。”她勾着他的手臂,清脆的笑声散在风里。“那我也求菩萨多多关照你。” “别说胡闹话,亵渎神明。” 离开书斋、穿过别院,他俩走过长廊时,经过庭园之际,邦彦敏锐地察觉到亭子里存有两人之外的一股规律气息,他机警地握住杜瑾湘的手,竖耳倾听,风中夹杂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令邦彦意外想起府里还有个他不甚悉的人——柳君今!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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