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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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七月流火 作者:橡果 书号:11900 | 更新时间:2016/8/4 |
第三章 | |
就在流火的卖⾝易拍板定案的同时,沈家其余的人正围在饭厅桌边,静静地吃着早点。 “知源去外地怎么还不回来?”老夫人喝着粥,忽然想起了大孙儿。“知源”是沈家的大少爷沉湛的表字。 旁边站着的老管家崔伯赶忙回禀:“大少爷前些⽇子倒有来信,说之江那边的田地在开舂时遭了冻害,那些药材苗被冻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质量也不好,他准备放弃,去邻近的几个县看看。” “这种事派别人去就成了,知源这孩子也真是,打寒食开始出门,他就没回过家,老在外边顾着生意,那怎么成?”老夫人心疼孙儿,又念叨起来“你看看,我想见见他的面,都见不着。” 沈老爷沉不住气了,他虽然自己没有多少经商的才能,但生下的这两个小子却一个比一个能⼲,让他得意地不得了。在小辈的问题上,他不同他娘老,儿子要出外谈生意磨练,他一向都是赞同的。 “娘,您不知道,其实我还是认为——” 圆滑的崔伯却更快地揷进话来,陪着笑道:“对对,老爷想说的是,大少爷这趟去之江,采购药材是小,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惦记着,要给老夫人找几味泻心火的药来。” “咳,谁说我——”沈老爷还想更正,收到两位夫人的眼神,只好摸摸鼻子,低下头专心用早点。他对于这两位太座是既爱又敬,向来只要夫人们的眼神一扫,他就乖乖地收敛自己的行径。 老夫人却不明所以,转头对着大儿子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呑呑吐吐的⼲什么?” 大夫人急忙动筷子“娘,这⽔晶饺不错,⽪薄馅嫰,我特意叫厨房依着您老人家的清淡口味调的馅,您尝一个。” “是啊是啊,这道‘千丝万缕’也不错——”二夫人也忙着夹菜“娘,这都是素菜,只在⾼汤?了一下,既沾了油润鲜香,又不失本⾝的素雅,用来配粥喝最慡口不过了。” “娘,您再尝尝这些——” “对对,还有这个——” 老夫人反而皱起眉,又摆摆手“我从今早起来心里就恍恍惚惚的,哪吃得下这许多?” 恍惚?两个灵敏的儿媳妇不做声了。 难道又想起了昨晚新房里那可怖的一幕? 果然,老夫人接着又喃喃道:“…我总觉得,我昨晚是看了什么东西才吓晕的。” 沈老爷趁机抱怨:“娘,甭管是什么东西吓了您老人家,只二弟那件事,要我说,您就不该坚持给他娶什么间的小妾。二弟死了都七、八年啦,尸首恐怕都灰飞烟灭了,您还非张罗着给他娶新媳妇儿,这不是闹笑话吗?”还引来那具该死的骷髅作怪,害他此刻想起来都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好端端的,家里可别给那种不⼲不净的东西扎了! “我、我那也是心疼他。”老人家被大儿子一数落,不⾼兴了“再说,他跑到我梦里来直喊‘娘’,摧我的心肝哦,可怜他早早就去了,眼下一个小要求,我能不管吗?” “二弟要还活着,您当然不舍得不管,可他明明都已经——哎哟!”沈老爷话没说完就痛得叫了出来。原来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正好每人揪住夫君的一只耳朵。 二夫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少再添了,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好,阿君,你先放开手——”沈老爷只得讨饶。对这两个娇兼悍,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幕情景看得旁边原本埋头吃点心的三姐小⽟珑笑了出来。 哈哈,老爹太没用了!看他以后还能在她面前树什么威严? 正在这时,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走进来,一看到⽟珑不啻看到救星,其中一个穿粉绿⾊⾐裳的小丫头庒低声喊:“姐小,姐小,不好啦!她们打起来了——” ⽟珑正夹了一筷“千丝万缕”抬眼瞅到她们,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放大声音说嘛。” 另一个穿杏⻩⾊⾐裳的小丫头就扬声嚷出来:“砒霜端了一盅冰镇酸梅汤去姐小房里,半道上却被鹤顶红窜出来一撞,汤全洒了,砒霜怕姐小骂她,就和鹤顶红吵起来,我和孔雀胆劝都不听,结果越吵越凶,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混账!”⽟珑气得拍桌而起。 这些“毒”丫头真是越来越欠教调了! 粉绿⾐裳的“孔雀胆”吓得倒退一大步“都怪断肠草,她们一吵起来的时候我就说要找姐小,可她说能劝开的。” 杏⻩⾊的“断肠草”气哼哼地道:“你当时还不是没挪动脚步?” “孔雀胆”反驳:“那都是你说你能劝开她们的!” 这都是什么七八糟的厅里的其它人俱听得瞠目结⾆。 惟有二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脾。她天顽⽪古怪,讨厌女孩家的玩意儿,却喜钻研各种同她一样古怪的东西。最近上了物药,尤其是几样出了名的剧毒之物。可怜她⾝边的几个丫头都因此被冠了名:一个叫“砒霜”一个叫“鹤顶红”一个叫“孔雀胆”另一个叫“断肠草”还有一个胖胖的更惨,原先叫“胖丫”现在改名叫“⾁苁蓉” 那些古怪而诡异的话,也只有她们几个彼此之间才听得懂。 当下⽟珑生气地说:“走,我现在就回去瞧瞧她们打架。” 哪知她话音刚落,更⿇烦的事发生了—— 老夫人惊疑地看了看那两个带“毒”的小丫头,继而发出一声类似蚊虫被拍死前发出的微弱声响,不负众望地再度晕死过去,饭厅內立时又成一团。 “娘——娘——”沈老爷吓得把碗筷都扫到了地上,冲过去就搂住娘老哀叫起来。 真正作孽哟,怎么说晕又晕了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却都拿目光对准⽟珑,吓得她又是缩肩又是吐⾆头,満面愧疚地看了看又轻易晕倒的,再然后,趁大娘和娘亲一个不注意,就溜之大吉了。 “姐小,我们现在是要去看砒霜和鹤顶红打架,还是躲出去?”孔雀胆和断肠草紧跟着她们的主子跑了出来。 ⽟珑跑了一段路,气吁吁地停下来“不看了不看了,你们俩回去告诉她们,要是等我回去看到她们还在打,就罚每人在脸上画一个乌⻳,三天不准洗掉。我现在还是去二哥那里避避好了。”沈颐三两下就写好了契约,递到流火手里,笑眯眯地道:“你在后边直接摁个手印就成。我们做买卖的就喜立个凭证,将来有了闪失也好凭此说话。” 流火看也不看那契约,右手往前一伸“我要笔。” 沈颐感到颇惊讶,他原本是想拿红印泥给她摁手印的,挑眉道:“怎么,你还会写字?”这倒难得。 流火正満心不痛快,一扬脑袋“哼,这有什么希奇?”她小时候曾经扒窗台偷瞧过夫子教学。 沈颐拿笔给她,见她慢呑呑、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孟、流、火。”他接过来,细细地辨着读“我曾听小泵姑说过,新娘家姓孟,原来你叫流火。” 不过这区区三个字就不敢恭维啦,真丑,跟初学小童不分轩轾。 流火站起来,扶着桌角甩甩腿,终于舒坦多了。“卖⾝契我已经签了,你得保证绝不拆穿我的⾝份。”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少东家,倘若他不答应,她就立刻把契约抢过来撕毁! “这个当然。”沈颐随手把契约塞进案上的一本书里。 “还有——”流火竖起一手指,倒显得颇为倨傲“你现在得让我出门一趟,我有要紧事要办。”她得赶去邻镇找娘和二姐,告诉她们这个不坏不好的消息,起码,不用离乡背井总是好的。 沈颐笑看了她一眼,故意端起东家的架子“你既然已经签了契约,往后绝不许再‘你啊我’的称呼,从此刻起,你应该规规矩矩地叫我一声‘二少爷’。” 真⿇烦!流火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 沈颐満意地颌首,才又道:“依府上的规矩,丫头仆妇是不得擅自请假外出的,再者,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借机逃跑?” “我发誓,我绝不会逃走!” “我不相信。” 流火急了“那你,呃…二少爷要怎么样才相信?” 沈颐不理睬她那又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先说说究竟要出去⼲什么。” 真、罗、唆,要你管那么多 流火气归气,只得合盘托出,简略地把昨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哪晓得沈颐听完后仍是头摇“我好不容易才留你下来,倘若被你跑了实在太亏。你娘她们既然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怀揣着银票在⾝上,你现在跑去找她们,岂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呸,少把人心都想得这么狡诈! 流火极不痛快地瞪了他一眼,大声嚷道:“我从来不骗人的,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到!”呀,糟了!她猛然想起外间桌上的那套褂裙。“我、我先去把外面的⾐裳收起来——” 将褂裙重新塞回包裹里,她仍觉得百般不放心,拿着灰⾊的小包袱在原地烦躁地踱来踱去。 沈颐也从內室走出来,在旁边说道:“既然不放心,不如烧掉它,只有化成灰的东西才不会怈露秘密。” 两人讲了这么多话,这一句才是流火觉得最动听的。 既然东家放了话,她不烧才傻哩! 在前院支起了一堆小火,忍着大清早就人的热浪和一股刺鼻的烟味,流火蹲在边上左手扇开烟,右手拿着一树枝挑着⾐裳…直到最后一个裙角也化为灰烬,她才如释重负地一**坐倒在地上。 他的终于消灭⼲净了! “二哥——二哥——”这时三姐小⽟珑恰好跑进院来。 沈颐正在阶上负手远远地看着,听到小妹的声音,转过⾝去笑道:“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 “我又惹出了一点小⿇烦,是来躲一躲的。”⽟珑“嘿嘿”笑了两声,转眼发现流火和那堆犹在冒烟的灰烬,好奇地道:“咦,大热的天,这丫头在烧什么东西?” 沈颐知道她在故意避重就轻,挑眉道:“你又惹了什么小⿇烦?” “唉…本来也没什么,”⽟珑一心虚就习惯地揪揪耳朵,皱起俏的鼻子“大家一桌好好地吃着饭,谁晓得后来…后来忽然又晕过去了。” “什么,又晕了?”沈颐吃了一惊。 “是啊,都是我给那些丫头取的毒药名害的,一时听不明⽩,怕是又被吓着了。”⽟珑老老实实地解释。 “你啊——”沈颐叹了一口气,拿这个小妹没有办法。 ⽟珑急忙陪着笑脸“二哥,这回不严重,我保证。”她转头望瞭望天“哎,这时辰就热得慌,我们进屋去吧。”边说边拉着沈颐往屋內走。 随后,几个小丫头进来摆上了几样点心和粥,比正屋饭厅那边素淡得多,沈颐在大清早的胃口一向不好。 ⽟珑笑嘻嘻地陪着二哥坐下,两手托腮道:“对了,二哥,方才那个在竹丛边烧东西的丫头是谁呀,看她的背影…像是新来的,我以前从没在二哥这里见过。” “你眼力真好。”沈颐顾自喝了一口粥。 用祈安县的珍珠米熬了夜一的⽩粥,清香扑鼻,⼊口极佳。 ⽟珑当然听得出他的嘲讽之意,但她现在只求扯别的话题“二哥,你还没回答我?,她在烧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天这么热,她晒在大太底下,也不怕晒晕过去。” 她话音刚落,流火就走上阶来,还没进屋就嚷嚷:“二少爷,我到底能不能出去?” “你要出去?”⽟珑是个粘人精,尤其她闲着无事的时候,沈颐还没答话,她就先凑上去:“喂,你要到哪里去?嘻嘻,你好像还不懂我们府上的规矩,对主人家讲话不好这样耝声大气的。” 流火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几眼,怔怔地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沈家的姐小吧?” “对,我就是沈家的三姐小。”⽟珑见惯了其它丫头仆妇平常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跟她二哥一样,对流火的大大咧咧感到特别新奇。”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那么着急,要赶去哪里啊?” 不过流火可没闲功夫多理她。她知道要办事得找正主儿,所以绕过去走到沈颐面前,又忘了刚树立的尊卑之分,一**就坐在他旁边,一板一眼地说:“二少爷,我向你保证,绝不逃跑,我只去告诉我娘和二姐可以回家了就成。” 哪晓得沈颐顾自喝粥,不理她。 倒是⽟珑不计较她方才的无礼,又亲亲热热地凑过来,坐在流火的旁边“依我们家定下的规矩呢,內府的下人们的确是不可以随便外出的,不过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帮你跟二哥求情。” “真的?”流火眼巴巴地转头瞅了她一眼。 沈颐却忽然不冷不热地揷话:“腾折了一晚上,你也饿了吧?饿的话就自己乘粥喝。” 桌的另一端有一只大粥盆,旁边还迭放着几只质地上佳的⽩瓷碗。 流火一听他的话有些发愣,闹不清楚在对谁说,⽟珑却立刻笑嘻嘻地回嘴道:“二哥,我还以为我们家只有我肯跟那些臭丫头们同桌吃喝呢,怎么今天你也改脾气啦?” 沈颐看了她一眼“你把又吓晕过去了,怎么还不去旁边陪着?” 最怕的就是二哥又说起这个。⽟珑又是“嘿嘿”⼲笑着“哎呀,这粥真香,得我也又饿了,刚刚在那边就只吃了一半。”说着,她叫住罢从廊下走过的一个小丫头,正是小燕,叫她乘了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流火。 她刚喝了一口,沈颐忽然想起一件事,正好戏弄一下这个小妹妹。“对了,前几⽇娘曾经向我打听过新任的杭州通判,姓徐名辰,听说是外公由福州引荐过来的,年纪不大,而且很有才⼲,我看娘怕是有意…”到这里,他打住不说。 果然,⽟珑立刻没了胃口。“娘总是这样,我自己的夫婿自己会挑,用不着旁人心!”顿了一顿,又气鼓鼓地道:“再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外公这个布政使当得可算勤勤恳恳,哪回去杭州看他,藩台衙门里外都没有一个闲人。那人若是外公引荐的,必定也跟他一样,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公文,跟那种人做伴有什么乐趣?闷也要闷死了。” 他们两兄妹说着,流火却只顾埋头吃喝自己的,反正少东家都发话不让她饿肚子的。再说吃了也好偷溜出去。 沈颐只喝了浅浅一碗就站起来,正想吩咐流火,意外地看见二夫人走上阶来。“娘——”他叫了一声,却发现⺟亲大人对着他⾝后微微皱起眉头。 噢,这下有点⿇烦!聪明如他岂会不领悟到是什么原因? 他急忙转⾝拿下了流火还塞在嘴里的半只包子,弯低声教导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这是我娘,快起来叫‘二夫人’。” 流火也吓了一跳,望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怔怔地叫:“二夫人——”却仍忘了从凳子上站起来。 幸好二夫人并不跟她多计较,她从容地走进屋来,先是埋怨地瞅了小女儿一眼,然后才对儿子道:“随云,明年就是你外公的六十大寿了,我盘算着要赶早为他准备贺礼,不过我们沈家自家楼铺里的那些珠宝⽟器,你外公一定都看不上眼,再说他人老了,要多了这些也没用。你菗空帮娘想想,要送一样既不落于俗套、又能哄他⾼兴的东西。”“随云”是沈颐的表字。 “好,”沈颐点头“在外公寿辰到前我一定置办出来。” “还有你,⽟珑——”二夫人待完第一件要紧事,又转向小女儿“趁早把你那几个丫头的名字给我改回来,省得你听到又要受惊吓。真是七八糟,用毒药作名字,也亏你想得出来。” “我知道了。”⽟珑吐⾆头,灰溜溜地垂首答应。 “现在跟我去照顾你,别总是闯了祸就躲到随云这里,他有正经事要做,你别烦扰他。”二夫人说完就走,可怜的三姐小只好乖乖地跟了出去。 乖乖,真厉害! 流火在少东家的“掩护”下却看得目眩神。 想想她自己的娘老,啧啧,唉…怎么能跟眼前这位二夫人比?她说话时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凶,也没拿眼睛瞪人,可不知怎么,打从她一进门就让流火觉得胆寒心跳的。 她想起拐带走大姐的穆秀才有教过她一句话,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像这样吧?⽇薄西山时,流火才回来。 早先等二夫人走后,她便着沈颐非放她出去一趟不可,沈颐大概被她求得不耐烦了,才派了个家丁跋着车陪她一起去邻镇。流火找到孟大嫂和芙蓉后,把实情讲明,接她们回了原来的家中。 大事搞定,等她乐陶陶地走⼊东院,一抬眼便看到少东家穿戴整齐,站在廊下向几个家丁吩咐着什么事,似乎要出门。 流火接回了娘老和二姐,感念到少东家的好处,便主动上前乖巧地叫了一声二少爷。沈颐看到她,忽然在心中闪过一分计量,俊的眉宇微微皱起。 “流火——”他朝她招招手。 “二少爷,什么事?”流火睁大眼睛走近他⾝边。 等她上阶走近,沈颐反而后退了一步,然后负着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 “怎么啦?”流火怔怔地回视着他,美丽的⽔眸睁得愈发大了。 “流火,你跟我出去一趟吧。”沈颐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拍拍她的肩“不过你这⾝行头得换换。”说着,他转头向院中一个⾝形矮小的家丁道:“阿奇,取一套你⼲净的⾐衫来。” 待流火纳闷地换完男装,从屋里走出,沈颐角边的笑意却更浓了“不错,我们走吧。” “二少爷,你要去哪里啊?” 沈颐停住步伐“想知道?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流火只得靠过去。 当着阶前几个家丁的面,沈颐凑在她耳畔低声含笑道:“我要带你去喝花酒。” 什么?花、花、花酒 流火虽然在家耝野惯了,可也知道“喝花酒”是什么意思。 她吓得小脸一红,垂下眼,结结巴巴地道:“二少爷,喝、喝花…花…是男人的事——” 沈颐笑眯眯地打断她:“所以我才让你扮男装嘛。” “可是——”流火不⾼兴地想躲进屋去。 娘老要是知道她跟着少东家去那种地方喝花酒,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没什么可是的!”沈颐却一把拉过她,拖着别扭的小丫头步下阶“卖⾝契你也签了,眼下就是我的丫头,得照着规矩来,懂吗?” 他带着她同乘一辆马车。 可怜流火坐在车厢里,脊梁得笔直,跟背后的木板之间贴得连条儿都没有。沈颐原本顾自从暗格里取了本书看,无意间抬眼,见自己新收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噤失笑。 “流火,你坐过来一点——”他朝她抬招手“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我、我不要去喝花酒!”流火仍在羞恼。 “原来是为这个。”沈颐把书往⾝边随手一搁,靠着⾝后的软垫舒舒服服地半躺了下来“你以为这趟差使我很想去吗?实话告诉你,我也没有办法——” “不想去就不去呗,这有什么难的?”流火不明⽩。 沈颐笑了,又撑⾝坐起来“所以说你只是个小丫头。”他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摇“我是个生意人,做买卖就得有应酬。”见她仍不明⽩,便⼲脆解释得更详细:“芷记商号,你听说过吗?这次他们的三东家特地南下,想跟我们沈家合作几笔大买卖。那人呢,有个⽑病,最喜摆阔,他来到苏州界面上,本该是我做东款待,可他非要在醉香楼摆花酒来请我。不过做生意的诚心他倒是有的,所以我也只好按他的章法来下棋,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 流火用力想了想,嘟囔道:“真是⿇烦!是他大老远跑来的,⼲嘛要顺着他的心意呀?唉,要我说——得了得了!”她不耐烦地一挥手“⼲脆大家散伙,各自滚蛋!” 沈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个直脾气的小丫头! 又过了不久,醉香楼到了。 只见车夫停得不好,原本驰得极稳的马车辗上了路边的一块石头,车厢一震,猛的往一边倾斜,流火坐不稳,冷不防向前,然后… 她的就这么贴在沈颐的脸上!好死不死偏偏车夫又拉开了帘子,大声嚷嚷:“二少爷——”见到车內的这一幕,他猛的瞪大眼,⾆头活像被切掉一半,剩下的话便吱吱唔唔起来:“到、到…醉香楼到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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