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_霍女_逆流小说网

聊斋志异霍女

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书号:10227	更新时间:2017/3/27
霍女
朱大兴，彰德人。家富有而吝啬已甚，非儿女婚嫁，座无宾、厨无⾁。然佻达喜渔⾊，⾊所在冗费不惜。每夜逾垣过村，从妇眠。‮夜一‬遇‮妇少‬独行，知为亡者，強胁之，引与俱归。烛之，美绝。自言“霍氏”细致研诘，女不悦，曰：“既加收齿，何必复盘察？如恐相累，不如早去。”朱不敢问，留与寝处。顾女不能安耝粝，又厌见⾁臛，必燕窝、心、鱼肚⽩作羹汤，始能餍。朱无奈，竭力奉之。又善病，⽇须参汤一碗。朱初不肯。女呻昑垂绝，不得已投之，病若失，遂以为常。女⾐必锦绣，数⽇即厌其故。如是月余，计费不资，朱渐不供。女啜泣不食，求去；朱惧，又委曲承顺之。每苦闷，辄令十数⽇一招优伶为戏；戏时，朱设凳帘外，抱儿坐观之。女亦无喜容，数相诮骂，朱亦不甚分解。居二年，家渐落，向女婉言求少减；女许之，用度皆损其半。久之仍不给，女亦以⾁糜相安；又渐而不珍亦御矣。朱窃喜。忽‮夜一‬，启后扉亡去。朱怊怅若失，遍访之，乃知在邻村何氏家。何大姓，世胄也，豪纵好客，灯火达旦。忽有丽人，半夜人闺闼。诘之，则朱家之逃妾也。朱为人，何素藐之；又悦女美，竟纳焉。绸缪数⽇，益惑之，穷极奢，供奉一如朱。朱得耗，坐索之，何殊不为意。朱质于官。官以其姓名来历不明，置不理。朱货产行赇，乃准拘质。女谓何曰：“妾在朱家，原非采礼媒定者，胡畏之？”何喜，将与质成。座客顾生谏曰：“收纳逋逃，已⼲国纪；况此女⼊门，⽇费无度，即千金之家，何能久也？”何大悟，罢讼，以女归朱。　　过一二⽇，女又逃。有⻩生者，故贫士，无偶。女叩扉⼊，自言所来。⻩见丽忽投，惊惧不知所为。⻩素怀刑，固却之，女不去。应对间，娇婉无那。⻩心动，留之，而虑其不能安贫。女早起，躬家苦，劬劳过旧室焉。⻩为人蕴藉潇洒，工于內媚，因恨相得之晚，止恐风声漏怈，为不久。而朱自讼后，家益贫；又度女不能安，遂置不究。女从⻩数岁，亲爱甚笃。　　一⽇忽归宁，要⻩御送之。⻩曰：“向言无家，何前后之舛？”曰：“曩漫言之。妾镇江人。昔从子流落江湖，遂至于此。妾家颇裕，君竭资而往，必无相亏。”⻩从其言，赁舆同去。至扬州境，泊舟江际。女适凭窗，有巨商子过，惊其绝，反舟缀之，而⻩不知也。女忽曰：“君家甚贫，今有一疗贫之法，不知能从否？”⻩诘之，女曰：“妾相从数年，未能为君育男女，亦一不了事。妾虽陋，幸未老耄，有能以千金相赠者，便鬻妾去，此中室、田庐皆备焉。此计如何？”⻩失⾊，不知何故。女笑曰：“君勿急，天下固多佳人，谁肯以千金买妾者？其戏言于外，以觇其有无。卖不卖，固自在君耳。”⻩不肯。女自与榜人妇言之，妇目⻩，⻩漫应焉。妇去无几，返言：“邻舟有商人子，愿出八百。”⻩故摇首以难之。未几复来，便言如命，即请过船兑。⻩微哂，女曰：“教渠姑待，我嘱⻩郞，即令去。”女谓⻩曰：“妾⽇以千金之躯事君，今始知耶？”⻩问：“以何词遣之？”女曰：“请即往署券，去不去固自在我耳。”⻩不可。女促之，⻩不得已诣焉。立刻兑付。⻩令封志之，曰：“遂以贫故，竟果如此，遽相割舍。倘室人必不肯从，仍以原金璧赵。”方运金至舟，女已从榜人妇从船尾登商舟，遥顾作别，并无凄恋。⻩惊魂离舍，嗌不能言。俄商舟解缆，去如箭。⻩大号，追傍之，榜人不从，开舟南渡矣。　　瞬息达镇江，运资上岸，榜人急解舟去。⻩守装闷坐，无所适归，望江⽔之滔滔，如万镝之丛体。方掩泣间，忽闻姣声呼“⻩郞”愕然回顾，则女已在前途。喜极，负装从之，问：“卿何遽得来？”女笑曰：“再迟数刻，则君有疑心矣。”⻩乃疑其非常，固诘其情。女笑曰：“妾生平于吝者则破之，于琊者则诳之也。若实与君谋，君必不肯，何处可致千金者？错囊充牣，而合浦珠还，君幸⾜矣，穷问何为？”乃雇役荷囊，相将俱去。　　至⽔门內，一宅南向，径⼊。俄而翁媪男妇，纷出相，皆曰：“⻩郞来也！”⻩⼊参公姥。有两少年揖坐与语，是女兄弟大郞、三郞也。筵间味无多品，⽟柈四枚，方儿已満。蟹鹅鱼，皆脔切为个。少年以巨碗行酒，谈吐豪放。已而导⼊别院，俾夫妇同处。衾枕滑软，而则以⾰代棕藤焉。⽇有婢媪馈致三餐，女或时竟⽇不出。⻩独居闷苦，屡言归，女固止之。一⽇谓⻩曰：“今为君谋：请买一人为子嗣计。然买婢媵则价奢；当伪为妾也兄者，使⽗与论婚，良家子不难致。”⻩不可，女弗听。有张贡士之女新寡，议聘金百缗，女強为娶之。新妇小名阿美，颇婉妙。女嫂呼之；⻩瑟踧不安，女殊坦坦。他⽇，谓⻩曰：“妾将与大姊至南海一省阿姨，月余可返，请夫妇安居。”遂去。　　夫独居一院，按时给饮食，亦甚隆备。然自⼊门后，曾无一人复至其室。每晨，阿美人觐媪，一两言辄退。娣姒在旁，惟相视一笑。既流连久坐，亦不款曲，⻩见翁亦如之。偶值诸郞聚语，⻩至，既都寂然。⻩疑闷莫可告语，阿美觉之，诘曰：“君既与诸郞伯仲，何以月来都如生客？”⻩仓猝不能对，吃吃而言曰：“我十年于外，今始归耳。”美又细审翁姑阀阅，及妯娌里居。⻩大窘，不能复隐，底里尽露。女泣曰：“妾家虽贫，无作媵者，无怪诸宛若鄙不齿数矣！”⻩惶怖莫知筹计，惟长跪一听女命。美收涕挽之，转请所处。⻩曰：“仆何敢他谋，计惟孑⾝自去耳。”女曰：“既嫁复归，于情何忍？渠虽先从，私也；妾虽后至，公也。不如姑俟其归，问彼既出此谋，将何以置妾也？” 　　居数月，女竟不返。‮夜一‬闻客舍喧饮，⻩潜往窥之，见二客戎装上座：一人裹豹⽪巾，凛若天神；东首一人，以虎头⾰作兜牟，虎口衔额，鼻耳悉具焉。惊异而返，以告阿美，竟莫测霍⽗子何人。夫疑惧，谋僦寓他所，又恐生其猜度。⻩曰：“实告卿：即南海人还，折证已定，仆亦不能家此也。今携卿去，又恐尊大人别有异言。不如姑别，二年中当复至。卿能待，待之；如他适，亦自任也。”阿美告⽗⺟而从之，⻩不可。阿美流涕，要以信誓，乃别而归。⻩⼊辞翁姑。时诸郞皆他出，翁挽留以待其归，⻩不听而行。登舟凄然，形神丧失。至瓜州，忽回首见片帆来驶如飞；渐近，则船头按剑而坐者霍大郞也。遥谓曰：“君遄返，胡再不谋？遗夫人去，二三年谁能相待也？”言次，舟已近。阿美自舟中出，大郞挽登⻩舟，跳⾝径去。先是，阿美既归，方向⽗⺟泣诉，忽大郞将舆登门，按剑相胁，女风走。一家慑息，莫敢遮问。女述其状，⻩不解何意，而得美良喜，开舟遂发。　　至家，出资营业，颇称富有。阿美常悬念⽗⺟，⻩一往探之；又恐以霍女来，嫡庶复有参差。居无何，张翁访至，见屋宇修整，心颇慰，谓女曰：“汝出门后，遂诣霍家探问，见门户已扃，第主亦不之知，半年竟无消息。汝⺟⽇夜零涕，谓被奷人赚去，不知流离何所。今幸无恙耶？”⻩实告以情，因相猜为神。　　后阿美生子，取名仙赐。至十余岁，⺟遣诣镇江，至扬州界，休于旅舍，从者皆出。有女子来，挽儿⼊他室，下帘，抱诸膝上，笑问何名。儿告之。问：“取名何义？”答云：“不知。”女曰：“归问汝⽗当自知。”乃为挽髻，自摘髻上花代簪之；出金钏束腕上。又以⻩金內袖，曰：“将去买书读。”儿问其谁，曰：“儿不知更有一⺟耶？归告汝⽗：朱大兴死无棺木，当助之，勿忘也。”老仆归舍，失少主，寻至他室，闻与人语，窥之则故主⺟。帘外微嗽，将有咨⽩。女推儿榻上，恍惚已杳。问之舍主，并无知者。　　数⽇，自镇江归，语⻩，又出所赠。⻩感叹不已。及询朱，则死裁三⽇，露尸未葬，厚恤之。　　异史氏曰：“女其仙耶？三易其主不为贞。然为吝者破其悭，为者速其，女非无心者也。然破之则不必其怜之矣，贪鄙吝之骨，‮壑沟‬何惜焉？” ｗＷW.ｎＩｌXｓ.ｃ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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