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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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魏书 作者:魏收 书号:10194 | 更新时间:2017/3/26 |
卷三十六 | |
⾼允 ⾼允,字伯恭,海人也。祖泰,在叔⽗湖《传》。⽗韬,少以英朗知名,同 郡封懿雅相敬慕。为慕容垂太尉从事中郞。太祖平中山,以韬为丞相参军。早卒。 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玄伯见而异之,叹曰:“⾼子⻩中內润,文明外照, 必为一代伟器,但恐吾不见耳。”年十余,奉祖⽗丧还本郡,推财与二弟而为沙门, 名法净。未久而罢。好文学,担笈负书,千里就业。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 《舂秋公羊》。郡召功曹。 神三年,世祖舅平王杜超行征南大将军,镇鄴,以允为从事中郞,年四十 余矣。超以方舂而诸州囚多不决,乃表允与中郞吕熙等分诣诸州,共评狱事。熙等 皆以贪秽得罪,唯允以清平获赏。府解,还家教授,受业者千余人。四年,与卢玄 等俱被征,拜中书博士。迁侍郞,与太原张伟并以本官领卫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 中郞。范,世祖之宠弟,西镇长安,允甚有匡益,秦人称之。寻被征还,允曾作 《塞上翁诗》,有混欣戚,遗得丧之致。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西讨上邽,复以本 官参丕军事。语在《丕传》。凉州平,以参谋之勋,赐爵汶子,加建武将军。 后诏允与司徒崔浩述成《国记》,以本官领著作郞。时浩集诸术士,考校汉元 以来,⽇月薄蚀、五星行度,并识前史之失,别为魏历,以示允。允曰:“天文历 数不可空论。夫善言远者必先验于近。且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此乃历术 之浅。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讥今犹今之讥古。”浩曰:“所谬云何?” 允曰:“案《星传》,金⽔二星常附⽇而行。冬十月,⽇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 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因背⽇而行?是史官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浩曰: “为变者何所不可,君独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来?”允曰:“此不可以空 言争,宜更审之。”时坐者咸怪,唯东宮少傅游雅曰:“⾼君长于历数,当不虚也。” 后岁余,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注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语,以前三月聚于 东井,非十月也。”又谓雅曰:“⾼允之术,元之也。”众乃叹服。允虽明于 历数,初不推步,有所论说。唯游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难, 既知复恐漏怈,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问此?”雅乃止。 寻以本官为秦王翰傅。后敕以经授恭宗,甚见礼待。又诏允与侍郞公孙质、李 虚、胡方回共定律令。世祖引允与论刑政,言甚称旨。因问允曰:“万机之务,何 者为先?”是时多噤封良田,又京师游食者众。允因言曰:“臣少也,所知唯田, 请言农事。古人云:方一里则为田三顷七十亩,百里则田三万七千顷。若勤之,则 亩益三斗,不勤则亩损三斗。方百里损益之率,为粟二百二十二万斛,况以天下之 广乎?若公私有储,虽遇饥年,复何忧哉?”世祖善之。遂除田噤,悉以授民。 初,崔浩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各起家郡守。恭宗谓浩曰: “先召之人,亦州郡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今可先补前召外任郡县,以新召 者代为郞吏。又守令宰民,宜使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允闻之,谓东宮博士管 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胜于上,何以胜济?” 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世祖,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寻发觉。黑子请计于允曰: “主上问我,为首为讳乎?”允曰:“公帷幄宠臣,答诏宜实。又自告忠诚,罪必 无虑。”中书侍郞崔览、公孙质等咸言首实罪不可测,宜讳之。黑子以览等为亲己, 而反怒允曰:“如君言,我死,何其不直!”遂与允绝。黑子以不实对,竟为世 祖所疏,终获罪戮。 是时,著作令史闵湛、郄扌剽巧佞,为浩信待。见浩所注《诗》、《论语》、 《尚书》、《易》,遂上疏,言马、郑、王、贾虽注述《六经》,并多疏谬,不如 浩之精微。乞收境內诸书,蔵之秘府。班浩所注,命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 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表荐湛有著述之才。既而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用垂不朽, 以彰浩直笔之迹。允闻之,谓著作郞宗钦曰:“闵湛所营,贫寸之间,恐为崔门 万世之祸。吾徒无类矣。”未几而难作。 初,浩之被收也,允直中书省。恭宗使东宮侍郞吴延召允,仍留宿宮內。翌⽇, 恭宗⼊奏世祖,命允骖乘。至宮门,谓曰:“⼊当见至尊,吾自导卿。脫至尊有问, 但依吾语。”允请曰:“为何等事也?”恭宗曰:“⼊自知之。”既⼊见帝。恭宗 曰:“中书侍郞⾼允自在臣宮,同处累年,小心密慎,臣所委悉。虽与浩同事,然 允微,制由于浩。请赦其命。”世祖召允,谓曰:“《国书》皆崔浩作不?”允 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郞邓渊所撰。《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同作。 然浩综务处多,总裁而已。至于注疏,臣多于浩。”世祖大怒曰:“此甚于浩,安 有生路!”恭宗曰:“天威严重,允是小臣,失次耳。臣向备问,皆云浩作。” 世祖问:“如东宮言不?”允曰:“臣以下才,谬参著作,犯逆天威,罪应灭族, 今已分死,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久,哀臣乞命耳。实不问臣,臣无此言。臣 以实对,不敢。”世祖谓恭宗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难,而能临死不移,不 亦难乎!且对君以实,贞臣也。如此言,宁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于是 召浩前,使人诘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时世祖怒甚,敕允为诏, 自浩已下、僮吏已上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频诏催切。允乞更一见, 然后为诏。诏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直以犯触,罪不 至死。”世祖怒,命介士执允。恭宗拜请。世祖曰:“无此人忿朕,当有数千口死 矣。”浩竟族灭,余皆⾝死。宗钦临刑,叹曰:“⾼允其殆圣乎!” 恭宗后让允曰:“人当知机,不知机,学复何益?当尔之时,吾导卿端绪,何 故不从人言,怒帝如此。每一念之,使人心悸。”允曰:“臣东野凡生,本无宦意。 属休延之会,应旌弓之举,释谒凤池,仍参麟阁,尸素官荣,妨贤已久。夫史籍者, 帝王之实录,将来之炯戒,今之所以观往,后之所以知今。是以言行举动,莫不备 载,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荣曜当时,孤负圣恩,自贻灰灭。即浩之迹,时 有可论。浩以蓬蒿之才,荷栋梁之重,在朝无謇谔之节,退私无委蛇之称,私没 其公廉,爱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之迹,言家国得失之事,此 亦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然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大 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之意。”恭宗动容称叹。允后与人言,我不奉东宮导旨者, 恐负翟黑子。 恭宗季年,颇亲近左右,营立田园,以取其利。允谏曰:“天地无私,故能覆 载;王者无私,故能养包。昔之明王,以至公宰物,故蔵金于山,蔵珠于渊,示天 下以无私,训天下以至俭。故美声盈溢,千载不衰。今殿下国之储贰,四海属心, 言行举动,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乃至贩酤市廛阝,与民争利,议声 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获,何而弗从? 而与贩夫贩妇竞此寸尺。昔虢之将亡,神乃下降,赐之土田,卒丧其国。汉之灵帝, 不修人君之重,好与宮人列肆贩卖,私立府蔵,以营小利,卒有颠覆倾之祸。前 鉴若此,甚可畏惧。夫为人君者,必审于择人。故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商书》 云:‘无迩小人’。孔⽗有云: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矣。武王爱周、邵、齐、 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历观古今存亡之际,莫不由之。 今东宮诚曰乏人,俊乂不少。顷来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选。故愿殿下少察愚言, 斥出佞琊,亲近忠良,所在田园,分给贫下,畜产贩卖,以时收散。如此则休声⽇ 至,谤议可除。”恭宗不纳。 恭宗之崩也,允久不进见。后世祖召,允升阶歔欷,悲不能止。世祖流泪,命 允使出。左右莫知其故,相谓曰:“⾼允无何悲泣,令至尊哀伤,何也?”世祖闻 之,召而谓曰:“汝不知⾼允悲乎?”左右曰:“臣等见允无言而泣,陛下为之悲 伤,是以窃言耳。”世祖曰:“崔浩诛时,允亦应死,东宮苦谏,是以得免。今无 东宮,允见朕因悲耳。” 允表曰:“往年被敕,令臣集天文灾异,使事类相从,约而可观。臣闻箕子陈 谟而《洪范》作,宣尼述史而《舂秋》著,皆所以章明列辟,景测皇天者也。故先 其善恶而验以灾异,随其失得而效以祸福,天人诚远,而报速如响,甚可惧也。自 古帝王莫不尊崇其道而稽其法数,以自修饬。厥后史官并载其事,以为鉴诫。汉成 帝时,光禄大夫刘向见汉祚将危,权归外戚,屡陈妖眚而不见纳。遂因《洪范》、 《舂秋》灾异报应者而为其传,觊以感悟人主,而终不听察,卒以危亡。岂不哀哉! 伏惟陛下神武则天,睿鉴自远,钦若稽古,率由旧章,前言往行,靡不究鉴,前皇 所不逮也。臣学不洽闻,识见寡薄,惧无以裨广圣听,仰酬明旨。今谨依《洪范传》、 《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辞,凡为八篇。”世祖览而善之,曰:“⾼允之明灾 异,亦岂减崔浩乎?”及⾼宗即位,允颇有谋焉。司徒陆丽等皆受重赏,允既不蒙 褒异,又终⾝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类也。 给事中郭善明,多机巧,逞其能,劝⾼宗大起宮室。允谏曰:“臣闻太祖 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营立,非因农隙,不有所兴。今建国已久,宮 室已备,永安前殿⾜以朝会万国,西堂温室⾜以安御圣躬,紫楼临望可以观望远近。 若广修壮丽为异观者,宜渐致之,不可仓卒。计斫材运土及诸杂役须二万人,丁夫 充作,老小供饷,合四万人,半年可讫。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 织,或受其寒。况数万之众,其所损废,亦以多矣。推之于古,验之于今,必然之 效也。诚圣主所宜思量。”⾼宗纳之。 允以⾼宗纂承平之业,而风俗仍旧,婚娶丧葬,不依古式,允乃谏曰: 前朝之世,屡发明诏,噤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歌谣、鼓舞、杀牲、烧 葬,一切噤断。虽条旨久颁,而俗不⾰变。将由居上者未能悛改,为下者习以成俗, 教化陵迟,一至于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于寡,及于兄弟,以至 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为政者先自近始。《诗》云:“尔之教矣,民胥效矣。” 人君举动,不可不慎。 《礼》云:嫁女之家,三⽇不息烛;娶妇之家,三⽇不举乐。今诸王纳室,皆 乐部给伎以为嬉戏,而独噤细民,不得作乐,此一异也。 古之婚者,皆拣择德义之门,妙选贞闲之女,先之以媒娉,继之以礼物,集僚 友以重其别,亲御轮以崇其敬,婚姻之际,如此之难。今诸王十五,便赐别居。 然所配者,或长少差舛,或罪⼊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嫔籓懿。失礼之甚,无复此 过。往年及今,频有检劾。诚是诸王过酒致责,迹其元起,亦由⾊衰相弃,致此纷 纭。今皇子娶,多出宮掖,令天下小民,必依礼限,此二异也。 万物之生,靡不有死,古先哲王,作为礼制,所以养生送死,折诸人情。若毁 生以奉死,则圣人所噤也。然葬者蔵也,死者不可再见,故深蔵之。昔尧葬⾕林, 农不易亩;舜葬苍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为地市,下固三泉,金⽟宝货不可计数, 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尧舜之俭,始皇之奢,是非可见。今家国营葬, 费损巨亿,一旦焚之,以为灰烬。苟靡费有益于亡者,古之臣奚独不然?今上为之 不辍,而噤下民之必止,此三异也。 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凭,致食飨之礼。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 类者事之如⽗⺟,燕好如夫,损败风化,渎情礼,莫此之甚。上未噤之,下不 改绝,此四异也。 夫飨者,所以定礼仪,训万国,故圣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饮,肴乾而不食, 乐非雅声则不奏,物非正⾊则不列。今之大会,內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仪式。 又俳优鄙艺,污辱视听。朝庭积习以为美,而责风俗之纯清,此五异也。 今陛下当百王之末,踵晋之弊,而不矫然厘改,以厉颓俗,臣恐天下苍生, 永不闻见礼教矣。 允言如此非一,⾼宗从容听之。或有触迕,帝所不忍闻者,命左右扶出。事有 不便,允辄求见,⾼宗知允意,逆屏左右以待之。礼敬甚重,晨⼊暮出,或积⽇居 中,朝臣莫知所论。 或有上事陈得失者,⾼宗省而谓群臣曰:“君⽗一也。⽗有是非,子何为不作 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恶,而于家內隐处也?岂不以⽗亲,恐恶彰于外也?今家国 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此岂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允者,真忠臣矣。 朕有是非,常正言面论,至朕所不乐闻者,皆侃侃言说,无所避就。朕闻其过,而 天下不知其谏,岂不忠乎!汝等在左右,曾不闻一正言,但伺朕喜时求官乞职。汝 等把弓刀侍朕左右,徒立劳耳,皆至公王。此人把笔匡我家国,不过作郞。汝等不 自愧乎?”于是拜允中书令,著作如故。司徒陆丽曰:“⾼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布 ⾐,子不立。”⾼宗怒曰:“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方言其贫。”是⽇幸允第, 惟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厨中盐菜而已。⾼宗叹息曰:“古人之清贫岂有此乎!” 即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忱为绥远将军、长乐太守。允频表固让,⾼宗不许。 初与允同征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允部下吏百数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为郞 二十七年不徙官。时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自给。 初,尚书窦瑾坐事诛,瑾子遵亡在山泽,遵⺟焦没⼊县官。后焦以老得免,瑾 之亲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老,保护在家。积六年,遵始蒙赦。其笃行如此。转 太常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赋》,因以规讽,亦《二京》之流也。文多不载。 时中书博士索敞与侍郞傅默、梁祚论名字贵,著议纷纭。允遂著《名字论》以释 其惑,甚有典证。复以本官领秘书监,解太常卿,进爵梁城侯,加左将军。 初,允与游雅及太原张伟同业相友,雅尝论允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无 也。而前史载卓公宽中,文饶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与⾼子游处四十年矣,未 尝见其是非愠喜之⾊,不亦信哉。⾼子內文明而外柔弱,其言呐呐不能出口,余常 呼为‘文子’。崔公谓余云:‘⾼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 余亦然之。司徒之谴,起于纤微,及于诏责,崔公声嘶股战不能言,崇钦已下伏地 流汗,都无人⾊。⾼子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亮。明主为之动容, 听者无不称善。仁及僚友,保兹元吉,向之所谓矫矫者,更在斯乎?崇爱之任势也, 威振四海。尝召百司于都坐,王公以下,望庭毕拜,⾼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 汲长孺可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向之所谓风节者,得不谓此乎?知人固不易,人 亦不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內,崔亦漏之于形外。钟期止听于伯牙,夷吾见明于鲍叔, 良有以也。”其为人物所推如此。 ⾼宗重允,常不名之,恆呼为“令公”“令公”之号,播于四远矣。⾼宗崩, 显祖居谅暗,乙浑专擅朝命,谋危社稷。文明太后诛之,引允噤中,参决大政。又 诏允曰:“自顷以来,庠序不建,为⽇久矣。道肆陵迟,学业遂废,子衿之叹,复 见于今。朕既篡统大业,八表晏宁,稽之旧典,置学官于郡国,使进修之业,有 所津寄。卿儒宗元老,朝望旧德,宜与中、秘二省参议以闻。”允表曰:“臣闻经 纶大业,必以教养为先;咸秩九畴,亦由文德成务。故辟雍光于周诗,泮宮显于 《鲁颂》。自永嘉以来,旧章殄灭。乡闾芜没《雅颂》之声,京邑杜绝释奠之礼。 道业陵夷,百五十载。仰惟先朝每宪章昔典,经阐素风,方事尚殷,弗遑克复。 陛下钦明文思,纂成洪烈,万国咸宁,百揆时叙。申祖宗之遗志,兴周礼之绝业, 爰发德音,惟新文教。搢绅黎献,莫不幸甚。臣承旨敕,并集二省,披览史籍,备 究典纪,靡不敦儒以劝其业,贵学以笃其道。伏思明诏,玄同古义。宜如圣旨,崇 建学校以厉风俗。使先王之道,光演于明时;郁郁之音,流闻于四海。请制大郡立 博士二人、助教四人、生学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生学八十人,中 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生学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生学四十人。 其博士取博关经典、世履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与博士同,年 限三十以上。若道业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齿。生学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 循名教者,先尽⾼门,次及中第。”显祖从之。郡国立学,自此始也。 后允以老疾,频上表乞骸骨,诏不许。于是乃著《告老诗》。又以昔岁同征, 零落将尽,感逝怀人,作《征士颂》,盖止于应命者,其有命而不至,则阙焉。群 贤之行,举其梗概矣。今著之于下: 中书侍郞、固安伯范卢玄子真 郡功曹史博陵崔绰茂祖 河內太守、下乐侯广宁燕崇玄略 上太守、⾼邑侯广宁常陟公山 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郞海⾼毗子翼 征南大将军从事中郞海李钦道赐 河西太守、饶子博陵许堪祖 中书郞、新丰侯京兆杜铨士衡 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郞京兆韦阆友规 京兆太守赵郡李诜令孙 太常博士、钜鹿公赵郡李灵虎符 中书郞中、即丘子赵郡李遐仲熙 营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张传仲业 辅国大将军从事中郞范祖迈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郞范祖侃士伦 东郡太守、蒲县子中山刘策 濮太守、真定子常山许琛 行司隶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 中书郞燕郡刘遐彦鉴 中书郞、武恆子河间邢颖宗敬 沧⽔太守、浮侯海⾼济叔民 太平太守、平原子雁门李熙士元 秘书监、梁郡公广平游雅伯度 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兴祖 广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 州主簿长乐潘天符 郡功曹长乐杜熙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郞中山张纲 中书郞上⾕张诞叔术 秘书郞雁门王道雅 秘书郞雁门闵弼 卫大将军从事中郞中山郞苗 大司马从事中郞上⾕侯辩 陈留郡太守、⾼邑子赵郡吕季才 夫百王之御士也,莫不资伏群才,以隆治道。故周文以多士克宁,汉武以得贤 为盛。此载籍之所记,由来之常义。魏自神已后,宇內平定,诛赫连积世之僭, 扫穷发不羁之寇,南摧江楚,西凉域,殊方之外,慕义而至。于是偃兵息甲,修 立文学,登延俊造,酬谘政事。梦想贤哲,思遇其人,访诸有司,以求名士。咸称 范卢玄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胄,著问州邦,有羽仪之用。亲发明诏,以征玄等。 乃旷官以待之,悬爵以縻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余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称记。尔 乃髦士盈朝,而济济之美兴焉。昔与之俱蒙斯举,或从容廊庙,或游集私门,上谈 公务,下尽忻娱,以为千载一时,始于此矣。⽇月推移,吉凶代谢,同征之人,凋 歼殆尽。在者数子,然复分张。往昔之忻,变为悲戚。张仲业东临营州,迟其还返, 一叙于怀,齐衿于垂殁之年,写情于桑榆之末。其人不幸,复至殒殁。在朝者皆后 进之士,居里者非畴昔之人,进涉无寄心之所,出⼊无解颜之地。顾省形骸,所以 永叹而不已。夫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亦可以长言寄意。不为文二十年矣,然事切于 心,岂可默乎?遂为之颂,词曰: 紫气⼲霄,群雄夏,王袭徂征,戎车屡驾。扫游氛,克剪妖霸,四海从风, 八垠渐化。政教无外,既宁且一,偃武橐兵,唯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贤举逸,岩 隐投竿,异人并出。 亹癖卢生,量远思纯,钻道据德,游艺依仁。旌弓既招,释褐投巾,摄齐升堂, 嘉谋⽇陈。自东徂南,跃马驰轮,僭冯影附,刘以和亲。 茂祖茕单,夙离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经》,游思文藻,终辞 宠命,以之自保。 燕、常笃信,百行靡遗,位不苟进,任理栖迟。居冲守约,好让善推,思贤乐 古,如渴如饥。 子翼致远,道赐悟深,相期以义,相和若琴。并参幕府,俱发德音,优游卒岁, 聊以寄心。 祖运会,克光厥猷,仰缘朝恩,俯因德友。功虽后建,禄实先受,班同旧臣, 位并群后。 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华,不遗旧。以产则贫,论道则富,所谓伊人, 实邦之秀。 卓矣友规,禀兹淑亮,存彼大方,摈此细让。神与理冥,形随流浪,虽屈王侯, 莫废其尚。 赵实名区,世多奇士,山岳所钟,生三李。矫矫清风,抑抑容止,初九而潜, 望云而起。诜尹西都,灵惟作传,垂训皇宮,载理云雾。熙虽中夭,迹阶郞署,余 尘可挹,终亦显著。 仲业渊长,雅清到,宪章古式,绸缪典诰。时值险难,常一其。纳众以仁, 训下以孝,化被龙川,民归其教。 迈则英贤,侃亦称选,闻达邦家,名行素显。志在兼济,岂伊独善,绳匠弗顾, 功不获展。 刘、许履忠,竭力致躬,出能骋说,⼊献其功。輶轩一举,挠燕下崇,名彰魏 世,享业亦隆。 道茂夙成,弱冠播名,与朋以信,行物以诚。怡怡昆弟,穆穆家庭,发响九皋, 翰飞紫冥。频在省闼,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 猗欤彦鉴,思参文雅,率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莫聇于下,乃谢朱门, 归迹林野。 宗敬延誉,号为四俊,华藻云飞,金声夙振。中遇沈彖,赋诗以讯,忠显于 辞,理出于韵。 ⾼沧朗达,默识渊通,领新悟异,发自心。质侔和璧,文炳雕龙,耀姿天邑, ⾐锦旧邦。 士元先觉,介焉不惑,振袂来庭,始宾王国。蹈方履正,好是绳墨,淑人君子, 其仪不忒。 孔称游夏,汉美渊云,越哉伯度,出类逾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 理解纷。融彼滞义,涣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崔、宋二贤,诞英伟,擢颖闾阎,闻名象魏。謇謇仪形,邈邈风气,达而不 矜,素而能贲。 潘符扌票尚,杜熙好和,清不洁流,浑不同波。绝希龙津,止分常科,幽而逾 显,损而逾多。 张纲柔谦,叔术正直,道雅洽闻,弼为兼识。拔萃衡门,俱渐鸿翼,发愤忘餐, 岂要斗食。率礼从仁,罔愆于式,失不系心,得不形⾊。 郞苗始举,用均已试,智⾜周⾝,言⾜为治。协于时,情敏于事,与今而同, 与古曷异。 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洁己,唯义是敦。⽇纵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 如涉公门。 季才之,柔而执竞,郕彼南秦,申威致命。之以权,矫之以正,帝道用光, 边土纳庆。 群贤遭世,显名有代,志竭其忠,才尽其概。体袭朱裳,纽双佩,荣曜当时, 风⾼千载。君臣相遇,理实难偕,昔因朝命,举之克谐。披衿散想,解带舒怀,此 忻如昨,存亡奄乖。静言思之,中心九摧,挥毫颂德,漼尔增哀。 皇兴中,诏允兼太常,至兗州祭孔子庙,谓允曰:“此简德而行,勿有辞也。” 后允从显祖北伐,大捷而还,至武川镇,上《北伐颂》,其词曰:“皇矣上天,降 鉴惟德,眷命有魏,照临万国。礼化丕融,王猷允塞,静以威,穆民以则。北虏 旧隶,禀政在番,往因时囗,逃命北辕。世袭凶轨,背忠食言,招亡聚盗,丑类实 繁。敢率⽝羊,图纵猖蹶,乃诏训师,兴戈北伐。跃马里粮,星驰电发,扑讨虔刘, 肆陈斧钺。斧钺暂陈,馘剪厥旅,积骸填⾕,流⾎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穷墅,爪 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苇,翼翼圣明,有兼斯美。泽被京观,垂此 仁旨,封尸野获,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贯幽冥,泽渐殊域。物归其 诚,神献其福,遐迩斯怀,无思不服。古称善兵,历时始捷,今也用师,辰不及浃。 六军克合,万邦以协,义著舂秋,功铭⽟牒,载兴颂声,播之来叶。”显祖览而善 之。 又显祖时有不豫,以⾼祖冲幼,立京兆王子推,集诸大臣以次召问。允进跪 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劳神听,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 成王之事。”显祖于是传位于⾼祖,赐帛千匹,以标忠亮。又迁中书监,加散骑常 侍。虽久典史事,然而不能专勤属述,时与校书郞刘模有所缉缀,大较续崔浩故事, 准《舂秋》之体,而时有刊正。自⾼宗迄于显祖,军国书檄,多允文也。末年乃荐 ⾼闾以自代。以定议之勋,进爵咸公,加镇东将军。 寻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西将军、怀州刺史。允秋月巡境,问民疾苦。至邵 县,见邵公庙废毁不立,乃曰:“邵公之德,阙而不礼,为善者何望?”乃表闻修 葺之。允于时年将九十矣,劝民学业,风化颇行。然儒者优游,不以断决为事。后 正光中,中散大夫、中书舍人河內常景追思允,帅郡中故老,为允立祠于野王之南, 树碑纪德焉。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还乡里,十余章,上卒不听许,遂以疾告归。其年,诏以 安车征允,敕州郡发遣。至都,拜镇军大将军,领中书监。固辞不许。又扶引就內, 改定《皇诰》。允上《酒训》曰: 臣被敕论集往世酒之败德,以为《酒训》。臣以朽迈,人伦所弃,而殊恩过隆, 录臣于将殁之年,勖臣于已坠之地。奉命惊惶,喜惧兼甚,不知何事可以上答!伏 惟陛下以睿哲之姿,抚临万国,太皇太后以圣德之广,济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 称赖。然⽇昃忧勤,虚求不已,思监往事,以为警戒。此之至诚,悟通百灵,而况 于百官士民?不胜踊跃,谨竭其所见,作《酒训》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废,辞 义鄙拙,不⾜观采。伏愿圣慈,体臣悾悾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词曰: 自古圣王,其为飨也,玄酒在堂而酒在下,所以崇本重原,降于滋味。虽泛 爵旅行,不及于。故能礼章而敬不亏,事毕而仪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将 何以范时轨物,垂之于世?历观往代成败之效,吉凶由人,不在数也。商辛耽酒, 殷道以之亡;公旦陈诰,周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毙,穆生不饮而⾝光。或长世 而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为状,变惑情,虽曰哲人,孰能自竞?在官者殆于 政也,为下者慢于令也,聪达之士荒于听也,柔顺之伦兴于诤也,久而不悛,致于 病也。岂止于病,乃损其命。谚亦有云:其益如毫,其损如刀。言所益者止于一味 之益,不亦寡乎?言所损者夭年志,夭之损,不亦夥乎?无以酒荒而陷其⾝, 无以酒狂而丧其伦。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师不遵,反将何因。《诗》不言乎: “如切如瑳,如琢如磨”朋友之义也。作官以箴之,申谟以噤之,君臣之道也。 其言也善,则三覆而佩之;言之不善,则哀矜而贷之。此实先王纳规之意。往者有 晋,士多失度,肆散诞以为不羁,纵长酣以为⾼达,调酒之颂,以相眩曜。称尧舜 有千钟百觚之饮,著非法之言,引大圣为譬,以则天之明,岂其然乎?且子思有云: 夫子之饮,不能一升。以此推之,千钟百觚皆为妄也。 今大魏应图,重明御世,化之所暨,无思不服,仁风敦洽于四海。太皇太后以 至德之隆,诲而不倦,忧勤备于皇情,诰训行于无外。故能道协两仪,功同覆载。 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土,靡不蒙赖。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宜克己从善, 履正存贞。节酒以为度,顺德以为经。悟昏饮之美疾,审敬慎之弥荣。遵孝道以致 养,显⽗⺟而扬名。蹈闵曾之前轨,遗仁风于后生。仰以答所授,俯以保其成。可 不勉欤!可不勉欤! ⾼祖悦之,常置左右。 诏允乘车⼊殿,朝贺不拜。明年,诏允议定律令。虽年渐期颐,而志识无损, 犹心存旧职,披考史书。又诏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贫养薄。可令乐部丝竹十人, 五⽇一诣允,以娱其志。”特赐允蜀牛一头,四望蜀车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 口。又赐珍味,每舂秋常致之。寻诏朝晡给膳,朔望致牛酒,⾐服绵绢,每月送给。 允皆分之亲故。是时贵臣之门,皆罗列显官,而允弟子皆无官爵。其廉退若此。迁 尚书、散骑常侍,时延⼊,备几杖,问以政治。十年,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绶。朝 之大议,皆咨访焉。 魏初法严,朝士多见杖罚。允历事五帝,出⼊三省,五十余年,初无谴咎。初, 真君中以狱讼留滞,始令中书以经义断诸疑事。允据律评刑,三十余载,內外称平。 允以狱者民之命也,常叹曰:“皋陶至德也,其后英蓼先亡;刘项之际,英布黥而 王。经世虽久,犹有刑之余衅。况凡人能无咎乎?” 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诏以御马车允就郊所板殿观瞩。马忽惊奔,车覆,伤 眉三处。⾼祖、文明太后遣医药护治,存问相望。司驾将处重坐,允启陈无恙,乞 免其罪。先是,命中⻩门苏兴寿扶持允,曾雪中遇⽝惊倒,扶者大惧。允慰勉之, 不令闻彻。兴寿称其允接事三年,未尝见其忿⾊。恂恂善,诲人不倦。昼夜手常 执书,昑咏寻览。笃亲念故,虚己存纳。虽处贵重,志同贫素。好音乐,每至伶 人弦歌鼓舞,常击节称善。又雅信佛道,时设斋讲,好生恶杀。又简至,不妄 游。显祖平青齐,徙其族望于代。时诸士人流移远至,率皆饥寒。徙人之中,多允 姻媾,皆徒步造门。允散财竭产,以相赡赈,慰问周至。无不感其仁厚。收其才能, 表奏申用。时议者皆以新附致异,允谓取材任能,无宜抑屈。先是,允被召在方山 作颂,志气犹不多损,谈说旧事,了无所遗。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 初,允每谓人曰:“吾在中书时有德,济救民命。若报不差,吾寿应享百 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适。犹不寝卧,呼医请药,出⼊行止,昑咏如常。⾼祖、 文明太后闻而遣医李脩往脉视之,告以无恙。脩⼊,密陈允荣卫有异,惧其不久。 于是遣使备赐御膳珍羞,自酒米至于盐醢百有余品,皆尽时味,及帐、⾐服、茵 被、几杖,罗列于庭。王官往还,慰问相属。允喜形于⾊,语人曰:“天恩以我笃 老,大有所赉,得以赡客矣。”表谢而已,不有他虑。如是数⽇,夜中卒,家人莫 觉。诏给绢一千匹、布二千匹、绵五百斤、锦五十匹、杂彩百匹、⾕千斛以周丧用。 魏初以来,存亡蒙赉者莫及焉,朝庭荣之。将葬,赠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将 军、公如故,谥曰文,赐命服一袭。允所制诗赋诔颂箴论表赞,《左氏、公羊释》, 《⽑诗拾遗》,《论杂解》,《议何郑膏肓事》,凡百余篇,别有集行于世。允明 算法,为算术三卷。子忱袭。 忱,字士和。以⽗任除绥远将军、长乐太守。为政宽惠,民庶安之。后例降爵 为侯。寻卒。 孙贵宾,袭。除州治中,卒官。 忱弟怀,字士仁。任城王云郞中令、大将军从事中郞,授中散。恬淡退静,不 竞世利,在散辈十八年不易官。太和中,除太尉东王谘议参军而卒。 子绰,字僧裕。少孤,恭敏自立。⾝长八尺,带十围,沉雅有度量,博涉经 史。太和十五年拜奉朝请、太尉法曹行参军,寻兼尚书祠部郞。以⺟忧去职。久之, 除治书侍御史,转洛令。绰为政強直,不避豪贵,邑人惮之。又诏参议律令。迁 长兼国子博士,行颍川郡事。诏假节,行泾州刺史。延昌初,迁尚书右丞,参议 《壬子历》。肃宗初,司徒清河王怿司马、冠军,又随怿迁太尉司马。其年秋,大 乘贼起于冀州,都督元遥率众讨之,诏绰兼散骑常侍,持节,以⽩虎幡军前招慰。 绰信著州里,降者相寻。军还,除汲郡太守,固辞不拜。御史中尉元匡奏⾼聪及绰 等朋附⾼肇,诏并原罪。俄行荥郡事,以本将军出除豫州刺史。为政清平,抑強 扶弱,百姓爱之,流民归附者二千余户。迁后将军、并州刺史。正光三年冬,暴疾 卒,年四十八。四年九月,诏赠安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简。 子炳,字仲彰。太尉行参军,稍迁征虏将军、开府掾。早卒。 允弟推,字仲让,小名檀越,早有名誉。太延中,以前后南使不称,妙简行人。 游雅荐推应选。诏兼散骑常侍,使刘义隆,南人称其才辩。遇疾卒于建业。朝廷悼 惜之。丧还,赠辅国将军、临邑子,谥曰恭,赐命服⾐冠。允为之作诔。 推弟燮,字季和,小字淳于,亦有文才。世祖每诏征,辞疾不应。恆讥笑允屈 折久宦,栖泊京邑。常从容于家。州辟主簿。卒。 孙市宾,奉朝请、冀州京兆王愉城局参军。愉构逆,市宾逃归京。后除青州安 南府司马。永熙中,冠军将军、开府从事中郞。 始神中,允与从叔济、族兄毗及同郡李金俱被征。 济,字叔民。初补中书博士,又为楚王傅。真君中,假员外常侍,赐爵浮子, 使于刘义隆。世祖临江,于行所除盱眙太守,后超授游击将军。寻出除沧⽔太守。 卒,年六十七。赠镇远将军、冀州刺史,谥曰宣。 子矫,袭。卒,子师袭。 师,字孝则,有学识。历詹事丞、太子舍人、尚书主客郞。转通直散骑侍郞、 从事正员郞。累迁光禄少卿,行泾州事。卒,赠龙骧将军、河州刺史。 子和仁,字德舒,袭。释褐员外散骑侍郞,领殿中御史。少清简,有文才,曾 为五言诗赠太尉属卢仲宣,仲宣甚叹重之。常有⾼尚之志。后为洛州录事参军,不 赴。服饵于汲郡⽩鹿山。未几卒,时人悼惜之。 和仁弟德伟,武定末,东宮斋帅。 矫弟遵,自有《传》。 毗,字子翼,乡邑称为长者。官至从事中郞。 孙当,尚书郞。卒,赠乐陵太守,谥曰恭。 初,允所引刘模者,长乐信都人也。少时窃游河表,遂至河南,寻复潜归。颇 涉经藉,微有注疏之用。允领秘书、典著作,选为校书郞。允修撰《国记》,与俱 缉著。常令模持管龠,每⽇同⼊史阁,接膝对筵,属述时事。允年已九十,目手稍 衰,多遣模执笔而指授裁断之。如此者五六岁。允所成篇卷,著论上下,模预有功 焉。太和初,模迁中书博士,与李彪为僚友,并相爱好。至于训导国胄,甄明风范, 远不及彪也。出除颍州刺史。王肃之归阙,路经悬瓠,羁旅究悴,时人莫识。模独 给所须,吊待以礼。肃深感其意。及肃临豫州,模犹在郡,微报复之,由是为新蔡 太守。在二郡积十年,宽猛相济,颇有治称。正始元年,复出为陈留太守。时年七 十余矣,而饰老隐年,昧噤自效。遂家于南颍川,不复归其旧乡矣。 子怀恕,聪率多囗。甚收颍川情和。至襄威将军、本州冠军府功曹参军。 怀恕弟怀逊,颇解医术。历位给事中。卒于左军将军、镇远将军。 史臣曰:依仁游艺,执义守哲,其司空⾼允乎?蹈危祸之机,抗雷电之气,处 死夷然,忘⾝济物,卒悟明主,保己全⾝。自非体邻知命,鉴照穷达,亦何能以若 此?宜其光宠四世,终享百龄!有魏以来,斯人而已。僧裕学治有闻,聿修之义也。 部分译文 ⾼允,字伯恭,渤海郡人。祖⽗⾼泰,事迹在其叔⽗《⾼湖传》中有载。⽗⾼韬,少时以英朗知名,同乡人封懿雅相敬慕。任慕容垂的太尉从事中郞。魏太祖平定中山,任⾼韬为丞相参军。早年过世。 ⾼允少年丧⽗,大器早成,有神奇的气度,清河人崔玄伯见到他十分惊异,感叹说:“⾼子⻩中內润,文明外照,必为一代伟器,我只担心自己不能亲眼见到。”⾼允十来岁时,为祖⽗奔丧还归本郡,家中财产都让给两个弟弟而自己⾝归沙门,取名法净。不久又还俗了。⾼允喜好文学,担笈负书,千里求学。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其爱好《舂秋公羊传》。郡中召他为功曹。 神。。三年(430),魏世祖的舅舅平王杜超任征南大将军,镇守邺城,任命⾼允为从事中郞,当时他已有四十多岁了。杜超因为舂天快到而诸州囚犯多不能判决,于是上表让⾼允与中郞吕熙等人分头前往各州,共同评决狱事。吕熙等人都因贪污枉法获罪,惟有⾼允因清廉公正而得到嘉赏。杜超幕府解散之后,⾼允回家教书,受其学业的有一千多人。神。。四年(431),他与卢玄等人一起被征召,拜为中书博士。迁任侍郞,与太原张伟二人都以本官兼任卫大将军、安乐王元范从事中郞。元范,是魏世祖的宠弟,西镇长安,⾼允辅佐他很得当,秦地人很是称赞他。不久⾼允就被征召还朝了。⾼允曾经作《塞上翁诗》,诗有混同⾼兴悲伤、遗落得失的情致。骠骑大将军、乐平王元丕西讨上絡,⾼允又以本官参与元丕军事。记在《元丕传》中。凉州平定后,因参与谋划之功,朝廷赐⾼允爵汶子,加授建武将军。 后来帝下诏让⾼允与司徒崔浩编撰《国记》,以本官领著作郞。当时崔浩召集众多术士,考校汉代以来的⽇月薄蚀、五星行度,并识别前史的误失,另撰魏历,拿给⾼允看。⾼允说:“天文历数不可凭空而论。大凡善言远古的必定验于近世。况且汉代元年(前206)冬十月份,五星聚于东井,这本是历术之浅。而今讥讽汉史,而不觉得这是错误的,恐怕后人讥今就像今天我们讥古一样,闹出笑话。”崔浩说:“你所说的谬妄指的是什么?”⾼允说:“我查《星传》,金⽔两星常常附⽇而行。冬季十月,太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却出于寅北。这两星是什么原因背⽇而行?这乃是史官想神化汉⾼祖受命之事,不再推之于理的结果。”崔浩说:“想要变化什么地方不行,你独不怀疑三星之聚,却怪二星之来,是什么道理?”⾼允说:“这不能够空言相争,应加审查才行。”当时在座的人都很奇怪,只有东宮少傅游雅说:“⾼君擅长历数,应当不虚妄。”过了一年多,崔浩对⾼允说:“先前你所说的,不能使我心服口服,等到我重新考察一番,果然如你所说,五星以前三月聚于东井,而不是在十月份。”又对游雅说:“⾼允之术,犹如元的箭技艺。”众人全都感叹佩服他。⾼允虽然精于历数,当初却蔵之于怀,也不论说,只有游雅屡屡以灾异求教于他。⾼允说:“过去的人说,知之甚难,既已知道又怕怈漏,所以知道不如不知道。天下奇妙的道理甚多,为什么偏偏要问这个。”游雅于是作罢。 不久⾼允以本官任秦王元翰师傅。后又命他教授魏恭宗经书,受到了很好的礼遇。帝又诏⾼允与侍郞公孙质、李虚、胡方回一同议定律令。魏世祖召⾼允一起讨论刑政,⾼允的言论很得世宗赏识。帝问⾼允说:“政事千头万绪,什么是第一位的?”当时,魏朝多噤封良田,又京城中游民很多。⾼允因此说:“臣少时微,所了解的只有田耕之事,请让臣说一说农事。古人说:一里方圆的范围可以辟田三顷七十亩,百里方圆则有田三万七千顷。如果农人勤耕,则每亩可增粮三斗,不勤则损失三斗。方圆百里增加减少的数量,合计有粮二百二十二万斛,何况天下如此之广呢?如若公私都有粮食储备,即使遇上荒年,那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世祖很欣赏他的说法。于是废除田噤,全部把它们给老百姓。 当初,崔浩推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每人都当郡守。恭宗对崔浩说:“先召的人,也是州郡官职的人选,在职已久,勤劳政事未见酬答。现今可先补前番征召的人为郡县守令,以新召的人代为郞吏。而且太守县令治理百姓,应该派那些有经验的人。”崔浩坚决不让步,固执地派了那些新征召的人。⾼允听说此事,对东宮博士管恬说:“崔公要遭殃了!坚持自己的错误,而要与皇上争个⾼低,这哪会有什么好结果。” 辽东公翟黑子得到魏世祖的宠信,出使并州,得到了千匹绢帛的贿赂,不久事发。黑子讨教于⾼允说:“主上问我,是汇报实真情况还是说假话?”⾼允说:“公是皇上宠臣,回答时可据实以报,你又可自表忠诚,必然会没什么事的。”中书侍郞崔览、公孙质等人都说自首后罪不可测,应该说假话。黑子以崔览等人为知己,反而对⾼允发脾气说:“你的说法,是引我去死,那太不值得了!”于是与⾼允断。黑子在皇帝面前说了假话,终被世祖疏远,最终获罪被杀。 当时,著作令史闵湛、郄。。情奷巧琊佞,被崔浩所信任。见到崔浩所注释的《诗》、《论语》、《尚书》、《易》,便上疏,说马、郑、王、贾虽然注述《六经》,都多有疏漏谬妄,不如崔浩的精到细微。请求皇帝收集国內诸书,蔵于秘书府中。颁发崔浩所注述的,命天下学子学习。并请求皇帝下诏让崔浩注释《礼传》,让后生能够看到精正的经义。崔浩也上表推荐说闵湛有著述的才能。接着闵湛等劝崔浩刊印自己所撰的国史,以图不朽,想要彰明崔浩执笔之绩。⾼允听说,对著作郞宗钦说:“闵湛的所作所为,一不小心,我担心它⽇后会成为崔门的万世灾祸。这样我们这些曾经参与其事的人都要大祸临头了。”不久,灾难就降临了。 当初,崔浩被收捕,⾼允在中书省值班。恭宗让东宮侍郞吴延召来⾼允,让他留宿宮內。第二天,恭宗⼊廷奏启魏世祖,命⾼允随行。到宮门前,恭宗对⾼允说:“进去见皇上,我随你去。假如皇上有什么话问你,你就依我告诉你的应答。”⾼允说:“这是为的什么事呢?”恭宗说:“进去你就知道了。”就进去见皇帝。恭宗说:“中书侍郞⾼允自在臣宮中,臣与他相处多年,⾼允小心谨慎,臣很了解他。⾼允虽然与崔浩同事,但他⾝份微,只有听命于崔浩。臣请求宽恕他的命。”世祖召见⾼允,对他说:“《国书》都是崔浩所写的吗?”⾼允回答说:“《太祖记》,前著作郞邓渊所写。《先帝记》以及《今记》,为臣与崔浩一同写作。但是崔浩政事太多,只是总裁修订而已。至于注疏,为臣所作多于崔浩。”世祖大怒说:“这比崔浩的罪行还严重,怎能留给生路!”恭宗说:“天威严重,⾼允是小臣,一时间失次。臣先前问他,他说都是崔浩写的。”世祖问:“真像东宮太子说的那样?”⾼允说:“为臣才薄,谬参著作,犯触天威,罪应灭族,今天已到临死了,决不敢虚妄。殿下因为臣为他讲书时间很长,哀怜为臣,为臣求命。如皇上不问臣子,臣便没有这番话。既问了,臣如实对答,不敢丝毫。”魏世祖对恭宗说:“正直,这也是人情所难,而你能临死不移,这就更难了!而且以实对君,真是忠贞的臣子。像你刚才这一番话,朕宁愿漏一有罪的人,也应该宽恕你。”⾼允竟得免罪。于是召崔浩到皇帝面前,让人诘问他。崔浩惶恐恍惚不能应答。⾼允事事申明,有条有理。当时世祖愤怒至极,命令⾼允拟诏书,自崔浩以下、僮仆吏卒以上一百二十八人全部夷灭九族。⾼允表示怀疑而不拟诏,帝频频催办。⾼允请求再见一次皇上,然后再拟诏书。帝让他去了,⾼允说:“崔浩所犯,如还有别的罪,臣不清楚。如只是这一项罪行,还不至于被杀。”世祖震怒,下令武士绑了他。恭宗又拜请。世祖说:“如果没有这人招惹我,就该有数千人死了。”崔浩最终还是被灭了五族,其余的人都仅以⾝死。宗钦临刑时说:“⾼允大概是圣人吧!” 恭宗后来责备⾼允说:“为人应当把握时机,不知见好就收,学识又有什么益处?在那种时候,我从旁点拨你,你为什么不顺着点,让皇上那样动怒。现在我每每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允说:“为臣本是东野一介平凡书生,本来就无做官的打算。逢朝廷休明之期,应朝廷选士之举,为官凤池,参撰麟阁,尸素官荣,妨贤已久。大凡史书,都是帝王的实录,是将来的宝鉴,通过史书,今人可以观往,后人可以知今。所以言行举动,无不备载,所以人君应该谨慎从事。然而崔浩世受特殊恩遇,荣耀当时,他却辜负圣恩,自招毁灭。就崔浩的行迹,也时有可论之言。崔浩以蓬蒿之才,负朝廷栋梁之托,在朝廷无可称赞的节,在私下里也无可称道,私淹没了他的公正廉洁,爱憎之情障蔽了他公理之心,这是崔浩的罪责。至于书写朝廷起居的事情,说家国得失的事实,这也是史书笔法的大体模式,没有什么违背。但为臣与崔浩其实是同参一事,死生荣辱,义无独顾。能有今天,实在是多亏殿下仁慈广大,违心苟免,不是为臣当初本意。”恭宗面容改观,称叹不已。⾼允后来跟人说,我不遵照东宮太子安排的去做,是担心这样会辜负翟黑子。 恭宗晚期,颇为亲近左右侍臣,营立田园,以取其利。⾼允谏劝说:“天地无私,所以能覆载万物;王者无私,故能养包众生。过去的明达王者,以至公之心主宰万物,所以蔵金于山,蔵珠于渊;以无私之心昭示天下,用至俭之言训示万民,所以他们美名盈溢,千载不衰。而今殿下您是家国储君,四海归心,您的言行举动,为万方所遵,而您却营立私田,畜养⽝,甚至贩酒市井,与民争利,天下议论您的声音四方流布,无法追掩。天下,是殿下的天下,您富有四海,何求而不能得到,什么愿望不能使人顺从,却与贩夫贩妇们争此寸尺之利。过去虢国快亡时,神灵下降,赐予田地,终而丧灭其国。汉代灵帝,不修饰作为人君的持重,喜与宮人们一起列市叫卖,私立府蔵,以营求小利,终有颠覆倾之祸。前鉴如此,很可畏惧。大凡作为人君的,必须在择人问题上十分审慎。故称知人则圣哲明智,是皇帝难以做到的事。《商书》说“不要亲近小人”孔夫子有言,小人如亲近他们便行为不逊,疏远他们则心怀怨恨。武王爱护周、邵、齐、毕诸公,所以能称王天下。殷纣溺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失自己的家国。纵观古今兴亡之事,无不由皇帝择人所决定。而今东宮的确可以说缺人才,但英杰却并不少。一向以来侍御在您左右的,恐怕不是将来您在朝的人选。所以臣希望殿下您能稍稍体察为臣愚言,斥出琊佞,亲近忠良,所在园田,分给贫苦的人,畜产贩卖之类,都要适时收散而去。像这样的话,则休明的称赞一天天到来,议论与批评就会逐渐消除。”恭宗没接受他的意见。 恭宗去世,⾼允久久未能进见。后来魏世祖召见他,⾼允升阶逴欷,悲不能止。魏世祖流着眼泪,命⾼允退出。左右员官没人知道其中缘故,议论说:“臣等见⾼允无由而泣,让陛下为之悲伤,什么原因呢?”世祖听说,召集他们说:“你们不知道⾼允很悲伤吗?”左右说:“为臣看到⾼允无言而泣,陛下为之悲伤,所以我们在窃窃议论。”世祖说:“崔浩被诛杀时,⾼允也应该去死,是东宮苦谏,才免于一死。今天没有了东宮,⾼允看见朕因而很悲伤啊。” ⾼允上表说:“往年领诏,令臣收集天文灾异,使事类相从,大致可以阅读了。臣听说箕子陈表而《洪范》作,宣尼述史而《舂秋》著,都是用来彰明后土,景测皇天的东西。所以它们能先其善恶而验以灾异,随其失得而效以福祸,天人的确相去甚远,但又如声、响相应,很可畏惧。自古以来的帝王无不尊崇其道而寻其奥妙,以此修正自⾝。其后的史官都记载了他们的事,以为鉴戒。汉成帝时,光禄大夫刘向见到汉代的命运很危险,大权归于外戚,屡屡陈述妖异之事希望引起重视而不被采纳。于是检索《洪范》、《舂秋》中灾异报应的人与事而为其作传,企图以此感悟其主,但皇帝终于听不进他的话,终而危亡。这难道不是很悲哀吗?为臣窃以为陛下神武齐天,睿鉴深远,钦若稽古,都由旧章,前言往行,无不深究,这是前代皇帝所赶不上的。为臣学识不广博,识见寡少浅薄,害怕无以拓广圣德,仰酬皇上明旨。今天谨依《洪范传》、《天文志》收集其事实大要,略其文辞,共为八篇。”世祖看了称赞写得好,说:“⾼允对灾异的了解,哪比崔浩少?”等到⾼宗即位,⾼允出了许多计谋。司徒陆丽等人都受到皇帝重赏,⾼允既不蒙褒扬,又终⾝不发一言。他的忠诚而不自矜,大致都如此类。 给事中郭善明,格十分机巧,老想呈显自己的才能,劝⾼宗大兴宮殿。⾼允劝谏说:“我听说太祖道武皇帝平定了天下后才开始兴修都邑。他一旦有所修造,不是农闲之季,绝不兴工。现在建国已经很久了,宮室也已经完备了。永安前殿完全可以用来接受万国的朝贺,西堂的温室也可以用来让圣上休息,紫楼台⾼可以用来观望远近。如果要再修更壮丽的宮室,也应当慢慢地准备,不可急于求成。估计砍材运土以及各种杂役就需两万多人,成年人做工,老少供饭,就合四万人半年才成。古人言:一夫不耕就有人会挨饿,一妇不织就有人会受冻。何况是数万之众无法从事耕织生产,他们所要耗费花销,实在太多了。往古时推论再来验证现在,必然有借鉴之效啊,希望皇上认真思考。”⾼宗接纳了他的意见。 ⾼允因⾼宗继承太平之业但风俗依旧,婚娶丧葬都不依古制,于是劝谏说: “前朝的时候,多次颁发命令,噤止婚娶不得作乐以及葬送之⽇的歌谣、鼓舞、杀牲、烧葬,都在噤令之中。虽然命令颁布很久但风俗仍未改变,大概这是因为处于上位的人不能立即改正,下面的人也就习以为俗,教化迟慢,已到这种地步。过去周文王靠百里之地,修德施政先从寡开始,再到兄弟,最后到家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聪明的执政者都要先从近处开始。诗经中讲:‘你们接受了教化,百姓才会仿效啊。’作为君主,一举一动,不可以不慎重啊。 礼记中讲,嫁女的家里要三⽇不灭蜡烛;娶媳妇的人家,三天不进行乐舞。现在各个王室每当娶妇人,都让乐部派人来舞奏表演,却惟独噤止百姓作乐,这是第一个不同啊。 古时结婚之人,都选择德义之门,精心挑选贞洁贤雅的女子,先进行媒聘,继后送给礼品,会集亲友用来表示对别人的尊重,亲自驾车用来表示尊敬,婚姻之际,就是如此的困难。现在各个王子年方十五便赐给子另起居室,但能配之人,有的年龄过于悬殊,有的出自犯罪之家,用她们来和王子结合,成为其他妇女的表率,这是最大的失礼啊。往年到现在,多有核查弹劾,大概是诸王过于嗜酒而导致诘责,但原因之起,也是因⾊衰相弃,导致这种纠纷。现在皇子娶,多出于宮庭,令天下百姓,必须依照礼法所定,这是第二个不同啊。 万物之生,没有不死的,古时的圣主明君,定出制度,所以养生送死,见于人情。如果毁生用来奉死,就是圣人所噤止的了。但是葬是蔵的意思,死者不可能再见面了,所以深蔵下他们,过去将尧葬于毂,而百姓并不停止在这块土地上耕种,舜被葬于苍梧,百姓并不因此不做买卖。秦始皇造地下宮殿,下面有三条泉⽔,金银财宝不可计数,死不多时,就被焚尸掘墓,由此,尧舜勤俭,始皇奢侈,对错就很显然了。现在家国营造葬事,费耗巨亿,一旦焚亡,全为灰烬,这么奢侈怎么有益于死者呢,古时的大臣都不以为然。现在上面为之忙个不停,而让下边百姓必须做到,这是第三个不同啊。 古时丧葬必立尸主牌位,按照长幼大小序列,以便让吊亡者有所凭依来送致祭食品,现在已埋葬的人,人们只求其相貌类似者敬如⽗⺟,美丽的敬如夫,败风伤俗,扰情感礼节,是最大之过呀,上面不噤止,下边不改正杜绝,这是第四点不同呀。 所以,祭祀是为了确定礼仪,教化天下百姓,所以圣明之君特别重视。到了爵器盈而不饮,菜肴⼲了不吃,音乐不是雅声不奏,物非正⾊不陈列。现在的大会,內外不分,相互混杂,醉酒喧闹,没有仪式,又让一些戏子表演,污辱视听,朝廷以此习俗为美,而责备风俗不纯清,这是第五点不同啊。 现在陛下为王的王,承袭晋末大以来的弊俗而不烈猛地纠正改变,来扭正恶习,我担心天下百姓将永远不能听闻礼教了呀。” ⾼允这样说并非一次,⾼宗从容听着他的话,有时即使有冲撞之处或者皇帝不想再听时,就让左右将他扶出去。遇有不便当朝说的,⾼允就请求私下相见。⾼宗知道⾼允的意思,把左右摒退后再等待他,对他十分敬重,有时早晨进宮晚上出来,有时几⽇在宮里,朝臣都不知他和皇帝说了什么。 有的人上书表述这样做的得失。⾼宗看后对群臣说:“君⽗同一啊,⽗有对错,儿子为什么不于众人之中做书规劝,使他人知道错而不在家內隐瞒呀。这不是因为是⽗亲,恐怕彰恶于外嘛。现在家国善恶,不能面陈而上表公开劝阻,这不是故意宣扬君主之错而表明自己的正确吗?像⾼允这样的人,才是忠臣啊。我有对错,经常正言面论,哪怕是我所不愿听的也要侃侃而言,不加避躲。我知道自己的过失而天下不知道他在规劝,这不是忠直吗。你们在我左右,我不曾听到一句正论,但伺机见我⾼兴时求官乞职。你们持弓带刀侍奉我左右,等于是⽩⽩站立,却都做到公、王一职,这个人用笔帮助我匡正错误助益家国,官才不过做到一个郞中,你们就不自愧吗?”于是任命⾼允为中书令,仍兼著作郞。司徒陆丽说:“⾼允虽然蒙受恩宠,但家里贫穷得像普通百姓,儿都无以为生。”⾼宗怒道:“怎么不早说,现在见我用他,才告诉他的贫困之状!”这天到了⾼允家中,只有草屋几间,布被⿇袍,厨房中只有一点盐菜。⾼宗叹息说:“古时的人有清贫到这样的吗?”立即赐给绵帛五百匹,粮食一千斛,拜⾼允长子⾼忱为绥远将军、长乐太守。⾼允多次上表坚决推辞,⾼宗不答应。起初同⾼允一同受到征召的游雅等大多已经官至侯爵了,以及⾼允部下的官吏一百多人也都官至刺史二千石,而⾼允为郞中二十七年没有升过官,当时百官没有俸禄,⾼允常让自己的几个儿子砍柴采果来自己供养自己。 开始,尚书窦瑾因事被杀,其子窦遵逃到山⾕之中,其⺟焦氏被收进县官衙门,后因焦氏年老而得免受辱。窦瑾的亲朋故旧中没有敢资助的人。⾼允可怜焦氏年老,将其留在家予以保护,六年后,窦遵才得到恩赦。⾼允的品行大都如此。后转为太常卿,本来的职责仍同过去一样。⾼允上《代都赋》,来规劝皇上,也与《二京赋》相似。因文字太多,本书就不记载了。当时中书博士索敞和侍郞傅默、梁祚论辩名字的贵,议论纷纷,⾼允于是撰《名字论》来解释其惑,有许多考证。后来又以本官领秘书监,解除太常卿之职,晋爵为梁诚侯,加左将军。 最初,⾼允同游雅以及太原张伟同业友好,游雅曾评论⾼允说:“大概喜怒是一生所不可能没有的。但以前史记书载卓公为人宽厚持中,文饶度量宏大,偏心的人有的不相信。我和⾼允相处四十多年了,没有见到他有喜怒之⾊,不得不相信了呀。⾼允內文明而外柔弱,说话呐呐似乎不能出口,我常叫他‘文子’。崔公对我说:‘⾼允才大学博,是一代名士,所缺乏的是一种矫直刚昂的风节啊。’我认为有道理。司徒被处罚,起因是很小的错失,却受到了皇帝下令斥责,崔公声哑股战而不能说话,宗饮以下更是伏地流汗,面无人⾊。惟独⾼允陈述事理,解释是非,辞又清辩,声音洪亮,明主为此而动容,听者无不予以称赞。仁义惠到同僚亲友,因此而能保住⾝家。向来所谓正直的人,更能做到这样吗?宗爱他有势力的时候,威名振于四海,曾经召集百官,王公以下的人都望庭中相拜,独有⾼允是到阶前长揖,由此可以看到,汲长孺可以躺着见卫青,这怎么能说是抗礼呢?向来所谓风节的人,能够这么称赞他们吗?知人固然很不容易,但人也不易知道自己,我既然失之在內心,崔浩也外显漏于形体。钟期只限于听伯牙之奏乐,管仲也只有鲍叔最能明其心迹,很少有人能够这样啊。”⾼允的为人被当时人推崇如此。 ⾼宗敬重⾼允,通常不呼他的名字,习惯称之为“令公”于是“令公”之号传遍四方。⾼宗去世,显祖居位时还很幼小不能承担大业,乙浑专权,图谋危及家国,文明太后杀了他,召⾼允到噤宮中参与谋断大事,又下诏给⾼允说:“很久以来,学校不建,为⽇已久,道肆陵迟,学业荒废,学子忧叹,又见于今。朕继承大位八方安宁,查考旧章,想设置学官于郡国,使进修之业,能有所寄托。你为儒宗元老,朝庭內外德名远扬,应当同中书、秘书二省员官共同参商后奏报。”⾼允上表说:“我听说经纶大业,必须以教养为先导,规范九州也要靠文德来辅其成功。所以要在祭礼后出奏《周颂》,让《鲁颂》在宴厅上播扬,但从永嘉以来,旧的规章没有了,乡间再无雅颂的声乐,城市杜绝了隆重典礼的制度,道业中断近一百五十年。仰想先朝曾准备恢复规章制度,发扬圣贤的思想风尚,因为正值多事之时,未能最终完成。陛下敬重文明,继承大业,万国安宁,风调雨顺,申明祖宗的遗志,兴盛周礼的绝业,发布德音,振兴文教,士民百姓,都深感为幸。我承受诏命,并会同中书、秘书二省披阅史书,准备制定规章制度,怎么能不敦促儒者去从事教育之业,敬重学习以坚定这个道理呢。此诏大义,实与古义相通,当秉遵圣旨,兴建学校以正风俗,使先民之道再现于今⽇;读书之音,流传在四海。请求规定每大郡设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收生学一百人;其余的郡府,立博士二人,助数二人,收生学六十人,最次的郡府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收生学四十人。博士应是博通各种经典,世代忠贞清⽩能为人师的人,年龄当在四十以上。助教选拔也和博士同,年龄限在三十岁以上。如果学业早已有成,有才能任教授者,就不限年龄,生学要收郡府中品行清廉,素有名望,可以遵循名数的人,先从⾼门望族中挑选,再往下延推至其他人家。”显祖听从了他的意见。郡府成立学校,就是从此开始的。 后来⾼允因年老多病,屡次上书请求告老还乡。皇帝不许,于是写下告老诗,又因过去一同共事之人已零落将尽,感怀故去之人,做《征士颂》,大约限于应命的人,如果有征召命令而没到者,则付诸缺如。群贤之行,叙述主要梗概。现列于下面: “中书侍郞、固安伯范人卢玄,字子真 郡功曹史博陵人崔绰,字茂祖 河內太守、下乐侯广宁人燕崇,字玄略 上太守、⾼邑侯广宁人常陟,字公山 征献大将军从事中郞海人⾼毗,字子商 河西太守、饶子博陵人许堪,字祖 中书郞、新丰侯京兆人杜铨,字士衡 征西大将军从事中郞京兆人书韦阆,字友规 京兆太守赵郡人李诜,字令孙 太常博士、钜鹿公赵郡人李灵,字虎符 中书郞中、即丘子赵郡人李遐,字仲熙 营州刺史、建安公太原人张伟,字仲业 辅国大将军从事中郞范人祖迈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郞范人祖侃,字士伦 东郡太守、蒲县子中山人刘策 濮太守、真定子常山人许深 行司隶校尉、中都侯西河人宋宣,字道茂 中书郞燕郡人刘遐,字彦鉴 中书郞、武恒子河间人邢颖,字宗敬 沧⽔太守、浮侯海人⾼济,字叔民 太平太守、平原子雁门人李熙,字士元 秘书监、梁郡公广平人游雅,字伯度 廷尉正、安平子博陵人崔建,字兴祖 广平太守、列人侯西河人宋。。 州主簿长乐人潘元符 郡功曹长乐人杜熙 征东大将军从事中郞中山人张纲 中书郞上⾕人张诞,字叔术 秘书郞雁门人王道雅 秘书郞雁门人闵弼 卫大将军从事中郞中山人郞苗 大司马从事中郞上⾕人侯辩 陈留郡太守、⾼邑子赵郡人,品秀才 大概诸王的御士之道,没有不是凭着收伏群才,用来兴隆治道的,所以周文王以拥有众多士人定安天下,汉武帝以得到贤才成就一代盛世。这些都记载于史书之中,是自古的恒常之理。魏自神庆以来,天下平定,诛杀赫连几世窃据之势,横扫平不服顺的敌寇,南边平定江楚一带,西边扫凉城之地,很远的地方都仰慕而来,于是休兵息甲,修立文学,延揽贤才,咨询政事。梦想贤哲,想遇这种人物,询访各有关部门,来访求有名之士。都称范卢玄等四十二人,是士冠之裔,各个州县都有名声,可以作为羽翼之用。皇帝立即亲自发布命令,征召卢玄等人。于是留着官位等待,空着爵位准备分封,真正来应命就征的有三十五人,其他按惯例于各州郡所派选之人不可胜数。于是英士満朝,济济一堂而为一时之美。过去我和他们都蒙抬举,有时从容于廊庙,有时游宴在私门,上读公务,下尽娱,认为千载一时之聚,从此开始。⽇月推移,吉凶代谢,同时受征之人,大都零落将尽。在的只有几个,也都分于各处,过去的快乐变为悲凉之叹。张仲业东临营州,迟迟不能返还,一同相叙,共怜惜于垂暮之年,述情于夕将落之际。这个人不幸又突然故去。在朝中的都是后进的学子,与我傍居的也不再是旧⽇之人。进⼊没有心的地方,出⼊没有表志的地方。自己反省自己,所以感慨不已,大概称颂的人赞美盛德的形容,也可以用来做长言来寄托我对他们的思念。不做文已二十年了,但是事情记于心中,怎么可以埋没呢?于是写作颂词说: 紫气⼲宵,群雄夏,王龚徂征,戎东屡驾,扫游氛,克剪骄霸,四海从风,八垠渐化。政数无外,既宁且一,偃武。。兵,唯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贤举逸,岩隐投竿,异人并出。 …。卢生,量远思纯,钻道据德,游艺依仁。旌弓既招,释褐投巾,摄齐升堂,嘉谋⽇阵,自东徂南,跃马驰轮,僭冯影附,刘以和亲。 茂祖茕单,夙离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经,游思文藻,终辞宠命,以之自保。 燕、常笃信,自行靡遗,位不苟进,任理栖迟。居冲守约,好让善推,思贤乐古,如渴如饥。 子翼致远,道赐悟深,相期以义,相和若琴。并参幕府,俱发德音,优游卒岁,聊以寄心。 祖运会,克光厥猷,仰缘朝思,俯因德友。功虽后建,禄实先受,班同旧臣,位并群后。 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华,不遗旧。以产则贫,论道则富,所谓伊人,实邦之秀。 卓矣友规,禀兹淑亮,存彼大方,摈此细让。神与理冥,形随流浪,虽屈王侯,莫废其尚。 赵实名区,世多奇士,山岳所钟,生三李。矫以清风,抑抑容止,初九而潜,望云而起。 诜尹西都,灵惟作传,垂训皇宮,载理云雾。熙虽中夭,迹阶郞署,馀尘可挹,终亦显著。 仲业渊长,雅清到,宪章古式,绸缪典诰。时值艰难,常一其,纳众以仁,训下以孝,化被龙川,民归其教。 迈则英贤,侃亦称选,闻达邦家,名行素显。志在兼济,岂伊独善,绳匠弗顾,功不获展。 刘、许履忠,竭力致躬,出能聘说,⼊献其功…轩一举,挠燕下崇,名彰魏世,享业亦隆。 道茂夙成,弱冠播名,与朋以信,行物以诚。怡怡昆弟,穆穆家庭,发响九皋,翰飞紫冥。频在省闼,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 猗欤彦鉴,思参文雅,率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莫聇于下,乃谢朱门,归迹林野。 宗敬延誉,号为四骏,华藻云飞,金声夙振。中遇沈蠿,赋德以讯,忠显于辞,理出于韵。 ⾼沧朗达,默识渊通,领新悟异,发自心。质侔和璧,文炳雕龙,耀姿天邑,⾐锦旧邦。 士元先觉,介焉不惑,振袂来庭,始宾王国。蹈方履正,好是绳墨,淑人君子,其仪不忒。 孔称游夏,汉美渊云,越哉伯度,出类逾群。司言秘阁,作牧河汾,移风易俗,理解纷。融彼滞义,涣此潜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崔、宋二贤,诞英伟,擢颖闾阎,闻名象魏。謇謇仪形,邈邈风气,达而不矜,素而能贲。 潘符詄尚,杜熙好和,清不洁流,浑不同波。绝希龙津,止分常科,幽而逾显,损而逾多。 张纲柔谦,叔术正直,道雅洽闻,弼为兼识。拔萃衡门,俱渐鸿翼,发愤忘餐,岂要斗食。率礼从仁,罔愆于式,失不系心,得不形⾊。 郞苗始举,用均已试,智⾜周⾝,言⾜为治。协于时,情敏于⾼。与今而同,与古曷异。 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洁己,唯文是敦。⽇纵醇醪,逾敬逾温,其在私室,如涉公门。 秀才之,柔而执竞,届陂南秦,申威致命。之以权,矫之以正,帝道用光,边土纳庆。 群贤遭世,显名有代,志竭其忠,才尽其概。礼袭朱裳,纽双佩,荣曜当时,风⾼千载。君臣相遇,理实难偕,昔因朝命,举之克谐。披衿散想,解带舒怀,此忻如昨,存亡奄乘。静言思之,中心九摧,挥毫颂德,誛尔增哀。 皇兴年间,皇帝下诏让⾼允兼任太常,到兖州祭祀孔子庙,对⾼允说:“这次检阅德行的行动不要推辞了。”后来⾼允跟随显祖北伐,大胜而归,到武川镇时,奏上《北伐颂》,文中写道:“皇矣上天,降鉴惟德,眷命有魏,照临万国。礼化丕融,王猷允塞,静以威,穆民以则。北虏旧隶,禀政在蕃,往因时囗,逃命北辕。世袭凶轨,背忠食言,招亡聚盗,丑类实繁。敢率⽝羊,图纵猖獗,乃诏训师,兴戈北伐。跃马裹粮,星驰电发,扑讨虔刘,肆陈斧钺。斧钺暂阵,馘翦厥旅,积骸填⾕,流⾎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穷墅,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忠厚,存及行苇,翼翼圣明,有兼斯美。泽被京观,垂此仁旨,封尸野获,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贯幽冥,泽渐殊域。物归其诚,神献其福,遐迩斯怀,无思不服。古称善兵,历时始捷,今也用师,辰不及浃。六军克合,万邦以协,义著舂秋,功铭⽟牒,载兴颂声,播之来叶。”显祖览后认为写得很好。 显祖⾝体有不舒服的时候,因⾼祖当时很幼小,所以想立京兆王子推为太子,召集诸大臣一个个地询问。⾼允进来跪着上前哭着说:“我不敢多说,怕有劳皇上圣听。希望陛下上思宗庙托付的重要,远追周公辅佐成王的旧事。”于是显祖将帝位传给了⾼祖,并赐⾼允千匹锦帛,表彰⾼允的忠直亮达。后又升迁为中书监加散骑常侍。然而⾼允虽然能够对古老典故及历史之事有很多掌握,却不能够专心下来勤奋地专心著述。当时他和校书郞刘模有一些辑辍,大部分是接续崔浩的旧作,仿照舂秋的体裁,而且当时就有删削纠正的地方。从⾼宗到显祖,军国的书信檄文,大多是⾼允所写。后来就推荐了⾼闾来代替自己。因他有帮助讨论决定重大政策的功劳,晋爵为咸公,加封为镇东将军。 不久又授命⾼允为持使节、散骑常侍、征西将军、怀州刺史。⾼允秋季巡视边境,询问百姓疾苦,到了邵县,发现邵公庙被毁而未重新塑立,于是说:“邵公贤德,现在对他的庙毁坏而不修复,无法拜祭,想为善的人不就没有盼望了吗?”于是上表请求对邵公庙进行修葺。当时⾼允已经年近九十了,仍在劝百姓注重学业,使风化相当地盛行。但是儒士为人优柔,不善于决断办事。后来到了正光年间,中散大夫、中书舍人河內人常景追思⾼允,率领郡中故老,在野王的南边为⾼允立祠,树碑,以为纪念。 太和二年(478),⾼允又因年老乞求回归故里,上了十多次奏章,皇上终究没有允许,于是因病告老还乡。第二年,皇上又下诏用舒适的车征召他,命令各州县沿途照料。到了都城,拜为镇军大将军、领中书监。⾼允坚决推辞没被允许,皇上让人扶搀着引⼊內殿,修改制定《皇诰》。⾼允上《酒训》一文: “臣被敕论集往世酒之败德,以为酒训。臣以朽迈,人伦所弃,而殊恩过隆,录臣于将殁之年,勖臣于已坠之地。奉命惊惶,喜惧兼甚。不知何事可以上答。伏惟陛下以睿哲之姿,抚怡万国,太皇太后以圣德之广,济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称赖。然⽇昃忧勤,虚求不已,思鉴往事,以为警戒。此之至诚,悟通百灵,而况于百官士民。不胜踊跃,谨竭其所见,作酒训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废,辞义鄙拙,不⾜观采。伏愿圣慈,体臣胓胓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词曰: ‘自古圣王,其为飨也,玄酒在堂而。。酒在下,所以崇本重原,降于滋味。虽泛爵旅行,不及于。故能礼率而敬不亏,事毕而仪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将何以范时轨物,重之于世?历观往代成败之效,吉凶由人,不在数也。商辛耽酒,殷道以之亡;公旦陈诰,周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毙,穆生不饮而⾝光。或长世而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为状,变惑情,虽曰哲人,孰能自竞?在官者殆于政也,为下者慢于令也,聪达之士荒于听也,柔顺之伦兴于于诤也,久而不悛,致于病也。岂止于病。乃损其命。谚亦有云:其益如毫,其损如刀。言所益者,止于一味之益,不亦寡乎。言所损者,夭年志,夭之损,不亦夥乎?无以酒荒而陷其⾝,无以酒狂而丧其伦。速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师不遵,反将何因。诗不言乎“如切如誾,如琢如磨”朋友之义也。作官以箴之,申谟以噤之,君臣之道也。其言也善,则三复而佩之,言之不善,则哀矜而贷之。此实先王纳规之意。往者有晋,士多失度,肆散诞以为不羁,纵长酣以为⾼达,调酒之颂,以相眩曜。称尧舜有千钟百觚之饮,著非法之言,引大圣为譬,以则天之明,岂其然乎?且子思有云,夫子之饮,不能一升。以此推之,千钟百觚皆为妄也。 今大魏应图,重明御世,化之所暨,无思不服,仁风敦洽于四海。太皇太后以至德之隆,诲而不倦,忧勤备于皇情,诰训行于无外。故能道协两仪,功同覆载。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土,靡不蒙赖。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宜克己从善,履正存贞,节酒口为度,顺德以为经。悟昏饮之美疾,审敬慎之弥荣。遵孝道以致养,显⽗⺟而扬名。蹈闵曾之前轨,遣仁风于后生。仰以答所授,俯以保其成。可不勉欤,可不勉欤!” ⾼祖阅后十分⾼兴,常将此文放在自己的⾝边。 下诏让⾼允进殿时可以乘车,朝贺时可以不拜。第二年,让⾼允商议制定律令。⾼允虽年近百岁,但他的志向知识并没有因之减少,仍然专心于自己的旧职,披阅史书。皇上又下令说:“⾼允年龄太大,也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境地,但他家里贫困,养给供应很微薄,可以让乐部派一个乐队,每五天到⾼允那里去演奏,使⾼允心情愉快。”特地赐⾼允蜀牛一头,四望蜀车一辆,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又赐给珍奇食物,每到舂秋季节经常送到他的住处。不久又命令朝廷负责膳食的职官,每逢初一、十五送去牛⾁美酒,⾐服绵绢,按月拨发。⾼允都将之分送给亲朋好友。当时的贵臣显门之后大都已成为大官,而⾼允的弟子都没有官爵,其清廉谦让就是这样。后又迁升他为尚书、散骑常侍,经常请他⼊宮,备几杖,向他垂问家国政事。太和十年(486),加封⾼允为光禄大夫,金章紫缓。朝之大议,都前来看望问候。 魏朝法律开始时很严苛,朝臣大多被杖罚过。⾼允经历了五代皇帝,出⼊三个省衙,五十多年,始终没有遇到过谴责与笞的处罚。当初,真君年间因狱讼新案太多,开始让中书用经义来决断疑案。⾼允据律法评判行刑,三十多年,內外都称赞⾼允的公正公平。⾼允认为,官司的事关系到百姓的生命,常常感叹地说:“皋陶是至德的人啊,但是他的儿子英蓼却先死了。刘邦项羽之时,英布虽是犯人而能称王。经历世事很久,仍然可能会有犯法的危险,何况普通人怎么可能没有过错呢?” 第二年四月,皇上在西郊有事情,下诏让用皇帝所乘的马车接⾼允到西郊皇帝所在的板殿去观看风景,忽然马受惊狂奔,车翻人伤,伤及眼眉三处。⾼祖、文明太后派医携药前往护理治疗,慰抚探望。负责驾车者将给予重罪,⾼允奏称自己并未受大伤,乞请免了驾车人之罪。以前曾命令中⻩门苏兴寿负责搀扶⾼允,曾经在下雪时遇到猛⽝而惊惧跌倒,扶他的人都十分害怕、⾼允安慰劝勉他们,不让上边闻知此事。苏兴寿称接待扶持⾼允共三年,没有发现⾼允有过忿怒的脸⾊,对人循循善,诲人不倦,昼夜手里常常拿着书,翻看昑咏,对亲友笃厚,对故旧思念,虚己待人,虽然地位⾼贵,但志向贫素淡泊,素来喜好音乐,每有歌唱人来为他歌舞演唱,他常常和着节拍而称赞。又很相信佛家之学,经常安排斋饭请僧人讲诵佛法,平生喜善行恶杀。生又十分疏简,从不妄加游。显祖平定青齐后,将其中有名望的大族之人迁移到代州。当时许多士人因流动迁移到这么远的地方,都饥寒迫。迁来的人中,有许多是⾼允的族之人,都走到⾼允门前,⾼允把自己的财产全部拿出来用来周济他们,慰问周到,人们没有不感谢他的仁厚的。⾼允又对这些迁移来的人据不同才能上书请皇上任用。当时议论的人都认为刚归顺的人容易产生异心,⾼允说取材任能,不应当以此来庒抑委屈他们。以前⾼允被召到方山作颂词,⾝体尚可且记忆也十分好,谈及过去之事,几乎没有什么遗忘。太和十一年(487)正月去世,享年九十八岁。 最初,⾼允常对人言:“我任中书时有德曾救济恩治过百姓命,如果报不差的话,我的寿命在百岁上。”去世前十天左右,略有不舒适,但仍不愿卧不起,呼请医生饮用汤药,出⼊行止,仍然昑咏不止。⾼祖、文明太后听说后派医生李。。去看他并把脉观察,⾼允仍说没有大病。李。。⼊宮后悄悄向皇上、文明太后陈述说⾼允的荣卫两脉已有异常之象,恐怕不久于世了。于是皇上、文明太后派使者准备好御膳珍肴相赐,自酒米到调味,有一百多种,都是当时新鲜之物。帐、⾐服、茵被、几杖罗列在庭中,朝中之官往往来来给予慰问,⾼允喜形于⾊,对人说:“天恩因我太老,给了这么多赐品,可以用来待客了。”上表表示感谢,没有其他考虑。如此这样多⽇,夜间去世,家人都没察觉。去世后皇上下诏给绢一千匹,布二千匹,绢五百斤,锦五十匹,杂彩百匹,⾕一千斛用做送葬之费。魏朝自初建国至此,存亡蒙赐赏的人没有一个人有过这么多,満朝人都认为这是莫大之荣。将下葬,赠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将军、公如故、谥曰:文。赐给命服一袭。⾼允所作的诗、赋、谏、颂、箴、论、表、赞、左氏、公羊释、⽑诗拾遗、论杂解、议何郑膏肓事,共约百余篇,另有文集刊行于世。⾼允还精于算法之学,著有《算术》三卷。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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