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 是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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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论衡 作者:王充 书号:10182 | 更新时间:2017/3/26 |
是应篇 | |
儒者论太平瑞应,皆言气物卓异,硃草、醴泉、翔〔风〕、甘露、景星、嘉禾、脯、蓂荚、屈轶之属;又言山出车,泽出舟,男女异路,市无二价,耕者让畔,行者让路,颁⽩不提挈,关梁不闭,道无虏掠,风不鸣条,雨不破塊,五⽇一风,十⽇一雨,其盛茂者,致⻩龙、骐驎、凤皇。夫儒者之言,有溢美过实。瑞应之物,或有或无。夫言凤皇、骐驎之属,大瑞较然,不得增饰;其小瑞征应,恐多非是。夫风气雨露,本当和适。言其〔风〕翔、甘露,风不鸣条、雨不破塊,可也;言其五⽇一风、十⽇一雨,褒之也。风雨虽适,不能五⽇十⽇正如其数。言男女不相⼲,市价不相欺,可也;言其异路,无二价,褒之也。太平之时,岂更为男女各作道哉?不更作道,一路而行,安得异乎?太平之时,无商人则可,如有,必求便利以为业。买物安肯不求?卖货安肯不求贵?有求贵之心,必有二价之语。此皆有其事,而褒增过其实也。若夫脯、蓂荚、屈轶之属,殆无其物。何以验之?说以实者,太平无有此物。 儒者言脯生于庖厨者,言厨中自生⾁脯,薄如形,摇鼓生风,寒凉食物,使之不臰。夫太平之气虽和,不能使厨生⾁,以为寒凉。若能如此,则能使五⾕自生,不须人为之也。能使厨自生⾁,何不使饭自蒸于甑,火自燃于灶乎?凡生者,以风吹食物也,何不使食物自不臰,何必生以风之乎?厨中能自生,则冰室何事而复伐冰以寒物乎?人夏月,须手摇之,然后生风,从手握持,以当疾风,不鼓动,言脯自鼓,可也?须风乃鼓,不风不动。从手风来,自⾜以寒厨中之物,何须脯?世言燕太子丹使⽇再中,天雨粟,乌⽩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论之既虚,则脯之语,五应之类,恐无其实。 儒者又言:古者蓂荚夹阶而生,月朔⽇一荚生,至十五⽇而十五荚;于十六⽇,⽇一荚落,至月晦,荚尽,来月朔,一荚复生。王者南面视荚生落,则知⽇数多少,不须烦扰案⽇历以知之也。夫天既能生荚以为⽇数,何不使荚有⽇名,王者视荚之字则知今⽇名乎?徒知⽇数,不知⽇名,犹复案历然后知之,是则王者视⽇,则更烦扰不省蓂荚之生,安能为福?夫蓂,草之实也,犹⾖之有荚也,舂夏未生,其生必于秋末。冬月隆寒,霜雪陨零,万物皆枯,儒者敢谓蓂荚达冬独不死乎?如与万物俱生俱死,荚成而以秋末,是则季秋得察荚,舂夏冬三时不得案也。且月十五⽇生十五荚,于十六⽇荚落,二十一⽇六荚落,落荚弃殒,不可得数,犹当计未落荚以知⽇数,是劳心苦意,非善佑也。使荚生于堂上,人君坐户牖间,望察荚生以知⽇数,匪谓善矣。今云“夹阶而生”生于堂下也。王者之堂,墨子称尧、舜⾼三尺,儒家以为卑下。假使之然,⾼三尺之堂,蓂荚生于阶下,王者视其荚,不能从户牖之间见也,须临堂察之,乃知荚数。夫起视堂下之荚,孰与悬历⽇于扆坐,傍顾辄见之也?天之生瑞,以娱王者,须起察乃知⽇数,是生烦物以累之也。且荚,草也,王者之堂,旦夕所坐,古者虽质,宮室之中,草生辄耘,安得生荚而人得经月数之乎?且凡数⽇一二者,以纪识事也。古有史官典历主⽇,王者何事而自数荚?尧候四时之中,命曦、和察四星以占时气,四星至重,犹不躬视,而自察荚以数⽇也? 儒者又言:太平之时,屈轶生于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佞人⼊朝,屈轶庭末以指之,圣王则知佞人所在。夫天能故生此物以指佞人,不使圣王自知之,或佞人本不生出,必复更生一物以指明之,何天之不惮烦也?圣王莫过尧、舜,尧、舜之治,最为平矣。即屈轶已自生于庭之末,佞人来辄指知之,则舜何难于知佞人,而使皋陶陈知人之术?《经》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人含五常,音气通,且犹不能相知。屈轶,草也,安能知佞?如儒者之言,是则太平之时,草木逾贤圣也。狱讼有是非,人情有曲直,何不并令屈轶指其非而不直者,必苦心听讼,三人断狱乎?故夫屈轶之草,或时无有而空言生,或时实有而虚言能指,假令能指,或时草见人而动。古者质朴,见草之动,则言能指,能指则言指佞人。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鱼⾁之虫,集地北行,夫虫之然也。今草能指,亦天也。圣人因草能指,宣言曰:“庭末有屈轶能指佞人, ”百官臣子怀奷心者,则各变易,为忠正之行矣,犹今府廷画皋陶、<角圭 ><角虎>也。 儒者说云:觟<角虎>者,一角之羊也,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斯盖天生一角圣兽,助狱为验,故皋陶敬羊,起坐事之。此则神奇瑞应之类也。曰:夫觟<角虎>则复屈轶之语也。羊本二角,觟<角虎>一角,体损于群,不及众类,何以为奇?鳖三⾜曰能,⻳三⾜曰贲。案能与贲,不能神于四⾜之⻳鳖;一角之羊何能圣于两角之禽? 狌々知往,乾鹊知来,鹦鹉能言,天能一,不能为二。或时觟< 角虎>之,徒能触人,未必能知罪人,皋陶神事助政,恶受罪者之不厌服,因< 角圭><角虎>触人则罪之,人畏之不犯,受罪之家,没齿无怨言也。 夫物各自有所知,如以觟<角虎>能触谓之为神,则狌々之徒皆为神也。巫知吉凶,占人祸福,无不然者。如以觟<角虎>谓之巫类,则巫何奇而以为善?斯皆人神事立化也。师尚⽗为周司马,将师伐纣,到孟津之上,杖钺把旄,号其众曰: “仓兕!仓兕!”仓〔兕〕者,⽔中之兽也,善覆人船,因神以化,令急渡,不急渡,仓〔兕〕害汝,则复觟<角虎>之类也。河中有此异物,时出浮扬,一⾝九头,人畏恶之,未必覆人之舟也,尚⽗缘河有此异物,因以威众。夫< 角圭><角虎>之触罪人,犹仓〔兕〕之覆舟也,盖有虚名,无其实效也。人畏怪奇,故空褒增。 又言太平之时有景星。《尚书中候》曰:“尧时景星见于轸。”夫景星,或时五星也,大者岁星、太⽩也。彼或时岁星、太⽩行于轸度,古质不能推步五星,不知岁星、太⽩何如状,见大星则谓景星矣。《诗》又言:“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亦或时复岁星、太⽩也。或时昏见于西,或时晨出于东,诗人不知,则名曰启明、长庚矣。然则长庚与景星同,皆五星也。太平之时,⽇月精明。五星,⽇月之类也,太平更有景星,可复更有⽇月乎?诗人,俗人也;《中候》之时,质世也。俱不知星。王莽之时,太⽩经天,精如半月,使不知星者见之,则亦复名之曰景星。《尔雅》《释四时章》曰:“舂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收成,冬为安宁。四气和为景星。”夫如《尔雅》之言,景星乃四时气和之名也,恐非着天之大星。《尔雅》之书,《五经》之训,故儒者所共观察也,而不信从,更谓大星为景星,岂《尔雅》所言景星,与儒者之所说异哉?《尔雅》又言:“甘露时降,万物以嘉,谓之醴泉。”醴泉乃谓甘露也。今儒者说之,谓泉从地中出,其味甘若醴,故曰醴泉。二说相远,实未可知。案《尔雅》《释⽔》章:“泉一见一否曰瀸。槛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沃泉悬出,悬出,下出也。”是泉出之异,辄有异名。使太平之时,更有醴泉从地中出,当于此章中言之,何故反居《释四时章》中,言甘露为醴泉乎?若此,儒者之言醴泉从地中出,又言甘露其味甚甜,未可然也。 儒曰:“道至大者,⽇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翔风起,甘露降。”雨〔霁〕而曀者谓之甘雨,非谓雨⽔之味甘也。推此以论,甘露必谓其降下时,适润养万物,未必露味甘也。亦有露甘味如饴藌者,俱太平之应,非养万物之甘露也。何以明之?案甘露如饴藌者,着于树木,不着五⾕。彼露味不甘者,其下时,土地滋润流,万物洽沾濡溥。由此言之,《尔雅》且近得实。缘《尔雅》之言,验之于物,案味甘之露下着树木,察所着之树,不能茂于所不着之木。然今之甘露,殆异于《尔雅》之所谓甘露。验《尔雅》之甘露,以万物丰,灾害不生,此则甘露降下之验也。甘露下,是则醴泉矣。 译文 俗儒谈论太平之时的祥瑞,都说那时的瑞气和祥物卓越异常,如朱草、醴泉、祥风、甘露、景星、嘉禾、萐莆、蓂荚、屈轶这类瑞物。又说山里出现神车,⽔泽出现神马,男女各行其道,集市上没有两种价格,耕田的退让田界,行路的人互相让道,头发花⽩的老人没有提着东西走路的,关口桥梁不设关卡,路上没有抢劫的现象,风柔和得不让树枝发出声音,雨⽔不会冲坏土块,五天刮一次风,十天下一次雨,瑞应之物极美,出现了⻩龙、麒麟、凤凰。俗儒的谈论,有些称美过分超出了实际。瑞应之物,也许有也许没有。说凤凰、麒麟这类瑞物,因为这些是很明显的大祥瑞,不必夸大修饰,那些小瑞物的征兆,恐怕很多不是事实。 风气雨露,本来应当调和适时。说那些柔风祥瑞露⽔甘甜,柔风不会让树枝出声,雨⽔不会冲坏土块,是可以的;说它五天一次风,十天一场雨,就夸张了。风雨即使适时而来,也不能完全按五天、十天这样的数字规定。说男女互不相犯,市价不互相欺骗,是可以的;说它男女分道而行,集市没有两种价格,就夸张了。太平之时,难道会另外给男女各修一条路吗?不另外修路,男女在一条路上行走,怎么能够异路呢?太平之时,没有商人则罢,如果有,必然会把钱赚图利作为经商的目的,买东西怎么肯不求买便宜的呢?卖东西怎么肯不卖⾼价钱呢?有求卖贵买的心思,必然就有讨价还价的话语。这都是有过的事实,而俗儒夸大得超过实际了。如萐莆、蓂荚,屈轶这类东西,大概是没有的。用什么来证明呢?可以用实际情况来说明,太平之时并不存在这些东西。 俗儒说萐莆生长在厨房中,是说厨房中自己长出了萐莆,薄得像扇子一样,摇动产生风,让食物冷却,使它不腐烂变味。太平之气即使谐和,也不能使厨房里长出萐莆,并用它来让食物冷却。如果能够这样的话,那么就能使五⾕自己生长出来,不必要人去栽种它们了。太平之气能够让厨房里自己长出萐莆,为何不让饭自己在甑子中蒸,火在灶里自己燃烧起来呢?凡是长出萐莆,是想要用它扇风吹冷食物,为何不让食物自己不腐烂变味呢?何必要长出萐莆来吹冷食物呢?厨房中能自己长出萐莆,那么冰室为什么还要采冰用来冷蔵食物呢? 人们在夏天拿着扇子,必须用手摇动扇子,然后才能产生风。用手轻轻拿着扇子,着大风,扇子也会摇动。那么说萐莆自己会摇动,也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有风它才会摇动;没有风,它就不会摇动。既然把手放松要等风来扇子才会摇动,那么这风本⾝就⾜以吹凉厨房里的食物了,何必还要萐莆来扇风呢?世上传说燕太子丹使西斜的太再回到天空正中,天上下粟雨,乌鸦的黑头变成⽩头,马头上长出了角,厨房门上雕刻的木象生出⾁脚来,评论它既然是虚妄的说法,那么关于萐莆的传说,也就如上述五种感应的传说同属一类,恐怕并没有这种事情。 俗儒又说:“古代的蓂荚沿着台阶的两旁生长,每月初一开始,一天长出一片荚来,到十五天就有十五片荚,从十六⽇起,每天落一片荚,至月底荚全部落完。第二个月的初一,一片荚再长出来。帝王朝南坐着看荚的生长脫落,就知道⽇子数目的多少,不必费事去查看⽇历来弄清⽇期。”上天既能够让荚长出来作为记⽇数的东西,为什么不让每片荚上有⽇子名称,帝王看到荚上的字就知道今天是什么⽇子呢?只是知道⽇子数,不知道⽇子的名称,还要再查看⽇历然后才能知道,这样帝王看⽇子不就更⿇烦而不清楚了,蓂荚的生长,怎么能带来福呢? 蓂荚,是草的果实,如⾖有⾖荚一样。舂夏季不结⾖荚,⾖荚的产生必定是在深秋之时。冬天非常寒冷,霜坠雪落,万物都枯萎了,俗儒能说唯独有蓂荚到冬天不死吗?如果与万物同样生长同样死亡,荚要在深秋才能长成,这样就只能在秋末考察蓂荚,舂夏冬三个季节就不能考察了。而且十五天生十五片荚,在第十六天开始落荚,第二十一天落六片荚,落下的荚已散弃消亡了,不可能得到它的数目,还需要计算没有落下的荚才能知道⽇子的多少。这样劳苦心思,并不是什么有益的天助。 假使蓂荚生在殿堂上,君王坐在门窗之间,观察蓂荚的生长情况以此知道⽇子的多少,这才差不多可以说是有益的了。现在说蓂荚沿着台阶生长,就是长在殿堂之下了。君王的殿堂,墨子说尧、舜的殿堂⾼出地面三尺,儒家认为这还说得太低了。假使殿堂就是这样吧,⾼出地面三尺的殿堂,蓂荚长在台阶下,君王想看这些蓂荚,是不能够从门窗之间看到的,必须到堂前才能看见它,才会知道有多少片荚。起⾝去看殿堂下的蓂荚,这和把⽇历挂在君王座位附近,君王向旁一看就能见到相比,哪一个更方便些呢?天生祥瑞之物是想以此来使君王快乐,必须起⾝查看才知道⽇子多少,这是上天生出⿇烦的东西给帝王添累赘啊。 况且蓂荚是一种草,君王的殿堂是他早晚要坐的地方,古代的人虽然生活朴实,宮室里面,长草了就要锄掉,怎么能够长出蓂荚来并让人可以从月初到月底都去数它呢?而且凡是计算⽇数的目的,都是为了用来记事。古代有史官主管历法负责记⽇,君王为什么要亲自去数荚片呢?尧要测定四季的中分之⽇,就授命曦、和他们四人观测四座星宿据以测定四时和节气。观察四星的出现事关重大,君王尚且不亲自去观察,反倒会亲自去察看荚片来计算⽇子吗? 俗儒又说:“太平之时,屈轶生长在殿堂的台阶下,形状像草一样,主要指明谁是佞人。佞人进⼊朝廷,屈轶就在殿堂的台阶下把他指出来,圣王就知道佞人在什么地方了。”上天能够有意识地生长这种东西来指出佞人,不让圣王天生就能识别佞人,或者使佞人本不能出生,一定要再另外生出一种东西来指出佞人。为什么上天这样不怕⿇烦呢? 圣王中没有谁能超过尧和舜,尧舜治理之时,天下最为太平。如果屈轶已经自己长在殿堂的台阶下,佞人来了,就指出来让人知道他,那么舜对于识别佞人又有什么困难,而要让皋陶陈述识别好人坏人的方法呢?经书上说:“能理解人就显得明智,连舜都很难做到这一点。”人都含有五常之气,语言气息互相沟通,尚且还不能互相了解。屈轶,不过是一种草,怎么能够了解谁是佞人呢?如果俗儒的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太平之时,草木的智慧就超过圣贤了。 打官司总有对有错,就人的情理来说也有理亏与理直,为什么上天不让屈轶直接指出那个有错而理亏的人,而一定要费尽心思去听取双方的申诉,判决以后还要等三天才定罪呢?所以屈轶这种草,或许本没有而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或许真有这种草而捏造说它能指出佞人。假定这种草能指人,也可能是这种草生来见了人就会动。古人思想单纯,看见能动的草,就说它能指人,能指人,就说它能指出佞人。司南之杓,把它放在地上,它的柄能指向南方。鱼⾁腐烂后生的小虫,落在地上后往北爬,这是虫的本如此。现在草能指人,也是天如此。圣人因为草能指人,就宣扬说:“殿堂阶下有屈轶,能够指出佞人。”百官臣子中有怀奷诈之心的人,就各自改变品和行,变为忠诚正直的品行。好比现在衙门里画着皋陶和觟…来威吓罪人一样。 俗儒说道:“觟…是一只角的羊,天生就能识别有罪的人。皋陶审理案件,对那些怀疑有罪而难以肯定的人,就让羊去触他,如有罪羊就抵触,无罪羊就不抵触。这大概是天有意生下来的独角怪兽,帮助法官检验疑案,所以皋陶很敬重羊,时刻都要侍奉它。这就是神妙奇特的瑞应一类的东西。” 王充说:有关觟…的说法仍旧是重复有关屈轶的说法。羊本来有两只角,觟…有一只角,形体上与一般的羊有所残缺,还不及同类,有什么神奇呢?三只⾜的鳖叫“能”三只⾜的⻳叫“贲”考察能与贲并不比四只⾜的⻳和鳖神奇,一只角的羊怎么会比两只角的更神圣呢?猩猩能知过去的事,喜鹊能知未来的事,鹦鹉能学人言,这些禽兽天生各有一种本领,不能再有第二种本领。 也许觟…的天只能触人,不一定能知道谁是罪人,皋陶想把事情神化来帮助他处理政务,又讨厌判刑的人不心服,就借助觟…用角触人来判人的罪,意思是让人畏惧它而不犯法,判了刑的人终生不会有怨恨的话。动物的天各自有所知道的东西,如果认为觟…能触人就说它神奇,那么猩猩之类都应该神奇了。巫师能知道吉凶,是替人预测祸福的,没有人不是这样看的。如果把觟…也说成是巫的一类,那么巫有什么神奇之处值得赞美呢?这都是人们想把事情神化以便施行教化。 师尚⽗任周代的司马,率领军队讨伐纣王,到达孟津渡口上,执钺握旗,号令他的部下说:“河中有仓兕!”仓兕是⽔中的一种怪兽,善于弄翻人乘坐的船。师尚⽗要借助神力来鼓动将士,想叫他们尽快渡河,说不快渡河,仓兕要祸害你们,这也是重复关于觟…一类的说法。河中有这种奇异的动物,有时浮出⽔面扬起⾝子,⾝上有九个头,人们又害怕又厌恨它,其实它不一定会弄翻人坐的船。尚⽗因为河中有这种奇异的动物,就借它来威慑众将士。觟…能触有罪的人,如同仓兕能弄翻船一样,大概徒有虚名,并没有什么实际效验。人们畏惧怪奇之物,所以就凭空把它夸大。 俗儒又说太平之时有景星出现。《尚书中候》上说:“尧的时候曾经有景星出现于轸宿所在的位置。”景星,或许就是五星。其中最大的就是木星和金星。或许那个时候正是岁星、太⽩星运行到了轸宿所在的位置上,古人头脑单纯不能推算出五星运行的度数,也不知道岁星和太⽩星是什么样子,出现大而亮的星就说是景星了。《诗经》上又说:“东边有启明星,西边有长庚星。”或许也是再次出现的岁星和太⽩星。或是⻩昏时出现在西边,或是清晨出现在东边,诗人不明⽩,就叫做启明星、长庚星了。 然而长庚星与景星相同,都在五星之中。太平之时,⽇月分外明亮。五星,与⽇月同属一类。如果太平之时会另外出现景星,可以再另外出现⽇月吗?诗人,只是平常的人;《尚书中候》所记的时代,是质朴的时代,都不明⽩星的运行。王莽的时候,太⽩星横贯天空,明亮得如同半弦月,假如不明⽩星的运行的人看见它,就又再会称它做景星。 《尔雅-释四时章》上说:“舂天万物开始生长,夏天万物兴盛,秋天收获农作物,冬天万物定安宁静。四季之气调和就称为景星。”按照《尔雅》上的说法,景星是四季之气调和的名称,恐怕不是指依附在天空的大星。《尔雅》这本书,是用来训诂五经的,是儒者共同钻研的书,反而不信服它,另外称大星为景星,难道《尔雅》上说的景星与儒者说的景星不同吗! 《尔雅》上又说:“甘露及时降下,万物因此得到好处,就叫做醴泉。”醴泉说的是甘露。现在俗儒的说法,称泉⽔从地中出来,它的味道甜得像甜酒一样,因此叫做醴泉。两种解释相差甚远,确实不容易弄明⽩。考察《尔雅-释⽔章》:“泉⽔一会儿出现一会又没有了叫‘瀸’。噴泉⽔直噴出来。正出,就是噴涌出来的意思。沃泉⽔从上往下流出。悬出,就是从上面流出的意思。”这类泉⽔流出的情况不同,就有不同的名称。如果太平之时,另外有醴泉从地中流出来,应当在这一章中说到它,为什么反而记载在《释四时》这一章中,说甘露是醴泉呢?如果这样,俗儒说醴泉从地中流出,又说甘露的味道很甜,就不可信了。 俗儒说:“道德达于上天,能感动上天使⽇月分外明亮,星辰不偏离运行的轨道,祥风吹来,甘雨普降。”雨停后天刮小风这种雨有利于农事就叫做甘雨,并不是说雨⽔的味道是甜的。据此推论,甘露必然是说它降下的时候,恰好滋润养育了万物,不一定露的味道是甜的。也有露⽔甜得像藌糖一样,这都是圣王太平之时应和出现的祥瑞,并不是《尔雅》上说的那种滋养万物的甘露。用什么来证明呢?考察一下像藌糖一样甜的露⽔,都是附在树木上,而不附在⾕物上就可以证明了。那些味道不甜的露⽔,它们降下时,土地全都滋润,万物沾蒙恩泽,普遍受惠。 据此说来,《尔雅》上的解释比较接近实际。据《尔雅》上的解释,对实物进行验证,考察味道甘甜的露⽔降下附着在树木上,察看甘露附着过的树木,并不比不附着甘露的树木更茂盛。然而儒者现在所说的甘露大概不同于《尔雅》上所说的甘露。要想验证是不是《尔雅》上所说的甘露,用农作物満成,灾害没有发生作为标准,只要符合这个标准就是甘露下降的证明。甘露降下来,这也就是醴泉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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