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 超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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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论衡 作者:王充 书号:10182 | 更新时间:2017/3/26 |
超奇篇 | |
通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弘暢雅闲,审定文读,而以教授为人师者,通人也。杼其义旨,损益其文句,而以上书奏记,或兴论立说、结连篇章者,文人鸿儒也。好学勤力,博闻強识,世间多有;著书表文,论说古今,万不耐一。然则著书表文,博通所能用之者也。⼊山见木,长短无所不知;⼊野见草,大小无所不识。然而不能伐木以作室屋,采草以和方药,此知草木所不能用也。夫通人览见广博,不能掇以论说,此为匿生书主人,孔子所谓“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者也,与彼草木不能伐采,一实也。孔子得《史记》以作《舂秋》,及其立义创意,褒贬赏诛,不复因《史记》者,眇思自出于中也。凡贵通者,贵其能用之也,即徒诵读,读诗讽术虽千篇以上,鹦鹉能言之类也。衍传书之意,出膏腴之辞,非俶傥之才,不能任也。夫通览者,世间比有;著文者,历世希然。近世刘子政⽗子、扬子云、桓君山,其犹文、武、周公并出一时也;其余直有,往往而然,譬珠⽟不可多得,以其珍也。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故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故夫鸿儒,所谓超而又超者也。以超之奇,退与儒生相料,文轩之比于敝车,锦绣之方于缊袍也,其相过,远矣。如与俗人相料,太山之巅墆,长狄之项跖,不⾜以喻。故夫丘山以土石为体,其有铜铁,山之奇也。铜铁既奇,或出金⽟。然鸿儒,世之金⽟也,奇而又奇矣。奇而又奇,才相超乘,皆有品差。 儒生说名于儒门,过俗人远也。或不能说一经,教诲后生。或带徒聚众,说论洞溢,称为经明。或不能成牍,治一说。或能陈得失,奏便宜,言应经传,文如星月。其⾼第若⾕子云、唐子⾼者,说书于牍奏之上,不能连结篇章。或菗列古今,纪著行事,若司马子长、刘子政之徒,累积篇第,文以万数,其过子云、子⾼远矣。然而因成纪前,无中之造。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成子长作《乐经》,扬子云作《太玄经》,造于〔眇〕思,极窅冥之深,非庶几之才,不能成也。孔子作《舂秋》,二子作两经,所谓卓尔蹈孔子之迹,鸿茂参贰圣之才者也。王公问于桓君山以扬子云。君山对曰:“汉兴以来,未有此人。”君山差才,可谓得⾼下之实矣。采⽟者心羡于⽟,钻⻳能知神于⻳。能差众儒之才,累其⾼下,贤于所累。又作《新论》,论世间事,辩照然否,虚妄之言,伪饰之辞,莫不证定。彼子长、子云论说之徒,君山为甲。自君山以来,皆为鸿眇之才,故有嘉令之文。笔能著文,则心能谋论,文由中而出,心以文为表。观见其文,奇伟俶傥,可谓得论也。由此言之,繁文之人,人之杰也。 有株于下,有荣叶于上;有实核于內,有⽪壳于外。文墨辞说,士之荣叶、⽪壳也。实诚在臆,文墨著竹帛,外內表里,自相副称。意奋而笔纵,故文见而实露也。人之有文也,犹禽之有⽑也。⽑有五⾊,皆生于体。苟有文无实,是则五⾊之禽,⽑妄生也。选士以,心平体正,执弓矢审固,然后中。论说之出,犹弓矢之发也;论之应理,犹矢之中的。夫以矢中效巧,论以文墨验奇。奇巧俱发于心,其实一也。文有深指巨略,君臣治术,⾝不得行,口不能〔怈〕,表著情心,以明己之必能为之也。孔子作《舂秋》,以示王意。然则孔子之《舂秋》,素王之业也;诸子之传书,素相之事也。观《舂秋》以见王意,读诸子以睹相指。故曰:陈平割⾁,丞相之端见;叔孙敖决期思,令〔尹〕之兆著。观读传书之文,治道政务,非徒割⾁决⽔之占也。⾜不強则迹不远,锋不銛,则割不深。连结篇章,必大才智鸿懿之俊也。 或曰:著书之人,博览多闻,学问习,则能推类兴文。文由外而兴,未必实才学文相副也。且浅意于华叶之言,无核之深,不见大道体要,故立功者希。安危之际,文人不与,无能建功之验,徒能笔说之效也。曰:此不然。周世著书之人皆权谋之臣,汉世直言之士皆通览之吏,岂谓文非华叶之生,核推之也?心思为谋,集扎为文,情见于辞,意验于言。商鞅相秦,致功于霸,作《耕战》之书。虞卿为赵,决计定说,行退作舂秋之思,起城中之议。《耕战》之书,秦堂上之计也。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桓君山易晁错之策,与《新论》共一思。观⾕永之陈说,唐林之宜言,刘向之切议,以知为本,笔墨之文,将而送之,岂徒雕文饰辞,苟为华叶之言哉?精诚由中,故其文语感动人深。是故鲁连飞书,燕将杀自;邹上疏,梁孝开牢。书疏文义,夺于肝心,非徒博览者所能造,习者所能为也。夫鸿儒希有,而文人比然,将相长吏,安可不贵?岂徒用其才力,游文于牒牍哉?州郡有忧,能治章上奏,解理结烦,使州郡连事,有如唐子⾼、⾕子云之吏,出⾝尽思,竭笔牍之力,烦忧适有不解者哉? 古昔之远,四方辟匿,文墨之士,难得纪录,且近自以会稽言之,周长生者,文士之雄也,在州,为刺史任安举奏;在郡,为太守孟观上书,事解忧除,州郡无事,二将以全。长生之⾝不尊显,非其才知少、功力薄也,二将怀俗人之节,不能贵也。使遭前世燕昭,则长生已蒙邹衍之宠矣。长生死后,州郡遭忧,无举奏之吏,以故事结不解,征诣相属,文轨不尊,笔疏不续也。岂无忧上之吏哉?乃其中文笔不⾜类也。长生之才,非徒锐于牒牍也,作《洞历》十篇,上自⻩帝,下至汉朝,锋芒⽑发之事,莫不纪载,与太吏公《表》、《纪》相似类也。上通下达,故曰《洞历》。然则长生非徒文人,所谓鸿儒者也。前世有严夫子,后有吴君〔⾼〕,末有周长生。⽩雉贡于越,暢草献于宛,雍州出⽟,荆、扬生金。珍物产于四远幽辽之地,未可言无奇人也。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仲舒既死,岂在长生之徒与?何言之卓殊,文之美丽也!唐勒、宋⽟,亦楚文人也,竹帛不纪者,屈原在其上也。会稽文才,岂独周长生哉?所以未论列者,长生尤逾出也。九州多山,而华、岱为岳,四方多川,而江、河为渎者,华、岱⾼而江、河大也。长生,州郡⾼大者也。同姓之伯贤,舍而誉他族之孟,未为得也。长生说文辞之伯,文人之所共宗,独纪录之,《舂秋》记元于鲁之义也。俗好⾼古而称所闻,前人之业,菜果甘甜;后人新造,藌酪辛苦。长生家在会稽,生在今世,文章虽奇,论者犹谓稚于前人。天禀元气,人受元精,岂为古今者差杀哉?优者为⾼,明者为上,实事之人,见然否之分者,睹非却前,退置于后,见是,推今进置于古,心明知昭,不惑于俗也。 班叔⽪续《太史公书》百篇以上,记事详悉,义浅理备。观读之者以为甲,而太史公乙。子男孟坚为尚书郞,文比叔⽪,非徒五百里也,乃夫周、召、鲁、卫之谓也。苟可⾼古,而班氏⽗子不⾜纪也。周有郁郁之文者,在百世之末也。汉在百世之后,文论辞说,安得不茂?喻大以小,推民家事,以睹王廷之义。庐宅始成,桑⿇才有,居之历岁,子孙相续,桃李梅杏,〔奄〕丘蔽野。茎众多,则华叶繁茂。汉氏治定久矣,土广民众,义兴事起,华叶之言,安得不繁?夫华与实,俱成者也,无华生实,物希有之。山之秃也,孰其茂也?地之泻也,孰其滋也?文章之人,滋茂汉朝者乃夫汉家炽盛之瑞也。天晏,列宿焕炳;雨,⽇月蔽匿。方今文人并出见者,乃夫汉朝明明之验也。⾼祖读陆贾之书,叹称万岁;徐乐、主⽗偃上疏,征拜郞中,方今未闻。膳无苦酸之肴,口所不甘味,手不举以啖人。诏书每下,文义经传四科,诏书斐然,郁郁好文之明验也。上书不实核,著书无义指“万岁”之声“征拜”之恩,何从发哉?饰面者皆为好,而运目者希;文音者皆为悲,而惊耳者寡。陆贾之书未奏,徐乐、主⽗之策未闻,群诸瞽言之徒,言事耝丑,文不美润,不指。所谓,文辞滑,不被涛沙之谪,幸矣!焉蒙征拜为郞中之宠乎? 译文 通读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读得很流畅,很练,能分析确定章节和断句,并以教授做老师的是通人。能够发挥古书意思,灵活引用古书词句,能上书奏记,或者提出见解和主张,串连成篇写成文章的是文人、鸿儒。努力好学,见识多,记得牢的,世上有很多;著书写文章,能说古论今的,万人中没有一个。然而能著书写文章的,是知识渊博精通而能运用的人。进山里看见树木,是长是短没有不知道的;到野外看见青草,是耝是细没有不了解的。然而不会砍伐树木用来作房子,采集百草用来配方调药,这是知道草木而不会运用。通人见识广博,却不会用它来论述事情,这叫蔵书家,就是孔子所说的那种“能背诵《诗经》三百篇,把政治事务给他,都⼲不了”的人,这跟那些见过草木不会采伐运用的人,是同一回事。孔子拿鲁国编年史来写《舂秋》,等到他创新立义,赞赏和贬责一番,就不再沿袭鲁国编年史,而是经过深思虑自然从中产生出来的了。大凡重视通人,是看重他们能运用学到的东西。如果他们仅仅能读,读诗读经,即使是千篇以上,也是鹦鹉能说话之类。能引申古书上的意思,写出美好的文辞,没有卓越的才能,是不能胜任的。能通读的人,世上到处有;能著书写文章的人,历代却少得很。近代的刘子政⽗子、杨子云、桓君山,他们就象周文王、周武王、周公一样同时出现在同个时代;其余仅有而已,往往如此,譬如珍珠宝⽟不可能多得,因为它们珍贵。 因此能讲解一种经书的是儒生,能博览古今的是通人,能摘引传书来写报告提建议的是文人,能精心思考写文章连结成书的是鸿儒。所以儒生超过一般人,通人胜过儒生,文人超过通人,鸿儒又超过文人。因此,鸿儒是所谓超而又超的人。以罕见的超人,去跟儒生相比,等于拿⾼贵华丽的车子跟破车相比,拿精致华美的丝绣跟旧袍相比,它们之间相差太远了。如果跟一般人相比,即使拿泰山顶比山脚,拿长狄人的颈比脚掌,也不⾜以说明。山丘以泥土石头为主体,山中要是有铜铁,就是山上罕见的东西。铜铁虽已罕见,有时还会挖出金子⽟石。鸿儒就是世上的金⽟,罕见又罕见。 才能突出还有突出的,他们才能相互超越但总有⾼低之分。儒生托名在儒门,远远超过一般人。可是有的不能讲解一种经书,教诲后代子孙;有的却能率引众多生学,讲解透彻內容丰富,能称作通晓经书。有的不能写完一份公文,提出一种主张;有的却能陈述家国政治得失,提出适宜的建议,而且言论符合经传,文章如星月一般灿烂。他们象⾕子云、唐子⾼一样优秀,能在报告和意见书上引经据典,却不能连结起来写成文章;有的能把古今事选取排列出来,把往事记载下来写成书,象司马迁、刘子政这些人,累积材料编成篇目,文章数万言,他们远远超过⾕子云、唐子⾼,然而是沿袭以前现成的记载,没有自己心中的创造。至于陆贾、董仲舒评论家国大事,随心说出,不凭借外在条件,然而却內容浅显易懂,读者还叫它传记。成子长作《乐经》,杨子云作《太玄经》,都是在精心思考后创造出来的,所以能穷尽深远难见的大道理,不是接近圣人的才能,是不可能写成功的。孔子作《舂秋》,成子长和杨子云二人作《乐经》和《太玄经》两经,真称得上⾼明地遵循着孔子的⾜迹,宏大精美有与圣人相提并论的才能。 王公子向桓君山打听杨子云。桓君山回答说:“汉朝建立以来,没有谁能超过此人。”桓君山区别人才,可以说是符合人才⾼下的实际情况。采⽟的人心比⽟还美,钻⻳的人智比神灵。君山能区别儒生的才能,排列出他们的名次,可见比所排列的人贤能。他又作《新论》,评论社会上的问题,辩明是非,虚假的话语,虚伪的文词,没有不被证明确定的。在那成子长、杨子云等兴论立说的人当中,桓君山算是头一个了。从桓君山以来的那些文人、鸿儒都具有博大精深的才能,所以有美好的文章。他们动笔能写文章,用心能谋划,文章从心中出,思想用文章来表明。观看他们的文章,非同一般卓越超群,真称得上精辟的论述。这样说来,文章写得多的人,是人中最杰出的了。 植物下面有和茎,上面才有花和叶;果实里面有果核,外面才会有⽪和壳。文章言辞是读书人的花叶与⽪壳。真情实意在心中,文章写在竹简和帛上,表达与內心,自然要互相符合相称。感情动才能下笔流畅,所以文章写真情而能流露出来。人会写文章,就像鸟兽有⽑一样。⽑有五颜六⾊,都长在⾝体上。如果写文章没有內容,这就是像五颜六⾊鸟兽的⽑无故长了出来。选拔武士来箭,武士要心气平和⾝体站直,把弓和箭握牢固,然后才能中。兴论立说一出口,就像弓箭出一样。论说应当有道理,就像箭要中靶子一样。箭是用箭中靶子来验证其技巧,论说是用文章来证明是否超群。文章超群与箭技巧都是从心里产生的,它们实际上是相同的。 文章中有深奥的意思,重大的谋略,君臣治国的方法,只是由于他们自己无法实行,口里又不能直说来表达心情,所以用文章来表明自己的看法,认为以后一定能实行它。孔子作《舂秋》,是用来表达做君主的道理。然而孔子的《舂秋》,是他素王的事业;桓君山一类人的传书,是素相的事业。看《舂秋》可以看出做君主的道理,读桓君山一类人的传书,可以看出做相的意图。所以说:陈平分割祭⾁,是当丞相的苗头;孙叔敖疏通期思河,是当令尹迹象的显现。观看传书里的文章,有治理家国大事的道理,不仅是分割祭⾁、疏通河⽔的预兆。脚不強劲就走不远,锋刃不锐利就割不深。能连结篇章写文著书,一定是才能大智慧⾼而完美的杰出人物。 有人说:“写书的人,看得多听得多,悉学问,就能类推写出文章来。文章是由见闻写出来的,不一定实真才能与文章相符合。寄肤浅的见解于漂亮的文辞,没有深刻的內容,见不到治理家国的本原则,所以很少有建立功业的人。家国安危的关头,文人都不能参与其事,没有建立功绩的作用,只有动笔写文章的效果。 我说:这不一定。周写代书的人,都是权谋的大臣,汉代敢于直说的人,都是博览群书的官吏,怎么能说文章写出来不是像花叶的生长那样是由促成的呢?用心思考作计谋,收集资料写文章,感情在文辞中表现出来,意思在说话中得到证明。商鞅帮助秦国,想在霸业上得到功绩,于是写《耕战》;虞卿帮助赵国,提出计谋和主张并被采纳,辞官后写了《虞氏舂秋》。其基本思想,就是虞卿在赵国都城给赵王提的建议;《耕战》的內容,就是商鞅在秦国堂上向秦孝公提的建议。陆贾消灭吕氏的计谋,跟《新语》是同样的见解;桓君山改变晁错的计谋,跟《新论》是同样的意见。看⾕永上书的陈述,唐林坦率的进言,刘向恳切的建议,都以见解为本,写成文章,想借助它把见解表达出来,难道只是雕饰文辞,随便写成漂亮的言辞吗?真挚的感情发自內心,所以那文章上的话才深深地感动人。因此鲁仲连用箭信,燕将会杀自;邹上书辩解,梁孝王才会打开牢门放他。书信、奏章和文章的內容,是从內心迸发出来的,并非只是博览群书的人能造出来的,悉学问的人能写出来的。 鸿儒少有,而文人比比皆是,地方长吏,怎么能不尊重他们呢?难道只是用他们的能力,在公文上舞文弄墨吗?而是希望州郡长官有忧愁的时候,他们能写章上奏,解决处理困难烦杂的事务,使州郡无事。就象唐子⾼、⾕子云这些官吏,要是出来尽心,完全拿出写公文的本领,那些⿇烦和忧患的事怎么会有解决不了的呢?古代很遥远,四处偏僻隐蔽,动笔作文的人,记录有困难,那么暂时就近用自己家乡会稽的事来说。周长生是文人当中的魁首,在州府,是为剌吏任安起草奏章,在郡府,也是为太守孟观写奏章,解决了⿇烦事消除了忧患,使得州郡无事,二位地方长官的职位得以保全。周长生的⾝份不显赫,不是他才智低、功力差,而是二位地方长官怀着俗人的节,不能尊重他。假使遇到前代的燕昭王,那么周长生早已蒙受邹衍那样的恩宠了。周长生死后,州郡的长官遇到了忧患,没有能⼲的起草奏章员官,因此困难事解决不了,被追究责任押送到相属司直受审,这是由于写文章这一行不受重视,不再有擅长写奏章的人的缘故。那么难道就没有为地方长官分忧的官吏吗?而是他们当中的人,文笔远不如周长生之类的缘故。 周长生的才能,不仅仅擅长写公文,而且写了《洞历》十篇,上从⻩帝,下到汉朝,就连细小轻微的事,没有不记载的,跟司马迁《史记》的《表》、《纪》相类似。由于上通⻩帝下达汉朝,所以叫做《洞历》。像这样,周长生不只是个文人,而且是个称得上鸿儒的人。 前代有严忌,后来有吴君⾼,最后有周长生。⽩野从越尝贡来,畅草从郁林献来,雍州出⽟,荆州、扬州产铜。珍贵的东西出产在四面边远而偏僻的地方,这些地方不能说就没有特出的人物。孔子说:“周文王已经死了,文章不都在我这里吗!”周文王的文章在孔子⾝上,孔子的文章在董仲舒⾝上,董仲舒已经死了,难道在周长生这些人⾝上吗?不然,怎么会说他语言⾼超,文章美丽呢!唐勒和宋⽟,也是楚国的文人,古书上没有记载的人,屈原就在那上边。会稽的文人,难道只有周长生吗!以没有加以论述的人来说,周长生尤其突出。国全多山,而华山、泰山称岳,国全多河,而长江、⻩河称渎的原因,是华山、泰山最⾼,长江、⻩河最大。周长生,是州郡中文章最好的人。自己家族的老大贤能,抛开他而去称赞别家族的老大,这是不对的。周长生是论说文章的头号人物,所以文人都尊崇他,唯独把他记录下来,这跟《舂秋》采用鲁国自己的年号来记年以表示尊重本国的道理相同。 一般人喜推崇古代而称颂传说中的事情,古人的东西,就是瓜菜也是甜美的;后代的新东西,即使是藌酪,也是苦辣的。周长生的家在会稽,生长在今天,文章虽然出众,评论的人还是认为比古人幼稚。天供元气,人受精气,难道因为人有古今差别,今人就要降低等级吗!(应该不论古今,)优秀的算⾼超,⾼明的算上等。尊重事实的人,明辩是非的人,看见错的,即使是古代的,也要降低其位置放在后面,看到正确的,即使是今天的,也要提⾼其位置放在前面,心智明⽩,不被一般人的喜好所惑。班叔⽪续写《史记》百篇以上,记事详尽,讲理透彻,读者认为是第一,而司马迁的《史记》次之。其子班固是尚书郞,文章可以跟他相比,如果用家国大小来比喻文采的⾼下,那么他们不仅是五百里的大国,而且应称作像周、召、鲁、卫那样的大国。如果要推崇古代,那么班叔⽪、班固⽗子就不值得一提了。 周代有繁荣昌盛的文化,是因为在百代的末尾。汉代在百代的后面,文辞论说,怎么能不繁茂呢!从小看大,从老百姓的事来推论,可以看出朝廷政治上的道理。住宅开始建成,才会种植桑⿇,住上很多年,子孙继续栽种桃树、李树、梅树、杏树,才会遮住山丘盖満原野。植物茎多,那么花叶就繁茂。汉朝统治已经很久了,土地辽阔,百姓众多,礼义盛行,事业兴旺,漂亮的文章,怎么会不繁茂呢!其实,花和果实是在一起生成的,无花而结果,这样的东西少有。山是秃的,怎么会繁茂呢?地是盐碱土,怎么会生长草木呢?著名文人在汉朝大量出现,就是汉朝兴盛的证明。天晴朗,群星明亮;天雨,⽇月被遮蔽。如今著名文人同时出现,就是汉朝光照⽇月的证明。 汉⾼祖每读陆贾的文章,群臣就发出“万岁”的称赞声;徐乐和主⽗偃上奏章,被任命为郞中的事,如今没有再听说了。做饭食不会做又苦又酸的菜,因为自己的口觉得味道不好,手就不会拿去给别人吃。每次下诏书,都说要按文义经传四科选拔人材,诏书富有文采,是情文并茂的好文章的明证。而如今上奏的公文没有经过核实,写书又没有实际內容“万岁”的称赞声“任命”的恩惠,从什么地方发出来呢?装饰面孔的人都想打扮得好看,但值得看一眼的却很少;创作乐曲的人都想作得动听,但值得一听的却很少。陆贾的文章还没有上奏,徐乐、主⽗偃的简策还没有上呈,那些闭眼说瞎话的人,讲述事情耝鲁难听,写文章没有文采,不知道是指什么说的,文辞华而不实,不被流放到荒岛或沙漠上去充军,就算幸运了,怎么还能蒙受任命为郞中的宠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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