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 桓谭冯衍列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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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后汉书  作者:范晔 书号:10149 更新时间:2017/3/26 
桓谭冯衍列传上
  桓谭 冯衍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人也。⽗成帝时为太乐令。谭以⽗任为郞,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杨雄辩析疑异。嗜倡乐,简易不修威仪,而憙非毁俗儒,由是多见排抵。

  哀、平间,位不过郞。傅皇后⽗孔乡侯晏深善于谭。是时,⾼安侯董贤宠幸,女弟为昭仪,皇后⽇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谭进说曰:“昔武帝立卫子夫,求陈皇后之过,而陈后终废,子夫竟立。今董贤至爱而女弟尤幸,殆将有子夫之变,可不忧哉!”晏惊动,曰:“然,为之奈何?”谭曰:“刑罚不能加无罪,琊枉不能胜正人。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艰难,或驱使医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番。又君侯以后⽗尊重而多通宾客,必借以重势,贻致讥议。不如谢遣门徒,务执廉悫,此修己正家避祸之道也。”晏曰:“善”遂罢遣常客,⼊⽩皇后,如谭所戒。后贤果风太医令真钦,使求傅氏罪过,遂逮后弟侍中喜,诏狱无所得,乃解,故傅氏终全于哀帝之时。及董贤为大司马,闻谭名,与之。谭先奏书于贤,说以辅国保⾝之术,贤不能用,遂不与通。当王莽居摄篡弑之际,天下之士,莫不竟褒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自守,默然无言。莽时为掌乐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世祖即位,征待诏,上书言事失旨,不用。后大司空宋弘荐谭,拜议郞给事中,因上疏陈时政所宜,曰:

  臣闻国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有国之君,俱兴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谓贤者异也。昔楚庄王问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叔敖曰:“国之有是,众所恶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亦在臣乎?”对曰:“居骄士,曰士非我无从富贵;士骄君,曰君非士无从安存。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则国是无从定矣。”庄王曰:“善。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理国譬若琴瑟,其不调者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拂众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而朝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敢谈者,惧于前事也。

  且设法噤者,非能尽塞天下之奷,皆合众人之所也,大抵取便国利事多者,则可矣。夫张官置吏,以理万人,县赏设罚,以别善恶,恶人诛伤,则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仇,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于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有怯弱,犹勉而行之,此为听人自理而无复法噤者也。今宜申明旧令,若已伏官诛而私相伤杀者,虽一⾝逃亡,皆徙家属于边,其相伤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赎罪。如此,则仇怨自解,盗贼息矣。

  夫理国之道,举本业而抑末利,是以先帝噤人二业,锢商贾不得宦为吏,此所以抑并兼长廉聇也。今富商大贾,多放钱货,中家‮弟子‬,为之保役,趋走与臣仆等勤,收税与封君比⼊,是以众人慕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耳目。今可令诸商贾自相纠告,若非⾝力所得,皆以臧界告者。如此,则专役一已,不敢以货与人,事寡力弱,必归功田亩。田亩修,则⾕⼊多而地力尽矣。

  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奷吏得因缘为市,所活则出生议,所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矣。

  书奏,不省。

  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又酬赏少薄,天下不时‮定安‬。谭复上疏曰:

  臣前献瞽言,未蒙诏报,不胜愤懑,冒死得陈。愚夫策谋,有益于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琊,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之术,甚为明矣;而乃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

  又臣闻安平则尊道术之士,有难则贵介胄之臣。今圣朝兴复祖统,为人臣主,而四方盗贼未尽归伏者,此权谋未得也。臣谭伏观陛下用兵,诸所降下,既无重赏以相恩,或至虏掠夺其财物,是以兵长渠率,各生孤疑,辈连结,岁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陛下诚能轻爵重赏,与士共之,则何招而不至,何说而不释,何向而不开,何征而不克!如此,则能以狭为广,以迟为速,亡者复存,失者复得矣。

  帝省奏,愈不悦。

  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时年七十余。

  初,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号曰《新论》,上书献之,世祖善焉。《琴道》一篇未成,肃宗使班固续成之。所著赋、诔、书、奏,凡二十六篇。

  元和中,肃宗行东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谭冢,乡里以为荣。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祖野王,元帝时为大鸿胪。衍幼有奇才,年九岁,能诵《诗》,至二十而博通群书。王莽时,诸公多荐举之者,衍辞不肯仕。

  时,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将军廉丹讨伐山东。丹辟衍为掾,与俱至定陶。莽追诏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衍闻顺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也。是故期于有成,不问所由;论于大体,不守小节。昔逢丑⽗伏轼而使其君取饮,称于诸侯;郑祭仲立突而出忽,终得复位,美于《舂秋》。盖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道也。诡于众意,宁国存⾝,贤智之虑也。故《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军残众,无补于主,⾝死之⽇,负义于时,智者不为,勇者不行。且衍闻之,得时无怠。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勇冠乎贲、育,名⾼乎太山。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內溃,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爱其甘棠,而况子孙乎?人所歌舞,天必从之。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百里之內,牛酒⽇赐,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要将来之心,待从横之变,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膏于草野,功败名丧,聇及先祖哉?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而为功,愿明公深计而无与俗同。”丹不能从。

  进及睢,复说丹曰:“盖闻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况其昭晢者乎?凡患生于所忽,祸发于细微,败不可悔,时不可失。公孙鞅曰:‘有⾼人之行,负非于世;有独见之虑,见赘于人。’故信庸庸之论,破金石之策,袭当世之,失⾼明之德。夫决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时不重至,公勿再计。”丹不听,遂进及无盐,与⾚眉战死。衍乃亡命河东。

  更始二年,遣尚书仆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衍因以计说永曰:

  衍闻明君不恶切悫之言,以测幽冥之论;忠臣不顾争引之患,以达万机之变。是故君臣两兴,功名兼立,铭勒金石,令问不忘。今衍幸逢宽明之⽇,将值危言之时,岂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诚哉!

  伏念天上离王莽之害久矣。始自东郡之师,继以西海之役,巴、蜀没于南夷,缘边破于北狄,远征万里,暴兵累年,祸拏未解,兵连不息,刑法弥深,赋敛愈重。众強之,横击于外,百僚之臣,贪残于內,元元无聊,饥寒并臻,⽗子流亡,夫妇离散,庐落丘墟,田畴芜秽,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骀藉,四垂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骨髓,匹夫僮妇,咸怀怨怒。皇帝以圣德灵威,龙兴凤举,率宛、叶之众,将散之兵,C77C⾎昆,长驱武关,破百万之陈,摧九虎之军,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祸,诛灭无道,一期之间,海內大定。继⾼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绝业,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天下自以去亡新,就圣汉,当蒙其福而赖其愿。树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犹顺惊风而飞鸿⽑也。然而诸将虏掠,逆伦绝理,杀人⽗子,人妇女,燔其室屋,略其财产,饥者⽑食,寒者裸跣,冤结失望,无所归命。今大将军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权,统三军之政,存抚并州之人,惠爱之诚,加乎百姓,⾼世之声,闻乎群士,故其延颈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将军之事,岂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将定‮家国‬之大业,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兴之主,齐桓霸強之君耳,犹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贼,安其疆宇。况乎万里之汉,明帝复兴,而大将军为之梁栋,此诚不可以忽也。

  且衍闻之,兵久则力屈,人悉则变生。今邯郸之贼未灭,真定之际复扰,而大将军所部不过百里,守城不休,战军不息,兵⾰云翔,百姓震骇,奈何自怠,不为深忧?夫并州之地,东带名关,北強胡,年⾕独孰,人庶多资,斯四战之地,攻守之场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积,人不为用。备不豫具,难以应卒”今生人之命,县于将军,将军所杖,必须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选贤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审得其人,以承大将军之明,虽则山泽之人,无不感德,思乐为用矣。然后简精锐之卒,发屯守之士,三军既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饶,观其⽔泉之利,制屯田之术,习战之教,则威风远暢,人安其业矣。若镇太原,抚上,收百姓之心,树名贤之良佐,天下无变,则⾜以显声誉,一朝有事,则可以建大功。惟大将军开⽇月之明,发深渊之虑,监《六经》之论,观孙、吴之策,省群议之是非,详众士之⽩黑,以超《周南》之迹,垂《甘棠》之风,令夫功烈施于千载,富贵传于无穷。伊、望之策,何以加兹!

  永既素重衍,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为立汉将军,领狼孟长,屯太原,与上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扞卫并土。

  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邑⺟弟子,为延所获。后邑闻更始败,乃遣使诣洛献璧马,即拜为上太守。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约,衍乃遗邑书曰:

  盖闻晋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赵武逢难而程婴明其贤,二子之义当矣。今三王背畔,⾚眉危国,天下蚁动,社稷颠陨,是忠臣立功之⽇,志士驰马之秋也。伯⽟擢选剖符,专宰大郡。夫上之地,有四塞之固,东带三关,西为国蔽,奈何举之以资強敌,开天下之匈,假仇雠之刃?岂不哀哉!

  衍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婴临盟,拟以曲戟,不易其辞;谢息守郕,胁以晋、鲁,不丧其邑。由是言之,內无钩颈之祸,外无桃莱之利,而被畔人之声,蒙降城之聇,窃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窃邑畔君,以要大利,曰而必书;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灭。是以大丈夫动则思礼,行则思义,未有背此而⾝名能全者也。为伯⽟深计,莫若与鲍尚书同情戮力,显忠贞之节,立超世之功。如以尊亲系累之故,能捐位投命,归之尚书,大义既全,敌人纾怨,上不损剖符之责,下⾜救老幼之命,申眉⾼谈,无愧天下。若乃贪上之权,惜全邦之实,衍恐伯⽟必怀周赵之忧,上复有前年之祸。昔晏平仲纳延陵之诲,终免栾⾼之难;孙林⽗违穆子之戒,故陷终⾝之恶。以为伯⽟闻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婴城而坚守,则策马而不顾也。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以成胜,愿自強于时,无与俗同。

  邑报书曰:

  仆虽驽怯,亦为人者也,岂苟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颈,不易其心,诚仆志也。

  间者,老⺟诸弟见执于军,而邑安然不顾者,岂非重其节乎?若使人居天地,寿如金石,要长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龄之期,未有能至,老壮之间,相去几何。诚使故朝尚在,忠义可立,虽老亲受戮,兒横分,邑之愿也。

  间者,上黠贼,大众围城,义兵两辈,⼊据井陉。邑亲溃敌围,拒击宗正,自试智勇,非不能当。诚知故朝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辅,陇西、北地从风响应。其事昭昭,⽇‮经月‬天,河海带地,不⾜以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存亡,诚云命也。邑虽没⾝,能如命何?

  夫人道之本,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义,⺟子至恩。今故主已亡,义其谁为;老⺟拘执,恩所当留。而厉以贪权,以策马,抑其利心,必其不顾,何其愚乎!

  邑年三十,历位卿士,少嗜,情厌事为。况今位尊⾝危,财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

  君长、敬通揭节垂组,自相署立。盖仲由使门人为臣,孔子讥其欺天。君长据位两州,加以一郡,而河东畔国,兵不⼊彘,上见围,不窥大⾕,宗正临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国权⽇损,三王背畔,⾚眉害主,未见兼行倍道之赴,若墨翟累茧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卫女驰归唁兄之志。主亡一岁,莫知定所,虚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为臣,焉知为主?岂厌为臣子,思为君⽗乎!摇太山而北海,事败⾝危,要思邑言。

  衍不从。或讹言更始随⾚眉在北,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书上,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永遣弟升及子媚张舒降涅城,舒家在上,邑悉系之。又书劝永降,永不答,自是与邑有隙。邑字伯⽟,冯翊人也,后为渔太守。永、衍审知更始已殁,乃共罢兵,幅巾降于河內。

  帝怨衍等不时至,永以立功得赎罪,遂任用之,而衍独见黜。永谓衍曰:“昔⾼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记有之,人有挑其邻人之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琊?’曰:‘在人其报我,在我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顷之,帝以衍为曲令,诛斩剧贼郭胜等,降五千余人,论功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

  建武六年⽇食,衍上书陈八事:其一曰显文德,二曰褒武烈,三曰修旧功,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恶,六曰简法令,七曰差秩禄,八曰抚边境。书奏,帝将召见。初,衍为狼孟长,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时,略为司空长史,谗之于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曰:“衍所以求见者,毁君也。”护等惧之,即共排间,衍遂不得⼊。

  后卫尉兴、新就以外戚贵显,深敬重衍,衍遂与之结,是由为诸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帝惩西京外戚宾客,故皆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余至贬黜。衍由此得罪,尝自诣狱,有诏赦不问。西归故郡,闭门自保,不也复与亲故通。

  
译文

  (桓谭、冯衍)

  ◆桓谭传

  桓谭字君山,沛国郡相县人。他⽗亲在成帝时是太乐令。桓谭因⽗亲的关系任为郞,因而爱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把五经读遍了,能解释古书大义。不离章辨句。文章写得好,尤喜爱古学,多次从刘歆、杨雄辩论分析疑难异义,爱好杂戏,为人平易不摆官架子,而喜诋毁世俗儒生,由此常遭排斥和攻击。

  哀帝、平帝年间,地位只是一个郞。傅皇后⽗亲孔乡侯傅晏很看得起桓谭。当时⾼安侯董贤受皇上宠幸,他妹妹被封为昭仪,帝对傅皇后⽇益疏远,傅晏默默不得意。桓谭对傅晏说“:过去武帝想立卫子夫,暗中搜集陈皇后的过错,陈皇后终于被废,卫子夫竟然被立。今董贤受宠而他妹妹尤为宠幸,可能又有‘卫子夫’之变,可不忧虑吗?”傅晏惊动,说“:是的,怎么办呢?”桓谭说“:刑罚不能加在无罪的人⾝上,琊气枉道不能胜正人。士以才智侍君,女以媚人的方法求主。

  皇后年少,还没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有人在內驱使巫医,在外求方技,琊门歪道,这些,不可不加防备。又君侯因是皇后的⽗亲受尊重而通宾客,宾客必然要借此增強自己的威势,这样就会招来人们的讥议。不如谢宾客遣散门徒,一定要谦恭谨慎,这是修己正家避祸的方法啊。”傅晏说:“好。”于是罢遣宾客,到宮中去告诉皇后,如桓谭所讲的那样。后来董贤果然暗示太医令真钦,搜集傅氏的罪过,就逮捕了傅皇后的弟弟侍中傅喜,审讯中没有抓到罪证,案子得到消除,所以傅氏在哀帝时期终于得以保全。后来董贤当了大司马,听到桓谭名声,想与他结。桓谭先上书董贤,说以辅国保⾝的方法,董贤不能用,桓谭就不与他往来。当王莽摄政和篡弑平帝的时候,当时的知识分子莫不为王莽歌功颂德。或叙述祥瑞徵兆为王莽作舆论讨好王莽,桓谭却清⽩自守,默默无言。王莽时,为掌乐大夫,更始立,拜为太中大夫。世祖即位,征召为待诏,桓谭上书言事与世祖旨意不合,没有采用。后来大司空宋弘推荐桓谭,拜议郞给事中,因而上书陈述当时政事应注意事宜,说:我听说‮家国‬的废兴,在于政事;而政事的得失,决定于辅佐是否得人。辅佐贤明,贤俊之士充満朝廷,而治理能与世务相吻合;辅佐不明,议论的事不合时宜,举措就多失误。作为‮家国‬的君主,都想兴教化建善政,然而政事不能治理好,是由于贤者意见不一。以前楚庄王问孙叔敖说“:我不懂得如何搞好国事哩。”叔敖说“:‮家国‬有事不能定,是大家厌恶的,恐怕大王不能定吧。”楚王说“:不能定只是由于君主呢,还在于臣子呢?”叔敖说:“君主对臣子骄傲,说臣子们离了我就无从富贵;臣子对君主骄傲,说君主离了臣子就无从安⾝。君主有的到了失国的地步还不醒悟,臣子有的到了无⾐无食的境地还不能进⾝朝廷。君臣不合,‮家国‬大事就无从定了。”庄王说“:好。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家国‬大事。”那些焦躁处理政事的人,是据风俗施教,发现哪里有失误就设法防止,威德兼施,文武错使用,然后政事调节得切合时宜,而那些焦躁不定的人就可使之定了。以前董仲舒说“:治理‮家国‬好比琴瑟一样,如调节不过来就应改弦更张。”改弦更张难行,而违反众人要求就必亡,所以贾谊因才⾼而被逐,晁错因智多而死。世上有特殊才能的人之所以不敢讲话,就是怕蹈前人的覆辙哩。且设立法噤,并不能完全堵塞天下的奷人,都合于众人的心意,大体采取便于国,利于事多的就可以。设置官吏,以治理众人,悬赏设罚,以区别善恶,恶人受到诛灭挫伤,好人就得到了幸福。现在人们互相杀伤,虽然已经伏法,但私下里却结了仇怨,子孙还要报仇,后来的仇恨比以前更深,以至全家被杀家产被灭,但风俗上还称他为豪侠健士,所以虽然有些怯弱的人,还勉強向他们学习,这是听人自理再没有什么法噤了。现在应当申明旧令,如果已被官府处决而私相杀伤的,虽然自己已经逃跑了,还应将他的家属迁到边境地方去,相伤的,加常二等,不准许雇人上山伐木赎罪。

  这样,仇怨就自解了,盗贼也自息了。治理‮家国‬的道理,是加強本业而抑制末业,所以先帝噤人从事二业,噤锢商贾不准做官,这就是抑制末业养廉聇的方法。现在富商大贾,大多放⾼利贷,中等之家的‮弟子‬,为他们作保信的劳役,像臣仆一样勤劳,而他们收的利钱与封邑的贵族一样多,所以众人互相羡慕效仿,弃农经商,不耕而食,以至于奢侈浪费,尽情享受。现在可令诸商贾互相检举揭发,如果不是自己劳动所得,都没收用来奖励揭发有功的人。这样,就会只靠自己的劳力,而不敢雇请别人,一个人事少,力量单薄,就必定要弃商归农。田亩得到修治,粮食就增收而地力就充分利用了。又看到现在用法令来决定事情,轻重各不相同,或都一件事几种法,罪相同而论处各异,这就给奷吏们以可乘之机,想让活就搬出生的依据,想致死就以死刑论比,这样就为刑法开了两扇门。今可集中一批通义理习法律的人,对法律条文逐条进行分析比较,统一法度,颁发到州、把旧条文统统废除。这样,天下人都知朝廷的政策,刑狱就无滥施怨恨了。书奏了上去,没有见纳。这时帝正信谶纬,用谶纬决定嫌疑。又酬赏少而薄,天下有时不‮定安‬。桓谭再次上疏,说:臣前次上书,没有得到回报,感到愤慨,现在冒死再陈。一个普通人出谋献策,对政道有裨益,是因为合人心而当于事理。大凡人情往往忽视事情的本⾝而对各种不同的传闻反而视为珍贵,先王的记述,都是以行仁义走正道为本,并没有奇怪荒诞的事。

  大概天道命,圣人都认为很难讲的。自子贡以下,没人懂得了,何况是后世的一些浅薄的俗儒,他们能懂吗!现在一些巧慧小才方伎数术的人,造作种种图书,假称是什么谶记,拿来欺惑贪琊的人们,贻误人主,怎么不抵制它抛弃它呢!我听说陛下严厉追究方士点化金银之术,这是何等的英明啊!而竟想听纳谶记,这又是多么的误呢!谶记虽有时偶合,这也同卜卦有时说中一样。陛下应当注意明听,发扬自己意旨,排斥小人歪曲的琊说,阐明五经的正义,除去那些人云亦云的俗语,详察精通事理的人的⾼见。又听说‮家国‬安平就会尊敬道术之士,‮家国‬有难就会器重将帅之臣。现在圣朝兴复祖先法统,为人臣的君主,而四方盗贼之所以没有完全归伏,是没有得到好的权谋之故。我桓谭观察陛下用兵,对于投降的,并没有重赏来以恩德,有的甚至还掠夺其财物,所以大大小小的将领,各生狐疑,互相勾结,累‮经月‬年不能解决。古人说过“:天下都知道取就是取,而不知道给予也是取。”陛下如能轻于封官而重于赏赐,与士卒同享,那么有谁招而不至,有谁说而不通?指向哪里,哪里不开?征讨敌人,哪个敌人不能克呢!这样就能以狭为广,以迟为速,死可以再生,失可以再得。

  帝看了奏书,更不⾼兴。后来有诏召集群臣讨论灵台的地址,帝对桓谭说:“我想用谶来决定,怎么样?”桓谭深默了很久,说:“臣不读谶。”帝问原因,桓谭再次极力申辩谶怪诞不合常理。帝大怒说:“桓谭非圣无法,带下去斩首。”桓谭叩头流⾎,好久才得以缓解。调为六安郡丞。

  桓谭心情忽忽不乐,在路上病逝,时年七十多。

  起初,桓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取名为《新论》,上书献之朝廷,世祖称好。《琴道》一篇没有完成,肃宗令班固继续完成。所著赋、谏、书、奏共二十六篇。元和中,肃宗到东边巡狩,至沛,派使者祭祀桓谭墓冢,乡里引以为荣。

  ◆冯衍传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先祖冯野王,元帝时为大鸿胪。冯衍幼年时有奇才,年九岁,能够诵《诗》,到二十岁时就博通群书了。王莽时,许多人荐举他去做官,冯衍推辞不肯仕。这时天下兵起,王莽派遣更始将军廉丹讨伐山东。廉丹招冯衍授为掾吏,与他一起到定陶。王莽以诏书追令廉丹说“:仓廪的粮食已尽了,府库的钱财已空了,可以怒了,可以战了。将军受‮家国‬的重任,不捐弃生命于荒野,就不能报恩塞责。”廉丹惶恐,夜间召冯衍,以诏书给他看。冯衍因而对廉丹说“:我听说顺着而成的,这是道之最大的;于正道虽违逆但能成功的,这是权衡时应重视的。所以期望有所成功,就不要问原由;在道理上合乎大体,就不必拘于小节。以前逢丑⽗使齐侯扮为御者到华泉取饮而使齐侯免难,被诸侯称颂;郑国的祭仲屈从宋人出忽立突的威,而使太子忽终于复位,在《舂秋》上得到赞美。这种以死易生,以存易亡,是君子之道呢。在众意难违时出以诡秘,以求‮家国‬安宁,保全自⾝,是贤者明智的考虑。所以《易经》上说‘:穷则求变,变了就通,通了就长久,是以得自上天保。。,吉,没有不利的。’如果是知其不可行而硬要去做,军队破了部众残了,对主上无所补益,自己⾝死之⽇,也负义于当时,这是智者不为,勇者不行的。而且我听说,得了机会不要懈怠。张良以五世为韩相,秦灭韩张良雇死士以椎击秦始皇于博浪沙中,这种勇气超过了孟贲、夏育,名气⾼出于泰山。将军的先祖,是汉的信臣。王莽所建的新国,英俊不愿归附。现在海內溃,人们怀念汉的恩德,比诗人思念召公还要深,以前召伯憩息于甘棠树下,后人爱其甘棠,何况你是汉臣的子孙呢?人之所,天必从之。现在为将军计议,最好是屯兵据守大郡,镇抚吏士,磨练他们的节气,在百里的范围內,每天赏赐牛酒,以结纳英雄豪杰之士,咨询忠智的谋略,约束他们将来的心愿,等待形势的变化,振兴社稷的利益,铲除万人的祸害,那么福禄就会传流于无穷,丰功烈迹著于不灭。这样做与军队覆灭于中原,自家⾎⾁做野草的肥料,功败名裂,聇辱及于先祖究竟怎样呢?圣人把祸转化成福,智士把失败转化为成功,希望明公深⼊考虑而不要同于流俗。”廉丹不听从。

  进到睢,冯衍又对廉丹说:“听说明⽩的人能见事情未有形成之先,聪明的人能考虑问题未萌发之前,何况是明明⽩⽩摆着的事情呢?凡祸患都是从忽视中产生,灾难发生在细微隐蔽的地方,失败了就悔之已晚,时机不可丢失。公孙鞅说:‘行为⾼于常人的,总是背着不是的名声;有独到见解的人,总被旁人疑惑厌恶。’所以轻信庸庸碌碌的议论,就破坏了坚定的策略,沿袭当代的守,就失去了⾼明的德行。决策是智慧的主宰,怀疑是很不值得的事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不要再迟疑不决了。”廉丹不听,于是进军无盐,与⾚眉战而死。冯衍就逃命在河东。

  更始二年(24),派遣尚书仆鲍永代理大将军事,安集北方,冯衍就向鲍永献计说:我听说明君是不厌恶切实的言辞,以推测深远的言论;忠臣是不顾争辩的后患,以达纷繁政务的变化的。所以君臣两方都得以兴盛,功名都得以建立,镌刻在金石上,好名声留于后世。现在我冯衍有幸遇到宽明的时⽇,正是直言进谏的时候,岂敢沉默避罪,而不竭尽诚心呢!‮考我‬虑天下遭王莽所造成的灾害已很久了。开始有翟义起兵于东郡,接着又有西海的战役,在巴、蜀有西南夷攻益州杀大尹的战,在西北边疆有北狄攻⼊云中杀人掠夺的事件,王莽派兵远征万里,暴露兵卒连年累月,祸相连,战争不息,刑法更加残酷,赋敛愈益加重。许多強暴的徒,在外面横行霸道,百官臣子,在內贪残无厌,平民百姓无所依赖,饥寒迫,⽗子流亡,夫妇离散,村落成了丘墟,田畴荒芜,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搔扰,四方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只大半,灾祸的毒害,痛⼊骨髓,匹夫匹妇,无不怨恨在心。皇帝以至圣之德神灵之威,龙兴凤举,率领宛、叶的‮队部‬,统率散的兵卒,踏⾎而进⼊昆,又长驱直⼊武关,破百万之敌,摧毁了王莽九虎之军,威震四海,席卷天下,扫除祸,诛灭无道,一年之间,海內大定。继承了⾼祖的伟大事业,修复了汉文汉武中断了的帝业,社稷复存,汉朝更加辉耀,恩德冠于往昔,功劳无以复加。天下自从去了王莽,跟从了圣汉,就应当蒙受其福而依赖其心愿。树立恩爱,布施德政,使这种恩德深⼊人心,那就像顺着大风飞鸿⽑一样容易了。然而现在诸将虏掠,逆绝伦理,杀人⽗子,抢人妇女为,‮烧焚‬别人房屋,掠夺人家财产,使饥者无食,寒者裸⾜,冤仇相结不得化解,失望无所归命。今大将军以贤明善良的德行,秉受大使的权力,统帅三军的政事,救恤并州的民众,惠爱的诚心,加于百姓,⾼尚的名声,百姓们如雷贯耳,所以伸长脖子踮起脚跟而盼望的,不只是一人哩。而且大将军的事业,岂可像王圭璧一样自洁其行,只图约束修⾝而已呢?将建定‮家国‬之大业,成为天地之元勋哩。以前周宣王只是一位中兴之主,齐桓公只是一个霸強之君而已,但他们还有申伯、召虎、管仲、吉甫这些功臣为他们外拒盗贼、內安疆宇呢。更何况是万里的汉朝,明帝复兴,而大将军担任‮家国‬栋梁的重任,这的确是不可以忽视的啊。而且我听说,兵用久了力量就穷尽了,人犯了愁变故就会发生。现在邯郸的贼没有消灭,真定边境又生扰,而大将军所统‮队部‬管辖不过百里,守城不休,战争不息,兵连祸结,百姓惊扰,为什么自己懈怠,不作深远的考虑呢?并州这个地方,东面靠近要塞名关,北面近強胡,粮食年年丰收,百姓富饶多资,这是四面战争之地,攻守的场所。如果发生问题,如何对待呢?所以说“恩德不从平时积累,‮民人‬不为其所用。不在平时作好准备,难以应付突然事故。”现在百姓的生命,悬于将军,将军所倚仗的,必须是良才,应对那些不称职的人加以更换,更加选择贤能。十室的都邑,必有忠信之士。考察得到这样的人,以接受大将军的明用,这样虽是山野之人,也没有不感德,乐为将军效力了。然后选择精锐的兵卒,奋发屯守的士兵,三军既已整饬,甲兵也已具备,再看哪里土地富饶,哪里⽔泉便利,就在哪里制屯田之术,习战之训练,就威风远扬,人安其业了。

  假如镇守太原,抚定上,收百姓之心,树名贤之良佐,天下无事,就可以显露声誉,一旦有事,可以建立大功。希望大将军开⽇月之明,发深远之虑,鉴《六经》之论,观孙武吴起之策,省察众论的是非,详分众士的黑⽩,以超过《周南》的遗迹,流传《甘棠》的遗风,让功烈施于千载,富贵传于无穷。伊尹、吕望的良策,哪有比这更好的呢!鲍永素来既重视冯衍,而且接受使命可以自置偏将,就以冯衍为立汉将军,领狼孟县长,屯兵太原,与上太守田邑等修整盔甲保养士卒,以捍卫并州土地。世祖即位后,派遣宗室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刘延不能进。田邑接⺟弟子,被刘延所俘获。后来田邑听说更始失败,就派遣使者到洛呈献珠宝马匹,即被拜为上太守。因而派遣使者招降鲍永、冯衍,鲍永、冯衍怀疑不肯降,而忿怒田邑背弃前约,冯衍就写书信给田邑说:听说晋文公出奔而狐偃却表达了他的忠心,赵武逢难而程婴却表明了他的贤德,他们二人的义气是很恰当的。现在三王背叛,⾚眉危害‮家国‬,天下到处蠢动,社稷颠覆陨灭,这正是忠臣立功之⽇,志士驰骋之时哩。你伯⽟被擢选为太守,镇抚大郡。上这个地方,有四面险塞之牢固,东带三关,西面为国之屏蔽,为什么举手给了強敌,开天下之纷争,借仇人之刀来杀人,难道不悲哀吗?我听说,屈膝为臣,没有二心;虽然只有汲⽔的小智,也能谨守汲器而不借给别人。

  所以晏婴被劫参加崔杼的盟会,崔杼以戟剑相威,晏婴还是不改口屈从;谢息拒守成阝邑,虽然孟孙以晋师难拒相威胁,谢息仍不肯弃守成阝邑。这样看来,內没有钅句颈之祸,外没有桃莱之利,而⾝受叛人之名声,蒙受降城之聇,我实在为左右羞聇。且邾大夫庶其窃邑叛君,以求大利,《左传》认为是而必书;莒大夫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灭。是以大丈夫动则思礼,行则思义,没有违背这个而⾝名能保全的呢。为你伯⽟深⼊设计,最好是与鲍尚书同心戮力,显忠贞的节气,立超世的功劳。如果以尊亲被囚噤的原因,能弃官投命,归附于尚书,大义既全,敌人也可以缓怨,上不损剖符之责,下⾜救老幼之命,伸眉⾼谈,无愧天下。如果是为了贪图上太守的权力,爱惜全邦的财物,我恐怕伯⽟会重蹈赵王因小失大的忧患,上将再有从前的灾难。

  以前晏平仲接受吴国的公子札的建议通过陈桓子还了延陵的‮权政‬和封邑,因而免于栾氏、⾼氏发动的祸;而耿林⽗违反了叔孙穆子的劝戒,陷于终⾝之恶。我想伯⽟听到这些至理名言,必然深⼊于心,自然不是环城而坚守,就是策马而不顾了。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以成胜,愿你自強于时人,不要苟同于流俗。田邑回信说:仆虽驽钝怯弱,也是想做人的哩,难道是苟且贪生怕死的人吗!曲戟在颈,不变其心,这正是我的志气哩。以前,老⺟诸弟被执于军,而我安然不顾,这难道不是重节气吗?假使一个人居于天地之间,把寿命看得贵如金石,想要长生而避免陷于死地就可以了。现在百岁寿龄,没有人能达到,老年壮年之间,距离有多大呢。如果更始‮权政‬还在,忠义可以建立,虽老⺟受戮,儿⾝首横分,也是田邑愿意的。近来,上狡贼,大众围城,义兵两辈,⼊据井陉。我田邑亲自击溃敌围,抗击宗正刘延,自己估计从智力能力看,并不是不能抵御。然而我知道更始已死于兵,新帝司徒邓禹已平定了三辅,陇西、北地从风响应。

  事实非常清楚,即使是⽇月之经天,河海之带地,也不⾜以相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的存亡,真可说是命中注定。我田邑虽然死,能改变这种命运吗?从人道的本来讲,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是大义,⺟子是至恩。现在故主更始已死,还为谁去尽义呢;老⺟被拘执,从报恩来讲应当留下。而你却严厉指斥我是贪权,引我策马反正,以为只要抑制利己之心,就将策马而不顾,这是多么的愚蠢呢!我田邑年已三十,做过卿士,从情上讲少有嗜好望,讨厌多事妄为。何况现在位⾼⾝危,财多命险,我自己深知,还要别人来疑惑⼲什么呢?鲍永与你冯衍,拥着符节印绶,自相署立为官,以前仲由使门人为臣,孔子讥笑其诈为欺天。

  鲍永据位两州,外加一郡,更始败,河东诸国叛,鲍永不加征讨,黠贼围攻上,不见鲍永发兵相救,刘延临境,鲍永亦莫能援。兵威受了屈辱,‮家国‬权威⽇损,三王背叛,⾚眉危害更始,未见鲍永有兼行倍道的勤王之举,像墨翟那样手⾜磨出厚茧也要救宋,申包胥茹辛含苦也要存楚,卫女许穆公夫人思归吊其兄的志节一样。

  更始已亡一年,还莫知定所,空想妄言,苟安鄙塞。没能侍生,怎能侍死?不知为臣,怎知为主?难道是臣子当厌了,想当君⽗吗!想摇撼泰山而过北海,事情不会成功,⾝体陷于危困,希望你细细想想我的话。冯衍不从。

  有人造谣说更始随⾚眉在北面,鲍永、冯衍相信了,所以在界休地方屯兵,正要移书上,说皇帝在雍,以惑百姓。鲍永派遣其弟鲍升及子婿张舒降杀回涅城县,张舒家在上,田邑将他全家囚系。又写信劝鲍永投降,鲍永不答,自此鲍永与田邑结了怨。田邑字伯⽟,冯翊人,后来任渔太守。鲍永、冯衍确知更始已死,才共同罢兵,不加冠帻向河內投降。帝埋怨冯衍迟迟不肯投降,鲍永以立功得以赎罪,于是任用了,而冯衍独免职。鲍永对冯衍说“:以前⾼祖赦季布之罪,而将有功于他的丁固杀了。现在遇到了明主,还有什么忧虑呢!”冯衍说:“我记得《战国策》上讲,有一个人‮逗挑‬邻人的,‮逗挑‬其大老婆,大老婆咒骂他,‮逗挑‬他小老婆,小老婆答应了。

  后来邻人死了,他就娶了他的大老婆。有人问他‘:大老婆不是骂过你吗?’其人说‘:在别人家时我希望她答应我的‮情调‬,在我家时却希望她痛骂‮逗挑‬引她的人哩。’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还怕死亡吗?”不久,帝以冯衍为曲令,诛杀了大贼郭胜等人,降其众五千余人,论功劳当封官晋爵,因遭到谗言毁谤,封赏没有施行。

  建武六年(30)发生⽇蚀,冯衍上书呈请八事:一是显文德,二是褒武烈,三是修旧功,四是招俊杰,五是明好恶,六是简法令,七是差秩禄,八是抚边境。书奏上后,光武帝准备召见他。起初,冯衍为狼孟县长时,曾经以大姓令狐略有罪而加以惩罚,这时令狐略作了司空长史,就向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说:“冯衍所以求于上,是想毁谤你们哩。”王护等害怕,就联合起来排斥冯衍,冯衍因此不能得到光武接见。后来卫尉兴、新就以外戚而得以富贵尊显,对冯衍深为敬重,冯衍就与他们结,而为诸王所聘请,不久就成为司隶从事。后来光武对西京的外戚宾客进行惩处,大都绳之以法,重者抵死迁徙,其余加以贬黜。

  冯衍由此得罪,曾自到监狱请罪,有诏书赦免不问。冯衍于是西归故郡,闭门以求自保,不敢再与亲属故旧相往。

  建武末年,冯衍上疏自诉说:臣思⾼祖的雄才大略及陈平的智谋,如果听取毁谤,则陈平就会被疏远,听取赞誉,陈平就为⾼祖所亲近。以文帝之英明和魏尚之忠诚,绳之以法就成了罪犯,施之以德则成为功臣。

  到了晚世,董仲舒讲求道德,被公孙弘嫉妒;李广奋节以抗匈奴,却被卫青排斥,这都是忠臣时常为之痛哭流涕的悲剧哩。我冯衍自思不过是微之臣,上面没有魏无知的推荐,下面没有冯唐的劝说,缺乏董仲舒的才学,又没有李广的声势,而想免于谗口,逃过怨嫌,难道不困难吗!臣冯衍的先祖冯参,因忠贞不屈,竟酿成私门之祸。而臣冯衍又逢扰攘之时,值兵⾰之际,不敢苟求时会之利,侍君没有倾琊之私谋,将帅没有虏掠之心计。

  卫尉兴,敬慎周密,对內能自加修养整饬,对外能远避嫌疑,所以我才敢与他往。兴知道我贫苦,几次想遗财为我立基本生业。臣自思自己无“益者三友”之才,不敢处于“损者三友”之地,坚决辞而不受。以前在更始时期,屯兵太原执有货财的权柄,居仓卒之间,据位食禄二十余年,而财产一年比一年减少,⽇子一天比一天贫困,家中无布帛之积蓄,出门无舆马之装饰。现在遇到清明的时期,整饬自⾝力行善道之秋,而怨仇丛兴,讥议横流人世。真是富贵容易为善,贫难以为工啊。

  疏远垅亩之臣,无望奉职阙庭之下,只是惶恐自陈,以求解救我的罪过。书奏上后,还是因以前的过失而不使用。冯衍不得志,退而作赋,又自评论说:冯子以为人的德行,既不像⽟貌碌碌,也不像石形落落。风云兴起,一龙一蛇,与道一起翱翔,与时共相变化,岂能拘守一种法度呢?用之则流行,舍之则隐避,进退无主,屈申无常。所以说“:法度是非,都随时俗,物所趋则法度随之,物所舍则法度违之。”经常追求道德之实,而不追求当世之名,摆脫微小的礼节,放纵逸人间的事情。修⾝走正道,安闲纵情快意。曾经喜好卓异的策略,而时代却不能用谋略,喟然长叹,自己哀其不遇。长期栖迟于小官,不能展其怀抱。抑制心情屈己下人,意气凄凉情绪悲痛。那⾼官厚禄之家,是不求豚小利的;积聚之臣,是不商贾之利的。何况是在位食禄二十多年,而财产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贫困。这是君子在位,行其道哩。谋划时务的不能兴盛其德,为己⾝求利的不能成就其功。去而归家,又游寄居于州郡,一⾝更依赖于职事,家庭更加穷困,于是遭逢饥寒的灾难,有长子罹丧之祸。先将军冯奉世葬在渭陵,哀帝驾崩后,被划⼊哀帝义陵茔中。于是以新丰之东,鸿门之上,寿安之中,地势⾼而宽敞,四面相通广大,南望郦山,北属泾渭,东瞰河华,龙门之南,三晋之路,西顾酆⾼阝,周秦时期的土山,宮庭庙宇的废墟,视野广阔,可看见旧都,于是定为墓地。退下来幽居。

  忠臣们经过故墟时要。。欷哀叹,孝子进⼊旧室就悲伤叹息。每念祖宗,树立盛德于前,垂大功业于后世,遭时局之祸,坟墓芜秽,舂秋祭祀,⽗南子北排列紊。年老岁暮,哀悼功业不成,将向西面肥沃富饶的田野放牧,繁殖生产,修理孝道,经营宗庙,广开祭祀。然后关门讲习道德,观览孔子老子的言论,也许可以享受⾚松子和王子乔的洪福。登上陇阪,登上⾼冈,游精宇宙,极目天地之外。细看九州山川之体势,追溯上古得失之风气,悯道之陵迟,伤德之分崩离析。大凡看到其终必须考察其原始,所以存其人而咏其道。界正九州之野,往来五岳之山,隐隐约约有超越云霄的意境。于是作赋以自厉,命其篇曰《显志》,显志,就是说光明风化之情,昭彰玄妙之思哩。显宗即位,又有许多人说冯衍文过其实,于是废于家中。冯衍娶北地任氏女为,強悍妒忌,不准冯衍养小老婆,儿女常汲⽔舂米持家务,老了竟将其驱逐,于是坎坷穷困于一时。然而心有大志,不忧愁于贫。在家曾慷慨叹道:“冯衍从小经明贤教导,经历过显要位置,掌过印绶,⾼举符节奉使,不求苟得,常有飞越云霄的志向。三公的显贵,千金的巨富,不合于我的志愿,我是不屑于获得的。贫而不衰,而不恨,年龄虽已衰弱委顿,也要还保持着名贤的作风。

  修养道德于临死之前,以完成自己的⾝名,为后世所效法。”家居贫困年老,在家去世。所著《赋》、《诔》、《铭》、《说》、《问》、《德诰》、《慎情》、《‮记书‬说》、《自序》、《官录说》、《策》五十篇,肃宗很重视这些文章。子冯豹。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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